宦海沉浮第一部 乡

作者:舍人

  杨陆顺终于体会到当领导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么轻松,甚至隐隐觉得压力很大,压力不仅仅来至工作,更多的是来至王乡长,还有政府里其他资格老的同志,让杨陆顺几乎承受不住。
  每天去办公室,路上遇到了机关的干部,原来本都是杨陆顺主动打招呼,一路随便聊聊倒也相处融洽,可自从杨陆顺提了副乡长,他一路上就难得遇到人了,偶尔就是碰到了人,也不像从前那样融洽自如地打招呼了,虽然还是杨陆顺主动问候,可人家笑起来似乎有点不自然,称呼他杨乡长也怪别扭,杨陆顺也体谅那些袄同志的心情,一般都是三十好几、四十出头,平日里小杨来小杨去的叫顺了口,让他们突然在一个毛小子面前毕恭毕敬也是难为情,杨陆顺就很大度地要他们仍旧按原来的称呼叫小杨就行了。
  但别人却不那么想,一纸任命就硬生生地有了严格区别,再怎么年轻也还是乡领导,领导谦虚不代表领导不愿意被人尊敬,别表面上不在呼心里却记恨就坏了,何况那时的人经过了多年运动的洗礼,对领导从内心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地敬畏感,是人在领导面前都要软三分,虽然心里不服气杨陆顺,但场面上还得装出幅高兴地模样,自然就不会依了杨陆顺的叫小杨,再怎么憋也要憋出一句杨副乡长来,干脆就躲开走,不碰面就省了许多尴尬。
  杨陆顺其实心里也不舒服,平时关系还算可以,怎么一下就生分了?在一起工作的人毕竟不是职业演员,在故意装出来的热情下是看不见却能深深感觉得到的隔阂,有几次杨陆顺觉得不能因为提拔了就冷落原来一个办公室的人,去计生办时顺便去综合办看看坐坐,明明在外面就可以听到办公室里熟悉的谈笑声,他一进去后人们立即装烟让坐,可打过招呼后场面就冷清下来,任杨陆顺怎么调动,大家也只是礼节性地敷衍着,从老胡他们闪烁不定的目光和不自然的笑容里,杨陆顺也能看出他并不是真受欢迎只得讪讪而去,几次下来杨陆顺也就不再去了,心里气愤老胡他们生分自己,甚至想是不是他们在嫉妒自己呢?
  最让杨陆顺压抑的就是王乡长对他的态度,政府几个领导开碰会,王乡长的眼光就几乎不在他身上停留,仿佛眼前根本就没杨陆顺这号人,抓农业的老梅和抓财贸的老贺都是才接手,自然没什么心情跟杨陆顺联络感情,党政办副主任老简专职负责政府文秘工作,也是在工作问题上与杨陆顺交流交流,就显得杨陆顺在政府里似乎可有可无了。在也让杨陆顺暗暗下了死决心,一定要在工作中干出番成绩来。
  县计生委的检查组才走,县里主管计生工作的孟副县长又带人接踵而来,来了政府的副县长,王乡长再怎么看杨陆顺不顺眼也得亲自出面接待,孟副县长对年轻的副乡长杨陆顺还是蛮感兴趣,也体现了县级干部的包容心,他总是笑容满面精神集中地听去杨陆顺的工作汇报,不时加以指点,也会提点针对性强的问题,这几给了杨陆顺极大地鼓舞,一场汇报下来,杨陆顺还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孟副县长也给予杨陆顺比较高的评价。
  检查考核结束,杨陆顺又带着老柳去县里开了两个计生工作总结大会,各项评比工作也还算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不过杨陆顺很清楚地知道,他手里捧的奖状、奖品全都是上届计生副乡长的成绩,要想明年还在全县的总结大会上拿奖状得奖品,就必须由他付出心血和汗水了。
  这段时间杨陆顺就没轻松半点,白天疲于应付检查,晚上还要花大量时间去熟悉业务工作,还要跟老柳一起计划部署春节后即将开展的计生宣传工作,常是一天工作时间达到了十六、七小时,饶是他年富力强也几乎筋疲力尽,眼见着手头重要的工作基本告一段落,不禁也长长松了口气。
  老柳算得上是好帮手,计生办的主要工作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杨陆顺想要的资料、数字,他都能马上拿出来,而且还能不动声色地把些小经验小技巧在工作中或是其他情况下不知不觉地传授给杨陆顺,对杨陆顺也很尊重,丝毫不因为年龄问题而轻看了杨陆顺,尹芳虽然喜欢热闹,可在工作上丝毫不马虎,本职工作没二话说,张文谨和张大齐因为是外勤人员,只负责跑村组,这段时间算是清闲得很,可也天天按时上下班,没有因为没事而懈怠,计生专干老江更不用说了,他就是跟领导跑腿的,如果杨陆顺在机关办公室开会,他就在机关的办公室呆着;如果杨陆顺去计生办,他也跟着去计生办,话不多但句句适用。
  总的来说杨陆顺对计生线的几个同事非常满意,相处得也甚为融洽,虽然他从不把自己当领导,总是虚心跟他们学习,可老柳他们却不用提醒地分清了领导部下,上班时间里都严肃认真,从不主动在杨陆顺面前开玩笑或是有懈怠之情,几乎没人为了准备过年而请假的,尹芳是妇女,家中还有个十岁的孩子,也从没因为家庭琐事而耽误工作,这些杨陆顺都一一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知道领导需要部下支持,部下也需要领导关心,既然春节临近,计生办也没什么具体工作要做了,就应该给他们时间去忙回家里的事情,都是一家一担的,不能耽误了人家过年。
  杨陆顺这一安排让老柳他们欣喜不已,春节历来是中国人最为紧要的节日,那时物质匮乏,生活水平低下,一年到头都紧巴巴的过日子,只有到了过年时才奢侈一回,添置新衣服、采购年货,把一年积攒下来的各种欲望发泄出来。在老柳的安排下,计生办基本只留个守电话的值班员,轮流着回家打扫卫生、采制年货。
  杨陆顺倒是把卫书记的话牢牢记在心里,他通过与老柳的接触,知道卫书记不是凭空猜测,老柳确实精明圆滑得很,对自己这主任是言听计从,即便有更好的计策和建议都会用最委婉地方式语气说出来,从不给人喧宾夺主的感觉,而且处理事情经验老道,大大弥补了自己的稚嫩和不足,对计生办其他人控制得很牢,也不知道老柳用了什么手段,两张和尹芳跟老柳关系非常好,不仅仅是常见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也不是纯朋友关系,似乎还有根什么纽带联系着他们四人。在让杨陆顺不甚了解。
  这天是农历腊月二十四,在南平县人们习惯叫过小年,就是小孩子家过年了,家长们给孩子洗了过年澡、剃了过年头,换上新衣服,花一、两毛钱买串鞭子,穿戴一新的孩子们欢天喜地把鞭子拆开来一个一个的,用根细细的纸煤子(用黄草纸紧紧滚成棍状,点燃后不熄,那年头有抽水烟袋的老人吸烟就专用这种纸煤子,撮起嘴一吹就燃起明火,比火柴实用节约得多)点一个一丢,玩得开心极了。
  乡政府食堂热闹非常,年年春节都要发放过年物质,今年春节卫书记是到新平的第一个年,自然要准备丰盛点,他多方凑集资金,准备让机关干部过个高兴年。这不每个干部二十斤新鲜猪肉(食堂自己喂的肥猪),二十斤青鱼,猪油五斤,菜油五斤,红塘白糖各两斤,这比往年要丰富了不少,特别是油和糖还算紧俏物质,让干部们心里乐开了花,不住真心或假意地颂扬乡领导的功德。原来前任书记在时还分了几个等级,国家干部是一级、职工是一级、集体干部又是一级,今年卫书记废除了不平等规则,一律都是同样的待遇,干部们表面上笑呵呵地说早就应该一视同仁心里不免有点失落,集体干部就真正高兴,平常他们的待遇就比干部、职工低了不少,最后分个年货也要差人家一截,做的事却并不比国家干部少,难免心里不平衡,就是领东西时也要低人一等,如今也可以昂首挺胸跟干部职工一起抓阄了。
  鱼肉早就搭配好装进了麻袋编上了号码,按老规矩是抓阄儿领年货,后勤也归党政办管,领导们的年货早就由管总务的老游派人送到了家里,鱼肉自然是精挑细选了的,鱼是个头一般大的,肉是厚实的精肉,余下的才由老游指挥食堂里的人左右搭配好,过了称才一股脑装进麻袋,一些边头下料是人们都不愿意要的,可又看不见到底好不好,就全凭运气了。
  老游在众人的拥簇下把一个装了纸团的海碗往饭桌上一撂,就不见了人影。不少人就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抢夺纸团,然后战战兢兢地打开,按着号码找到归自己的那份,匆忙打开麻袋就翻腾起属于自己的年货,运气好的就笑哈哈地提走了,运气差的就开始恼怒地诅咒着食堂分肉分鱼的人,男人们骂几句也就算了,只怪自己倒霉,女人就不管那些,财政所的会计杨喜鹃本就性格凶悍泼辣,她年年都要在分年货上跳脚骂娘,这次又分了份尽是二刀肉、杂骨头的肉,二十斤鱼也大小不一,眼见其他人心满意足地走了,就破口大骂道:“猪嬲的游得贵,你的脔心让狗吃了,年年分年货,老娘年年拣下水,我就不信乡上就没买好鱼没杀好猪!你巴结领导,舔领导的下厩子,也莫太不把普通干部当人看了吧?你个猪嬲的来看看,你看你分的什么鬼东西!左一块二刀肉,右一块杂骨头,你把你屋里娘的二刀也拿出来分啊!”
  一些分差了的也来凑热闹,鼓动杨喜鹃的火气,食堂里的人都怕她那张利嘴,心里恼火也不敢吱声,反正她年年要骂一会,今年听不到还真不习惯了。
  杨喜鹃见得到了不少人支持,就越发得意,把麻袋里的鱼肉掀得到处都是,叉着腰,口沫横飞地骂:“游得贵,你个猪嬲的,不跟老娘换了,今年就让你家过不安生年!莫说老娘做得出。”
  掌瓢师傅听不下去了,就说:“杨会计,你莫在这里骂,要骂找到游主任再骂,他又听不见,你还不是白骂了!”
  杨喜鹃正愁找不到对手,见有人答腔,火就冲掌瓢师傅发去了:“我骂游得贵关你个屁事啊,莫该碍了你的哪根筋啦?你们食堂里也没几个好人,这点东西不都是你们搞出来的啊?是不是你们分不到,也想别人落不了好啊?我告诉你们,今天不跟老娘换一份,老娘就要吵他个天翻地覆,至少也要把游得贵的那份给我,那个猪嬲的东西,老娘平时还不照顾他呀,他食堂的帐老娘一手一目清楚得很,莫要老娘翻你的老底,游得贵,你跟老娘滚出来啦!”
  她叉着腰骂得正痛快,不曾想惊动了招待所里的卫书记,那一声声尖亢粗鄙的话一字不落全进了卫书记耳朵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就虎着脸进了食堂。
  围观的人见卫书记来了,就纷纷拖起自己的那份鱼肉想走人,有跟杨喜欢、鹃关系好的就忙拉扯她叫她别闹了,说领导知道了不好。
  杨喜鹃屁股对着门的,又正在兴头上,那还注意到其他,说:“我就是要让领导听见,那游得贵太不东西,一点点好处全往领导那里贴,领导们当然信任他了,送去的全是好鱼好肉!”
  卫书记沉喝一声道:“杨喜鹃,你住口!”把杨喜鹃吓得一哆嗦,转脸见是卫书记,顿时象矮了半截,领导的威信是毋庸质疑的。
  卫书记心痛地看着甩一地的鱼肉,手一指,怒声道:“杨喜鹃,你究竟想干什么?好多农村户子想吃点鱼肉不得到口,你倒好,这么作践东西,你会遭雷劈的!你对游主任对乡领导有意见,可以当面提,是对是错还不好分?非得大吵大闹,四处骂娘?你不满意份的年货,要换可以理解,但你把鱼肉丢得满地都是,谁又愿意跟你这份换呢?”
  杨喜鹃乘卫书记换气时赶紧说:“卫书记,我不是对你有意见,也不对领导有意见,那游得贵欺人太甚了,我也是一时气愤才没控制得住,不是对领导有意见呢。”说着赶紧哈腰把鱼肉拢到麻袋里。
  卫书记冷笑一声说:“你既然说游得贵把好的鱼肉全分给了领导,反正我自己的那份还丢在招待所里,我自己也没看,你就把我的那份弄回家去,不过这搞脏了的鱼肉你要给我洗干净喽,顺便把你那臭嘴巴也刷洗干净!”说完扭头就走了。
  那杨喜鹃又羞又气,只是不敢发作,恰巧她男人得了信前来搬鱼肉,见老婆蹲在地上捡着,就诧异地说:“杨喜鹃,这是怎么了?”
  杨喜鹃红着眼睛咬着牙说:“戳在那里看死,还不搬了赶紧走!”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匆匆离去。
  杨陆顺因为计生办的人要去领年货,就一个人在计生办守着,不久老柳就回来了,一脸不愉地说:“今天手气不好,抓的肉就没几块好的!”
  杨陆顺笑着说:“我听人说比以前多了不少,卫书记已经尽力了。”
  老柳忽然又笑了起来,略显神秘地说:“杨主任,其实计生办年年都还在内部发点补助的。今天我碰到贺副乡长,他还在问起我发了没有。”
  杨陆顺楞了楞,计生办确实有专项资金,但是挂在财政所的,在一定职权范围内杨陆顺可以签字报销部分接待费用,但如果说要把专项资金动出来私自发补助,肯定是犯错误的搞法,但他又想知道老柳会用什么计策弄出钱来,就装着好奇地说:“柳主任,你们以前是怎么搞的?”
  老柳见杨陆顺非常感兴趣,也就放心地说:“是这样的,还是贺乡长原来在计生办时,体谅我们下面的人工资低,手头紧,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不容易,就想了个注意,既不违反政策又不犯错误的搞法,当然各线都有自己的生财之道,我这说我们计生线的”
  杨陆顺催促道:“老柳,照直说嘛,绕什么弯呢!”
  老柳嘿嘿一笑心想:到底是年轻人,还真沉不住气,见有钱来,也顾不上身份了,咳嗽了一声,捧起茶垢黑厚的搪瓷缸子呷了口茶,缓缓说:“每年上面都要下发几批免费的避孕药具,我们都按照各村的需求情况发放下去,这几年各村里财政情况都还不错,贺副乡长就要求各村统一领取避孕药具,然后计生办象征性地收取点费用。也不多,一个村最多一百元,一年下来也就收了两千多元钱。”
  杨陆顺问:“那这钱怎么个用法?”
  老柳说:“基本就当做补助发了,当然也还要给县里主管计生工作的单位送点纪念品什么的,超额的接待费用都从这里支出了。”
  杨陆顺再问:“那这钱都放在哪里?具体怎么发?”
  老柳说:“这钱就由内勤尹芳保管的,进出都有明细记录,由贺副乡长和我共同签字才可以取钱。具体发放基本每月发一次,小尹他们三个是二十五元一月,我就三十元,贺副乡长五十元。”老柳玩了个小心眼,以前费用支出使用只有贺副乡长才能决定,他是摸到边的,就想乘杨陆顺初来咋到,不熟悉情况捞点实际权力。
  杨陆顺点了点头,发的补助差不多就是大半月工资了,就说:“老柳,现在尹芳那里还有多少钱?”
  老柳笑着说:“大概还有六百多元吧,原来过年时就发双份的,不过现在年的主任了,就由你定吧。”
  杨陆顺推辞道:“你是老主任了,情况熟悉,他们几个也服你管,还是你拿主意的好。”
  老柳笑得眼睛迷成了缝,其实也是在暗中琢磨杨陆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说:“杨主任你这么说就不把我柳大茂当自己人了,你是领导,我是你领导下的一员,你的任何决定我都坚决执行,不得半点含糊!还有小尹他们仨都一样!”
  杨陆顺直摆手,诚恳地说:“那怎么行,你是计生办的老主任了,不论威信经验都不是我这年轻人所能及的,我知道你是顾及我的面子,我很感激,但我同时也非常尊重你,我所说的话全是真心话,我也希望在柳主任的大力支持下,搞好新平的计生工作!”
  老柳彻底被感动了,说:“杨主任,有你这话,我柳大茂还能再说什么呢?除了跟着你死命工作,我再找不到其他了,我”一脸激动就要表忠心。
  杨陆顺急忙打岔说:“老柳,就别再说了,我们心里有数就行,以后那点经费就由你全权处理,怎么用你做主,不要请示我了,既然是贺副乡长提出来了,就要赶紧给他送过去,而且可以适当地多补助点,毕竟他搞了多年,不能人走就茶凉。我才到计生办,就不考虑我的那份了,受之有愧。”
  老柳高兴坏了,在贺副乡长手下几年,被压得死死的从没半点实权,没想到杨陆顺一来就给了他这么个好处,不由感激涕零地说:“杨主任,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保证用好每一分钱!不过这次发补助,你怎么也得算上一份,我们普通一兵都有,你堂堂计生办主任怎么能没有呢?你不要,我们都不好意思领了。”
  杨陆顺笑着说:“我们就不要争执了,我说了不要就不要。都已经过小年了,快发了让大家安心,特别是贺副乡长哪里,要尽快送去!”他怎么问问老江有没有,转念一想,就咽了下去。看着老柳满脸欢欣地出了主任室,轻轻地掩上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逝了,他皱着眉在沙发上仰靠着,心里烦闷极了,熊熊的碳火烤得他喉干舌燥。
  办公室的门被人轻轻敲响了,杨陆顺忙坐正了身体,说:“进来吧。”门哗地推开了,汪溪沙一脸坏笑地跳了进来说:“好大的架子,连个请字都没有。”顺手关上了门。
  杨陆顺心情猛地好了起来,见她小脸冻得泛白,连忙心痛地把她拉到碳火前坐下说:“沙沙,叫你多穿点衣服,老是不听话,感冒生病了怎么办,马上要过年了,别让你爸爸妈妈担心嘛。”
  汪溪沙那两只手凑到火盆上方烤着,嘻嘻笑着说:“已经穿得够多的了,硬要穿得象包子一样就不冷啊?你什么思路。”她啧啧地说:“还是当领导好,一个人一个办公室,一个人享受一盆火,难怪人们削尖了脑袋要当干部的!”
  杨陆顺点了点她的额头说:“你的思路才不正确呢,当领导就是为了享受吗?我这办公室主要是为了招待上级才搞的,怎么又想给你爸爸打电话?你来肯定就是为打电话的。”
  汪溪沙把脸靠在他胳膊上娇声说:“什么嘛,明明是来看你的嘛,当了领导日里万机,几天都不去陪我了。还是以前的你好,有空就帮我暖被子。”也不知道是火映红了脸还是泛起的羞红,白嫩的皮肤粉红粉红的,煞是好看,惹得杨陆顺心里又是一晃悠,热热的气流从丹田涌上了胸膛。
  杨陆顺强压住心里的旖旎,把她扶正说:“沙沙,这是办公室,还是注意点好,等忙完了多的是时间陪你了。就怕你会厌烦呢。你们储蓄所什么时候放假呀?”
  汪溪沙抬手摸了摸鬓角,说:“已经放假了,今天上午开了会,发了过年物质,初八再上班。”又有点埋怨地说:“我们那主任也不知道哪根筋有问题,发那么多东西,鱼呀肉的一大堆,叫我怎么弄得回去啊,要不全给你家了,你不是老说过年家里人如蝗虫一样多吗,正好用得上。”
  杨陆顺说:“那怎么行,这是你的东西,得带回去孝敬你爸妈呀,辛苦点没关系,老人看了心里舒服嘛,说明没白养你这么大。”
  汪溪沙白了他一眼说:“什么你的我的,我的不就是你的么?分那么清做什么,给你家不也是孝敬老人啊!老是板着脸教训人!”
  杨陆顺忙拉着她的手赔笑道:“是,是我说错话了,我不应该分你我的,那我就全收下了,不过还是拣点轻便得给老人带点去,总不能空手回家吧!”
  汪溪沙把手一缩,撅着嘴说:“喂,注意影响啊!”
  杨陆顺嘿嘿憨笑着说:“我都认错了还不行吗?看你的嘴巴都能挂个酱油瓶子了。笑一个来!”说着伸手去捏住她的嘴唇,往外轻轻拉着。
  汪溪沙就吃吃地笑起来,扭动脑袋说:“把我的嘴巴拉得想猪鼻子那么长,叫我怎么见人嘛。跟你说个正经事。”
  杨陆顺忙做严肃状说:“请领导指示。”
  汪溪沙咬着嘴唇说:“我上次打电话那我们的事告诉家里了,我妈想见见你这年轻的副乡长,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去我家拜年呢?”
  杨陆顺欢喜地站了起来,搓着手说:“沙沙,我当然愿意了,早就想去可又不敢跟你说!我该准备点什么东西上门呢?你得替我拿主意,你知道你爸爸妈妈喜欢什么,我好准备啊!”
  汪溪沙噗嗤一笑,很满意他惊喜万分的表现,说:“我哪知道呢?随便你呗”
  杨陆顺脱口说道:“你怎么不知道呢?以前不有人提了礼物上门的么。”
  汪溪沙横了他一眼说:“我说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我一不瘸二不拐的,又不是天生等着跟你谈爱的,怎么老是把以前的事挂在嘴上啊,我也是真心对你才告诉你的,早知道这样就不说了。我才相了一次对象,换其他早相好多次了!”
  杨陆顺懊恼地说:“看我这嘴,老是不经过大脑就胡乱说话,我这不也是紧张你父母嘛,我不想他们嫌我是农村的不懂礼数不是?第一次去得留个好印象啊。”
  汪溪沙说:“我说了随便,我爸爸妈妈才不那种贪人钱财的人,他们相的是女婿,不是礼物!”也是情急说快了,不由又啐了他一口。
  杨陆顺又喜又忧地说:“我知道是相女婿,可总也得让你爸爸妈妈不嫌我寒碜嘛,何况你哥哥嫂子肯定也在家的,总不能让你家人说你眼光不好吧。”
  汪溪沙这才转怒为喜,说:“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我多少透露点吧,我爸爸妈妈注重小伙子的人品相貌,喜欢文质彬彬的,你呢最好穿上你那件呢子衣,把皮鞋擦亮点,头发也好生理一理,别乱蓬蓬的一副邋遢样儿!至于礼物嘛,买点常见的东西,给我那三个侄儿女带点好吃的零食就差不多了。”
  杨陆顺摸了摸头说:“要不这样,我给你钱,你帮我在县里买好不好,这乡里东西太简陋,拿不出手。”
  汪溪沙眉毛一扬就要挖苦他,转念一想人家何尝不也是为了尊重家里人呢,就说:“也行,要平常的东西我们不分你我,可毕竟是你见我爸爸妈妈的心意,得你掏钱,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贪污你的一分钱,全用上!”
  杨陆顺忙掏口袋,却只有五张工农兵,还有几块零钱,想想不够,转身出门找老柳借了五十元,凑起一百元交给汪溪沙说:“沙沙,一百大概够了吧。”
  汪溪沙格格直笑说:“哪用得这么多?你怕是不清楚物价吧,四十就够了,我保证采买得体体面面的。你什么时候到县里去呢?”
  杨陆顺说:“按老风俗女婿登门是初二,我初二搭早班车去县里。如果你等不及我就初一去!”
  汪溪沙搡了他一把说:“我才不急你去呢,你爱去不去,那好,我初二在车站等你。我明天就回家了,唉,得一礼拜才能再见你呢!”
  杨陆顺呵呵笑着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呢!我们有的是时间在一起。晚上去叶站长家吃饭,算我们提前给老叶拜年,赵老师那里我们也要去看看,哦,明天侯勇也回县里,要不你们一路做个伴?”
  汪溪沙说:“明天回县的人多了,怕是有六、七个吧,你还怕我丢了呀,别说了,赶紧去我寝室,把那堆鱼肉什么的弄回你家去吧。我还得收拾房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