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办公室的文字秘书工作,对杨陆顺来说没有一丝压力,这多少还得归功老谢的格外“照顾”,而且还党政分了家,仅仅一些例行的政府公文、汇报材料,都是有格式规矩的,基本上改个排头,换上有用的内容如具体的数据再加几句时兴的路线方针政策之类的口号,就成了,在办公室呆上十天半月的新手都能顺利地写出来。稍微有点难度的就是镇长副镇长们在会上的讲话稿子,但在写前领导会仔细交待实质的内容,定几个条条框框,其他就是秘书发挥了,即要琅琅上口
又要突出反映领导意图,还要根据不同场合做到通俗易懂,简而言之就是做一篇“锦绣文章”。如果领导稍微有点水平,基本就不用稿子都能滔滔不绝地说上一两小时。再说了,一个小小的镇政府又有多少重大材料要写呢?
杨陆顺上班很准点,骑自行车送了沙沙去储蓄所后再慢悠悠地到镇政府,基本上七点四十前就到了。含笑跟传达室的门卫老头打招呼后,提两个八磅的大暖瓶和一个五磅小暖瓶上楼,先把秦主任办公室的卫生整理好,然后再去整理自己办公室的卫生,起初他连同里面的办公室也打扫,可小张死也不答应,没奈何只好各扫门前雪,不过小张还是蛮感激,有时候小张不能按时到办公室还会提前打招呼请他帮忙搞卫生。据小张说小段小焦是从来不搞卫生的,除非他请假不来上班才勉强搞几次,后来老戴看不顺眼了,就叫小张只搞后面的办公室,前面不管,一年来小焦没少发牢骚。杨陆顺听后就心里暗暗发笑,县里到底是县里,连这点小亏都吃不得,我当年在新平当宣传委员都还自己动手打扫办公室呢。
上班后秦主任都会象巡视领地一样到办公室里看看,也不说话,背着手前后溜几眼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老高老戴好象当他不存在,各忙各的,该喝茶的喝茶该看报的看报,冷漠得很,几个小的都还是笑着打招呼,小段偶尔还开几句玩笑诸如首长驾到、首长好之类。很奇怪的是基本上党政领导不进杨陆顺他们的办公室,有什么任务就直接交给秦主任,秦主任再布置下来。杨陆顺心里大致清楚原因,不过还是乘没人时问了问小张,小张很小心地说:“我进政府五年了,多少知道点,秦主任当了快八年主任了,老戴、老张都是陆续来的,开始他们三个还争权哩,不过到底秦主任是镇政府的老资格,其他领导都还给几分面子,渐渐就形成了有事只找秦主任了。再说办公室的经费都握在秦主任手里,买口针都得找秦主任签字报销,你说他们心里能舒服不?可又拗不过秦主任,其他你也看到了。”杨陆顺点点头没发表议论,只是哦了一声,便回到了前面坐下,不禁为自己羞赧:老秦在一个办公室主任位置上呆了八年,八年时间把小日本都赶出了中国,老秦居然没挪下腚。难怪当年我干了一年多副乡长进党委那么多人嫉妒眼红,原来进步是这么困难?可笑我还不屑一顾。如今再想进镇党委,只怕比登天还难了。这么一想就有点泄气,可为了旺旺、为了自己,还得加油努力!
老高与老戴平时也不怎么说话,顶多是点个头打个招呼;办公室里最活跃的是小段,小道消息也最多,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的,上到国家领导的人事异动下到某某吵架都知道一二,不过也让杨陆顺知道了镇政府里人际之间一些微妙的关系;小焦家庭情况比较好,就爱炫耀,今天家里添了什么什么东西明天又买了什么什么电器,其他人早就厌烦了,可杨陆顺总是一脸微笑,算是个好听众;小张相比段、焦二人各方面就差得多了,二十五、六岁了连对象都没有,他爸原来是镇政府食堂的大师傅,后来食堂撤了就当门卫,小张高考落榜后就顶了职,好歹是高中生肚子里有点墨水,肯吃苦求上进,自然也就低调得多。
因为党政办人多,老高等人都配同镇领导驻村,只留小张守办公室,这不杨陆顺来了,小张就心急火燎地想驻村,老守在办公室枯燥无聊,而且还要少了很多吃喝的机会,更主要的是过年过节没有村里的孝敬,特别是近几年城关镇的十几个村的经济都发展很快,意思给驻村干部的钱物也是水涨船高,可以说小张少了很多外快,多次找秦主任提出请求,只可惜实在腾不出名额了,但还是许诺尽早安排下去。
上班报到点卯后,喝喝茶看看当天的报纸,就吆喝一声下村了,其他办公室的也都纷纷走了,喧闹的镇政府院子很快就安静下来。小张就猫在后面看武侠小说,杨陆顺就在前面有事做事,没事就看报接电话搞搞记录,要不就喊小张一起聊天,借机打听镇政府内部情况,只可惜小张在政府里混了五年算半个人精了,说话老练得死,常常是避重就轻,露点点口风就马上收了回去,弄得杨陆顺心里痒痒地又不好直说,不禁就心里感慨:眼前这小张逢人只说三分话,比自己当年稳重懂事多了。不过小张对杨陆顺曾经当领导的往事很感兴趣,也总是想打听一些他经历不到的事,如组织部的干部考察啦、如何向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汇报工作啦、怎么在村里开展工作啦等等,显然也是开拓眼界为将来打基础了,杨陆顺知道要获得一个人的好感得给甜头,就不隐瞒地全说给小张听。听得小张眉飞色舞羡慕以极,连连叹息杨陆顺不该得罪领导丢了职务:“哎呀,杨哥,真是太可惜了,那么好的前途就这样白白丢了,换做了我唉!”
杨陆顺就不再死撑,也惋惜着说:“我也是少年得志不懂收敛,要是象你一样稳重成熟也不至于落个今天的下场,世上没有后悔药,只好从头开始了。”
被人夸总是感觉不错的,小张咂着嘴说:“杨哥莫这样说,年轻人都是有火气是嘛。不过真要换成我,我确实不得象你一样,不求有功,保证无过还是做得到的。”
杨陆顺就知道小张也有野心,只不过平时掩藏得深不敢流露,也许是觉得杨陆顺这样的人构不成威胁才会放松警惕,杨陆顺原来从没仔细去琢磨过人,现在发现琢磨人很有必要,知道了对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才能投其所好嘛。沙沙的家人不也是这样,才逐步获得认同的么。杨陆顺就说:“小张,我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可我觉得你有能力,比我强多了。莫看我比你大两岁,还真要向你学习呢!”
小人物的自尊心极强,最容易满足也最容易得罪,小张在镇政府多年都没得到领导赏识,在办公室也是弱势,被杨陆顺这么诚挚地夸来赞去,那滋味甭提多舒服了,好歹杨陆顺还是副科级嘛。加上杨陆顺不时还在写材料上虚心听取意见,很快小张就不在杨陆顺面前保留什么,特别是两人在一起守办公室时,还聊得蛮投机,既象卖弄又象指点的口吻把镇政府里的一些见闻说了出来,让杨陆顺获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原来城关镇镇党委班子一直就不和睦,大小矛盾不断,能进城关镇党委班子的,背后总有县领导在起作用,而且城关镇党委书记一般都将是要进县委常委班子的,最次也是副县长,好行局的局长等,除非是年纪大了不适合进一线的,也将在人大政协当副主席什么的。利益的纠葛也使得工作中不断有摩擦,你不服我我不服你的,很多事情都得县委才定得下。县委刘书记上任后,通过一年多时间把南平县各乡镇行局的一把手做了大调整,换上来的基本都是他的人,特别是城关镇的新党委班子,刘书记是再三斟选配备的,镇党委易书记自然也就地位稳固,权力集中了,所以现在城关镇什么都是易书记说了算。
杨陆顺搞清楚后倒吸了口凉气,毋庸置疑老谢是刘书记的人,易书记同样也是刘书记的人,如此类推,老谢和老易肯定关系也不错,老谢要强压着自己那还不是跟老易通个口信那么简单啊?看来自己当初还是该听信老丘的劝告,向老谢忏悔过错,争取宽大的,何苦争了口气切断所有的退路呢?莫非真就这么完了?!现在再去找老谢只怕也无济于事了,以后的路该如何走呢?看来只有取得易书记的信任才能走出泥潭。
杨陆顺便把心思全用在如何接近易书记了,在工作上接触很困难,莫看院子里的人天天见面,都是各行其事各负其责,杨陆顺还是负责镇政府那边的文字工作,根本与易书记扯不上,更谈不上去汇报工作了。平日里遇见了打招呼,易书记都只是嗯一声,眼皮子也不抬就擦身而过,脸上没任何表情。看来还得登门送礼,看起不起得效果。
杨陆顺便与沙沙商量,不商量不行,财政大权在沙沙手里的,没财政部长的同意他就没经费。换了从前沙沙难免要热嘲冷讽几句,这段时间杨陆顺表现极好,沙沙也不忍心再埋怨,可牢骚还是有的:“你呀,早象现在一样听得进我的劝就好了。看在你一心为我和旺旺着想,我支持你。”可行动就得有经济做保障,杨陆顺现在算是穷得很,两口子全部工资收入加一起也才三百来块钱,还要付生活费给汪母,四姐那里是无偿带旺旺,他们的日用开支也不是小数目,碰得单位上同事、同学办酒随人情,一月就所剩无几,加之目前物价上升飞快,哪里还有钱去送礼?寄居在汪家已经很没脸面了,杨陆顺就决定找四姐求援,两口子借看旺旺为名去了新平。
恰巧四姐夫麻厂停办,苎麻价格已经跌破了一元一斤。说起苎麻四姐夫就一脸痛惜:“六子,到底我还是农民没知识没远见,早听你的话,在一吨一万四千八的价格上脱手的话,我现在就有四十几万了。搭帮我还见机,今年苎麻销路一差我就退了大半股出来,如果还挺下去,就只剩一堆麻喽!”
杨陆顺微笑着说:“市场这东西谁又吃得那么紧呢?我也是觉得太离谱了才会随便说说的,万一今年麻价不跌,姐夫你难保不成新平的第一个百万富翁哟。你能当即力断保了一半的本钱,我还真佩服你的魄力呢。现在你那几个合伙人该嫉妒你了吧?”
四姐夫听了笑得呵呵地:“那确实,他们当初收我的股时还笑我怕钱多咬手,如果他们不激我,我还真全部退了呢。还是砸进去二十万,不过跟他们一比,我运气就好得多了。你不来,我还准备到县里去请你拿主意呢。”
杨陆顺有点意外:“姐夫,你现在是大老板了,以后更是财运亨通,我怕是帮不上你了。”
四姐夫不知道咋地跟六子说话很惬意:“六子,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我就是个粗人,这不捏着这二十万块钱不知道干啥好了。按道理说放在银行里吃利息也够我吃一辈子了,可你姐老叫我别闲着,别闲着,我他娘的还真想过几天逍遥日子,打打牌看看电视,小军在深圳也搞得几百块钱一月,你说还那么拼命做什么?光是利息我就用不完,干脆到县里起个楼,享福算了。”
沙沙听得又怄又羡,要是那二十万是自己的多好,益发看不得四姐夫暴发户的嘴脸,可有求于人不得不笑脸相迎:“姐夫哥你真还怕钱多咬手呀?能赚得到就赶紧赚,我们也好跟着沾光啊,一说起我家四姐夫那也是面子亮亮的呢。”
四姐夫更是得意:“什么鬼面子,只是运气好。我呢还是想开车,有瘾,反正现在办驾照容易。就是拿不准是买货车跑运输还是买客车跑短途,六子,你是知识分子,你帮我出个主意,你的话我信!”边笑边用手去扯白衬衣那挺刮的领子。
杨陆顺心想农民再怎么有钱还是农民,穿个衬衣还把领子扣得死死的,可脸上却露出谦虚的神情说:“姐夫看你说的,你能赚到这么多钱,就是能人、有本事,我这多读的书也当不了饭吃。既然姐夫问我的意见,那我就说几句,货车跑长途虽然赚钱,可那得有货运才行,是吧。而买小客车跑短途,虽然来钱慢,可毕竟只要上路就有客源,而且不辛苦。”
四姐夫抓了抓脑袋,干脆得很:“行,就听你的买客车跑短途,你姐就当售票员!”
杨陆顺一听坏了,光顾出主意忘了这码子事,沙沙也直皱眉,正要后悔,四姐在旁边插话道:“我晕车怎么当售票员?一坐汽车就呕天呕地的,你要钱不要我的命了啊?”
杨陆顺沙沙这才松了口气说:“其实请个人打票也划算,莫让姐遭罪了。”这事定下来后,杨陆顺抽了个空把来意跟四姐说了,四姐没丝毫犹豫,只问借多少,杨陆顺就咬牙借两千,如果这两千块能争取到住房,也值!四姐很快就到信用社取了钱,还说:“六子,没钱只管跟姐说,别急着还不还的,在县里不比在乡下,别苦了自己,旺旺在这里你们只管放心。如果今年灿灿考上了县一中,我就到县里起楼房,我不放心妹子一个人在外面,到时候你们就住到我家来。总比住沙沙家方便些。”听了四姐的话,沙沙忍不住感动地哭出了声,杨陆顺也红了眼睛,暗暗发誓绝忘不了四姐的恩情。
有了资金,杨陆顺沙沙就商量送什么,用什么方式去送了。对于这些杨陆顺相比沙沙就生疏得多,沙沙的意思是两千元封个红包一次买通易书记,省得礼性不足让人没印象。杨陆顺觉得不稳妥:“前期中央发出《关于党和国家机关必须保持廉洁的通知》。《通知》说:在整个改革开放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做到:保持廉洁,防止腐败。党和国家机关工作人员要切实做到:严守法纪,不贪赃枉法;秉公尽责,不以权谋私;艰苦奋斗,不奢侈浪费。《通知》强调:必须依法惩处索贿、受贿、贪污、弄权渎职、敲诈勒索等违法犯罪行为,必须坚决刹住受礼送礼、大吃大喝等不良风气。党和国家各级机关必须把廉政工作作为一件大事摆到重要议事日程上来,严肃认真、扎扎实实地抓。《通知》下发后地委县委高度重视,大会小会开了多次,虽然目前还没抓出大案件来,我相信领导们都会暂时把紧自家的门,真要闯在风头上,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觉得还是要慢慢来,动静大了怕易书记起怀疑。”两人商量良久,决定用感谢易书记接受杨陆顺进镇政府为名,上门致谢,这样既合情又合理。至于送什么礼物,第一次上门无非是烟酒开路,熟悉情况后再投其所好。
杨陆顺和沙沙来到烟草公司的零售部,买了两条目前南平领导阶层常抽的红塔山,出门时沙沙悄声说:“不是我罗嗦,硬是心痛得厉害。原来是别人送咱,现在是咱花大钱买了送人,要不是你从前脑子迂不开窍,哪会落个今天的下场?”杨陆顺亦悄声说:“夫人责备得是,小生一定痛改前非!”真是苦在作乐。刚出门,一辆崭新的本田车吱地停在了街边,扬起老大一股灰尘。
沙沙皱眉捂嘴诅咒小汽车司机,眼睛狠狠地盯了车里模糊的几个人几眼,拉着杨陆顺加快了脚步,没走出去几步,沙沙忽然惊讶地叫起来:“六子,我、我觉得那小汽车里有个人好象杨小标!”赶紧拽着杨陆顺转过身去,可惜那几个人已经进了烟草公司的门,只剩一个衣着鲜光的司机晃动着车钥匙往门里走去。杨陆顺笑着说:“你呀,肯定眼睛看花了,小标在海南岛当兵呢,再说他回来后还不第一个来见你这漂亮干妈妈呀?”
沙沙不禁也为自己的眼误发笑:“那是,杨小标一个穷当兵的,那有什么资格坐进口小汽车?赶紧走,我还约了个熟人去她那里买酒呢。唉,现在什么世道,烟酒都有假的了。”杨陆顺说:“如今改革开放搞活,烟酒这么贵,卖假的才发横财嘛。”沙沙恶毒地说:“最好让那些收礼的人喝假酒中毒,嘿嘿,那才解恨呢。”杨陆顺摇着头说:“我们可千万别买了假货,领导中不中毒不关我的事。关键是要让领导知道我们送了假货,不但钱白费了,只怕还会恨死我们愚弄他呢!”沙沙说:“这不我专门找我一好朋友么,她应该不得卖我假酒。你说这做假烟的还可以抽,那做假酒的就太无耻了,就用瓶子罐自来水!你哪怕用酒精掺水也还有点味道嘛。”杨陆顺叹息着说:“这还不都是钱在作怪啊。”
是夜月黑风高,杨陆顺沙沙拧着烟酒搭配着水果,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易记家门外,这是片刚规划出来的居民区,按照规定必须修建楼房,所以稀稀拉拉没多少住户,自然也没修水泥路没路灯了。两口子也不知道易书记在不在家更不知道会不会与其他送礼的人碰面,隔着厚实的花玻璃看不到屋子里任何情形,只听到电视机很大地声音。杨陆顺腿肚子有点发软喉咙干得痒痒只想咳嗽。沙沙到底稳重得多了,拍着白铁皮包起的木门,轻声喊道:“李阿姨在家吗?”又接连喊了几声。
隔了会电视的声音小了点,门打开了,陡然明亮使杨陆顺和沙沙根本看不清楚来人是谁,沙沙眯缝着眼睛说:“请问您是李姨吗?”
“嘻嘻,我有那么老么?找我妈是吧?你们先进来。”声音里透着点揶揄与傲慢,沙沙马上笑着说:“是易靓妹妹吧?”眼睛适应了强光后,两人进了门,却见地面是溜平晃眼的水磨石,一尘不染地就不敢走了,叫易靓的妹子顺手从门后拧出两双塑料拖鞋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换上吧。你们先坐啊,我去叫我妈妈来。”走到里面的门边仰头叫道:“妈,来客人了,说的找你的。”
杨陆顺和沙沙换了鞋子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打量着房间,除了地面显得阔气,其他也跟别的没什么两样,杨陆顺心里暗道:这易书记还蛮收敛的,不过自己私人起楼房还是有点显眼。
易靓端了两杯水,显得还算懂事,杨陆顺和沙沙道谢之后,沙沙笑着说:“早就听说靓妹子人聪明漂亮,今天一见,比别人说的还要漂亮几分呢。读高二了吧?学习紧张不?”
易靓似乎听惯了这些,矜持地看着电视屏幕随口回着:“学习还可以了,反正是高二,到明年就紧张了。”
听到一阵脚步声,沙沙赶紧拉着杨陆顺站了起来,来人正是易书记爱人,其实年龄并不老,也就四十出头,听了杨陆顺和沙沙叫李姨,疑惑地问:“你们两位是?”
易靓嘴快:“肯定是爸单位上的呗,要不怎么会找上门来呢。”
李姨佯怒道:“就你聪明,不去复习功课,只晓得看电视,去,到里面学习去。”易靓撅着嘴巴走了。
杨陆顺赶紧说:“李姨,我叫杨陆顺,这是我爱人汪溪沙,多亏了易书记接收我才进了镇政府,今天特意来感谢易书记的。”沙沙附和着把礼物提出来放在茶几上:“李姨,易书记真是好人,我们夫妻分居两地,那苦楚说都不好意思说,这不易书记的大恩大德我们没法用语言感谢,这点小东西还望您收下。”
李姨显得很有风度,挥了挥手说:“哎呀,能替你们解决实际困难,也是老易这领导干部应该做的,不是图你们感激不感激。小杨是吧,既然你在老易单位工作,就要好好干,可别出了什么岔子,老易脸上也没光彩。”到底是县妇联的女干部,说话还硬是有派头。
杨陆顺一听就知道这女人权力欲望蛮强,要不怎么尽的官腔呢?赶紧面带感激地说:“李姨,您放心,没有易书记我哪进得了城关镇呢。我这人嘴笨得很,不知道怎么用语言表达感激之情,我会用实际行动给易书记争光的。”
李姨当了不少年头干部家属,奉承话真听腻了,而且当面阿谀如潮的人都是心有所求,别有用意,杨陆顺这充满感情的简练话倒也还入耳。本来见沙沙年轻貌美心里还有疙瘩,怕老易是冲着美人儿的面子才同意的,想进城关镇的干部实在太多了,可发现杨陆顺居然是相貌堂堂的帅小伙子,不觉有了好感。再聊得几句,杨陆顺便不断把领导工作的辛劳用敬佩感动语气娓娓道来,他这可说的是自身几年领导干部的亲身体会,自然比那些毫无经验地马屁话更能引起李姨的共鸣,仿佛句句说到了心里,句句挠在痒痒肉上。
李姨不禁动了感情,说:“小杨啊,你真算的老易的忘年交了,我还没见过哪个干部象你这么理解我家老易。搞基层工作不容易啊,都只看到老易表面上的风光,其中的酸楚又有谁知哟。老易看中你,也算他知人善用了。”边擦拭眼角的泪花,边颤声倾诉着。
沙沙在一边都插不上话来,没想到六子哄人的水平一流,连老太婆的眼泪水都哗哗之淌,不行,我也得动感情才是啊,于是挤吧着眼睛楞挤出点泪花子,故意哽咽着说:“李姨,连我都不知道易书记背后隐藏着这么多辛酸,我总也象那些无知的人一样,只看见领导光辉的一面,我还只想我家杨陆顺在易书记教导下努力进步,看来还是不要有非分之想了,多替易书记分担着点才对得起易书记的知遇之恩呢。”杨陆顺也是硬忍着没再说什么请易书记多照顾之类的话,怕欲速不达。
这场谈话持续到十点,可依旧没等到易书记回家,可李姨还在喋喋不休,杨陆顺知道今天的目的基本达到,第一次登门就获得了易书记爱人的好感,是杨陆顺意料不到的,假以时日,多上门走动走动,真正得到李姨认可了,自然就会关心他们的困难,自然就会在易书记那里吹枕头风,自然就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于是杨陆顺沙沙依依道别了李姨,在她一连迭“有空就上家来坐”的客气声中,走出了易家小楼。
两口子心情激动地走出去老远后,终于沙沙忍不住一把搂住六子的脖子低声欢叫起来:“六子,我们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杨陆顺顺势抱住沙沙的腰儿,承受着沙沙一连串的亲吻,竭力沉着地说:“沙沙,在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也是个好的开端!明天我们去侯局长家道谢,看能不能请侯局长出面请动易书记吃饭,能再次当面道谢,我想易书记会更加对我有印象。”说完轻轻挣脱沙沙,理抻衣服,潇洒地牵着沙沙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杨陆顺早早到了办公室,整理好卫生后,就站在走廊边眺望着镇政府大门,眼见着易书记拧着个公文包一甩一甩地进了院子,他不禁有点颤抖,瞬间闪进了办公室,估摸着时间,等易书记快到办公楼时,他快步出了门,用脚尖点地,尽量不使木制楼板发出咚咚的响声,在楼梯转角处深深调匀呼吸,用稳重地步伐下楼,“恰巧”在台阶上与易书记相遇,杨陆顺露出谦恭的微笑招呼着:“易书记,您早!”便盯着易书记略微浮肿的眼睛,期望能读到些不同平常的信息。可易书记仍旧象往常一样嗯了声,飞快地翻眼看了杨陆顺一下,径直擦肩而过,莫说笑,脸皮子都没扯一下。杨陆顺就楞了神,脚步下意识地朝传达室走去,难道说昨天是事李姨没及时跟易书记汇报还是礼物轻了?莫非是李姨看穿了我的表演还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呢?不过他忽然想到易书记今天例外地看了自己一眼,这就是与往常的不同之处了,至少易书记开始用正眼看我了!这样的解释让杨陆顺顿时轻松起来,脚步也灵活得多了,脸上自然挂起了已经习惯了的微笑,冲传达室老曹头说:“曹师傅,有我的信么?”老曹头眯缝着眼睛看了看,也笑了起来说:“小杨啊,你成天都笑咪咪的,哪里那么多快活哟?没你的信呐。”杨陆顺楞了楞说:“曹师傅,看电影了么?笑比哭好!”便开始唱了起来:“啊朋友你是喜欢哭来还是喜欢笑,啊我看如果能笑还是笑笑笑笑笑,在生活当中忧愁苦闷虽然免不掉,人生路上幸福欢乐总是会找到,在生活当中忧愁苦闷虽然免不掉”老曹头也咧着嘴笑道:“年轻人就是好啊!能不好么,吃得饱、穿得好,不笑还要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