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件发了下去,我知道很多人会感到心寒,议论纷纷甚至群情激愤,把什么难听的话都讲了出来。我想到了尹玉娥在中医学会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跳脚骂人的神态。她不会点名,但在骂谁是很清楚的!“让他们买了好东西吃了拉痢疾,吃不了再带到棺材里去!”反正我听不见,也就算了,神仙也没有办法叫所有的人都口服心服。
九月份那几幢宿舍楼快盖好了,基建处拟了一个选房的方案。这件事我没有管,是冯其乐管的,方案出来后交给我签字。我看了这个方案的主要目标,就是要让在台上的几位领导排在前面。有两条是特地为我设计的,正厅级比副厅级高五分,博士毕业的加五分。以前排队选房,厅级不分正副,这次加上了。厅里还有两个处长在读在职博士,但没毕业。我心里排了一下队,按这个方案,我可以排在第一位,虽然我的工龄没有别人长。冯其乐煞费苦心,但这太明显了,要别人说话的。董柳看了这个方案说:“反正又不是你定的,你谦虚干什么?你是厅长,当仁不让!”的确不是我定的方案,但别人早就为我精心算计过了。在这个份上的人,是无须自己过问的,说法就像影子一样紧紧地跟在身后跑。我说:“我说不是我定的,老百姓也不是大傻。”她说:“反正我就是看中了三楼东头的那一套,朝西当西晒,高了难爬楼,低了光线不好。”我说:“好事情都被你想到了,别人脖子上顶着的不是个脑袋,倒是只南瓜?”她说:“我去看那套房子都看出感情来了,别的我培养不出感情。”跟她说不通,我就不说了。有了这么好的房子,以前想都不敢想,当西晒又算什么?多爬一层楼,或光线差点又算什么?人不能把好事都想绝啊!第二天我跟冯其乐说了,要他把那两条划了。他试探说:“那,那……”我说:“我不敢太过,太过会转到反面去的。”他说:“那我再仔细算一下,至少保证厅里几个人不顶天立地吧。”
名单出来了,《群众卫生报》的老戴排在了第一。他原是省人民医院的主任医生,到厅里来当主编有好几年了。我排在第五,我觉得这种安排很好,老戴不是什么官,排了第一,别人要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当天晚上老戴的妻子到我家来,一进门就说:“池厅长还住这样的房子,全省的厅长没有几个!”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我不是马上就要搬了吗?人家都是在显微镜下看我的好,发现那么一点点就大惊小怪地嚷。她又说:“老戴在家里说新班子好,池厅长好,不然他哪能排得上,还别说排在前面了。”我说:“老戴是主任医师,本就相当厅级,工龄又长。他不排前面谁排前面?厅里尊重知识尊重人材,也不是挂在口里说的。”她说:“感谢领导,感谢领导!有了这个面子,我家老戴没分到都没有意见,本来他就没作打算的。”她又跟董柳在一边嘀嘀咕咕好一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