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党校校长是组织部陈刚亲自兼任的。集体管事的人是常务副校长金耀。 “停!”车开到草坪中央,张青云示意停车。 耿战将车停稳,下车拉开后门,张青云踏地而出,道:“陈部长,我们先随便逛逛?” “好,好!”陈刚道,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暗骂倒霉,本来平常校门口都有一个守门老头的,今天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县委一号车进门,全校上下没一个看见, “书记,党校今天正式放假,所以……呵呵!”陈刚笑道。 “唔!”张青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漫步在校园中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学校基础环境太差,基本停留在80年代水平,这作为党培养干部的地方,确实太显寒碜了点。桑梓即使太穷,本也不该如此的,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以前大家对此不重视。 “陈部长,党校工作是一级党组织很重要的工作!这个我已经说过多少次了。明年财政这边要给党校拨点基础建设费用,把这边环境改善一下!”张青云淡淡的道。 陈刚连连称是,脸上神色一松,看书记脸色并没生气,心里也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走走聊聊,陈刚不断给他介绍党校师生目前生活、工作的情况以及学校周围环境,张青云都听得很仔细,面上却不动声色。 突然,两人听到一阵喧嚣、嘈杂的声音,应该是教学楼的方向,张青云一摆手,连忙走了过去。 党校教学楼其实就是一幢两层小楼,教室6间,教室里摆放的都是那种老式的连椅凳子,墙壁斑驳,都没有混刷过,台阶下面也是枯草连天。 “安静,安静!你们这些老旮旯(方言,有土包子的意思),跟你们讲的东西,都是希望你们回去能学以致用,你们反过来诓我!”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最右下角教室里传出来。 “哎,我说闺女。你说的那些俺们一句都不懂,俺们村里的茶树没你说的那些儿东西。没有,没有!”一个粗粗的嗓门嚷道。 他这一嚷下面立刻附和,一阵插科打诨,显得有些混乱,张青云上前几步,才看见教室里30多个农民模样的汉子,乱哄哄一片,甚至连抽旱烟的都有。 讲坛上站着一二十出头的姑娘,正面红耳赤,满面怒气,从黑板上的字迹看,应该是在讲茶树病虫害防治方面的知识。 “怎么?党校还培训这些东西?”张青云皱眉道。 陈刚脸非常难看,正要冲进教室,一听张青云问话,连忙苦着脸道:“书记,我们对村支书的培训,一般最后都会有针对性的培训一点农业知识。 这次培训的村支书是从炉火、张家山几个茶叶产区过来的……” 他话说一半,张青云便抬手止住了话头,指指讲台上的小姑娘道:“这也是党校的老师吗?” 陈刚眯着眼睛仔细的瞅了内面一眼,摇摇头恭声道:“不是!农业局那边的技术骨干,这个……咦。余芳?书记,这丫头是余书记的女儿!” 张青云恍然点点头,这是内面吵闹更烈,很多人又嚷嚷这今天放假,要提前走,一时下面干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听课的。 “你们……”女孩气结的喝了一声,将粉笔一摔黑着脸的准备离场,一眼看见陈刚,连忙迎了过来,气鼓鼓的道: “陈叔,这课没法上。一群旮旯子硬说我讲得不对,又说我茶树样子都没见过,哪会种什么茶,你看……你看……”她边说边指教室里面乱哄哄的人,“以后党校再有这种培训,甭叫我了!” 陈刚不自然一笑,正要说话,却见教室里的一帮人已经三三两两走到了门口,他脸上青气一现,大声吼道: “你们!谁也不准出教室一步,你看看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哪里有干部的觉悟……”陈刚是桑梓多年的老干部,也是从乡一级爬上来的干部,那帮人很多人认识他,他这一通臭骂,果然收到了一些效果,虽然很多人不情愿,但也像一群鸭子般被轰回了教室。 “一群旮旯子!”女孩瘪瘪嘴。一脸不屑的啐道。 “小姑娘,课没上好你也是有责任的,怎么随便能说我们的干部是土包子呢?难道上农业课,不能用专业术语,你不知道?”张青云皱眉道。 女孩扭头,才恍然发现还有一人,她瞅了张青云一眼,一看这家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满口老气横秋,不由得瘪瘪嘴道:“狗拿耗子!我怎么上课还要你教?” 张青云一呆,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女孩,脸上并没有怒色,余汉英的女儿,果然和她母亲有点相似,不过这脾气可比他老妈厉害多了。 见张青云上下打量自己,脸上笑得暧昧,女孩脸一红,连忙退后几步,嗔道:“哎!你这人朝哪里瞅呢?……死色狼!还组织部呢,组织部的干部都像你这样,咱桑梓的干部全没希望了。” “哈哈!”张青云哈哈一笑,道:“年纪不大,知道得不少。色狼你都知道?女孩可得纯洁点,别整天脑袋里尽装些三俗的玩意儿!” 女孩双眼一瞪,眼珠子都差点滚了出来,脸上青气立现,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张青云如此无耻的。瞅了人家大姑娘,被人骂了还倒打一耙,和着是自己龌龊思想作祟?她正要发作,张青云摆摆手先说道: “你不要不服气,我们打个赌,我给他们讲一堂茶叶病虫害的课。保证他们听得津津有味!” 女孩一呆,脸上马上露出不屑的神色,道:“你?风大也不怕闪舌头,我看你才是真正没经过风吹日晒的书呆子,好歹本姑娘我还下过几天乡,茶树叶大叶小你知道吗?” 张青云洒然一笑,道:“放心,我不会将茶树当乔木!”,一抬步,朝教室门口走去!陈刚正在训人,见张青云过来了,脸一变,清了清嗓子就要说话,张青云道: “陈部长,等等!”张青云边说边摆手示意他退下,陈刚一迟疑又要开口,张青云已经站上了讲台,拿起一支粉笔,拍了拍桌子将大家的吸引力都引了过去。 “大家都安静一下!刚才余老师跟大家讲课,你们都说听不懂,那下面我来跟大家讲讲如何?”张青云含笑道。 “嗡!”下面又是一锅粥,叽叽喳喳,但是他们显然有些对陈刚怯火,起高腔、抽旱烟的真没有了。 “刚走了一黄毛丫头,又来一白皮后生。俺们搞了一辈子生产,还要他们这些白面书生教俺?”坐在最前面的几人嘀咕道,声音很低,但是很清晰,都能听见。 “哈哈,嘿嘿!”教室里又是一阵哄笑,陈刚青着脸又要说话,张青云连忙用眼神制止了他。 “哎!我说小后生,咱炉火乡路远,今天还得赶回去呢?您就饶了俺们吧?下次俺们进城给你带洋芋头(土豆)还不成吗?”终于有人忍不住说公道话了,张青云一眯眼,果然是刚才嘀咕得最凶的那个人,一顶瓜皮帽子。酒糟鼻,50岁左右,人很高,但是棉袄很小,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怪异! “哈哈!”教室里又爆发出笑声,还夹杂着其他人的附和:“覃老支书说得有理,咱文化低,真听不懂!……” “是啊!是啊!这不是折磨人吗?” “……” 场面又到了失控的边缘。 饶似张青云见过大风大浪,看到这样的场面也不禁暗暗摇头,桑梓的基层建设确实问题很大啊!这哪里是村支书,就一群乌合之众嘛! 教室后面,一双灵动的眸子熠熠生辉,余芳神色十分古怪,固然气愤这些土旮旯,但更多的可能还是见张青云吃瘪她高兴。 “不自量力的小子,姑奶奶都办不成的事,你能办成?尽说大话,看那老气横秋的样子就知道是个没谱儿的主儿,哼!”余芳心里暗道,看向张青云的眼神更是取笑和嘲讽,又想起这小子在外面看自己那肆无忌惮的眼神,心中更是快意,“要是陈叔不站在那里就好了,他如果不在,保管这小子要被这群旮旯子扒光了出去!” 一想到张青云光溜溜赤luo裸飞奔而逃,余芳哧一笑,瞬间脸又一红,自己怎么想一个大男人光着身子呢?真是羞死人了。 余芳心里得意,陈刚则心中发苦,他也清楚村里乡下的这帮老油条的性子,这一闹书记的面子丢光了,这一忏怒下来如何了得啊! 一边苦思冥想如何化解这事,一边又暗叹书记毕竟还年轻,想想也是,一个二十多岁就当县委书记的,出去了哪能不显摆显摆能力呢?只是这下找错对象了,跟这帮油条搅和上了,这脱身是难了。 幸亏事先没有暴露身份,不然今天这事对张青云的形象影响会很大,至少炉火等几人乡镇老百姓嘴中有笑话可传了。 张青云眯着眼睛含笑看着下面众人,主要看那覃支书,覃是土家姓,又是炉火的人,炉火那边地理条件跟雍平栗子坪乡相差不多,一念及此,他心中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