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杀死了三甲中的二甲,五散仙死去了三散仙,二天尊死去了白虎天尊洞元。
自己一方,损失也不小。
南少林寺监寺灵悟大师和五位信字辈武僧已死,灵性大师、出尘居士、呆和尚等重伤,没有伤的是上官母女、卓瑛母女等少数几人。
埋好了双方死者,已是黄昏。
山风蹿起,草木哗然。
归鸦阵阵,飞鸟投林。
暮色苍茫,一片灰黑。
妇女们的哭声,增添了几分凄凉。
但眼泪救不活死者,医不了伤员。
徐宛珠抑住悲痛,和林雅妹忙着救治伤者。
多亏她家传歧黄神术,备有各种药物,致使伤者不致死去。
天黑,他们回到了城里。
第二天,雇了几辆马车,让受伤的乘坐,起程赴广州府。
这是众人商议后决定的。
若回到晓月宫,九龙山龙虎宫势必要来报复。
若回到南少林寺,男男女女在寺中不便。
唯一养伤的好地方,是达娜家的将军府第。
路上走得很慢,半月后到了广州府。
辛加陀罗及夫人叶丽蓉又惊又喜,命人打扫磊楼和几间平房,安置众人住下。
徐宛珠所需的名贵药材如百年人参之类的补品,也由辛加陀罗供应。
达娜向父母和总护院铁琵琶洪天龙、总教头铁爪万庆松详谈了此次出行经过,听得辛加陀罗夫妇胆战心惊、扼腕叹息。
最后说起了邢天波,他抢走了翡翠古佛。
达娜道:
“当初我救了他之后,他就和我们走在一起,对女儿也十分殷勤,后来见上官姑娘,他又去巴结上官伯母,女儿总觉他这人知面而不知心,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记得孟老头儿就说过,此人来历不明。
而且,他年纪轻轻,武功之高,只恐不下于风魔剑客悔大哥……”
叶丽蓉突然插言道:
“不是说墨奇吧?”
“就是他呀,墨奇是化名,他叫梅奇。”
“梅奇?他姓梅?梅花的梅?”
“对呀,怎么了?”
“这梅姓是不是他的真姓呢?”
“是的。
要不是真姓,他就认定姓墨不就完了么?他师叔孟老儿也是这么叫他的。”
“啊,他原来姓梅……”
“咦,娘啊,你怎么对他的姓特别关心?”
“不不,随便问问的。”
“啊,你娘不过是有些奇怪罢了。”
辛加陀罗也加以解释。
达娜大为奇怪,嘴里不说,心里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为,这点小事父亲也帮妈妈解释,用得着吗?
“那邢天波的名也是假的么?”娘问她。
“不知道,也许是真的。”
“太凑巧了……”
“什么太凑巧了?”
“没有什么,你娘说两个年青人武功都高,用的名字也可能是假的,可惜一正一邪,这不是太凑巧了么?”父亲又一次替娘解说。
达娜又加深了一层印象,这解说并不周全。
不过,当着外人,她没有追问。
以后,有的是时间。
她相信,其中定有原由。
“梅大侠到哪儿去了?”母亲又问。
“被上官夫人赶走了,也不知他们去了哪里?说实话,莆田东山一战,要是有他和孟老头儿在,我们也不会那么惨。”
“唉,上官大侠之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说梅大哥是杀上官前辈的凶手,叫得最多的就是邢天波。
说不定就是他干的呢!”
“那些蒙面人又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
辛加陀罗叹道:
“为了这尊玉佛,不知还要有多少人丧生呢!”
叶丽蓉喃喃道:
“这是天意呀,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达娜道:
“一定要将此宝夺回,等大家养好了伤,再去寻找邢天波算帐!”
辛加陀罗和夫人对视了一眼,摇头叹息。
五虎门门主林公挚一家回了五虎门。
卓群贵一家回了同心帮。
林雄是为了救卓瑛受的伤,卓帮主一家甚为感激,不时到五虎门探望林雄。
徐宛珠则常带着女儿林雅妹,到将军府为众人治伤。
龙虎宫的毒郎中善使毒药,这解药就得自己设法配制。
徐宛珠除了看病,还埋头配制解药,以应付未来的争斗。
她要将治伤治病的家传秘方,传授给女儿雅妹。
儿子林雄一向对歧黄之术无多大兴趣,这次受伤归来,愈发觉得自己武功不如人,立誓要发奋用功,苦练本门技艺。
龙虎宫高手众多,此次损兵折将岂能干休?要是兴师动众来报仇,自己一家和大家一样,只怕是凶多吉少。
另外,他对卓瑛已经种下了情种,卓瑛对他也脉脉含情,特别此次救她负伤,她对他更是百般关怀。
以后,他要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缔结这门亲事又有何用?龙虎宫随时可以前来复仇,自己一家和卓瑛一家乃至将军府的达娜他们,生命部仿佛捏在人家手里。
一个人如果成天提心吊胆过日子,活着又有什么趣味?
可是,他的武功要怎样才能有长进呢?
五虎门的五虎刀法,据父亲说也是江湖有名的绝技。
十年来他未曾偷懒,没日没夜苦练,自以为本领不亚于旁人。
哪知此次为师兄报仇出门,才感到自己是众侠中最差劲的一个。
莫说梅奇、邢天波、江狂浪了,就是达娜小姐,他也大大不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本门技艺本来就平平,称不上什么绝技么?
他身上毒伤未愈,还躺在床上静养,卓瑛要是不来,他一个人就闷得慌,因此成天胡思乱想,心静不下来。
这天,娘亲进来替他诊脉。
他忽然想起一个主意,对娘道:
“娘,孩儿成天躺着,虚度光阴,娘对爹爹说说,将本门绝技藏本与我瞧瞧好么?”
“你伤未愈,瞧那些东西何用?”
“琢磨口诀招式呀。
娘,孩儿这点技艺,哪能派得上用场,再不悉心研读,何以长进?”
徐宛珠点头,赞许他的用心。
离去后,果然将他的想法告诉了门主。
林公挚道:
“有什么看头?书籍能比活人口传心授高明么?不过,他闲着无事,看看也好。
说实话,有几本武功图谱,连我也未翻阅过,父亲在去世后才当作家产传下。
也罢,在书房的壁柜里,待我取出与他便了。”
图谱是用绢绸包着,放在一个木匣中。
绢绸本来是白色的,现已成了土色。
林雄急不可耐地将图册取出,发现书面早巳散了架,纸张发黄发黑,摞在一起乱了页码,说明也不知有多少年没人翻动过了。
他细心地找到了扉页,只见有几个篆刻字:“五虎刀法秘技”。
然后顺其页码。
这就要东翻西翻地查对,有的页码号也没有了,缺着个角。
这得视其内文,将衔接处找到。
盏茶功夫,他已理了个头绪。
这时,他发现除了五虎刀谱外,还有好几张不相干的图谱。
这些图谱的纸页比五虎刀更为陈旧,有几页连字迹也很模糊了,不容易辨认出来。
他想把这些图谱也理顺,便把五虎刀谱搁在一边,但发现这些图页残页较多,页码没有,字又难认,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
查来查去烦了,便堆在一边,开始捧读“五虎刀谱”。
他细细琢磨着口诀招式,在心里比划着,发觉图谱上说的与父亲口授的确是有些大同小异。
这大概是列代祖宗在实际运用中有些改动,有的则是遗漏。
他反复研读,对五虎刀法的运用,有了长进,精微变化处也有了进一步认识。
但是,终究没有惊人的进展。
于是,他又拿起了那些散乱的图谱,认真地顺了页码。
可惜,没有扉页,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吃力地辨着字,一行行慢慢往下读。
一页读完,他弄明白了是讲练气的要领,这大大引起了他的兴趣,如饥似渴地接着往下读。
接连几天,他如痴如迷。
看看不懂的地方暂时放下,继续往下读。
练气法讲完后,接着是技法。
原来,讲的也是刀术。
看到此处,才知这本书叫“乾坤十八刀”。
把整本册子读完,发现了练气篇与技艺篇是不可分割的部分。
每招每式都有运气之法,他预感到这决不是平庸的刀法,若能练成,威力极大。
他把发现告诉了父母。
林公挚惊奇万分,待仔细阅读后,慨然叹道:
“此刀法之妙,胜过本门不知多少!可惜祖上因其破旧,又可能不识字,以至湮没了上百年。
你祖父要是早些传我,也不至于……”
徐宛珠笑道:
“这就叫缘分呀!雄儿福泽深厚,你不及也!”
林公挚道:
“那么我是个薄命人了?”
徐宛珠道:
“也不见得。
把儿子造就成一代宗师,不也是福么?”
一家人欢喜不尽,父子俩成天研读,使练气与技法配合一致,发觉威力之大,五虎刀法难望其顶背,差得太远。
自此没日没夜痛下功夫不提。
上官莹冰身在将军府,心却在外漂流。
她感到深深的愧疚,对不起梅奇。
邢天波劫夺玉佛逃走,如一道闪电,照亮了笼罩在良心头的阴影。
她和娘亲认真回顾了邢天波的—连串言行,对一些事情有了新的认识。
邢天波的举动,使万书韵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出身武林名门世家,从小在荣耀富贵中长大,养成了自信自尊乃至傲慢的性情。
嫁到上官家后,里里外外由她主宰,就连夫君也对她谦让三分。
她一生阅人虽多,但那只是在晓月宫中接待客人而已,并无多少江湖历练,也未经过风浪,更无在逆境中尝过人生冷暖的机会。
所以,她真的会看人么?能根据一个人的言行,洞察其肺腑灵魂深处么?
否!她没有这样的经验和能耐。
古训说:“知人善察,难眩以伪。”
这就是说,知人要洞察人,假象便难以使眼睛迷惑。
但知人是容易的事幺?
《三国志》上有言:“知人,圣人所难。”
万书韵在家读过书识过字,然而家中上下对其驯顺的态度,决定着她对其人的好恶。
邢天波正是投其所好,赢得了她的信赖。
回顾起来,她又怒又愧,女儿的名誉,也被她糟踏玷污。
她不顾女儿的意愿,向徐宛珠、喻凤透露已把女儿许给了邢天波。
再由徐、喻二人透露给丈夫转而传及他人。
她要造成既定事实,迫使女儿就范。
现在可好,未来的女婿竟是一个奸邪之徒,叫她这一向自尊又极自爱的名门夫人,把一张脸往哪儿放?
起初,上官莹冰不听她的忏悔,不听她的愧疚和抱歉的话。
她冷冷说:“女儿只不过是娘梳妆台上的一件东西,娘爱送给谁就送给谁,哪有对得起对不起之说!这又何必呢?”
“莹儿,娘一时糊涂上了那小子的当……”
“娘从来也不糊涂,也未上谁的当,娘如此精明,怎会上当呢?况且邢公子不过劫了玉佛去,与上官家何干?说不定人家还会来找娘的,到时候他自有一番解释,娘不就前嫌尽释,和好如初了么?想想看,娘已当众把女儿许给了人家,还把上官家视为至宝的剑法秘籍传了他,他一定会知恩图报的,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宽心吧!”
这些话,如针一般刺痛着万书韵。
要是平日,她早已跳起八丈高。
“莹儿,有一事娘未对你说,剑谱你爷爷曾誊抄过一份,那还是爷爷年青时候的事了……”
“娘,说什么也晚了,上官家四极阴阳断魂剑绝技,邢天波已经获得,是什么样的剑谱,又有何关系?”
“唉,娘后悔莫及……”
“就说爹爹的死吧,仔细回想起来,出事的那天早上,我起床后就去探望爹爹,出房门就碰上邢天波。他那么巧的,也刚从房门走出。
一见我就问:‘上官前辈好些了么?’我向他道谢,这时梅奇也从房里出来,他径直到爹爹门前叫门,后来我以掌震开了门,我们三人同时进屋,一见爹爹的情形,我便大哭起来,梅奇站在我身边,还说:‘上官前辈,你老不该轻生呀!’就在此时,邢天波叫起来,让我快看爹的右手,他便走到后窗,说窗户未插上,还把窗推开。
我看清了床上的字,当时激怒之下,将呆在床边的梅奇打了一掌!当时他的惊愕神情,至今我犹在目。
试想,他若瞧见了床上的血字,为什么不逃走?以他的功力,这并非难事。
但他竟然犯了傻,挨了我一掌。
若不是孟老儿把他救走,他只怕仍然呆在屋里,被我置于死地。
娘,这是一个杀人凶手的态度幺?”
万书韵静静地听着,轻轻叹息。
“邢天波比我和他都先看见了床上的血字,他叫我看爹爹的手,不等我看清,他又到后窗展示插销没插上,竟指梅奇杀人后从此窗逃走。
还有,我打倒梅奇后,他也跟着下了手,欲将梅奇置于死地。
这一切现在看起来就十分清楚,显然都是他的预谋。
可以断言,杀爹爹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这个邢天波!”
“可也没有证据呀。”
“是的,没有证据,可还要什么证据呢?他向爹逼问剑谱不遂,杀了爹爹。
要剑谱、要玉佛,玉佛可以换来混元无极修身功,剑谱也可以换来修身功,龙虎宫就是要以玉佛换修身功,再以修身功换剑谱。
他最先要弄的是剑谱,后来不成改了办法,终于得手,又恰逢有得到玉佛的机会,他便两样都要。
莆田东山那几个蒙面人与他就是一伙,这伙人在龙虎宫又有内应。
我们只不过是他棋盘上的小卒,任由他驱遣而不自知罢了。”
万书韵悲声道:
“此人确是可怕已极,连到莆田东山也是他的主意。
唉!娘好悔哟!娘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爹,把祖传剑谱也……”
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梅奇的所作所为,哪一点不是侠父道人所为?他救过我们,救过金管家和熊兵、袁军,对上官家对他的误解、仇恨,全都默默忍让,并不计较。
可我们……”
她也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
过了几天,她走了。
临行前留下一封信给娘亲,说她外出查访仇人遗迹,叫她不必挂念,也请她向各位前辈及少侠们解释几句。
她只要访到仇踪,就会很快回来,不必担心。
万书韵知道女儿的脾性,女儿一旦作出决定,别人也很难将她劝转。
但愿菩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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