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延安空城,使蒋介石如获至宝,得意忘形。
蒋介石对美国驻华大使司徒雷登夸口:“到8 月底或9 月初,共产党人不是被消灭,就是将被驱往僻远的内地去。”他频频电令胡宗南立即查明毛泽东的去向和陕北共军主力的所在。
然而,几天来,飞机侦察,电台追踪,胡宗南用尽浑身解数,依旧一无所获。
毛泽东是最后撤离延安的。
国民党军已经进到金盆湾、南泥湾一带。前方西北野战部队为抗击国民党军进攻,正在激烈战斗,枪炮声终日清晰可闻。
敌人离得越来越近了,毛主席还是泰然自若,安安稳稳,丝毫看不出要转移的意思。
毛泽东或是看战报,批电报,发指示,给前线部队写慰问信,或是对着地图抽烟沉思,有时走出来散步,也偶尔看两眼窑洞前那棵被蒋机弹片削去一大块皮的树干,可就是不说什么时候离开。
3 月18日清晨,阎长林刚刚起床,还未来得及洗漱,就被彭德怀找到了他的住处。
“你们警卫排的人都打过仗没有?”彭德怀神情严肃地问道。
‘哦们排大多是从前方调来的,都经过几年战斗锻炼,在最近的防空中,大家都表现得很勇敢、沉着。“阎长林简捷地回答,同时,望了望站在那里的毛泽东的生活秘书龙飞虎。
“你们都有些什么武器?”彭德怀继续问。
阎长林说:“都是20响的驳壳枪,还有苏式冲锋枪。”
“人勇敢,有好枪,毛主席的安全就有保证了。”彭德怀这才满意地说。他那严肃而疲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阎长林表决心似地说:“请彭总放心,我们一定保证主席的安全!”
彭总微微点了一下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延安已经腾空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全部撤离,可是,主席历来不顾自己,你们要特别注意这一点。”彭德怀背着手踱了两步,瞅瞅龙飞虎,看看阎长林,继续说:“在紧急情况下,主席不走也得劝他走,必要时抬也要把他抬走,只要安全就行,总之,你们不要辜负党和人民的重托,一定保证主席的绝对安全。”
“是,请彭总放心,我们一定绝对保证主席的安全!”龙飞虎、阎长林说着,敬礼向彭德怀告辞。
匆匆吃过早饭,龙、阎二人立即召集警卫排全体人员开会。
龙飞虎在传达彭德怀的指示,说:“彭总讲了,现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都很关心毛主席的安全,很多同志希望毛主席早点过河去。可是主席不同意,不愿在敌人打来的时候离开陕北人民,一定要坚持留在陕北指挥作战。当然,这个问题中央还没有最后决定,彭总要求我们做好留在陕北的准备。我们是代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的意志,直接保卫毛主席安全的,我们一定要完成这个光荣任务。”
说到这里,龙飞虎扫视了一下战士们,提高嗓门问道:“同志们,有没有这个决心?”
“有。”三十几个人同时发出坚定响亮的声音。
这声音,显示了这些数年接受党的教育,几经革命斗争锻炼的钢铁战士,立誓为党献出一切,任凭刀山火海,也要勇往直前的决心和信心。
会后,警卫排的同志迅速检查了装备,擦了枪,装满了子弹。秘书也把文件整理了一遍,该带的带上,该烧的烧了,一切收拾停当,静候出发命令。
下午1 点多钟,王震司令员来了。他率领的第二纵队原在山西吕梁地区,刚由河东调到河西,已隐蔽在指定地区,准备打好撤出延安后的第一仗,给胡宗南一点颜色看看。
身着灰棉军衣,风尘仆仆的王震跳下卡车就走进了毛泽东的窑洞。
这时,有情报说,敌人主力部队已经过了劳山,正逼近三十里铺。远处枪炮声已经响成一片。
毛泽东、周恩来、王震三人,在窑洞里整整商谈了一个下午。
黄昏时分,东南方向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国民党的先头部队已经进至吴家枣园一带,离王家坪很近了。
彭德怀急匆匆地跑步前来,焦急地说:“主席怎么还不走?快走快走,一分钟也不要呆了。”
龙飞虎说:“我们已经催了几次,主席他们就是不动,还是彭总亲自去催一催吧!”
彭德怀大步跨进窑洞,对着毛泽东大声地说:“主席快走,敌人就到眼前了。”
周恩来看着彭德怀那着急的样子,笑着对毛泽东说:“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也确是该起程了。”
王震问:“主席在延安还有什么事要办吗?”
毛泽东笑了笑说:“没有了,什么事情也没有了。反正到哪个地方都有电台联络,天下的大事我们都是可以知道的。”
王震听了,也劝说:“主席,还是早一点出发吧!”
“我本来还想看看胡宗南的兵是什么样子,看来今天是看不成了,彭总不许可哟!”毛泽东瞅瞅彭德怀,微笑着慢慢地说。他完全理解彭德怀此时此刻的心情,也暗暗为他们二十多年来的革命友情而感动。
天已经黑下来了,毛泽东、周恩来、彭德怀、王震边吃饭,边继续谈论着。
趁着毛泽东他们吃饭的时间,秘书们把办公桌清理好了,警卫战士把毛泽东、周恩来的东西装上汽车,又将房内外检查一遍,该埋的埋了,该烧的烧了。
彭德怀最先吃完饭,扔下碗筷就急火火地走了。这位临危受命的西北野战部队的最高指挥官,时时有着许多的战事需要他去处理。
看着满头是汗的阎长林,毛泽东和蔼地问:“同志们都吃过饭没有?”“我们早就吃过了,就等主席指示了。”阎长林感到毛泽东终于要动身了,便忽忙接话答道。
毛泽东说:“要把房子打扫干净,文件要收好。带不了的书籍可以留下,摆放整齐,让胡宗南的兵读一点马列主义,也有好处。”可仍旧没有出发的意思。
枪声一阵紧拟一阵,中间还夹杂着手榴弹的爆炸声。
毛泽东缓缓地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屋子,不声不响地走出窑洞,来到早已列队等候的警卫人员面前。打量着每个满身披挂,昂首待发的战士,毛泽东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深情。
“怎么样,咱们走吧?”半晌,毛泽东才像征求意见似地说。
汽车发动了,马达轰鸣起来。毛泽东背着手,依然站着不动,久久遥视着延安的天地山岭,向那宝塔山方向注视着,显示出了无限的眷恋。
也许是受到毛泽东的感染,在所有人员的眼睛里,此刻的延安,比平日更加柔情美丽,蓝色的天空,静静的群山,清清的延河,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挽留着他们。
忽然,毛泽东猛地转过身,坚毅地挥动了一下右臂,大声地说了一句:“同志们上车,我们出发!”汽车轮子辗着延安的黄土转动了。
将近晚上7 点钟,汽车缓缓穿过无语的清凉山和静静的延河,朝着飞机场方向驰去。层层叠叠的窑洞,株株片片的树木,默默地目送着它们最后一批离去的主人。那无声的送别,更是对迎来的深深企盼。
过了拐印,汽车停下来。王震要回他的部队,毛泽东和周恩来都下车来,同王震告别。
“主席不要下车了,赶快往前走吧。”王震上前扶住毛泽东的手说。
毛泽东让人给王震倒了一杯茶,亲自递了过去,说:“过了危险的关口,我们也要休息休息了。”“主席还有什么指示没有?”王震喝着茶问。毛泽东笑笑说:“没有什么了,就按我们商定的办吧,只是初战胜否,意义重大。”
“请主席放心,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指示,让胡宗南感受到第一巴掌的份量。”
向毛泽东和周恩来敬过军礼,王震翻身上战马,顺着公路往东朝甘谷驿方向奔驰而去。他的队伍就在那里隐蔽待命。
汽车继续往东北方向行驶,进入青化。
迎面撞人眼帘的是,两面高山耸立,中间河谷深幽,公路沿河谷婉蜒,道道梁子,犬牙交错,参差不齐,山洪暴雨冲蚀而成的土包、山崖和沟壑,在朦胧夜色里隐约可见。
毛泽东告诉司机老周,把车开得慢一点,他则凝神仔细看着外边那连连掠过的河川山崖,情不自禁地点着头。原来,这是毛泽东在精心为国民党军物色着出师挨打的场地。
时过子夜,毛泽东一行人宿营于刘家渠。
天亮后,延安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胡军第一师第一旅昨“天下午,在40多架飞机掩护下,战战兢兢的第一拨进入延安。这帮号称”天下第一旅“的武夫,直怕得骨酥腿软,一步三停,看到鸡飞狗跳也要卧倒射击,见到风吹纸飘也会乱放排子枪。
警卫战士正议论着,毛泽东微笑着朝这边走过来。
“大家睡好了没有?房子太挤了吧?”毛泽东边走边问。
战士们都说:“主席一定没有睡好吧!”
“我睡得特别好,赶一天路虽然累些,睡起来可真香呢!”毛泽东说。
停了一下,毛泽东忽然又笑着问:“你们从延安出来,都带了些什么贵重物品?”
见毛泽东问得蹊跷,阎长林感到有些奇怪,便照实回答说:“除了个人的衣被,就是一些打扫卫生的用具,扫帚、簸箕之类,还有火盆和木炭,以防天冷取暖。”
“还有几张狐狸皮。”其他几个战士补充回答。一个冬天,他们捉了d 多只狐狸。当时毛主席还称赞他们做得好呢,既改善生活,又为民除害。大部分狐皮交了生产任务,换了些肥皂给大家洗衣服用。剩下几张,丢了可惜,他们就围在脖子上带来了。
毛泽东见警卫战士们都非常认真,不禁放声笑了,说“早晨听到蒋介石的中央社播发消息,说是胡宗南占领了延安,毛泽东带领少数警卫人员,乘两辆卡车,满载金银财宝,向延安东北逃窜而去。”
听到这话,警卫战士们也都止不住地跟着笑起来,纷纷诅咒国民党的无耻宣传。
“说我们人少是对的,你们一共才几十个人嘛。去向也对,逃窜未必。满载金银财宝,纯系造谣!我们没有什么金银财宝,也不可能从延安带出金银财宝来。”毛泽东不无幽默地说。
“是啊,谁像他们,光认得金银财宝!”警卫战士马翰荣咕嘟着嘴说。
战士朱劳土接上话茬,说:“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金银财宝。木炭可以生火,能使主席不受冻;扫帚能帮老乡打扫卫生,搞好群众关系,比那些金银财宝还有用呢!”
毛主席称赞说:“说得有理!蒋介石反动派是不会要这些打扫卫生的家伙。我们带着它,搞好群众关系,广大群众就会和我们站在一起,同心协力消灭敌人。”
“国民党的军队就知道作贱老百姓”,“胡宗南的兵让陕北群众都恨死了!”战士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毛泽东听着战士们的议论,心里很高兴,‘就继续说:“现在他们的宣传机关不断猜测中共中央机关哪里去了,其实是枉费心机。我们就在陕北,看他能怎么样?他要打击中共中央首脑机关,可惜兵还太少一点!”
“蒋介石有本事就再调些兵来!”一个大个子警卫战士嗡声嗡气地说。
毛泽东笑了笑,说:“可惜哟,他蒋委员长已经无兵可派了,他还指望着这些胡宗南的兵去救火呢。我们就是要拖住胡宗南,让他蒋介石在南京等着干着急!”
上午9 点多钟,突然从南边飞来4 架蒋机,低空盘旋、俯冲扫射一阵子后,嘶叫着飞走了。
这时,看守汽车的警卫战士张林和、岳成邦,神色紧张地跑来报告,说毛泽东乘坐的汽车挡风玻璃被打碎了,座位上还穿了两个窟窿。那是辆深蓝色的美式吉普车,是美军观察组留在延安的,当时正停放在一棵大树下面。
急忙凑上来的司机周西林和颜再生,听后急忙跑去检查。还好,汽车油箱和发动机都没损坏。于是,周、颜二人就把车开到另外的地方隐蔽起来。
周恩来对阎长林说:“这是侦察机,回头一定要来轰炸机,主席住的窑洞土层薄,不安全,应该换个地方。”
周恩来说着,就领阎长林和两个警卫战士到后沟,选择了一个土层较厚的石窑作防空地点,并嘱咐他们注意伪装,并要求马上去请毛泽东搬到这里来。
阎长林走进毛泽东的屋里,看到毛泽东已经坐在那张破凳上,正在凝神思考着什么,那张置于菜缸之上的门板上,摊放着一些已经写好的电报稿。
“主席,这个窑洞土层太薄,请您换个地方住,搬到后沟去吧。”阎长林说。
“怕什么,它没丢炸弹吗,机枪还能把这窑洞打透?”毛泽东似乎不愿意让别人打断他的思绪,一动未动地说。
这时,周恩来走进来说:“看样子敌人飞机还可能来,搬到后边睡觉也放心些。”
在周恩来的劝说下,毛泽东搬到了新的窑洞。
大约过了半小时,五六架蒋介石的轰炸机果然来了。它们像乌鸦一样,在天上盘旋了很久,没有找到目标,摇摇摆摆地飞走了。
黄昏时候,又开始行军了。
毛泽东上了汽车,看着破碎的挡风玻璃,便问司机:“老周,你害怕吗?”
周西林笑着说:“怕啥!反正是美国飞机打美国人送的汽车,打坏了旧的,胡宗南再送新的来。”
毛泽东也笑了,说:“说得对,敌人不过就是这两下子。几架飞机折腾了半天,只打坏了一块玻璃,十几万大兵,也不过占了个延安空城,实际上什么也没得到!将来,他们不仅要把汽车留下,恐怕命也难保!”
当夜,毛泽东等一行人宿于清涧的高家。随后,为了安全起见,又搬到高家南边的徐家沟村。住了两天,就离开那里前往瓦窑堡。在路上,毛泽东说:“到那里就能听到捷报了。”
胡宗南占领延安空城后,始终侦察不出解放军主力的去向,而他自己10多万军队的粮食、弹药补给却成了大问题。这使得胡宗南很是着急。
国民党军在延安等候了4 天,补充了粮食以后,胡宗南从主观臆断出发,想在安塞以东、蟠龙以西地区寻找西北野战兵团主力决战。为了实现他的意图,胡宗南作出如下部署:令董别率领整编第1 军的整1 师、第叨师共5 个旅先向安塞“扫荡”,尔后由安塞以北地区向东旋回,协同刘戡整第29军,捕捉解放军主力于幡龙以西、延安以北地区,聚而歼灭之。
令刘敬率整编第29军的第36师、第76师共4 个旅向延安东北,蟠尤以西地区“扫荡”,协同董钊兵团在幡龙以西地区歼灭解放军主力。
同时,令整编第27师戍守延安,建立秩序,并维护后方交通。
为了切实查明西北野战兵团部队的所在,胡宗南命令派出小股侦察人员,或捕捉解放军的“舌头”,或诱惑知情老百姓,进行多方侦探,并指令盛文请求西安空军进行飞行侦察。
可是,派出的陆军小股侦察分队,不管是一个班、一个排或一个连,都一去无回,杏无信讯;空军的轮番侦察,看到的西安方圆数百里,不是黄土就是沙丘,西风阵阵,狼烟四起。
无可奈何的胡宗南,回到洛川前线指挥所,常常站在延安地区敌情图面前发呆,三天吸掉五听“三炮台”,弄得指挥所里遍地都是烟头。
第五天,即3 月23日,绥靖公署总算从空军方面得到了一点情报:前几天,在安塞公路上发现解放军小股力量在撤退;今天,发现黑压压的一大批,最少也有一个旅的兵力,朝安塞方向撤退。
得到这些情报,胡宗南如获至宝,急忙把西安绥靖公署的副主任裴昌会、副参谋长薛敏泉召集到指挥所来,一起研究下一步作战方案。
在研究中,裴昌会与薛敏泉觉得具体情况不明,还需要进一步侦察,而胡宗南则依据空军提供的情报,推测延安周围的方圆40里内已无敌情,他认为,共军显然已被国军的强大声势吓退。既然空军连续发现共军踪影,说明共军确已撤至安塞一带或安塞以北。
尽管裴、薛二人还有不同意见,胡宗南却武断地下达了第二号作战命令:董约之第1 军于24日晨向安塞方向搜索出击,如无情况,即于次日返回延安;31旅李纪云所部,经姚店子到青化进行警戒,掩护刘勘所部。
在胡宗南严令之下,3 月24日董钊率5 旅之众由延安出发,分兵两路,直扑安塞。整第1 师为左纵队,沿延安、安塞大道前进;整第90师为有纵队,在大道以北的山梁上运动。
董钊两路大军,扛枪拉炮,浩浩荡荡,煞是神气。然而由于道路狭窄,骡马过多,运动极为笨拙缓慢。尤其整第90师在山梁上行动,爬上来,爬下去,有时还要开辟道路,行动更慢。直到黄昏时分,先头部队才到达真武洞以北地区,后尾于深夜赶到。
当晚,胡宗南得到董钊报告:除遇小股共军袭扰外,两路纵队都未发现共军的主力部队,这5 个旅的大“扫荡”,显然扑了空。
3 月25日上午,胡宗南带领裴昌会、薛敏泉,由洛川出发赶到延安。中午时分,董钊率领部队也由安塞返回。
查钊未停息,就赶到胡宗南的指挥部,报告安塞搜索出击的情况。
“董军长,你们这次去安塞,没能找到共军主力,扑了一个大空,辛苦了。”胡宗南像是安慰,更似责备地说。
“可以说是扑空,更应该说是全军到安塞去进行一次武装大游行。”董钊满腹牢骚,又继续说:“共军主力没找到,但收获还不小,那就是满脸黄土,一身疲劳。”
“都什么时候了,上头催命似的,你还有心思开玩笑。”胡宗南苦笑一声,伸手朝自己的口袋摸去。
董钊知道胡宗南的老习惯,只要心里一起躁,就想吸烟,赶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递上去。接着又发牢骚说:“什么时候?盲人瞎马,将要挨打的时候。共军安逸,我们疲劳,这不是个好兆头。”
这时,坐在旁边一直未吭声的薛敏泉,越听越恼火,憋着气插话:“阁下身为一军之长,带着这种消极情绪作战,还有不失败的。”
董钊根本不买薛敏泉的账,反唇相讥道:“失败的原因,不是我的情绪如何,而是行动的盲目,是战场上主动权的丧失。我有一种预感,共军并非溃散逃窜,而是正在或者已经设下圈套叫我们钻。”
董、薛二人素有过隙,此时,薛敏泉挨了几句抢白,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他身旁的电话铃响了。薛敏泉抓起话筒,没好气地喊道:“我是副参谋长薛敏泉,你是哪里?”
“我是27师师长王应尊,有急事向胡长官、参谋长和董军长报告。”话筒里传来对方慌乱的声音。“刚才,我们的电台收到李纪云旅长的紧急呼叫,只几分钟就消失了!”
听着薛、王二人的电话对白,胡宗南浑身颤抖了一下,脸色陡然大变,声音带些颤抖地对薛敏泉说:“叫他说清楚一点,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我估计31旅已经完蛋了!”王应尊哭腔似地在电话里喊着“从李纪云电台的报告中,我们起码得知了两个情况:一。他们说四面山上都是共军,仿佛是天兵天将;二、刘勘兵团就在延东和拐印镇一带,但他们对李纪云的求救置之不理。李纪云只能求告于我,让我报告董军长,请董军长赶紧救援,并报告胡长官,要制裁那些见死不救的家伙。”
薛政泉放下话筒,把王应尊所报情况复述了一遍。一时他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刘勘是胡宗南的心腹,只要胡宗南不发话,谁敢说他半个“不”字!再说当时也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
胡宗南站起来,用命令的口语对董钊说:“董军长,你率所部马上出发,全力火速去青化,救援31旅,不得有误。”接着转向薛敏泉,说:“你立刻下令给刘军长,要他传令拐印镇的36师和延东的76师,要他们保持机动待发状态,随时准备策应1 军主力作战。”
胡宗南他们哪里知道,此时他们的31旅已经成了解放军西北野战部队的笼中之鸡。
原来,早在撤离延安的时候,毛泽东就预计到,胡宗南军队占领延安立足未稳,在北上追我主力的同时,必然要派出警戒部队,向延安东北的幡龙一带伸展,以确保外围,造成“攻守自如”的态势。按照一般的作战规律,胡宗南会把装备好。战斗力强的部队用来对付我军主力,而用战斗力较弱的部队担负警戒。这样,西北野战兵团正好集中绝对优势兵力,打击其弱小分散孤立一部。
为了迎合胡宗南的这种骄横心理,毛泽东指示西北野战兵团,派出一定数量的部队,佯装我军主力,向延安西北方向的安塞撤退,诱敌追击。而将主力隐蔽集结在延安东北的青化、甘谷驿等地,等待战机。
青化是去蟠龙的必经之路。毛泽东在撤离延安路过此地时,就看到这里地形险要,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所以,撤离延安后的第一仗,就选定在青化地区进行。
自3 月22日开始,西北野战兵团的独立第1 旅1 部,佯装主力部队,故意摆开阵势,漫山撒开,大摇大摆地向西北方向的安塞转移。
胡宗南果然以为是解放军的大兵团行动,遂以主力整编第1 师、第90师5 个旅的兵力,由董约带领,向安塞急进追击。另以整编第27师的第31旅,由临真镇经拐斌向青化前进,担任侧翼掩护。
国民党军完全按照毛泽东的预先安排行动了。
3 月22日9 时,身临前线的彭德怀、习仲勋,依据胡军动向,向毛泽东致电请示:“我拟以伏击或乘敌立足未稳围歼31旅,”并具体部署:以第2 纵队及教导旅,隐蔽集结于青化东南之阎罗寺、胡家河一线;第1 纵队隐蔽于青化西南的梁村、冯庄一线;新4 旅埋伏于青化东北的二崩渠、常家塔,担负正面攻击任务;独互旅为预备队,隐蔽集结于青化西南地区,对安塞、延安之敌进行警戒。
3 月23日,彭、习便收到了毛泽东的复电。电报明示:“同意你们的作战部署。”
同日,彭德怀下达命令,规定各兵团务于3 月24日6 时30分以前部署完毕。
按彭德怀的作战部署,西北野战兵团第2 纵队、第二纵队第358 旅、教导旅和新编第4 旅共5 个旅的兵力,在敌人的大部队死死咬住我“主力”于安塞城下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蔽集结于青化周围,利用公路两侧山地,布成袋形阵地设伏,张开“口袋”,单等敌31旅的到来。
24日拂晓,早就憋着一股劲的西北野战兵团各旅指战员,迅速进入设付阵地。战士们趴在工事中,把子弹推上膛,把手榴弹的保险盖都打开了,一个个摆在工事边。大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沟口。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从早上整整趴到傍晚,战士们的眼晴都望酸痛了,手脚都发麻了,连个敌人的影子都没见。
许多人因此沉不住气了,纷纷从阵地上探头张望。
有的说:“敌人的主力已被我1 纵队牵到安塞,不会到这里来了。”
有的猜测:“恐怕是走漏了风声,敌人折回去了。”
也有的说:“不要急,彭总的指示决不会出错。”
总之,说到底大家就是怕国民党军第31旅不来。
此时,毛泽东没有收到前线的捷报,不免也有些焦急。他坚信自己原来的判断,认为胡宗南不是说我们已经‘不堪一击’了吗?那他还有不去的道理!“再一次分析了敌情后,他与周恩来说:”彭总的部署完全正确。只要没暴露目标,敌人一定是会进来的。“
恰在这时,机要人员送来一份彭德怀、习仲勋发来的电报。
毛泽东、周思来看后,脸上都又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原来,第31旅行至拐镇要补给粮食,强迫当地老百姓做于粮,而老百姓故意跟他们“蘑菇”,直到第二天早上,连一半也没有做出来。已经饱尝过边区人民坚壁清野苦头的胡军,不带干粮根本不敢走路,不得已,只好把行期推迟一天。
这期间,还有一段插曲。敌31旅进至拐镇后,探知在青化附近有不少解放军,感到情况异常,即电告胡宗南。但刚愎自用的胡宗南根本不相信在青化地区会有解放军主力,不仅对来电不以为然,还电斥31旅旅长李纪云等是贪生怕死,畏缩不前,非军人气魄,要其绝对按规定北进,迅速占领青化B. 25 日天刚明,两架蒋机飞到青化上空。盘旋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便朝南飞走了。
此时,已于天亮前再次进入阵地的西北野战兵团指战员,头戴干篙子扎的防空圈,身上插满伪装,跟西北高原的颜色一样,蒋机的侦察只能是徒劳。8 点刚过,第31旅的一个连搜索部队在沟口出现了。这些家伙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咋咋唬唬的叫喊着,沿着公路两侧的山地搜索前进,走几步打一阵排子枪,一片片的黄尘在伏击战士的掩体前腾起。折腾一阵子后,搜索队什么情况也没发现,才放心地背上检,撤下了山梁。
过了一会儿,第31旅的大部队便沿着公路,大摇大摆地由南向北涌进了沟口。扛枪的,挑担的,骑马的,拉炮的,七歪八扭、沸沸扬扬,整整过了一个多小时。
上午10时,第31旅的全部兵马,便整个儿钻进了西北野战部队的“口袋”。
随着三颗信号弹的升空爆响,王震指挥的第二纵队首先在尾部打响。接着,担任正面主攻和两翼夹击的部队一齐开火,整个青化道顿时沸腾了。
枪声、炮声、喊声、号声像狂风惊雷骤起,搅得山摇地动。各种火力,雨点似地浇到国民党军头上。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懵了的国民党军官兵,一会儿拥到东边山根下,一会儿拥到西侧山梁,刚刚爬到山腰,即被猛烈的火力驱回山沟。
伏击战士犹如凌空而降的天兵天将,迅猛地冲人敌群,分割穿插,将敌军斩成数截。山高沟深,首尾被断,敌人躲无处躲,逃无处逃,只能干等挨打,束手就擒。
战斗仅仅进行了1 小时47分钟。
第31旅旅部及第92团共2900余人全部被歼,无一漏网。缴获的枪械子弹不计其数,崭新的重机枪、美式发报机连着驮骡牵了过来。
混在俘虏群里的第31旅旅长李纪云,很快被清查出来,只见他像一根木桩似地呆呆立在公路边,嘴里不住声地嘟哝着:“就这么完了……真想不到!想不到!”
李纪云是怎么也无法理解,我军上万人的大部队在青化地区隐蔽集结数日,消息会被当地老百姓封锁得那样严密,而他们的一举一动,我军却能了如指掌。
当董制带领全军人马赶到青化时,他要救援的第31旅早已踪影皆无,解放军早已打扫完战场,撤到几十里外休整去了。
捷报传到任家山,毛泽东欣慰地笑了。他是昨天从徐家沟出发,途经杨家园时,乘车到达这个位于陕北子长县王家坪附近的小山村的。
毛泽东瞅了瞅同样几乎一夜未睡,聚集在他窑洞里的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慢悠悠地说:“这一下子,看胡宗南怎么向他的委员长交待。”大家都会意地开心笑了。
随之,几行“庆祝你们歼灭31旅主力之胜利。此战意义甚大,望对全体指战员传令嘉奖”的毛泽东亲笔电文,随着电波向彭德怀、习仲勋的前线指挥所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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