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一提的是,一九三七年一月十四日,在上海发生的小插曲:一艘远洋轮船在黄浦江畔泊岸,一位身穿呢大衣、系着领带的人物走了下来。他埋怨轮船实在开得太慢,以致耽误了天赐良机!此人便是汪精卫,蒋介石在国民党内的老对头。西安事变的消息,使得正在法国的他,一阵狂喜,以为取蒋介石而代之的机会到了。他声言:“本人决心反共到底,与南京抗日派决不妥协。”他急急回国。一九三六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他在意大利热那亚港登上驶往上海的“波士坦”号邮轮。可惜那时没有直航飞机。邮轮慢吞吞地在海上爬行,心急火燎的他,也只得在船上哼起诗来:
到枕涛声疾复徐,
关河寸寸正愁予;
霜毛搔罢无长策,
起剔残灯读旧书。
当他抵达上海,西安事变早已落下大幕,蒋介石依然大权在握。
四天之后,汪精卫乘飞机飞往南京——这时才乘飞机,顶什么用?!当飞机飞抵南京时,天公也不作美,飘飘洒洒下起冷雨来了。出于礼节,国民政府主席林森飘着长髯,在一把油纸伞的遮护下,颤巍巍站在机场上迎接。汪精卫穿着长袍,戴着礼帽,步下飞机时脸上堆着苦笑,好尴尬……蒋介石在老家住了整整一个月,于二月二日前往杭州,继续“休息”。
幕后的斡旋,终于有了结果。蒋介石刚到杭州,便忙着调兵遣将,向西安进发——因为经过密商,杨虎城和中共已同意中央军和平进入西安。
杨虎城迫于无奈,与南京政府达成协议:
一、张学良所部东北军开出潼关至苏皖边境整编;
二、杨虎城出国,所部西北军撤至三原整编。
从二月六日蒋介石自杭州发给顾祝同、刘峙的手令,便可觑见当时蒋介石的狐疑心态:我军入西安之时,至少要先驻守东西两门及钟楼,或先进驻两门后,再看钟楼有否杨部驻守。如无杨部,则我军可自动进驻钟楼,否则与之妥商,令其让防。其实,杨虎城部队已经遵照商定的条件,撤往三原。二月八日,中央军进驻西安,顾祝同被蒋介石任命为西安行营主任。这时,周恩来尚在西安。于是,也就开始了“顾祝同—周恩来”新一轮国共会谈。在幕后决策的,依然是蒋介石和毛泽东。顾祝同乃深得蒋介石信任的军人,后来成了蒋介石的“五虎上将”。顾祝同原本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创立之初,他担任战术军事教官,从此成了蒋介石的嫡系。顾祝同对蒋介石忠心耿耿,蒋介石也就对他不断委以重任。
一九三七年元旦,蒋介石召见顾祝同,面授机宜,嘱其在解决西北问题时,“以政治为主,军事为从”。不久,顾祝同飞往洛阳,指挥五个集团军,向西安小心翼翼推进。
蒋介石预料,顾祝同一进入西安,周恩来马上就会与之接触。正因为这样,在中央军开入西安的前一天,蒋介石便从杭州给在洛阳的“墨兄”发去一通密电。“墨兄”,即顾祝同,他的字为“墨三”。蒋介石的电报叮嘱道:对恩来及共党代表态度,凡实际问题,如经费地区等皆令其仍由杨间接负责处置,不可与之有确切具体之表示,但可多与之说感情话,最好派代表与之接洽。墨兄本人不必多与见面,即使第一次允其见面时,亦须用秘密方式,均勿公开,以免其多来求见也。
蒋介石生怕泄露天机,在电报中指明“此电立即付丙,切勿带往西安”。付丙,即烧掉。蒋介石的电报还提及:“密。张冲同志本日由京乘车来陕。”果真,二月九日,当顾祝同刚刚抵达西安,来自城东北七贤庄一号的秘密使者,便带来周恩来的口信,希望一晤顾祝同。也就在这一天,“毛、洛”从延安给周恩来发来了电报:军事方面同意提出初编为十二个师、四个军,林、贺、刘、徐为军长,组成一路军,设正副总司令,朱正彭副……党的问题求得不逮捕、不破坏组织即可,红军组织领导不变。电报中的林,即林彪;贺,贺龙;刘,刘伯承;徐,徐向前。朱为朱德,彭为彭德怀。这样,蒋介石在杭州不断给顾祝同拍电报,毛泽东在延安不断给周恩来发电报,“顾祝同—周恩来”会谈,成了间接的“蒋介石—毛泽东”会谈。除了顾祝同之外,国民党代表还有张冲、贺衷寒;中共代表还有叶剑英。
据当时在周恩来身边工作的童小鹏回忆:周恩来为了及时向中央请示,曾几次乘坐双座战斗机,往返于西安和延安之间。延安有个小小机场,既没有导航设备,也没有气象台,飞行危险很大。有一次,周恩来乘飞机回延安,因云雾很浓,能见度很低,飞机无法降落,在延安上空盘旋近一小时。在这段时间,延安和西安的电台一直保持联系,西安说飞机早已起飞,而延安则说未见飞机降落。大家的心都被吊了起来,十分焦急,叶剑英一直守在七贤庄译电室,等候飞机的消息。后来,飞机折回西安,周恩来回到七贤庄,大家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但他却仍是谈笑风生,不当一回事儿,为了党的工作,第二天又飞向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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