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罗斯福的电报是打给史迪威转交蒋介石的,自然意味着对蒋的轻蔑。
第二天是周末,蒋介石照例请赫尔利到重庆南岸的黄山别墅度假。不速之客史 迪威把罗斯福总统电报的中文翻译件交给蒋介石。蒋介石好像知道电报内容似的, 拿起电报仅仅看了两三眼,就往桌上一扔,仰着头一言不发。晚上他在日记中写道: “实为余平生最大之耻辱也。”而史迪威则怀著称心如意的复仇感,用诗一般的语 言给他的夫人写信:“我用鱼叉,对准小人物,猛地刺去,刺了个透心凉!”
然而史迪威高兴得太早了。 蒋介石痛定思痛之后,决心向罗斯福摊牌了。9月 24日,蒋介石约见了总统特使赫尔利,毫不客气地说:“史迪威缺乏政治头脑及战 略思想,难当大任。美国人指挥中国军队一事,关系中国生死存亡,罗斯福总统应 给予充分的准备时间。我有这么几点基本观念不能变更:第一,决不能变更三民主 义之民主政治,坐看共党赤化中国;第二,凡属损害中国主权之事,决不容许;第 三,两国合作必须互尊人格,互守信义,在友善和好的空气中进行,不能含有丝毫 的强制,或出以压迫之手段。”
次日,蒋介石又让赫尔利向罗斯福转交有这样内容的备忘录:“不能再委任史 迪威将军以如此重大之责任,且拟请其辞去中国战区参谋长之职务,并请由此战区 遣调离任,另派富于友谊和合作精神的人代替。希望罗斯福总统不要因为坚决要求 调回史迪威而使中美之间产生隔阂。”
26日,蒋介石电告宋美龄、孔祥熙:“此次之事涉及立国主义、国家主权与个 人人格,不能迁就;否则,纵是盟国作战胜利,而我国格已失,虽胜犹败。中国局 势决不致崩溃,吾人自力更生比受人束缚为愈。”
隔了一天,他又电召孔样熙不可再要求美国的接济,迅速回国以示决心。
赫尔利经过一番苦心思索,权衡利弊,认为在蒋介石和史迪威之间,必须选择 支持蒋介石。10月13日,他电告罗斯福:“你若在这次争论中支持史迪威,你将失 去蒋介石,并且可能连中国一起丢失……我们若不支持中国抗战,而其崩溃,即使 一切天使都发誓赞助我们支持史迪威,也逃不了历史的裁判。”
罗斯福当然不想失去中国,确切地说是失去中国所能给美国带来的巨大利益。 他感到在中国确实没有更多的选择,只能改变韧衷,收回成命。他不再帮助史迪威 实现统率百万之师的梦想,转而大力扶持蒋介石。
蒋介石胜利了,这胜利来得十分不易。他后来说中“此事件是1944年对内对外 各种困难的症结,且对此事之隐痛,亦可谓极人生之所未有也。”
10月21日,史迪威卸职回国。他气愤,他懊恼,他沮丧,但却不得不接受无法 改变的现实。
接替史迪威的是魏德迈。他接受史迪威的教训,对蒋介石毕恭毕敬,不再提出 要求指挥中国军队,也不再提出用美援武装中共军队。
随着史迪威离华,也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接近胜利,为了战后独占中国,控 制亚洲,美国希望蒋介石集团的统治得到巩固。因此,罗斯福对华政策的重点由援 华抗日逐渐转为扶蒋反共,把蒋介石集团看作是维护美国在华利益和消灭中国“共 产主义危险”的工具。为此,赫尔利开始插手国共两党的争端。
赫尔利在一份报告中这样概括他在中国的使命:一、防止国民政府崩溃;二、 支持蒋介石任共和国总统和军队统帅;三、协调委员长和美军指挥官的关系;四、 促进中国战争物资的生产和防止经济崩溃;五、为打败日本统一所有中国军队。
10月17日,赫尔利在重庆约见了中共方面的参政员林伯渠和董必武。一开始, 他就拿出他那雄辩者的姿态,微笑着说:“我是代表罗斯福总统来促使中国团结的, 决不会对党派有所偏袒,分配物资也不偏重某一方。中共武装的组织和训练都好, 力量强大,是决定中国命运的一种因素;蒋介石是全国公认的领袖,但他的政府不 民主,需要改进,不过他对中共的态度已变缓和,他同意我与你们会谈,也允许我 必要时去延安。”
林伯渠和董必武对望了一眼,乐呵呵地说:“好哇,我们代表中共欢迎你去延 安;对你所谈表示赞赏。”
第二天,赫尔利请林、董吃饭。饭桌上,赫尔利热情不减,谈兴更浓:“国共 合作,对抗战与国家都是有利的,中共应取得合法地位,有言论出版集会的自由, 军事领导机构中应有中共人员参加;美军很快就要在中国海岸登陆,但国、共不团 结,美军要双方接洽,对军事行动有大妨碍;你们过去对国民党宽容忍耐,以国家 为重,这是很值得称赞的,建议你们不用‘共产党’这个外国名称,这样可以大大 地减少反感……”
两位老布尔什维克越听越糊涂,老得用心辨析其中的意味,又不好打断他,只 得听下去。
“我将约张治中、王世杰和你们举行三方会谈,有初步结果后,再与蒋介石谈, 然后去延安,求得双方合作的基础,蒋介石与毛泽东见面,发表宣言,两党便合作 起来了。”赫尔利说完,完全被自己讲述的天方夜谭打动了,陶醉了。
22日再谈,赫尔利换了一副低声小嗓,处处显出神秘:“告诉二位,蒋介石前 两天交给我一份国共合作方案,我当场退回了。我想我要是共产党,也不会接受!”
林伯渠一愣,探问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方案?”
赫尔利的声音压得更低:“因人格关系,绝对保守秘密。”
董必武捋捋胡子:“你只打个比方吧!”
赫尔利瞅瞅窗外,将椅子挪近他俩:“他叫你们在前面打,他们在后面打,意 思就是要消灭你们。我问蒋,为什么不可以并肩作战?蒋说,无适当人指挥。我说, 我去!但我不是指挥,是作两军的连锁。于是,蒋只好起草新的方案。我告诉蒋, 要马上行动,实行民主,释放政治犯,不能再等了……”
晚上,林、董二人给中共中央起草报告,犯起难来。“你说赫尔利神经正常不 正常?”“难说。谁知道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我们还是原原本本给中央汇报,请 毛、周他们琢磨吧!”
毛泽东、 周恩来接到林、董的报告,十分重视。11月6日,毛泽东主持六届七 中全会主席团会议,专门研究这件事。毛泽东分析道:“蒋介石要赫尔利来调停, 可得救命之益。蒋想给些小东西而对我们加以限制,至于能拿出什么东西来,多少 可以拿一点。对国民党问题,赫尔利看得相当乐观。赫尔利如来,我们要开个欢迎 会,由周恩来同志出面介绍,再搞点音乐晚会。”会议决定,对谈判应采取积极的 态度,基本问题是要改组政府,对国民党仍要批评,但可留点余地,不点蒋介石的 名字。
在这段时间里,赫尔利亲手写了一份国共谈判方案,交给蒋介石修改。直至11 月7日早晨, 蒋介石才把修改好的方案用英文打出来交给赫尔利。这时,赫尔利已 得到罗斯福肯定能再次当选美国总统的消息,便在没有通知延安任何人的情况下, 乘坐信使班机自重庆飞往延安。
在飞机起飞前,他向罗斯福总统电告:“今天,我要进入共军控制区了,希望 总统相信我正在扮演一个真正的无畏的角色。”
像往常一样,盼望着美国来信的美军观察组长包瑞德上校照例去延安机场,接 信使班机。在机场,他意外地看见周恩来那熟悉的身影,急忙抢上一步,与周恩来 握手。周恩来余光一扫,突然指着机舱门口,问道:“那个身穿考究军服,胸前一 大片勋章的人是谁?”
包瑞德转脸去看,不由失声叫道:“我的上帝,他怎么没打招呼就来了?”
“他是谁?”
“赫尔利少将,罗斯福总统的特使!”
“噢,是赫尔利将军?”周恩来虽然知道赫尔利可能要来,却不料说到就到了, 所以感到有些突然,但他很快想到下一步:“你先陪他待在这里,我马上去找毛主 席。”
包瑞德转身就去接迎赫尔利,与他开着美国式的玩笑:“将军,您除了平定谢 伊族印第安人的勋章外,什么勋章都有了。”
赫尔利尖尖的灰白胡子一翘,望了一眼荒草漫漫的机场,问了一句:“怎么什 么人也没有?”
包瑞德急忙说:“将军,周恩来将军来欢迎您了!”
“周恩来欢迎我?他在哪里?”
“他请将军稍等片刻。”
“为什么?”
正说着,公路上腾起一股烟尘。毛泽东和周恩来乘坐着用救护车改充的大轿车 来到机场,后面紧跟着一队行色匆匆的士兵。双方握手后,就地进行了一次临时的 仪仗检阅。赫尔利兴高采烈,在检阅时,竟异乎寻常地表演起印第安人打仗时的呼 喊,情不自禁地跳起了乔克托族的蛇舞。那粗野的吼声令毛泽东大为惊异。周恩来 在一旁不得不小声提醒毛泽东:“此人就出生在美国印第安地区,又当过牛仔,所 以……”
毛泽东笑了。他们乘上“救护车”离开机场,回到黄土岗下的一排窑洞。赫尔 利刚在窑洞住下, 就命传令兵去叫戴维斯。 戴维斯一到,赫尔利就急乎乎地说: “这是我带来的一份国、共协议草案,我预想毛泽东、周恩来会在上面签字的。等 我从延安回到重庆,也能使蒋介石在协议书上签字。”
戴维斯说:“事情若像特使先生设想的那样简单就好了。”
赫尔利笑着说:“难吗?我有把握!”
第二天上午,第一轮会谈开始了。地点在延安南门外交际处。中共方面有毛泽 东、朱德、周恩来,美国方面有赫尔利、包瑞德及译员和秘书。这一次主要是听赫 尔利谈。
包瑞德后来说过:“为赫尔利将军翻译是一个困难的任务,因为他谈吐随便, 语言不精,而且谈话过程中喜欢东拉西扯,思路难以捉摸。因为见到路边的乡民, 将军便谈起自己在俄克拉荷马的老朋友的奇闻软事,而这对毛泽东也许毫无意义。 一匹受惊的骡子在我们车前停住了,老农民拉着它发愁,便引得赫尔利大叫:‘打 那边抽它,老伙计!’”
不过第一次所谈,还是郑重其事的。他说:“今天所谈的一切请不要公布。我 受罗斯福总统的委托作为他的私人代表,来讨论关于中国的事情。我这次来此,还 得到蒋委员长的同意和批准。我希望大家理解:美国不愿意干预中国的内部政治, 美国相信民主,中国亦相信民主,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们讨论的问题是如何共同 合作,击败敌人与支持民主。在重庆,我曾与蒋委员长详谈。他对我说希望与共产 党得到谅解,承认共产党作为一个政党的合法地位。他将考虑吸收共产党员参加军 事委员会的问题。他承认有必要在公平基础上成立统一机构,在这种机构里,共产 党军队将获得和其他军队同样的待遇。这是一个简略的提纲,蒋委员长认为这个提 纲是可以同意的。我愿意请毛主席、未总司令考虑以这个提纲作为谈判基础,并请 建议增改不同意的地方。
接着,他拿起一份题为《为着协定的基础》的文件,宣读起来:
一、中国政府与中国共产党,将共同工作,来统一在中国的一切军事力量,以 便迅速击败日本与重建中国。
二、中国共产党军队,将遵守与执行中央政府及其军事委员会的命令。
三、中国政府与中国共产党将拥护为了在中国建立民有、民治、民享的孙中山 的原则。双方将遵行为了提倡进步与政府民主程序的发展的政策。
四、在中国,将只有一个国民政府和一个军队,共产党军队的一切军官与一切 士兵,当被中央政府改组时,将依照他们在全国军队中的职位,得到一样的薪傣与 津贴,共产党军队的一切组成部分,将在军器与装备的分配中得到平等待遇。
五、中国政府承认中国共产党的政党地位,并将承认中国共产党作为一个政党 的合法地位。中国一切政党,将获得合法地位。
赫尔利读完后,一直耐心地听着的毛泽东提了一个问题:“赫少将刚才所说的 基础究竟是什么人的意见?”
赫尔利没有完全明白毛泽东的意思,答道:“是我本人的观点,不过是我们大 家制订出来的。我觉得这些条文是公正的,当然它只是提供参考的建议而己。”
包瑞德告诉赫尔利,毛泽东想知道这些意见是他的意见还是蒋介石的意见。
赫尔利说:“噢!原来是我的意见,后来蒋介石作了若干修改。”
对这个细节,包瑞德回亿道:“毛泽东查询这些条款体现了谁的思想,我当时 觉得他有些唐突。然而后来,当阅读这些条款时便觉得,毛泽东提的问题是公正的, 因为某些语言听上去的确不像委员长自己惯常的表述方式。”
当天下午,举行第二次会谈,主要是毛泽东发言。
毛泽东一路思索着,反复斟酌着各种想法。一坐下便说:“中国的事情很难办 哪!这一点在中国多年和来延安已有一些时候的包上校知道得清楚,还有许多美国 朋友也都知道。中国有丰富的人力物力,我们所需要的就是团结。中国大多数人民, 包括我们共产党人在内,首先希望国民政府的政策和组织迅速来一个改变,这是解 决问题的起码点。如果没有这一改变,也可能有某些协定,但是这些协定是没有基 础的。因此,必须改组现在的国民政府,建立一个包含一切抗日党派和无党无派人 士的联合政府。推迟这一改组,将引起国民党政府的崩溃,但委员长却正在阻止这 一改组。”
“有那么严重?”赫尔利摇头,并不停地用手帕擦汗。
“正是。”毛泽东请赫尔利抽烟,自己也点着一支,继续说,“国民党统治区 域的危机来源,在于国民党的错误政策与腐败机构,而不在于共产党的存在。我们 在敌后战斗的63万军队和9000万人民,拖佐了日寇的中尾巴,这样保护了大后方; 假若没有这个力量拖佐日寇的中尾巴,国民党早被日寇打垮了。国民政府的军队已 经没有作战能力了, 因为它的195万军队有77.9万被用于监视共产党,其所剩部队 在近来的豫湘桂战役中落荒而逃。我以为应当改组的是丧失战斗力,不听命令,腐 败不堪,一打就散的军队,如汤恩伯、胡宗南的部队,而不是英勇善战的八路军、 新四军。关于薪饷待遇,国民党军队的士兵饥寒交迫,走路都走不动,士兵月薪50 元,只够买一包纸烟。我们的军队全部投入了对日作战,士兵吃得饱,穿得暖,走 起路来蛮有劲。现在要我们拿和国民党军队一样的薪优越,那不是要我们军队也和 他们一样吃不饱,穿不暖,走路都没有力吗?这如何使得呢?因此,应改造的正是 国民党的部队。”
赫尔利的脸色渐渐变了,话也变得不中听了:“毛先生,我听你的话,像听中 国的敌人的声音!”
毛泽东将抽到一半的香烟一下掐灭,不客气地反驳了一句:“赫尔利将军,我 刚才讲的这些话,罗斯福总统,宋子文都曾讲过,难道他们都是中国人民的敌人?!”
包瑞德后来这样写道:“我觉得,就毛泽东自身的利益而论,他正在犯一个错 误。因为谈判一开始就如此激烈地攻击蒋委员长和国民党,我觉得这可能造成赫尔 利将军对整个共产主义事业的偏见。”
当时赫尔利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脸涨得通红,说道:“为国民政府辩护,非我 所愿之事。但是我想说一说,过去一年国民政府的军队在北缅和萨尔温江地区赢得 了非常杰出的战役,打下密支那,使雷多公路不久可以开放。由于打赢这些战役需 要物资,削弱了其他地区国民政府军队的力量。这些责备中国士兵的言论,是那些 希望中国继续分裂的人们所散布的。我感到毛主席所说的,和我们的敌人所说的, 有相同之点。我想我们应该设法使中国的领袖们在一起冷静地商讨目前的局势,寻 求中国各种力量团结的可能性。在我再去和蒋谈话之前,我愿毛主席说明希望国民 政府做些什么。如果局势是已经无望的话,那我何必枉费心力?我曾与蒋委员长长 时间谈话,要他合理地采取有助于全中国利益的行动。我现在要求毛主席也合理一 些,要毛主席给我一个声明,你究竟可以做什么?以便与蒋合作。”
毛泽东说:“这个可以办。”
赫尔利接着说:“刚才毛主席说话,有重复敌人所说的地方,这是不公平的。 蒋苦战了八年,他周围的贪污腐化分子利用了他。毛主席应当帮助蒋肃清这些分子。”
毛泽东立刻抓住了这句话,说:“你承认那里有贪污腐化分子?”
赫尔利脱口而出:“是的。”
毛泽东反攻了:“既然如此,将军不应该说我表达的看法是中国的敌人的看法。 我所重复的是罗斯福总统和丘吉尔首相的话,是孙夫人和宋子文、孙科先生的话, 我想重复这些人的话是可以的吧!说我重复敌人——日本人的话,那是不合事实的。”
赫尔利忙解释:“我的意思不是说日本人,而是说那些希望中国继续分裂的人。”
毛泽东接着讲出一番道理:“正因为不切结,我们才谈团结,正因为不民主, 我们才谈民主。如果中国已经团结,已经民主,那么又何用我们来谈它们呢?有两 类人说中国不团结不民主的。一种人希望中国继续分裂,还有一种人希望中国团结 民主,他们批评中国的缺点,但希望使中国团结民主。我的话决不反映前一种人, 而是反映后一种人的意见,就是反映希望中国团结民主的人的意见。”
赫尔利说:“现在我们有一致意见了。”
毛泽东继续自己的话题:“我们必须承认事实,中国缺乏两个东西:团结和民 主。”
“同意。”赫尔利面露笑容,“蒋、毛两位知道中国情形,当然非我局外人能 比。以你们的智慧和你们掌握的材料,你们当能达成协议。我现在再问毛主席,是 否可以给我一个声明?”
“将军所提的‘为着协定的基础’,有几条可以被充分接受。”
“那么,就请毛主席对此文件加以修改或增补。”
于是,毛泽东当场修改起来。蒋介石加在“进步和民主”后面的“程序”被去 掉了,赫尔利说好;毛泽东提出在“服从命令”前加“一切有利于抗战,有利于切 结,有利于民主”,赫尔利也赞成;毛泽东提出增加改组政府,成立“联合国民政 府”和“联合军事委员会”,赫尔利居然也同意了。
毛泽东说:“修改后的第三条,还要加各种自由的规定才好。”
自小饱享自由的赫尔利当然不会反对这样做。当周恩来提出言论自由、出版自 由、集会结社自由、人身自由、居住自由后,赫尔利脱口说道:“再加思想自由、 向政府请愿要求平反冤屈的自由。”他完全回到美国人的思维方式中去了。
毛泽东笑着说:“好,这样就更全面了。”
赫尔利还在谈自由:“我不大明白什么叫做居住自由?”
周恩来说:“譬如我在重庆的时候,我要回延安,国民党当局不让我回来。”
“噢!”赫尔利似有所悟地点点头,接着催促,“让我们谈第四条吧。”
毛泽东把第二、第四条放在一起考虑,提出解放区的民兵也为抗日作出了贡献, 要求在战争结束后,按国防需要规定其编制。赫尔利说:“有了联合政府,一切军 队都要国家化,不要特别化,这一条如果放进去,反而会妨碍前几条的效力。”
毛泽东说:“好吧,不提了。一切抗日军队皆应服从联合政府的命令,并应为 联合政府所承认,这样改好不好?”赫尔利表示同意。
第五条,毛泽东改成了:中国联合国民政府承认中国国民党、中国共产党及所 有抗日党派的合法地位。这样一来,国共两党就处在了完全平等的位置,而改变了 过去只是要求国民党承认共产党的一主一从甚至一正一邪的局面。赫尔利似乎没看 出其中奥妙,居然评价道:“修改得非常好!”
毛泽东说:“就是这几条,为了让步不再多提了。”
赫尔利完全被征服了,当即表示:“从今天的谈话中,我感受到了毛主席的热 忱和智慧。我刚才误解了毛主席的意思,后来明白了。请各位将我误解毛主席的话, 从记录上完全勾去。”
11月9日上午,包瑞德驾着吉普车带着赫尔利参观了延安的市区和郊区。
下午,毛泽东与赫尔利举行第三轮会谈。赫尔利看了一遍由中共方面修改好的 协定草案,表示方案很好,他将尽一切力量促使蒋介石接受。
毛泽东提出:“赫尔利将军回去以后,可以把我们所同意的要点征求蒋介石先 生的同意。如他同意,那就非常好。”
赫尔利说:“如果毛主席愿意见蒋先生,我将以美国国格来担保毛主席及其随 员,在会见后安全回到延安。不管毛主席、朱总司令或周副主席,无论哪一位到重 庆去,都将成为我的上宾,由我们供给运输,并住在我的房子里。”
毛泽东说:“我很久以前就想见蒋先生,现在有美国出面,赫尔利将军调停, 这一好机会,我不会让它错过。如果事前取得一致,我见蒋先生的时候,就可以没 有多大争论。就是说,在双方见面以前,实际问题早巳解决,这样的步骤比较恰当。”
赫尔利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不过,现在就请主席先生在这五个要点之上 签字,是否可以?”
正是:
双方都有老主意,
空劳红娘费心机。
未知毛泽东如何答复,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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