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刘斐跟着南京政府和谈代表团一起留在北平后,看到邵力子的夫人来了, 张治中的家眷也来了,想到自己的誊属还留在香港,总觉得是件心事。周恩来得知 后,同意他经天津乘船赴香港将眷属接回北平。
听说刘斐要去香港,邵力子和章士钊说要写一封信托他带去转给李宗仁。因为 在和谈开始之前,李宗仁请人出任和谈代表时,好几个人都表示担心,蒋介石还在 幕后操纵, 将来即使协定谈好, 李敢不敢签字还是问题。李宗仁曾明确地说过: “和谈如果成功,我一定签字,并尽可能在这里(南京)签字,万一在这里受逼不能 签,我就跑去桂林签,他们就无奈我何了。你们放心去谈判吧,我自有办法。”
在推举黄绍闳携带和平协定去南京签字时,章士钊问刘斐:“你看李宗仁会签 字吗?”刘斐说:“他可能不签。”章士钊说:“他原来不是说在不利的条件下也 要签字的吗?现在这个条件好,连战犯都不点名了,为什么不签呢?”刘斐回答: “李宗仁的脑子充满了个人名位思想,没有真正为国为民排除万难来负责解决问题 的诚意和魄力。”章士钊气愤地说:“这么好的条件,要是还不签字,那就太没有 心肝了!”结果真不出刘斐所料,李宗仁没有签字。章士钊说:“你对李宗仁真是 看透了!”因而,这次章士钊和邵力子托他转给李宗仁的信是一封义正辞严的长信, 责备了李背信弃义不履行签字的诺言,还争取他为人民做一件有利的事。
刘斐乘船到香港后,即托人将信捎给已在广州开府的李宗仁。李宗仁得悉后, 即由广州派程思远和邱昌渭来港请他去广州。刘斐对程、邱两人分析了李宗仁从桂 林来广州支撑残局是一件错事,认为李的想法已与自己不一致,遂决定不去广州。 李宗仁又亲自几次打电话到香港刘的寓所,催刘前去,均被刘婉言拒绝。
这时白崇禧率桂军主力到了衡阳,也来电请刘斐去湖南。刘斐虽然当即推托了。 但他同白关系很深,还想再争取一下白。
刘斐出身于湖南醴陵的一个雇农家庭,生活贫苦,但他年少好学,天资聪颖, 又长得仪表不凡。他19岁那年,已出落成一个能文能武的英俊后生了。这年,“护 法”的桂军路过湘南,当排长的白崇禧突然患病,昏迷不醒,寻刘斐的岳父邹医师 行医治好。白十分感激,问邹有何事要办,邹随口答说想让女婿到外面谋个差事闯 世面。白崇禧慨然允诺,刘斐便得以在白的连里当文书,开始了在桂系中的生涯。 他提笔能文,举枪能武,很快得到步步高升的白崇禧的赏识,让他到广西陆军讲武 堂学习。以后又随自参加北伐。抗战爆发,他又与白崇禧一起到南京政府任职。
6月10日, 白祟禧再次从衡阳拍电报让刘斐回湘。刘斐因对白心存希望,便给 白复电说:如果白能到广州,他愿同白和李宗仁在一起详谈。白崇禧因为想听听刘 斐的意见,共同研究一下时局问题,便约刘斐到广州见面。
两天之后,白崇禧便从衡阳飞抵广州。13日一大早,刘斐则由程恩远和邱昌渭 陪同,秘密乘坐一架由桂系控制的军用专机从香港飞抵广州。一下飞机,即在桂系 人员的严密保护下驱车直驶中华北路的李宗仁官邸,与李、白相会。
过去,他们见面总要寒喧一番。此次却是例外,一见面,握了握手,便开门见 山谈起来,而且一直谈了一整天,又谈到深夜。
刘斐首先介绍了在北平的所见所闻,告诉他俩:“现在是胜败的大势已定,无 可改移的了。”然后问李宗仁:“你为什么到桂林去的,去了为什么又不按以前的 诺言签字?”李宗仁说:“你们谈下来的条款,简直等于投降,这叫我怎么能签字 呢?签了字怎么能执行呢?一切都被蒋控制死了,我发号施令没人理,要兵没有兵, 要钱没有钱,什么事也办不通。处此既不能和、又不能战的情况下,叫我怎么办呢? 我只好生气不干了,才以飞广州的名义折回桂林去的。”
刘斐说:“那你既到了桂林,何苦又自投罗网到广州来呢?”李宗仁若有所思, 还没有开口,白崇禧就说:“老蒋派居正、吴礼卿等几位元老到桂林,请他去广州 执行代总统职务,并带来老蒋一封亲笔信,责他以大义,跟他套近乎,这样他又心 肠软说到这里,李宗仁拿出了蒋介石的那封信。刘斐一看,信的大意是:现在党国 处在危急存亡的最后关头,你身为代理总统,对党国、对人民负有不可旁贷的责任, 岂能儿戏视之,一走了事?我是国民党的总裁,就我的处境和地位说,义应党存与 存、你存我存。只有党存在,你存在,我才能存在。也只有你有前途,我自己才有 前途,此外别无任何出路,决没有不全力支持你的道理。只要你到广州来负责,一 切军、政、财权都可归你掌握,做到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军队有军队,决不致 有任何掣肘之处。刘斐看完信后对李宗仁说:“你呀,真像童话故事里的那只猴子。 有只猴子蹲在树上,有个捉猴子的人想把它逮着,但没有办法逮到手。后来他想了 个主意,从怀中取出一只苹果来,向猴子再三诱惑,示意要把苹果给它。那猴子看 见了苹果,果然垂涎三尺,在树上徘徊瞻顾,跳来跳去,终于经不起诱惑,下树来 取那只苹果。它刚想把苹果抓上,就被捉猴子的人一把抓住,套上了锁链。蒋在信 中说一定要给你以军、政、财权,就等于是那只苹果嘛。现在薛岳控制了广州,就 是蒋手上的锁链,你有什么办法呢?”李宗仁叹口气说:“唉,那我只好负责牺牲 到底了。”
刘斐说:“你这样替蒋介石负责,就是替这个罪魁祸首、元凶巨恶垫棺材底, 于党、于国、于人民、于你自己都是不应该的。”
一直谈到深夜,白崇禧说:“我们还是九九归一,一起到广西打游击去吧!” 刘斐说:“不行的,打游击谁还能强过共产党?为今之计,只有德公下野,因为他 已失去代表讲和的资格,由你(指白)率领湘、桂两省军政人员和部队局部起义,还 可救全多年来追随你们的部下。这样,你们政治上有出路,部下也有个安顿。否则, 你们失败了往国外一跑,这些人往哪里跑呢?”白崇禧说:“失败就失败,算了! 投降起义我不来!”谈到这里,刘斐只好说:“好吧!士各有志,你既宁愿失败, 我也不能勉强。不过最后我要向老朋友进一忠告,你们如果失败了,千万不能再到 台湾去呀!”李宗仁握拳在桌上一捶,大声说:“哪个王八蛋还到台湾!”白崇禧 则默不做声。
刘斐辞出后,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难以人睡。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自己从乡 下出来跟着白崇禧闯世界,戎马30多年了,如今自己认定了新生的道路,此番冒险 来广州,对白崇禧、李宗仁作最后的争取工作,却没有成功,如今要分道扬镳了, 虽说人各有志,他也尽了心,但总觉得有许多遗憾。
他没睡多久,凌晨五更时分,友人来叫,他即刻起床,趁天未亮,秘密地上了 一艘英国商船。船行四五个小时,便靠了香港铜锣湾码头,他顺利地回到了自己的 寓所。
当时,香港聚集了不少从大陆溃逃出来的国民党将领、中央委员、立法委员和 其他人士。他们既对国民党的前程失去了希望,又对中共政权因不甚了解而心怀恐 惧,处于惶惑不安的状况之中。因此,从北平回来的和谈代表刘斐和黄绍闳,就成 了在香港十分引人注目的新闻人物,吸引了各界人士接近与追踪。香港报纸发表了 不少有关他们二人的报道。其中有这样一则记者与刘斐的对话录:问:你来港有何 任务?是经过中共同意的吗?答:没有什么任务。每一个人离开共区,都得经过共 方准许的。
问:你会到广州去吗?答:还没有想到要去。
问:张治中、邵力子等在北平情形如何?答:他们生活得很愉快。
问:你们的活动自由吗?答:每个老百姓都可照他的生活方式生活,我们当然 也不例外。
问:共区分配老婆吗?答:我没有听到这样的怪事!要不然,我为什么分不到 一个老婆呢?问:你们的生活费用的来源呢?答:前次从南京带去的光洋还没有用 完,中共并且帮助我们解决了住和吃的问题。
问:你们在北平有何活动?答:没有值得报告的活动。邵力子先生比较忙,他 有时还亲自到车站去迎接来平的民主人士。如前次郭沫若等由苏返乎,他就去迎接 过。又最近陈嘉庚等来平观光,他也去迎接。邵先生是很热情的一个人。
问:你是否会与黄绍闳先生一同回北平?答:这个,你去问黄先生好了。
刘斐与黄绍闳在香港召集国民党散落在港的高级人员共同协商,开展了一个广 泛的脱离蒋政权运动。他们每星期三集会一次,称为“周三座谈会”,龙云、覃异 之等都参加了。 经过多次讨论,他们于8月13日在九龙窝打老道黄绍豌寓所举行了 港澳记者招待会,宣布发表了《我们对于现阶段中国革命的认识与主张》。在声明 上签字的有在港的国民党高级军政人员黄绍闳、贺耀祖、龙云、罗翼群、刘斐、刘 建绪、李任仁、覃异之等44人。
声明谴责蒋介石集团背叛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号召忠于三民主义的国民党 员重新团结起来,坚决向人民靠拢,与中共彻底合作,为建设新民主主义的新中国 而共同努力。后来,人们把这一运动称之为“香港起义”。
9月初, 中共决定邀请南京和谈代表团的全体代表,参加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 议,并在会后参加政府工作。接到北平的电报后,中共驻港负责人饶彰风邀请黄绍 闳、刘斐到《华商报》总经理的家里吃晚饭,满面笑容地告诉他俩:“周恩来副主 席今日来电,邀请二位到北平参加新政协会议,特来征求二位意见。”二人当即欣 然表示同意。
几天以后,黄绍闳、刘斐秘密乘小船到香港近海转登上一艘接着葡萄牙国旗的 轮船。月光下,轮船向北驶去。他俩凭栏远眺,只见海天空阔,波光粼粼。刘斐情 不自禁地吟起唐诗:“月下飞天镜,云生织海楼。”黄绍闳即兴填了一首《木兰花》 词,刘斐在多年后还记得词的最后一联云:海天明月最关情,深夜照人明里去。再 说蒋介石逃出吴漱口后,乘坐“江静”号军舰在舟山群岛和台湾海峡漂泊了一个多 星期,频频接见一批又一批官兵,鼓舞士气。
同时他越发觉得,当初他如此果断地把台湾及诸岛作为最后的反共复国基地的 决策是多么重要,多么高瞻远瞩。进而他又那么感谢大海,景慕大海,时常痴迷而 专注地凝望着水天一色的茫茫大海。
6月1日,蒋介石抵达台湾高雄要塞过端午节。他原打算佐在高雄的风景胜地打 鼓山,亦名寿山。后经陈诚推荐,又秘密选择了台北市北郊草山的一座宾馆作官邸。
蒋介石一看,草山果然是一个好地方:青峰翠谷,林木茂盛,自然景观十分秀 丽迷人,且山内蕴藏着甘淳素馨的温泉。在日本人占据台湾时代,喜欢洗温泉浴的 日本富商,纷纷在草山建造了一幢幢温泉别墅。抗战胜利后,这些日商的产业大多 由国民党台府接收。蒋介石看到这里环境清幽,气候宜人,便选中了草山湖畔的一 处砖木结构的别墅。
这幢别墅看上去并不豪华,甚而绘人一种灰暗陈旧的感觉,但屋前石砖砌造的 哥特式拱门却给别墅增添了一层神秘的尊贵氛围。走进室内,更是别有洞天:洗浴 间、健身房、卧室、书房、会客厅一应俱全,且空间宽敞明亮,通风透光,各式摆 设,一尘不染。蒋介石说:“日本人哪,就是会享受!我就定居这里了。”
美中不足的是他觉得草山这个地名让人不悦:草山,草,总有点“落草为寇” 的味道。于是就将草山改名“阳明山”,以表其崇信和效法明代哲人王阳明先生。 蒋介石专门召集国民党在台高级官员研究了整军、防务、军政等问题,并特向台湾 省政府主席陈诚指示了“巩固台湾基地”的治理方针:一、多方引用台籍学识较优、 资望素孚之人士,参加政府。
二、特别培养台湾有为之青年与组训。
三、收揽人心,安定地方。
四、处事稳重,对下和蔼,切不可躁急,亦不可操切,毋求速功速效,亦不必 多订计划,总以脚踏实地,实心实力地做事,而不多发议论。
五、特别注重各种制度之建立,注意治事方法与检点用人标准,不可专凭热情 和个人主观。
六、勤求已过,用人自辅,此为补救吾人过去躁急骄矜,以致今日失败之大过, 望共勉之。
同时,蒋介石还拟好了一个“建设台湾、控制两广、开辟川滇”的计划,并设 想建立一个北连青岛、长山列岛,中段为舟山群岛、大陈岛、江山岛,南到台湾、 澎湖、金门、海南岛的海上锁链来钳制和封锁大陆。此外,还设想让残余的胡宗南 集团和白崇禧集团从西北、湘鄂退进四川,以便东西呼应,光复大陆。
6月21日, 蒋氏父子乘“美龄”号座矾从台北松山机场起飞,视察和部署福州 及东南沿海一带的防务。蒋介石对儿子说,福建是共军攻台的跳板,厦门和金门岛 若是守不住,台湾就难以保全了。其中金门若是能守住,那么就能扳回败局一着, 赢得台湾这块风水宝地。
他对福建放心不下的是长江防线各路溃军退人福建,惧无斗志,且溃退过处, 征粮夺草,拉丁派夫,闹得鸡犬不宁,民怨鼎沸,亟待整编。另外还有一层不便明 说的原因,就是省府主席未绍良是参加过武昌起义的老同盟会员,还跟过蒋介石的 恩师陈其美,因而对蒋并非俯首听命,相反与李宗仁倒是关系密切。上海丢失后, 李宗仁紧紧拉住朱绍良这股势力,把福建作为退守之地。蒋介石获悉,李宗仁将在 近日来福州视察,他当然要在代总统到来之前,先在这里作一番布置。
“美龄”号专机飞越台湾海峡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接着对厦门和金门岛巡视 了一番,于上午9时降落在福州的南郊机场。
未绍良对蒋介石的大驾光临,心存疑惧,因而吩咐手下全城动员,要搞一个隆 重的欢迎仪式。市内座座高楼升起青天自日旗,墙面上张挂着蒋介石的标准像,几 条大街上赫然挂着“欢迎委员长莅临榕城视察”的大幅横标,市民被通知站到街边 夹道欢迎。这种反常的喧闹,与临战的氛围极不协调。
蒋介石在同朱绍良等握手寒喧之后,便被官员们簇拥着步出机场。机场门口已 停着一长列车队。
朱绍良躬身说道:“总裁,请上车。福州全体市民已敲锣打鼓欢迎您进城。” 一辆黑色的防弹轿车门被侍从拉开。
蒋介石点了点头,却胸有城府地动也不动,前后左右逡巡地望了一下,忽而转 头对俞济时说:“我看就不必进城去惊动市民大众了!要开的会就在机场的办公大 楼开吧!”在场迎接的官员们面面相觑,颇为尴尬。
朱绍良苦笑了笑,只好从命。
蒋介石不愿进城,是有其复杂心态的。自从他下野以后,福建地方官员曾提出 “闽人治闽”的主张,显然对国民党已失去信心,要闹独立营造偏安。加之早年担 任过清朝北洋海军提督及北洋军阀政府海军总长的上将萨镇冰,和另一位曾任国民 党海军部长、海军总司令、抗战胜利后代表中国海军在密苏里战舰受降的上将陈绍 宽,二人阔居福州,对福建很有影响。萨镇冰1933年曾赞助李济深搞“闽变”,成 立革命政府,与蒋介石分庭抗礼。
他最近又说:“民国以来福建受外省人统治已30余年,蒋上台以来的20余年中 更加厉害。”受到排挤的陈绍宽也牢骚满腹。其部下、曾任海军次长的李世军更说 了一番让蒋介石大觉刺耳的话:“福建人在共产党方面还出了一个邓子恢任中原政 府主席,而国民党中则空空如也,连本省主席也要外人来当,真是……”在战事已 迫切的关键时期,再也不容发生类似“西安事变”的事情了。在蒋介石看来,福州 是不能不来,又不能久留,且须十分小心的风险之地。
很快,一个为蒋介石临时召集的军事会议在机场办公楼举行了。在听取了朱绍 良和刚被蒋任命为“东南前进指挥部”总指挥的汤恩伯等将领汇报之后,蒋介石开 始训话:“现在,我是以国民党总裁身份来和大家见面、来和大家共安危的。我是 一个下野的总统,论理不应再问国事,一切由李代总统来处理危局,和共军作战。 但想起孙总理生前的托付,勉以‘安危他日终须仗,甘苦来时要共尝’的遗言,现 正是我党危难关头,所以我以党的总裁地位来领导大家和共产党作殊死战。个人引 退半年来,没有片刻忘怀久经患难的袍泽,希望大家戮力同心,争取最后的胜利。”
蒋介石讲话时痛心疾首,几乎要落下泪来。在场的官员们寂静不声,显然受了 感动。
他继续说道: “守长江下游及驻浙江的部队退到福建,是在5月上旬。当时陈 毅主力正在攻上海,只有刘伯承一部跟踪入闽。所幸敌人摸不清福州底细,所以没 有长驱直入。如果敌人洞悉你们的狼狈状态,一个团就可以占领福州了。你们任兵 团、绥区司令的,只顾逃命,丢盔弃甲,沿途扰民,来到福建。我姑念前劳,未令 国防部严加追究。现在各部队士气不振,军纪废弛。据报,当师长、团长、营长的 仍想南逃,有些未经批准,就擅自去台湾。对福建这兵要之地失去信心,良可浩叹! 大家应当知道,台湾是党国复兴基地,它的地位异常重要。比方台湾是头颅,福建 就是手足,无福建即无以确保台湾。”
最后,蒋介石要大家回去转达部属:“用自己的热血,死守福建,巩固台湾, 失去的国土就一定能够恢复。”
他讲完话已经过午。吃罢午饭,他又指名道姓留下未绍良、汤恩伯、李延年、 王修身、李以(匡力)等人,轮番逐个单独谈话,鼓动大家死守福建。
据机要秘书曹圣芬记录,蒋介石对李以(匡力)谈话的时间最长。
李以(匡力)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半年前曾在总统府任参军,现任独立第50师师 长,对蒋介石以“校长”相称。蒋向李核实自己得到的有关福建的情报,了解朱绍 良及福州市长何震、福州绥署副主任吴石等人的真实思想动态,对“闽人治闽”以 及“联省抗台”的活动特别警惕。
李以(匡力)觉得此次与蒋的谈话甚为融洽,觉得总裁对自己甚为信任,因而在 谈话将结束,蒋介石问“有什么困难和意见”时,斗胆进言说:“当前福州外围兵 力单薄,加上军粮不足,补给又跟不上,攻守都有困难。校长不是说,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吗?目前共军正在休整,这是他们作战的惯例,一个大战役之后,一定 有一段休整时间。 我们守闽江以北的部队有8万之众,如果我们在陈毅主力尚未人 阅之前,有计划地将主力撤过闽江这一条非常不利的地障,撤至闽南,这对持久战 有利,对巩固台湾外围有更实际的效果。我向校长直言,并非我怕死,而是为大局 着想哪!”蒋介石望了望李以(匡力),井无责难之色,而是仰天长叹一声,缓缓说 道:“你是我的学生,难道不知道‘先制之利’、‘先发制人’、‘先声夺人’、 ‘安定人心’的重要性吗?没有军队还有国家吗?保全兵力是重要的,但福州过早 落人共军手里,其政治影响很大。台湾人半数以上原籍福建,对故乡十分关怀。南 洋一带侨胞,也是福建籍占多数,如果福州失守,他们就会认为国民党已彻底失败。 这种心理上的变化,就会使我们失去海外侨胞的同情与支持。所以为了大局,福州 必须死守。希望你体会我的苦心,放胆去做。只要将领有必胜信心,处绝境可以复 生。有我教导你们,有台湾在,即便大陆失尽,也可复兴。”
蒋介石与李以(匡力)谈完话,已是下午4时。
办公楼外停机坪上,“美龄”号的马达已隆隆发动。未绍良率领参加这次机场 军事会议的军长、师长们,列队欢送蒋介石登上飞机。
蒋介石此次到福州,只逗留了了个小时,连机场都没有出。
在“美龄”号腾空东去的时候,有个师长咕贼了一句:“叫我们死守福州,他 连宿一晚都不敢!”蒋介石训话之后刚刚过了10天,解放军第十兵团司令员叶飞、 政委韦国清就遵照三野司令员陈毅的命令,率领10万人马从苏州、常熟、嘉兴等休 整地冒着酷暑南进了。他们乘国民党军正处于欲守无心、欲逃不准的尴尬境地,向 福州发起迂回进攻,只经过4天战斗,即于8月17日攻占了福州。紧接着又挥师南下, 攻占泉州、 漳州。至9月下旬,第十兵团完全控制了厦门外围沿海阵地,形成了对 厦门、金门三面包围的态势。
蒋介石的愿望再一次落空了。
正是:
胜败之间凭士气, 士气背后看民心。 未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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