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市中心,一辆辆汽车首尾连接,这正中达比的下怀。她显得不慌不忙的。银行的大厅9点半开门。大约在7点左右,她在房间里,喝着咖啡,却没有碰一下硬面包围,他费了一番口舌说服她,总得有人去一趟保险库,此事非她莫属。因为要由一个女人出面,而当时没有别的女人可以担此重任。贝弗利-摩根告诉格雷,第一汉密尔顿银行,一听到柯蒂斯的死讯,便立即冻结了她们家的保管箱,只许她看一眼保管箱里的东西,开列一张清单。她也获准把遗嘱抄录一份,但是原件必须放回保管箱内,妥存在保险库里。要等到税务审计师的工作完毕之后,保管箱才能发还。
现在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第一哥伦比亚银行是否知悉他已死亡。摩根夫妇从来不曾和那家银行有过生意往来。贝弗利毫不知情他为什么选中了这家银行。这是一家很大的银行,顾客上百万,他们认定了该行知道死讯可能性不大。
达比真不想再玩什么碰运气的冒险游戏了。昨晚她失掉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没有乘上一班飞机,现在她又得充当贝弗利-摩根去跟第一哥伦比亚银行斗智,以便偷盗一个死者的遗物。那么,她的共谋犯又该做点什么呢?他要出马为她护驾,他有一支枪。
“如果他们知道他已经死了,”她问道,“而我却告诉他们他还没死,那怎么办?”
“那就给那狗娘的脸上一巴掌,然后拼命逃跑。我会在大门口接你。我有一支手枪,我们可以在人行道上夺路逃跑。”
“你瞧,格雷。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你办得到,不是吗?要保持镇定,做得自然大方。”
“多谢你了。要是他们召来安全警卫抓我怎么办?”
“我会来抢救你。我会像一个特种突击部队的成员一样冲进大厅。”
“我们都要被他们杀掉的。”
“放心,达比,我们会成功。”
“你凭什么那么有把握?”
“我感觉到了。那保管箱里面有好东西,达比。你一定得把它拿到手,全看你的了。”
“谢谢你说了一番使我轻松的话。”
他们来到了E街,靠近第九街。格雷放慢车速,把车子非法停在离开第一哥伦比亚银行前门40英尺的装货地段上。他跳下了车。达比出来得慢一点。他们一同快步到门口。这时快要10点钟了。“我等在这儿,”他指着一个大理石圆柱说道。“去干吧。”
“去干吧,”她低声说道,身体已经消失在旋转门的里面了。大厅有一个足球场大,一道道圆柱,一簇簇枝形吊灯,还有那仿造的波斯地毯。
“保管箱?”她问一个坐在询问台后面的青年妇女。那姑娘指了一下右边的一角。
“谢谢,”她说道,便朝那边走过去。这是本市最大的银行,没有人注意她。
保险库是在一对厚实的铜门里面,铜门擦拭得好像黄金一样光亮。铜门略为开启,只让不多的几个人出入。右边一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容貌庄重的60岁的妇人,桌子前面有保管箱3个字。她的名字是弗吉尼亚-巴斯金。
弗吉尼亚-巴斯金两眼看着达比走近桌子。脸上毫无笑意。
“我要开一只箱子,”达比说道,不敢呼吸。她已经有两分半钟不曾呼吸了。
“请说号码,”巴斯金女士说道,她已经摁了一下键盘,脸朝向显示器。
“F566。”
她揿下了号码,等候显示屏上闪亮字眼。她皱起眉头,面孔移向荧屏,相隔不过数寸。跑!达比心想。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她举手抓挠下巴颏儿。跑,趁她还没有抓起电话呼叫警卫,跑,趁警铃还没有响起时。
巴斯金女士把头从显示器上抬起来。“这个号码是两个星期前租出去的,”她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对了,”达比说道,好像是她自己来租的一样。
“我相信你是摩根太太,”她说道,键盘嗒嗒作响。
你就继续相信下去吧,好孩子。“是的,贝弗利-安利-摩根。”
“那么,你的地址?”
“亚历山德里亚,彭布罗克街,891号。”
她朝荧屏点点头,好像它在看着她,她向它表示赞许。她又轻敲键盘。“电话号码?”
“703-664-5980。”
巴斯金女士对这个号码表示欢喜。计算机也同样表示欢喜。“谁租的保管箱?”
“我的丈夫,柯蒂斯-D-摩根。”
“他的社会保险号码呢?”
达比随随便便地打开她的包,拿出皮夹子。她打开皮夹。“510-96-8686。”
“好极了,”巴斯金太太彬彬有礼地说道,她的两手便离开了键盘,移到办公桌上。“你开箱要多少时间?”
“只用一分钟。”
她把一张宽纸片放在办公桌上的一块书写夹板上,用手指一下。“这儿签名,摩根太太。”
达比神经紧张地在第二个小格子里签了名。摩根先生在租下保管箱的当天首次启用过此箱。
巴斯金女士看了一眼签名,达比屏住呼吸。
“你带钥匙来了吗?”她问道。
“当然,”达比露出笑脸说道。
巴斯金女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起身绕过办公桌。“跟我来。”她们一同走出了铜门。这个保险库有一家郊区的银行支行那么大。它是仿照陵墓地宫的路子设计的,一道道走廊,一间间小厅,好像一座迷宫一样。两个穿制服的男人在走动。他们走过了四个同样的房间,墙上都是一行行的保管箱。显然,F566在第5个房间里,巴斯金女士走进了这个房间,打开了她的小黑盒子。达比神经紧张地看看周围,看看背后。
弗吉尼亚全神贯注地工作。她走到F566号保管箱,它的位置恰好齐肩头高,她把钥匙插了进去。她的眼珠朝达比转了几下,好像是跟她说,“该你了,笨驴。”达比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挨在那把钥匙的旁边插进去。弗吉尼亚于是转动两把钥匙,把保管箱从洞格里抽出两寸。她取出了银行的一把钥匙。
她指指一个有木头折门的小间隔。“把它拿到那里面去。你用完后把它锁回到原处再到我的办公桌来。”她一面说一面朝房间外面去。
“谢谢,”达比说道。她等到弗吉尼亚走得看不见了,便从墙上抽出保管箱。箱子不重。箱顶没有盖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只薄薄的棕色长信封,还有一匣没有标志的录像带。
她不需要走进间隔里去。她把信封和录像带都塞进她的包,再把保管箱塞回墙上的洞格里去。她便走出房间。
弗吉尼亚刚刚绕过她的办公桌,回到座位上,达比便已走到她的背后。“我办完了,”她说道。
“好家伙,真快。”
“我找到了我需要的东西。”她说道。
“好得很。”巴斯金女士突然变成了热心人。“你知道吧,上星期报纸上登了一个律师被抢劫犯杀死的新闻。他的名字是不是柯蒂斯-摩根?好像就是柯蒂斯-摩根。真吓人。”
“我没看见,”达比说道。“我出国去了。谢谢你。”
她第二次穿过大厅的时候脚步更快了。银行里面顾客拥挤。
格雷守候在大理石圆柱下。她走到人行道上,快要走到车子时他才追上她。“快进车子!”她急忙说。
“你找到什么了?”他急想知道。
“赶快离开这儿。”她一把拉开车门,跳进车去。他发动了车子,加速离去。
“快说给我听,”他说道。
“我把保管箱里的东西都拿来了,”她说道。“我们背后有人吗?”
他朝后视镜看了一眼。“我怎么知道?你拿来了什么东西?”
她打开皮包,拿出信封。她打开信封。格雷死命踩下刹车,车子差一点就撞上前面车子了。
“当心开车!”她大喝一声。
“好了!好了。信封里面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看过呢,要是你把我的命送掉的话,我就永远看不到了。”
车子又开了。格雷深吸一口气。“你瞧,我们别嚷嚷了,行吧。我们都冷静下来。”
“好的。放松一点。注意开你的车。我们往哪儿去?”
“我不知道。信封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抽出一份像是文件的纸头。她看他一眼,他的眼睛盯住文件。“留心开车。”
“念一下。”
“那会使我晕车,我不能在车上看东西。”
“该死!该死!该死!”
“你又在嚷嚷。”
他把方向盘朝右面扳,车子又一次开进E街的一块停车要遭拖走的地段。他急忙刹车的时候引起后面许多车子鸣响喇叭。他睁大两眼看她。
“谢谢,”她说道,开始高声朗读。
这是一份4张纸的陈述书,打字端正,并且经过一个公证人的公证。文件上写明的日期是星期五,最后一次打电话给格兰瑟姆的前一天。经过公证的这份陈述书表明柯蒂斯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律师事务所的石油和天然气部工作,自从他5年前加入该事务所以来一直都在该部工作。他的客户都是从事石油勘探的非上市公司,有许多国家的公司,但主要是美国公司。自从他进入该事务所以来,他为之服务的一家客户在路易斯安那州南部打一场大官司。这位客户名叫维克托-马蒂斯,他自己从未跟马蒂斯先生见过面,但是怀特和布莱泽维契的资深合伙人跟他很熟,该客户拼命要打赢这场官司,为的是好从路易斯安那州的特雷邦帕里什的沼泽地捞进千百万桶石油。怀特和布莱泽维契方面主管这件案件的合伙人是F-西姆斯-韦克菲尔德,他是维克托-马蒂斯的密友,常常上巴哈马群岛去拜访他。
他们坐在停车要被拖走的地段内,他们的庞蒂亚克车的保险杠危险地突出到有车道里,压根儿没有注意到经过的车子都要绕道回避。她念得很慢,他坐着闭目静听。
接下去,这场官司对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也非常重要。事务所没有直接卷入审判和上诉,但是所有的诉讼文件都要经过韦克菲尔德的办公桌。他除了鹈鹕案件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管,鹈鹕案件就是我们称呼它的名字。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打电话上,不是跟马蒂斯通话就是跟为这个案件工作的上百个律师中的某一个通话。摩根每星期平均为这个案件工作10小时,不过他的工作都是外围的。他的计费单都直接交给韦克菲尔德,这一点是不平常的,因为所有其他的计费单都送给石油和天然气部的计费员,由他汇总送到会计室。这些年来他听到过小道传说,也确实相信马蒂斯并不是按照计时收费的标准给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付钱。他相信事务所受理此案是按照公司收入分成。他听到的数字是油井纯利润的10%。这是律师行业中间所未闻的收费。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使他们立即绷直了身体。差一点撞上车。“我们差一点送命。”达比脱口而出。
格雷把车的右前轮开上街沿石,上了人行道。现在他们就和经过的车子不相干了。汽车斜插在禁止停车的地段上,前面的保险杠上了人行道,后面的保险杠刚好在车行道的外面。“往下念,”他也回敬了一句。
接下去念。9月28日,或者是那一天的前后,摩根在韦克菲尔德的办公室里。他进去时拿了跟鹈鹕案件无关的两个档案央和一堆文件。韦克菲尔德正在听电话。跟平常一样,秘书们进进出出。办公室里永远是乱糟糟的。他站了几分钟,等候韦克菲尔德听完电话,但是谈话没完没了。他等了15分钟之后,从韦克菲尔德的堆满东西的办公桌上拿起他的档案夹和文件,走出去了。他来到大楼另一头的他自己的办公室,在自己办公桌上开始工作。这时候大约是下午两点钟。他拿起一个档案夹的时候看见在他刚才带回自己办公室的一堆文件底下有一张便条。这张便条是他无意间从韦克菲尔德的办公桌上拿回来的。他立即站了起来,想要把这张便条送还给韦克菲尔德。然而他看见韦克菲尔德还在通话。现在这一张便条附在书面陈述后面。
“把便条念一下,”格雷立即要求。
“我还没有把陈述书念完,”她立即回嘴。
她接下去念。他被这张便条吓坏了,顿时便陷人一阵惊恐之中。他走出办公室,沿着走廊,来到一架距离最近的施乐复印机前,把它复印下来。他回到办公室,把便条原件放回办公桌档案夹底下的原来位置。他要发誓不曾看到它。
便条的内容一共有两段,是在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事务所的内容信笺上手写的。写便条的人署名M-维尔马诺,也就是马蒂-维尔马诺,本事务所的一个资深合伙人。日期是9月28日,是直接写给韦克菲尔德的,原文如下:
西姆斯:
告知客户,研究工作已告完成——在罗森堡退休之后,法庭判案将会大为缓和。第二个退休的人有点令人觉得意外。爱因斯坦发现这跟詹森有联系,而不是别人。这孩子,当然,有一些别的问题。
还请告知客户鹈鹕将在4年后到达这里,把其他因素都考虑在内。
便条上没有签名。
格雷既露笑容又皱眉头。他的嘴巴张开。她读得更快。
接下去念,马蒂-维尔马诺是一条残酷无情的鲨鱼,每天工作18小时。他是怀特和布莱泽维契事务所的心脏和灵魂。在华盛顿的权势人物的眼中,他是个财大气粗的大老板。他和国会议员同桌午餐,他和内阁成员共玩高尔夫球。他在办公室里关起门来干他的杀人勾当。
爱因斯坦是纳撒尼尔-琼斯的绰号,一个精神失常的法律奇才,事务所把他单独锁在6楼上他自己的小书房里。最高法院、11所联邦上诉法庭以及50个州的最高法院的每一个判例他都要阅读。摩根从未跟爱因斯坦会过面。事务所里很少见到他。
他复印了之后,就把复印件折好放在办公桌抽屉里。十分钟后。韦克菲尔德冲进他的办公室,心神不定,面色苍白。他们在摩根的办公桌上一番搜寻,找到了这张便条。韦克菲尔德气得火冒三丈,不过他的这种表现并不少见。他问摩根看过便条没有。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显然是他在离开他的办公室时把它跟自己的文件混在一起带出来的,他解释说。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韦克菲尔德怒气未消。他怒斥摩根不懂得人家的办公桌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他在摩根的办公室里又骂又训。他到最后也发觉自己的反应过了头。他想要收场了,但是他已经给人留下印象。他拿走了便条。
摩根把复印件藏在九楼图书室的一本法律书里。韦克菲尔德的妄想偏执和歇斯底里令他大为吃惊。当天下午下班之前,他把办公桌上和柜子里的东西和文件都清理和排列整齐。第二天早上他检查一下。夜里有人动过他的书桌。
摩根从此非常小心。两天以后,他发现他书柜里一本书后面有一枚小旋凿。后来又发现一小片黑色的胶条探成小团扔在他的废纸筒里。他明白他的办公室里装了窃听器,他的电话也被窃听。他看得出韦克菲尔德对他怀有疑心。他在韦克菲尔德的办公室里看见维尔马诺的次数也比往常多。
接着,罗森堡和詹森两位大法官死于非命。他的脑子里毫不怀疑,是马蒂斯和他的一伙人下的毒手。便条没有提到马蒂斯,但是它说到一位“客户”。韦克菲尔德没有别的客户。也没有任何客户会像马蒂斯那样从一个新的最高法院得到大好处。
陈述书的最后两段令人害怕。暗杀事件过后,有过两次,摩根知道有人跟踪他。他从鹈鹕案件上被调离。派给他的工作更多,工作时间更长,工作要求更严。他担心自己被杀。他们已经杀掉两位大法官,他们也会杀掉一个普通的合作律师。
他在公证员埃米莉-斯坦福的面前宣誓之后签名。公证员的地址打在她的名字下面。
“坐着别动。我马上回来,”格雷说完就开门跳了出去。他躲开车子横窜过E街。面包房外面有一个付费电话。他揿了史密斯-基恩的号码。
“史密斯,我是格雷。听仔细,照我说的做。我已经得到关于鹈鹕案件的另一个消息来源。了不起,史密斯,我需要你和克劳特汉默15分钟后都在费尔德曼的办公室里。”
“怎么回事?”
“加西亚留下了一份告别遗言。我们还要到一个地方去,马上就回报馆。”
“我们!姑娘也来吗?”
“是的。会议室里准备一个电视机和录像机。我想加西亚有话要跟我们大家说。”
“他留下录像带了吗?”
“是的,15分钟。”
“你安全没问题吗?”
“我想没问题。我只是兴奋得要死,史密斯。”他挂断电话,跑回车子。
斯坦福女士在佛蒙特街上设有一家诉讼文书事务所。格雷和达比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揩拭书柜。他们心急火燎。
“你是埃米莉-斯坦福吗?”他问。
“是的,什么事?”
他把书面陈述的最后一页给她看。“你公证过这份东西吗?”
“你是什么人?”
“格雷-格兰瑟姆,在《华盛顿邮报》工作。这是你的签名吗?”
“对,我作的公证。”
达比把照片交给她,站在人行道上的加西亚,就是现在的摩根。“在陈述书上签名的就是这个人吗?”她问道。
“这是柯蒂斯-摩根,是的,就是他。”
“谢谢你,”格雷道。
“他死了,是吗?”斯坦福女士问道。“我在报上看见的。”
“是的,他死了,”格雷说道。“你是不是碰巧看到过这份陈述书?”
“噢,没有,我只是亲眼看他签名。不过我知道是出了事情。”
“谢谢你,斯坦福女士。”他们跟来的时候一样急急忙忙走了。
一个瘦瘦的男人把他的光亮额头遮盖在一顶破烂软呢帽子下面。他裤子破烂,鞋子开口,坐在一架旧轮椅上,停在《华盛顿邮报》的前面。他手里拿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肚子饿没有家”。他露出一副可怜相,坐在那里,脑袋不时转过来,转过去,眼睛上戴一副绿色的太阳眼镜。他注视着街上的一切动静。
他眼看汽车飞驰而来,违章停下。一男一女跳下车来,向他飞跑过来。他的破夹衣里面藏了一支手枪,但是他们跑得太快了。人行道上行人太多。他们进入《邮报》大楼。
他等了一分钟,然后便转动轮椅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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