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斯利克-莫勒曾经报道过有关监狱骚乱、强xx和暴力等事件,尽管他也在监狱的铁门、铁窗外站过,然而却从未真正地、确确实实地在监狱的号子里呆过。虽然这个念头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上,他却仍然保持着冷静,摆出一付稳重记者的派头,自信会受到宪法第一修正案①的保护。他的身旁一边坐着一名律师,都是用高薪从百人法律顾问公司雇来的“良种”,几十年来这家事务所一直代表着“孟菲斯通讯社”。在过去的两小时里这两个家伙曾十几次地给他打气,说美国宪法一直都是他的朋友,在今天这个日子里还可以做他的盾牌。斯利克今天腿上穿着牛仔裤,外穿猎装外套,足蹬旅行靴,很有一付饱经风霜的记者的样子。
①宪法第一修正案(FirstAmendment):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的内容与新闻出版自由有关。
哈里对这个卑微小人摆出来的那副派头丝毫未加理会。那两个穿着丝质长统袜、有着贵族血统的共和党辩护律师也没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因为他们以前从未跨进过他的法庭大门,哈里此时心里很烦。他坐在法官席上,读着早晨报纸上登出的斯利克写的那篇报道,他这已是第十次读它了。他又重温了可用于此案的有关第一修正案的案例,这些案例都涉及到记者以及他们的秘密消息的来源。他慢条斯理地干着这些,这样斯利克就会急得冒汗。
所有的门都上了锁。那位法警,即斯利克的朋友格林德神情紧张地站在法官席旁。根据法官的命令,两名身着制服的执法人员就坐在斯利克和他的律师的身后,那样子就像是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采取行动。这使得斯利克和他的律师们感到不安,可是他们竭力不流露出来。
上次来法庭采访的那个女记者今天穿的裙子更短;此刻她正在锉着指甲,等待着那唇枪舌剑的时刻的到来。那个爱发牢骚的老妇女正坐在桌边,手里在翻弄着一本名为《国家调查员》的杂志。他们等了又等,现在已快到十二点半了。与往常一样,日程表上都安排得满满的,而事情往往却拖迟了。马西娅为哈里准备了一个鸡肉三明治,好让他在听证会的间隙用午餐。下一个将是为斯韦举行的听证会。
哈里胳臂肘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斯利克。斯利克体重130磅,大约只相当于哈里的三分之一。“准备记录。”他朝速记员大声说道,后者开始敲击起键盘。
虽然斯利克很冷静,但当他听到这个开场白时还是不禁痉挛了一下。他立即坐直了身体。
“莫勒先生,你泄漏了我的司法活动中的机密,违反了田纳西州法典里的部分规定,这就是我把你传唤到这里来的原因。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它牵涉到一名儿童的安全与利益。不幸的是,对此类行为法律没有制定出相应的刑事处罚,只将它定为藐视法庭。”
哈里摘下眼镜,用手绢擦拭着镜片。“听着,莫勒先生,”他说话的神情就像一位正在为难的老祖父,“虽然你和你写的这篇报道使我感到不安,但如下这一事实却更让我忧虑,这就是有人把这一情况透露给了你。在昨天的听证会上此人当时就在法庭。你的消息提供人令我感到极大的不安。”
格林德倚墙站着,他将小腿紧紧地抵在墙上,努力使膝盖不发抖。他不愿朝斯利克那边看,他第一次心脏病发作是在六年前,此刻他若不控制住自己,那么这一回将会是一次严重发作。
“请坐到证人席上去,莫勒先生。”哈里挥了挥手这样吩咐道。“你就算是我邀请来的客人吧。”
那个爱发牢骚的老女人让斯利克宣了誓。他将一只穿着旅行靴的脚翘到另一条腿的膝盖上,眼睛望着那两个律师,以期从他们那儿获得信心,可是他们却不看他,格林德则望着天花板出神。
“你已是发过誓的人了,莫勒先生。”他刚一发过誓,哈里就这样提醒他。
“是的,先生。”他只吐出了这几个字。这个身躯庞大的法官高高在上,目光越过法官席栏柱的上方俯视着他,斯利克想朝他微笑一下,但却没做到。
“今天报纸上的那篇由你署名的报道真的是你写的吗?”
“是的,先生。”
“文章是不是全由你一人写的?有没有别人协助你写?”
“哦,大人,里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你想问的是这个吗?”
“这正是我想问的。瞧,在文章的的第四段里,你写道,我来念一下:‘马克-斯韦拒绝回答与巴里-马尔丹诺和博伊德-博伊特有关的问题。’念完了。这是你写的吗,莫勒先生?”
“是的,先生。”
“昨天的听证会上那孩子作证时你在场吗?”
“不在,先生。”
“你在这幢楼里吗?”
“唔,是的,先生,我在这幢楼里。那不该会是什么错事吧?”
“请安静,莫勒先生。我提问,你回答。你明白这儿的这种关系吗?”
“我明白,先生。”斯利克用恳求的目光望着他的律师,然而他们两人此刻都聚精会神地在读材料,他感到孤力无援。
“所以你不在场。那么,莫勒先生,你是怎么知道那孩子拒绝回答我的有关巴里-马尔丹诺和博伊德-博伊特的问题的呢?”
“我有提供消息的人。”
格林德从未把自己当作为一个提供消息的人。他只不过是一个薪金低微的法警,有一套制服,一支枪,还有一些要付钱的帐单。他因他太太超支使用信用卡而将受到西尔斯百货公司的起诉。他想擦掉额头上的汗但却不敢动弹。
“有提供消息的人。”哈里用嘲讽斯利克的口吻重复道,“当然,你有提供消息的人,莫勒先生,我假定是这样的,你那时不在这儿,有人告诉了你,这就是说你有一个提供消息的人。那么,给你提供消息的人是谁呢?”
那位满头银发的律师马上站起来准备发言,他身穿一般大法律顾问公司的标准服装——黑西装,白衬领,一条印有醒目的黄色条纹的红领带和一又黑皮鞋,他的名字叫阿利芬特。他是一个合伙人,一般情况下是不出庭的。“法官大人,请允许我发言。”
哈里脸上现出一副古怪神情,他慢慢地从证人那边转过脸来,张大着嘴,好像对这鲁莽的插话感到吃惊。他怒视着阿利芬特,后者在重复着自己的话:“法官大人,请允许我发言。”
哈里把他晾在那里好半天,然后开口说道:“阿利芬特先生,你以前从未来过我的法庭,对吧?”
“没有,先生,”阿利芬特答道,他仍然站在那里。
“坐下,阿利芬特先生。”哈里指着他说道。“在我的法庭里不用站着,坐吧。”
阿利芬特尬尴地坐回到他的椅子里。
“好,你想说什么,阿利芬特先生?”
“哦,法官大人,我们反对您提出的这些问题,我们也反对法庭对莫勒先生的询问,我们的依据是根据宪法第一修正案,莫勒先生的报道是受到保护的言论自由。现在……”
“阿利芬特先生,法典中可用于青少年案件中的秘密听证会的有关部分,你可曾读过?你肯定读过。”
“是的,先生,我读过。坦率地说,大人,对于这一部分我有一些不解的地方。”
“噢,是吗?那说来听听吧。”
“好的,先生。据我看来,法典这部分的文字中有违反宪法的地方。我这里有些其他的案例……”
“违反宪法?”哈里扬起眉毛问道。
“是的,先生。”阿利芬特语气肯定地答道。
“阿利芬特,你知道法典的这一部分是谁写的吗?”
阿利芬特转向他的同事,就好像他的同事什么都知道似的,然而后者却摇了摇头。
“是我写的,阿利芬特先生。”哈里大声说道。“是我,你忠实的仆人。如果你对本州与青少年有关的法律稍有了解的话,你就会知道我是这方面的专家,因为法律是我写的。现在,对此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斯利克一下瘫在了他的椅子上。他经历过上千次审讯的场面,他目睹过在辩论中律师被愤怒的法官击得惨败的情形。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倒霉的往往是律师的当事人。
“法官大人,我坚持认为它是违宪的。”阿利芬特勇敢地说。
“阿利芬特先生,目前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就第一修正案的问题和你进行一场激烈的辩论。如果你不喜欢这条法律,那你可以对它提出上诉,让他们修改它好了。说真的,对此我一点也不介意。然而现在,我就要错过午饭时间了,所以我要求你的当事人马上就回答我的问题。”他回过脸来看着斯利克,后者正满怀恐惧地等待着他的发难。“那么,莫勒先生,究竟是谁给你提供的消息?”
格林德感到自己马上就要呕吐了。他把两只大拇指插进腰带,使劲顶住胃部。从信誉方面来看,斯利克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对给他提供消息的人他一向都是给予保护的。
“我不能泄漏给我提供消息的人的身份,”斯利克说道,他努力使他的话带上一种强烈的戏剧效果,就好像他是一个甘愿面对死亡的殉道者。格林德长吁了一口气,这句话听来是那么样地甜密。
哈里立即向那两个执法人员发出示意;他说道:“莫勒先生,我认定你犯了藐视法庭罪,现在判你入狱。”那两名执法人员来到了斯利克的身旁,斯利克慌乱地左右环顾,乞求帮助。
“法官大人,”阿利芬特想也没想就站起来喊道,“我们反对你这样做!你不能……”
哈里没有理会阿利芬特。他对那两个执法人员吩咐道:“把他关到市监狱去,将他同其他犯人一样对待,别给什么优待。星期一我再宣他到庭接受另一次审讯。”
那两名执法官使劲把斯利克从椅子上拖了起来,给他戴上了手铐。“帮帮我!”他朝阿利芬特喊着,而阿利芬特则在喊:“他的言论是受到保护的,法官大人,你不能这样做。”
“我就这样做了,阿利芬特先生。”哈里吼道。“要是你再不坐下来,你就会和你的当事人呆在同一间牢房里。”
阿利芬特一下子跌坐到他的椅子上。
他们拽着斯利克走到了门口,就在他们开门的时候,哈里又吩咐了最后一件事;他说:“莫勒先生,要是在你呆在监狱里的这段时间内我再在你们的报纸上读到你写的一个字,那么我就要让你在狱里呆上一个月,然后再重新传你到庭,你听明白了吗?”
斯利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斯利克,我们会上诉的。”当那两个执法人员将斯利克推出法庭并关上门时,阿利芬特向斯利克许诺道,“我们会上诉的。”
黛安-斯韦坐在一把笨重的木椅子上,怀里搂着她的大儿子,双眼注视着透过B号证人候审室里那满是灰尘、并已破裂了的百叶窗渗进屋里来的阳光。他们的眼泪已经干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想要我们去波特兰市。”她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他的手臂。
“里基把事情对你说了吧。”
“说了,昨天我们谈了好一会。对里基来说那里是一个很好的去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生活。”
“听起来不错,可是那让我害怕。”
“我也害怕,马克。我不想在今后的四十年里总是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我们能得到另一所活动住房吗?”
“我想是可以的。今天早上我和塔克先生谈过,他说他已为我们的活动住房索得了一大笔保险金。他说他可以给我们一所新的住房,我还可以回去干我原来的活。实际上他们今天早上还将我的工资支票寄到医院来了。”
当马克想到能重新回到活动住房集中地,再和其他的孩子一起到处闲荡时,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他甚至还想上学。
“这些人是非常凶恶的,马克。”
“我知道,我见过他们。”
她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你见过什么?”
“我想这是我忘记告诉你的另外一件事情。”
“我很想听听。”
“那是几天前发生在医院的事,我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它们全都混在了一起。”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就把他与那个拿着弹簧刀和他的家人照片的人的遭遇经过统统告诉了她。在正常情况下,她,或无论是哪个母亲,都会对此感到震惊的,然而对黛安来说,这只不过是这可怕的一周里所发生的又一件事。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她问。
“因为我不想让你担心。”
“你要知道,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把一切都告诉我,也许我们还不会陷进这个麻烦呢。”
“别抱怨我,妈妈,我受不了。”
她也受不了,所以她就停止了抱怨。雷吉在外面敲了敲门,门开了。“我们得去了。”她说。“法官正等着我们呢。”
他俩跟着她穿过大厅,走过一个拐角。两个执法人员跟在他们的后面。“你紧张吗?”黛安问他。“不。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妈妈。”
当他们走进法庭时,哈里正在一面嚼着三明治,一面翻弄着文件。芬克、奥德以及少年法庭的当日起诉人都已一齐坐在了桌边。他们都很安静,显得很有克制,同时也显得对这一切都很厌烦。他们在等着那个孩子快点出现,这点看来是不会有问题的。芬克和奥德的注意力被那位法庭笔录员的双腿和短裙给吸引住了。她的身材很是让他们想入非非……细腰、结实的乳这是房,还有修长的腿。在这座破旧的法庭里,唯有她的存在才给了他们一点乐趣上的补偿。
哈里看着黛安,向她投去了一个最最善意的微笑。他那一嘴大牙长得很整齐,此刻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暖。“你好,斯韦女士,”他用甜美的声音招呼道。黛安朝他点了点头,竭力想微笑一下。
“见到你我很高兴,然而让我感到遗憾的是我们不得不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谢谢你,法官大人。”黛安柔声对这个曾命令她儿子入狱的人说道。
哈里用一种轻蔑的眼光看着芬克,开口道:“我相信在坐的每个人都读过了今天早上的《孟菲斯报》。上面登载了一篇有关我们昨天法庭活动的有趣报道;写这篇报道的人现已被关进了监狱。对这件事我还想进行进一步的调查,我自信能找出那个泄露消息的家伙。”
站在门口的格林德突然感到自己又病了。
“待我查明了这件事,我将把它定为藐视法庭罪。所以,女士们,先生们,请管好你们的嘴巴,不要泄露一个字。”他拿起了文件,问道:“哦,芬克先生,福尔特里格先生上哪儿去了?”
芬克稳稳地坐在他的位子上,答道:“法官大人,他在新奥尔良。按你的要求,我们备有法院授权证明,我这里有一份复印件。”
“很好,既然这样我就信你的话吧。书记员女士,让证人宣誓。”
书记员女士将手扬在了空中,朝马克大声喊道:“举起右手。”马克笨拙地站起身来,宣了誓。
“你就坐在那里吧。”哈里说。马克的右边坐着雷吉,左边坐着黛安。
“马克,我问你几个问题,行吗?”
“好的,先生。”
“克利福德先生临死之前有没有对你说起过关于一名巴里-马尔丹诺先生的任何事情?”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克利福德先生有没有提起过博伊德-博伊特这个名字?”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克利福德先生有没有起说过有关博伊德-博伊特谋杀案的事情?”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克利福德先生有没有告诉你博伊德-博伊特的尸体目前藏在哪儿?”
“我不回答这个问题。”
哈里停止了提问,在看着他的记录。黛安屏住了呼吸,茫然地看着马克。“没事,妈妈,”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大人,”马克用一种坚决的、充满自信的声音说,“我想让你知道,我不回答的理由和我昨天说的理由是一样的,我害怕,这就是全部理由。”
哈里点了点头,但却不带任何表情,他既不生气也不高兴。“法警先生,将马克带回证人候审室,让他呆在那儿直到我们结束。在送他去拘留所之前可以让他同他母亲谈谈。”
格林德的双膝发软,但他还是强撑着将马克领出了法庭。
哈里拉开了他的法官袍的拉链,说:“下面让我们继续,不必记录了。书记员女士,还有你,格雷格女士,你们去吃中饭吧。”这话不是提议,而是要求。哈里想使法庭里少一些耳目。
“芬克先生,去叫联邦调查局的人。”哈里发出了指示。
麦克苏恩和一位神情疲惫的名叫凯-奥-刘易斯的人被叫了进来,他们在奥德的后面坐了下来。刘易斯是一位大忙人,在华盛顿,有一千件重要的事情堆在他的案头等着他去处理,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他不止一百次地问自己他干嘛要到孟菲斯来。当然,是沃伊尔斯局长要求他来这里的,这使他充分认清了他的那些事情孰重孰轻。
“芬克先生,在听证会开始之前你说过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我应该知道。”
“是的,先生。刘易斯先生很想谈谈这事。”
“请吧,刘易斯先生。请简短一些。”
“是,法官大人。我们监视巴里-马尔丹诺已有好几个月了。昨天我们通过一个电子装置得知了马尔丹诺同保尔-格朗克的谈话内容。谈话是在法语区的一家酒吧里进行的。我认为你有必要听听它的内容。”
“你有磁带吗?”
“有,先生。”
“那么放来听听吧。”哈里突然对时间不再关心了。
麦克苏恩迅速地在芬克前面的一张桌子上装好了一台放音机和一个话筒,刘易斯将一盘微型磁带插了进去。“你将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马尔丹诺的。”他解释道,那样子就像是一位准备做演示的化学家。“然后是格朗克的。”
随着一阵清晰但又伴有沙沙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整个法庭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全部谈话内容都被捕获了:马尔丹诺建议结果那个孩子,格朗克对于如何接近那孩子存有疑虑,马尔丹诺出主意要结果那孩子的母亲和兄弟,格朗克对他滥杀无辜表示反对,马尔丹诺还说要杀了那孩子的律师,接着传来了马尔丹诺说要在律师行业中创造奇迹的笑声,然后是格朗克就他如何烧了那所活动住房所做的炫耀,最后,他们计划那天夜里在律师的电话上安装窃听器。
这真令人毛骨悚然。芬克和奥德已经听过不下十次了,因此他俩对此未作任何表示。当雷吉听到他们如此漫不经心地拿她的性命这件事取笑时,不禁闭上了双眼,黛安被吓呆了。哈里一个劲地盯着那只话筒,好像他能看到那两个家伙的脸。磁带放完了,刘易斯按下了按钮,这时哈里只说了一句话:“再放一遍。”
他们又听了一遍,这一次震惊的程度减弱了。黛安发起抖来,雷吉抓住她的一只胳臂,力图显得勇敢,然而那段要杀掉那孩子的律师的轻松谈话仍让她感到不寒而栗。黛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她想起了里基,此刻他正由格林韦大夫和一名护士照看着,不禁为他的安全而祈祷起来。
“行了。”当磁带停下来后哈里说道。刘易斯在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在等着法官大人发指示。哈里用手帕擦了擦眼睛,然后又饮了一大口冰茶。他朝黛安微笑道:“现在,斯韦女士,你该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要让马克呆在拘留所里了吧?”
“我想是明白了。”
“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他拒绝回答我的问题,然而在目前情况下,它已没有第二个原因重要了。正如你刚才听到的那样,他有极大的危险。你认为我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将这样一个难题摆到一个受到惊吓、忧心忡忡并失去了正常理智的人的面前显然是不公平的,黛安不喜欢他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只是摇了摇头,嘴里咕哝道:“我不知道。”
哈里开始说话了,他说得很慢,毫无疑问,对于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他知道得非常清楚。“雷吉告诉我说,她同你就证人保护之事进行过讨论,告诉我你对此是怎么想的?”
黛安抬起了头,咬着自己的嘴唇。她想了几秒钟,努力使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录音机上。最后她朝录音机点了点头,审慎地开口说道:“我不想让这些家伙在我们今后的生活中整天追随着我和我的孩子。我担心一旦马克向你们说出了你们想要的东西,这种事情就会发生。”
“你们会受到联邦调查局的保护,联邦政府的每一个必要的机构都会向你提供保护。”
“但对于我们的安全却没人能够完全担保。大人,这些是我的孩子,而我是一个单身母亲,再没有什么其他人了。如果我犯了一个错误,我就会失去,噢,对此我连想都不敢想。”
“斯韦女士,我认为你们会安全的。目前受到保护的政府证人有成千上万名。”
“可是有些证人却被找到了,不是吗?”
这个问题是以平静的口吻问出的,但却击中了要害。有些证人的确丢了性命,这一点无论是麦克苏恩还是刘易斯都不能否认。法庭上出现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哈里带着强烈的同情说道:“那么,斯韦女士,你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你们为什么不能把这些家伙抓起来?把他们关在什么地方。我的意思是,看起来这帮人在自由自在地到处乱窜,恐吓我和我的家人,还恐吓坐在这儿的雷吉。那些该死的警察都在做些什么?”
“据我所知,斯韦女士,昨天夜里他们已经实施了一次逮捕行动。现在,警察正在寻找那两个烧了你们的活动住房的人,他们来自新奥尔良,一个叫博诺,另一个叫皮瑞尼,但警察还没找到他们,我说得对吗,刘易斯先生?”
“对,先生。我们认为他们现在仍在这个城市里。大人,我想补充一点,就是新奥尔良的联邦检查官准备在下星期初对马尔丹诺和格朗克起诉,他将指控他们犯了妨碍司法罪。所以,他俩很快就会被拘留。”
“可这是一桩黑手党犯罪,不是吗?”黛安问。
无论是哪个傻瓜,只要他会读报,都知道这是一桩黑手党犯罪。这是一名黑手党的枪手所进行的一次黑手党式的谋杀,在新奥尔良,这名枪手的家族充当黑手党恶棍的历史已有四十年了。黛安的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但它的含义却再清楚不过了,那就是:黑手党是一支拥有无数士兵的无形的军队。
刘易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所以他就等着法官大人开口。而哈里同样也希望让这个问题就这么过去。于是,法庭又一次为一阵长时间的、尬尴的沉寂所笼罩。
黛安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一种更加坚决的声音说道:“大人,等你们这些人能让我亲眼看到一种能够完全保护我的孩子的办法时,我再帮助你们。在此之前我不会帮你们的。”
“那么你想让他呆在监狱里喽。”这句话芬克是脱口而出的。
她转过身,怒视着芬克,他俩之间的距离还不到二十英尺。“先生,我情愿他呆在抱留所里,而不是呆在坟墓里。”
芬克倒在他的椅子里,两眼盯着地板。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哈里看了一下他的表,拉上了袍子上的拉链,说:“我建议我们下星期一中午再见,让我们每次用一天时间来处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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