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震见了方观承,当然有一番表功的说法,说是到了通州托仲四去找仓书秦五,转托其师刘铁珊,一定肯帮忙。李卫的棺木,定可安然运回徐州。
“这也了掉一桩心事。不过,欠了刘铁珊一个情,以后不知道怎么还法?”
“只要方先生外放了,不论山东直隶,怕没有还他们情的机会?”
方观承久有志于外用,能一展他的吏才,所以曹震如此说法;紧接下来,他就要谈弘昌的事了。不过他很谨慎,特意先做一番探问。“方先生,你是不是听说了,由哪个王府,有一笔数目不小的现银,要运到广东去?”
“没有啊!”方观承诧异,“王府为什么要运现银到广东去?”
“是啊!我也纳闷儿。而且这笔款子,还真不少,到底王府有什么在广东的大用途,要运那么多银子去。”
“多少?”
“二十万。”
“二十万”。方观承面色不同了,“是哪个王府?”
“怡王府。”曹震接着补充,“据说是怡王府的一位贝勒。”
“那不是弘昌吗?”方观承低声问到:“是怎么回事?请你详详细细告诉我,越详细越好。”
曹震所知得实在有限,但在方观承已很有用。弘昌是理亲王弘皙的死党;此人本性喜事,不服教训,当年敬畏小心,一步不敢走错的怡贤亲王,特为把他圈禁在家。到的怡王去世,先帝降旨释放,封为贝子,好让他成服守制。“今上”继位之后,为了笼络起见,将他进封为贝勒,可是他跟弘皙的从迹,依然亲密如故。这一回要运二十万现银到广东去,无疑的跟弘皙有关;因为弘昌是个纨绔,金钱到手即尽,何来二十万现银?成疑问的是,这二十万银子的用途?往好处去想,想不出做什么事,要花如许巨款?往坏处去想,用途可就多了,招兵买马,会同广东防军叛变、购买西洋军火等等,二十万银子也许还不够。
“我会想法子把原因找出来。”方观承说:“这件事我得先跟王爷谈;通声,除了王爷问你以外,你别跟任何人提一个字。”
“我明白。”
于是约定曹震每天要跟方观承见一次面,彼此交换消息。但实际上只是曹震将从仲四口中了解的情形,向方观承和盘托出而已。据仲四说,这笔买卖已经谈成了,是笔大买卖,因为二十万银子要从各地区收兑,一笔在汉口、一笔在太原,限明年二月底以前运到广州。这一来一笔买卖化成三笔,保费加个倍都不止。据仲四估计,这一趟辛苦,起码可分两千银子,随意他准备亲自出马。
“买卖虽好,风险也不轻,尤其是你老关照,我非得自己去,才能照顾得下来。不过,”仲四特别加强了语气说:“震二爷,别的我都不在乎,哪怕白当差都无所谓:就是一样,千万别让我经官动府。京城周围有你老在,我不怕;到了外省,倘或出了麻烦,呼应不灵,就算你老想救我,也要想想‘鞭长莫及’这句老古话。”他的意思很明白,怕的是由这二十万银子中,掀起什么谋逆造反的大案,那是一道上谕,责成地方官沿途捉拿,成了“钦命要犯”,即使解到京中,得以洗刷清白,无罪释放,但苦头已经吃足了。为公为私,曹震都需要向仲四拍胸担保;但谁又能担保他呢?曹震心想,光是一个方观承是不够的,他希望平郡王福彭能有个明确的表示。
“方先生,”他细说了仲四的心情以后,面色凝重地说,“这十天来,只有我跟你说的话,没有你跟我说的话;我对仲四是在不大好交代。”
“通声,我也知道不大公平。”方观承脸上显得满怀歉疚地说:“不过,这件事内幕非常复杂;我不先告诉你,实在也是为你好,不愿意让你无端担忧。反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到最后你就知道你现在纳会儿闷是很值得的。““不错,我很放心方先生,只是说给人家听,人家未见得相信。”
“你要怎么说,人家才能放心呢?”
“除非——”曹震趁势说道:“除非我见了王爷,由王爷亲口交待,绝不会出事。我要能这么说,人家才会相信。”
“你要见那位王爷?平郡王?”
“是。”曹震问到:“我还能见那位王爷?”
“我以为你想见庄亲王呢!你要见平郡王还不容易,你们是至亲。”
“不错,至亲!”曹震怕他故意闪避,紧盯着说:“不过公私得分一分;这件事是方先生交待的公事。”
“不敢,不敢!我哪有资格交待你老兄干什么,无非奉命转达而已。”方观承略停一下,凑近他耳边说:“通声,我告诉你一句话吧,足下大名曹震二字,已经简在帝心了。”
“真的?”
“当然真的。”方观承意似怫然,“通声,你莫非疑心我是在胡说八道?”
“言重!言重!”曹震急忙致歉,“恕我失言。”话虽如此,心里却很得意,非得是这种态度,才能逼出他的真话来。
到的第二天,曹震刚起床不久,便有门上来报,说“王府”派了人来。曹家上下所说的“王府”,当然是指平郡王府,但不一定是指石驸马大街,已历数世,原称“克勤郡王府”的平郡王府。原来平郡王为了好些皇帝交待的差事,不但要“守口如瓶”,而且还需“密意如城”,言语行踪,泄漏不得半点,所以在鼓楼附近,另设了一座公馆,处理机密事务,非极亲信的人是进不去的。在曹震,如说“王府派人来请”,必得问清楚,是在石驸马大街,还是鼓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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