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慌张地说:“这东西到底是狼还是人,怎么看起来和人差不多?这他娘的,太邪门了!”
老绝户冷笑着:“狼又怎么样?人又怎么样?这世上的人还不如狼呢,还不如去做狼!”
我顾不上跟他辩论这些,死死盯住底下的狼群,总觉得这群狼不一般,不会做傻事,它们费劲巴力堆了那么高一堆柴禾,并不像是单纯搭台子那么简单,但是又想不到它们到底想做什么。
老绝户想了想,说:“不管它,快走!”
我也跟着他,低着头只顾着快走,从柴草堆走过去时,我还有些紧张,想着那群狼会不会在柴草堆上再叠个罗汉,蹿上来把我们给抓下去。看了看,那些狼并没有反应,只是在我们经过时,都仰着头看着我们,像是在计算着什么。
我们迅速穿过了柴草堆,抬头看看,前面还有五六米远,就到了尽头,才松了一口气,想着别管这帮狼有多邪门,等到了小山坡处,谁还搭理这帮傻狼?
回头看看,那狈骑着巨狼还站在我们身后的柴草堆处,见我们顺利通过,它从巨狼身上跳下来,狼群立刻分开一条路,让它进来。那狈竟然直立起身子,两只脚站住,两只手背在后面,围着大柴禾堆转了一圈,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它回头做了个手势(真的是手势!它伸出右爪子,像人一样,手背朝外,果断往后一移),狼群哗啦一下退到十米开外,只有那只巨狼没退,还在它身边蹲着。
这时候,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那只狈,那只像人一样直立起身子的狈,伸出手在肚子上摸了摸,竟然摸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像烟卷一样的东西(老绝户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声叫道:“火折子,它竟然有火折子!”),用牙咬掉盖子,晃了晃,然后丢到了柴草堆底下。柴草堆底下多是干草,一遇到明火,迅速燃烧起来,很快整个柴草堆都烧着了,火苗蹿得老高,正好烧到铁链子上。我忍不住叫起来:“操,这狼还懂火攻!幸好咱们跑得快,不然就被烧熟啦!”
老绝户却脸色苍白,颓然道:“完了,完了,全完了!想不到我老绝户算了一辈子狼,到头来果然还是死在这群狼手里!”
我听他说的凄惶,忙安慰他:“怕什么?这群狼确实邪乎,但是没用!你看,它们算错了一招,这不还是被咱们给逃出来了吗?就让它们可劲烧吧,烧到天黑也烧不掉咱们一根汗毛!”
老绝户苦笑着:“你看看前边!”
抬头看过去,发现前面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堆高高的柴禾堆,那只狈直立着身子,站在那里,带着些嘲弄地看着我们,然后挥了挥爪子,嗤啦一下,这堆柴堆也烧着了,熊熊烈火拦在前方。我想往后退,却觉得后背一阵灼热,才想起后面早烧起了一堆火,这下子完了,我们被困死在铁链子上了。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一下子全明白了。
所谓的狼群叠罗汉,狈顺着铁链子追赶我们,其实都是狼制造的假象,它们真正的目的是想把我们赶到铁链靠近尽头的地方,然后在我们身后放一把火,把我们的后路给断掉,现在在尽头处再放一把火,把我们的前路再断掉。两头的大火都烧起来,我们跑都没地方跑,等铁链子烧红,我们掉下来,就是我们亡命之时了。
可怜我们还想着那狈在铁链子上爬得慢吞吞的,根本抓不到我们,谁想到它根本就不是为了追赶我们,而是让我们以为它们只有这点本事,好驱使我们赶紧往前爬,一直爬到它们的圈套里去。
我真是太小看了这群狼,这群狼有谋略、有战术、有配合,甚至还会诱敌深入,麻痹敌人,我们真是把它们想得太简单了,结果最后中了它们的圈套,被困死在这条铁链子上。不对,说困死在铁链子上也不可能。只要那狈将柴堆点着,大火顺风烧过来,即便我们不被烧死,也会被烧得滚烫的铁链子烫下去,被底下的狼群瞬间撕成碎片,这招实在是万无一失,太他娘的狠啦!
当时我心灰意冷,想着反正都是死,索性杀几匹狼,拉几个垫背的,想掏出弓弩,却发现我的两只手都发抖了,别说瞄准,估计连弓弦都上不了。老绝户看了我一眼,知道我的想法,他着急地说:“后生,快把弩给我!小心点,别被它们看见了。”
我想了想,脱下身上的外套,裹住弓弩,递给他,这时候要是想活着出去,也只能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老绝户隔着衣服,“哗”一下撑开弓弩,瞄都没瞄,猛然掀开衣服,朝着那只狈射出去一箭。
此时,那狈直立起身子,正看着熊熊燃烧的火堆出神,眼看着那支箭又快又狠,笔直朝着它脖子处射出,它身边那只巨狼却向前猛然一跃,用身子挡住了那支弩箭。弩箭噗一声射穿它的身子,疼得它嗷嗷直叫。
形势陡变,群狼一怔,那只狈也愣了一下,随即扑倒在地上。这时老绝户“嗖”一下又射出第二支箭,那箭冲着狈直射过去,被它往下一扑,把头颅身子避了过去,却不偏不倚,正好射穿了它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它牢牢钉在了地上。
我顿时大喜,叫道:“它跑不了啦,快射!射死它!”老绝户又搭上一支弩箭,瞄准了底下的狈,却没有射出去,只是死死盯住了它。
那只狈的尾巴被钉死在地上,身子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像被钉住尾巴的根本不是它一样,反而昂起头,直勾勾看着老绝户。老绝户开口了,声音冰冷而无情,说:“移开底下的柴堆,让我们过去。”我有些惊讶,老绝户这话分明是对底下的狈说的,难道它能听懂人话?这老绝户是不是疯掉了,要是按老子的意思,管他娘的三七二十一,擒贼先擒王,一箭射死这狈,那狼群群龙无首,搞不好就被我们给吓跑了。
那只狈和老绝户对峙着,火堆噼里啪啦燃烧着,火势越来越大,我觉得铁链子开始有些温热,估计用不了多久,铁链子就会给烧红了。
我有些着急,想催着老绝户快点动手,这时候那狈却直立起身子,冲我们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让身边的狼群慢慢撤退到一边。那只巨狼左肩上插着一支弩箭,弩箭力量很大,深入狼身大半,这时候还在那儿眼睁睁看着狈,不愿意离开。
狈用爪子拍了拍它,挥了挥手,让它也离开。那巨狼才挺起身,喉咙里咕噜一声,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叫声,悻悻走开了。
这时候,让我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那狈待群狼走远了,竟然转过身,用两只爪子握住箭杆,生生将箭杆从泥土中拔了出来,然后坐在地上,慢慢把箭杆从尾巴上抽了出来,扔在一边。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不仅惊讶于这狈的老谋深算,还惊讶于它就这样从容地把箭从尾巴上抽出来,难道不怕疼吗?
那狈拔出箭杆,尾巴拖在地上,最后看了我们一眼,缓缓后退。狼群中又跑来一只大狼,它把两只前爪搭在大狼脖子上,骑着大狼,大狼率先向外跑出去,接着群狼都跟在它身后,鱼贯向外跑走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这群狼折腾了那么久,就甘心这么走了?再说那狈已经逃出了我们的射程,它们大可以坐在远处,眼睁睁看着我们被火烧死,或者派出几只不怕死的狼在旁边猎杀我们,它竟然真这样走了?
扭过头看看,那群狼跑得飞快,很快便消失在了薄雾中,一点影子也看不到了,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我怕它们还会回头,催着老绝户快点走,或者我们索性直接跳下去,不然待那群狼反悔了,我们就又被困死在这里了。老绝户却点着了旱烟袋,狠狠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圈,说:“它们不会再回来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了心,问他:“那狈真是成了狼精,他娘的跟它比,我倒是觉得自己变成了狼,它倒成了猎人!”
老绝户哈哈大笑,说:“到底谁是狼,谁是人,还不好说呢!”我也感慨:“看来这狼还真不能小看,这家伙,我看它们简直像修过《孙子兵法》一样!不过我搞不明白,那狈为啥退兵了,它本来是取胜了嘛!”老绝户没有说话,又在铁链子上坐了一会儿,火势渐渐小了,铁链子也恢复了冰冷,他在铁链子上磕掉烟灰,把弓弩还给我,说一声:“走起!”两人迅速通过了下面的火堆,终于到了石柱子上,顺着石柱子滑了下来。
老绝户大步流星朝着前面的小山坡走去,我还有点心虚,猫着腰小心看着四周,确定了确实没有埋伏的狼,才放心朝前走,走了几步,看见前面丢着一杆弩箭,才想起这就是那只狈从尾巴上拔出来的箭。我这次带的弩箭有限,每一支都可能救命,当然要过去捡回来。把弩箭拿在手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又想不出有什么不对,但还是将它收进了裹在背包里的箭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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