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宫的职能在最初只是杨广的行宫,设立的部寺等职能部门较少,在去年隋军攻克太原不久,就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扩建,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等等部门都有了自己的办公场所。
其中御史台位于东南角,是一栋三层的红sè小楼,但由于它拥有监察权和抓捕权,所以又修建了地下室,作为御史台临时拘押人犯的牢狱。
从崔府回来,杨元庆便直接来到了御史台,御史大夫是杨善会,紫微阁七相之一,但他只是一个挂名,并不过问御史台的具体事务,具体事务由三名御史中丞负责。
一个是负责监察京城百官的韩寿重,一个是负责地方官府监察的刘蒙,另一个是负责御史台内部事务的戴崇运。
除了三名御史中丞外,还有十二侍御史和二十四名监察御史,连同御史大夫,御史台一共有四十人,负责整个大隋王朝的监察运转。
这次发生在赵郡房子县的义仓粮案,虽然杨元庆已经杀了县令和县丞,但事情并没有结束,从县令徐守信心腹那里得到的口供,和徐守信书房里搜查出的一些行贿记录,又挖出了徐守信的上司,赵郡太守张冀北。
记录中清晰地显示,张冀北知道徐守信贪污义仓粮之事,并默许了徐守信的贪污,作为回报,徐守信事后将分两成的好处给张冀北。
由于这个受贿因为还没有发生,可以不算,只能算是渎职,但在徐守信的记录中,他每年向张冀北行贿五千吊钱,以维持他的上上好评。已经连续三年。
但这仅仅只是房子县。赵郡管辖十一县,其他县的行贿情况呢?当然,查张冀北的受贿罪只是借口。杨元庆是要用张冀北来震慑河北官场。
杨元庆走进了御史台大门,韩寿重早已得到消息,在大门口等候了。韩寿重深施一礼,“参见殿下!”
杨元庆点点头,“张冀北招供了吗?”
“启禀殿下,此人的嘴非常硬,死活不肯招,受贿之事一概不承认,动刑也没有用。”
韩寿重叹了口气,“卑职会想办法让他招供。”
“带我去看看他。”
众人连忙领着杨元庆向地牢走去,从一间屋子走下台阶。越走越深,大约走了三四丈,眼前变得昏暗起来。墙壁上点着油灯。空气混浊,yīn冷cháo湿。地牢里给人一种yīn森恐怖之感。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来到一扇铁门前,有狱卒开了铁门,十几名亲卫和御史台官员簇拥杨元庆走进了铁门。
铁门内是一间石屋,用大青石砌成,显得十分空旷,石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角落里点着一盆火,八名jīng壮的大汉赤着上身,满脸横肉,目光凶狠地盯着屋子zhōng yāng的一座铁笼子。
铁笼约八尺大小,手臂粗细,铁笼子一角软软坐着一人,脚上拴着铁链,赤着上身,身上遍体鳞伤,正是上午被押解而来的张冀北,此时他已晕了过去,头软软地搭在笼子上。
张冀北是实行三堂大会审,由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和御史中丞三者共审,但这种三堂大会审是后面才进行,首先是要张冀北招供画押,然后由三堂会审对招供的事情进行一一确认,最后由三方签字定案。
这时,主审侍御史见楚王居然来了,连忙上前躬身禀报:“殿下,人犯刚审讯完,已经晕过去了。”
杨元庆看了一眼张冀北,“把他弄醒!”
‘哗!’两名大汉将两桶凉水泼在张冀北身上,半晌,张冀北呻吟一声,慢慢苏醒了。
杨元庆摆摆手,“所有人都退下去!”
众人不敢抗令,纷纷退下去了,石屋里只有杨元庆和张冀北两人,杨元庆走到他身边,冷冷注视着他。
张冀北吃力地移动一下身子,抬头望着杨元庆,也冷笑一声,“让殿下失望了吧!”
杨元庆淡淡一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注视着他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张冀北本想啐杨元庆一脸,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想到了自己妻儿,这一口啐下去,他是痛快了,但妻儿就没命了。
张冀北扭过头去,不理睬杨元庆,脸上充满了一种不屑的神情。
杨元庆却不管他的态度,继续道:“我不妨给你明说,不管你招招,你都死定了,我需要用你的脑袋来震慑河北官场,但我知道你有个儿子,叫张继宏,现在崔学里读书,书读得很不错,年年在崔学考三甲,你还有一个女儿,许给了崔弘元的侄子,如果你按我的要求招了,那么你儿子不会受你的影响,如果考上科举,我会正常录取他,给他一个仕途。”
说到这,杨元庆的语气变得yīn冷起来,“可如果你不招,不仅你要被剥皮充草,你的儿子,还有你的妻女一个都活不成!”
张冀北浑身一震,但他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吭声,眼睛依旧盯着铁门,但目光却有些变得复杂起来,他想起了杨元庆将徐守信一家十一口人满门处斩。
杨元庆感觉到了他情绪的微妙变化,他心里明白,其实张冀北这样死扛着,这里面并没有什么民族大义的成分,无非是不想出卖崔弘元,从而保住他的儿子,说白了,还是为了利益,所以他就从利益着手,一步步瓦解他的心中防线。
有些事情用酷刑是解决不了,比如条件交换,审问官没有这个权力,但杨元庆就不一样,他是最高权力者,任何事情,他可以答应,也可以不答应。
他的态度有时比酷刑还管用,张冀北明显有点动摇了,杨元庆不慌不忙又道:“刚才我还说漏一个人,你的老家是信都郡鹿城县,你在老家有一个侄子,叫张荣广,今年只有三岁,他也一样,你招了,他会平安无事,你若不招,他的人头也会立刻落地!”
张冀北浑身剧震,他终于回过头,不可思议地望着杨元庆,老家的所谓侄子实际是他的私生子,是三年前他在崔府喝醉酒,和崔弘元派来伺候他的侍女发生了关系,侍女后来就生了这个孩子。
这件事极为隐蔽,连他的妻子都不知,只有崔弘元一人知晓,从杨元庆的语气中,显然杨元庆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会是谁告诉他,只有一个可能,难道是。。。。。。
杨元庆从怀中摸出一个盒子,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白瓷茶杯,薄如白纸,晶莹如玉,他眯眼笑了起来,“你应该认识这对杯子吧!有人献给了我。”
张冀北一眼认出了这对杯子,是薄影杯,是博陵崔氏传了三代的珍贵之物,从来都是由家主珍藏。
张冀北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难怪杨元庆知道他私生子之事,是崔弘元出卖了自己。
他心中一阵绞痛,一口血喷了出来,心中万念俱灰,自己拼死要保护的人,最后却先出卖了自己,杨元庆手中薄影杯此时如一把锋利的剑,将张冀北一剑穿心。
杨元庆站起身,淡淡道:“我给你两天时间,你自己考虑吧!两天之内不会动你的刑,两天后,你招不招都是一回事了。”
说完,杨元庆转身便走,这时铁笼里传来张冀北低沉的声音,“殿下,你说话可算数?”
杨元庆停住脚,冷冷道:“我杨元庆是大隋皇帝陛下,我会对你这个小人物失信吗?”
“好!”
张冀北终于答应了,“我和你交换!”
。。。。。。。
卢豫也是紫微阁七相之一,他的具体职务是刑部尚书,称病两天后,今天他上朝了,不过他没有来紫微阁,而是在刑部官房办公。
卢豫是洛阳宰相卢楚之弟,他不仅继承了兄长的家主之位,也继承了兄长的强硬路线。
卢豫并不像崔弘元那样懦弱好sè,他是一个极为jīng明的家主,拥有一种优秀的品德,严厉而自律,在他身上没有任何丑闻,更没有贪污受贿的劣迹。
相比崔弘元的原则xìng较弱,看不透局势,而他的原则xìng极强,而且能看透大局。
他很清楚杨元庆清查义仓粮食的目的,实际上就要清洗河北官场,或许不是全盘清洗,但一种重要的职务,如太守、长史之类,肯定要换掉。
清理河北官场只是第一步,他的最终目的是要打压士族对朝廷的影响,即使不能将世家连根铲除,但至少也要遏制住世家的壮大,然后在慢慢打压。
卢豫很清楚杨元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试探,如果河北世家反抗不大,那么他的清洗风暴就会刮得更烈,如果遭遇河北世家的坚决抵制,那么杨元庆的清洗风暴就会收敛一点。
这也是卢豫比较强硬的原因,当然,河北有三大世家,光靠范阳卢氏可不行,还要靠博陵崔氏和清河崔氏的一致抵抗。
而清河崔氏遭遇了沉重打击,崔君素又是杨元庆的心腹,指望不上,所以博陵崔氏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
偏偏崔弘元态度暧昧,抵抗意志不坚定,明明约好今天一起上朝,他却称病没有来,着实令卢豫恼火。
临近中午时分,卢豫收拾一下桌子,准备去吃午饭了,这时,一名从事快步走进来,手中拿一份请柬。
“启禀相国,楚王殿下命人送来请柬,请相国中午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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