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谶语孔德绍早巳经听说,他也在家仔细研究过,接过报告,孔德绍便摇摇头道:“王爷,我估计这里面有阴谋。”
窦建德的脸色有些沉了下来,这个孔德绍哪里都好,头脑敏锐,思路宽广,就是这个‘言必称阴谋’让他不喜欢,他见孔德绍又开始谈阴谋,便忍住心中的不满道:“先不说阴谋,替我解释这条谶语。”
孔德绍感觉到了窘建德的不悦,他连忙笑了笑,“其实这条谶语也不难理解,第一句幽州有妖道,是指此人出身幽州,被称为妖道,王爷不妨想想妖道是指何人?”
窦建德想了想,摇了摇头,“我想不到。”
“王爷,其实不是指妖道,而是指妖刀。”
簧建德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是说宋金刚?”
宋金刚号称天下四大奇将,绰号‘妖刀”这宋金刚不正是幽州上谷郡人吗?窦建德的眉头皱成一团,这是什么意思?
孔德绍又继续道:“王爷,其实第二句话就已经明确了,自言伏魔神,这伏魔神可不就是金刚吗?”
窦建德有些醒悟过来了,确实是指宋金刚,“那驾云出白海,落凡为青帝,又是什么意思?”
“王爷,白海是指北海,驾云出白海,落凡为青帝,也就是说此人会从北海郡出来,然后为青州之帝。”
窦建德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首谶语的意思就是说宋金刚要遥反,取自己而代之,不过他并不奇怪,现在宋金刚其实已经是半独立状态。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青州也不例外,他簧建德虽为青州之主,可实际上青州是三分天下,他窦建德占据齐郡、鲁郡、高密郡,刘黑闼控制琅琊郡,宋金刚控制北海郡。
本来他可以把刘黑闼之军收编,但因为侄女窦线娘的逃婚,使他的计划落空,刘黑闼与他翻脸,不过刘黑闼和自己一起长大,还不至于有杀他之心。
但宋金刚就不一样了,此人先叛王拔须,传言王拔须就是被他所杀,随即又背叛刘武周,最后走投无路才投靠自己,此人骨子里就有叛逆之心,他如果想据北海、取青州,完全有可能。
宋金刚此人极为狡猾,死活不肯离开北海郡一步,自己曾三次请他来齐郡,他就是不肯来,想用计杀他,还很难办到,只能用强攻一策。
窦建德铁青着脸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孔德绍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小心翼翼道:“王爷,我觉得这首谶语来历不明,或许真的有什么问题,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孔德绍犹豫一下,才终于说出‘阴谋’二字,虽然窦建德不想听,可他觉得就是如此。
窦建德冷冷哼了一声,“你什么都要说是阴谋,那你说这会是谁所为,杨元庆么?他在弘农郡对阵李世民,哪里顾得上我,还是李密,他挑拨我有什么意义,先生既为谋主,就应该明白无风不起浪,谶语这种东西,不要妄说阴谋。”
孔德绍脸色有点发白,谶语向来神秘,一般都被上位者忌讳,也容易被人所利用,其实他也知道窦建德和宋金刚之间一直就有矛盾,只是这个矛盾被掩盖着。
尽管宋金刚也表示愿意服从窦建德调遣,但没有哪个上位者愿意自己手下独立控制地盘,拥有军队,窦建德和宋金刚之间的矛盾迟早会爆发,或许就因为这条谶语,将掩盖他们矛盾的盖子一下子掀开了。
窦建德负手望着屋顶,片刻才冷冷道:“这件事我知道了,多谢先生解释,宋金刚之事我会自已考虑。”
孔德绍明白窦建德心中已起了杀机,他不敢再多言,只得无可奈何走了。
房间里,窦建得心中极为烦恼,有的时候他也会麻痹自己,无论刘黑闼和宋金刚都是他的下属,只是派系不同,以前他军中派系多如牛毛,不也一样任由他调遣吗?一样奉他为主公,问题不大。
但这首谶语就像一剂醒酒药,让他从麻痹中清醒过来,不得不面对现实,宋金刚和刘黑闼和从前的派系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只是表面听从自己,实际上已是自立为王,他窦建德要想重建江山,这两人就是两块绕不过的大石,而且是首当其冲要解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门口急声禀报:“王爷,北海郡有人求见,说是宋金刚府上的三管家,说有大事要禀报王爷。”
窦建德一怔,立刻令道:“把此人带上来。”
片刻,几名侍卫将一个中年男子领了进来,男子长得小鼻子小眼,一脸愁眉苦脸的模样,他进来便双膝跪下,匍匐在地,“小民李阿福,叩见王爷!”
窦建德打量他一眼,此人一看便是庸碌苦命的小民,便问他:“你是宋金刚府上的管家?”回禀王爷,小人是他府上三管家,负责跑腿打杂。
“嗯!你有什么大事要向我禀报。”窦建德坐下来,喝了。茶问道。
“王爷,大概在五天前,宋金刚秘密接见了一个客人,我女儿负责送茶水,听她说,宋金刚称此人为谢先生,是来自隋朝的官员。”
窦建德的手一下子僵住了,他将茶杯慢慢放回桌上,盯住管家问道:“这个姓谢的人是什么样子?”
“是一名文士,大约三十余岁,很清瘦,鼻子左面有一颗很大的黑痣。”
窦建德脸色大变,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了,谢思礼,杨元庆的心腹,窦建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过了一会儿又问:“知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
“小人不知,宋金刚把所有下人都赶走了,门窗紧闭,四周全是他的亲兵,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们大约谈了一个时辰。”
“浑蛋!”
窦建德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心中的愤怒几乎要使他咆哮起来,宋金刚果然又和杨元庆暗中勾结了,不用说,杨元庆一定是许了他什么高官厚禄,宋金刚又准备反叛自己了。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半晌,他才克制住怒火问这名管家,“你为何要背叛宋金刚?”
管家磕了一个头,含泪道:“就在前天晚上,宋金刚喝醉酒糟蹋了我的女儿,我女儿极力反抗,惹恼了他,他便把我女儿赏给了亲兵,我女儿不堪受辱,回来后便悬梁自尽了,我去找他论理,却被他狠打一顿,赶出府门。”
说道这李里,管家颤抖着手掀起衣服,只见他后背上鞭痕累累,血肉模糊,令人惨不忍睹,他跪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啊!”
窦建德见此情形,心中完全相信了,他是个宽厚之人,他见这个耸家被打得极惨,心中怜悯,便命侍卫,“带他下去疗伤。再赏他一百两银子!”
管家连连磕头,“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侍卫把管家领了下去,簧建德负手站在沙盘前,注视着北海郡不语,眼中闪烁着凶光,此时,他已经完全相信了宋金刚要背叛自己,关键是宋金刚要怎么和杨元庆勾结?他会怎么样行动?
这时,又有侍卫来禀报,“王爷,孙将军来了,有重要军情禀报。”
“命他进来!”
很快,一名大将匆匆走进,此人是窦建德手下大将,名叫孙福陵,负责齐郡外围巡哧,他躬身施一礼,“启禀王爷,卑职发现一些异常之事。”
“什么事?”
“卑职这两天听渔民说,海外的大船明显增多,很多都是战船,卑职觉得很异常,特来禀报。”
“战船”
窦建德眉头皱成一团,这是哪里来的战船,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墙边前,刷地一声拉开帘幕,墙上是一幅大地图,比他的沙盘要范围广得多,包括了河北和辽东。
窦建德注视着北海郡,那里的莱水湾是青州最大的海港,他的目光一直向北,最后在北平郡的濡河口停下,濡河口是隋军的港口,那里有数百艘战船,青州海上战船会从哪里来?只能是隋军的战船。
这一刻,窦建德的思路骤然清晰起来,他知道隋军要怎么进攻青州了,是从水路进攻,那么杨元庆收买宋金刚也就是情理之中。
而自己军队主要集中在齐郡以西和黄河边,后背空虚,一旦隋军从莱水湾登陆,就会形成腹背夹攻之势,那时,青州危矣!
窦建德顿时大汗淋漓,他知道只要隋军打完中原战役,下一步就是对付自己,从水路和陆路同时进攻,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想到这,再也坐不下去,喝令道:“准备马车,立刻去军营!”
……
管家李阿福怀揣百两纹银从窦建德王府里走了出来,他再三鞠躬,千恩万谢向城外走去。
但离开窦建德王府没多久,他脸上的卑贱之色便荡然无存,冷冷哼了一声,一路快步疾走,走到一家卖米的店铺前,向四周看看,没有人,一闪身便从侧门进去了。
走到后院,一名精壮的男子向他施一礼道:“李校尉,成功了吗?”
男子点点头,“现在是成功了,但还要注意窦建德军队调集情况,一旦发现他的军队出现调集,就立刻通报太原。”
“遵令!”
……
两天后,窘建德五万大军汇集历城县,迅速向北海郡方向进发,窦建德终于下定决心,先除掉宋金刚,这时,一只苍鹰从历城县起飞,振翅向太原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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