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的城门缓缓开启了,董熙率领三千军队进了幽州城……幽州城内已是戒备森严,城头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街上也冷冷清清,行人稀少,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大战将临的肃杀。
“老董!”
城头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董熙一抬头,只见城头有人在向他招手,正是他的顶头上司侯莫陈义,董熙从仁寿四年便跟随侯莫陈义,一直是侯莫陈义的心腹,在派系林立的幽州,他们是属于实力派,仅次于薛氏兄弟。
董熙催马上前笑道:“我正好有事要找大哥……”
侯莫陈义最早是李景的心腹爱将,后来跟随元弘嗣镇守幽州,杨元庆接手幽州总管后,他成为杨元庆手下八名督军之一,率军驻守北平郡,杨元庆是从辽东直接返回丰州,而侯莫陈义因留在幽州而没有跟随杨元庆离开。
不久,侯莫陈义被封为幽州副总管,协助薛世雄镇守幽州,在薛世雄手下,侯莫陈义日子过得并不好,薛世雄因为杨元庆的缘故对他比较冷淡,再加上薛氏兄弟几次想夺他军权没有成功,使他和薛氏兄弟的关系变得十分恶劣,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程度。
去年,薛世雄在进攻窦建德不利而阵亡后,本应是侯莫陈义接任总管之职,而罗艺因得到了薛氏兄弟的支持而夺取了幽州军权,侯莫陈义只能接受罗艺为幽州总管的现实。
不过侯莫陈义和罗艺同在幽州多年,彼此有点交情,他们相处还算比较融洽,罗艺一直努力调解他和薛氏弟兄矛盾,虽然没有调解成功,但至少表面上没有翻脸。
这次罗艺率军去救援涿县,便留侯莫陈义率本部一万军镇守幽州城,侯莫陈义快步走下城头,拍拍董熙的肩膀笑道“是不是要我请你喝酒?”
“现在哪有心情喝酒!”
董熙向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有正经事找大哥。”
陈义招手叫来一名偏将,命令他道:“去安排一下董将军部属的宿地,就安排在我的北大营内,告诉卢参军,务必和我的士兵一样待遇。”
“遵命!”
偏将匆匆赶去,侯莫陈义一直对面街上的一家小酒肆对董熙笑道:“打仗归打仗,喝酒归喝酒,两码事,跟我去喝一杯。”
董熙对副将吩咐几句,便跟着侯莫陈义进了酒肆,两人来到里间小屋坐下,侯莫陈义是这样的常客,他对酒肆掌柜道:“按照老规则再加一份便可。”
很快,酒菜送上来,侯莫陈义摸了摸酒壶的温度,温得正好,他给董熙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满上。
“说吧!有什么重要事?”侯莫陈义细细品了一口酒问。
董熙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低声道:“楚王殿下到涿县了。
侯莫陈义起身到门口探头看了看,酒肆里就只有他们两人,掌柜坐在那里打瞌睡,一名伙计则在门口晒太阳,他关了门回来坐下,不露声色地将酒一饮而尽,又提起酒壶给自己满上,半晌,他淡淡说:“来了又怎么样?”
侯莫陈义的态度让董熙有点惊讶,他怔怔看了侯莫陈义片刻,问道:“你不会是因为罗艺让你守幽州城,你就准备忠诚地为他殉身?”
董熙和侯莫陈义已有十几年的交情,与其说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不如说他们是挚友,在私下里,他们之间是看不到上下级的界线。
侯莫陈义想了一想,反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现在正在做,劝说你献幽州城投降!”董熙很坦率地说道。
侯莫陈义冷笑了一声,“向谁投降,谁会理睬我们,我可不想把热脸贴到别人冷屁股上。”
董熙很了解侯莫陈义,敏感的自尊,当年杨元庆没有把他带走,他便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杨元庆对他不重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在为那件事心怀芥蒂。
董熙苦笑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侯莫陈义眼一瞥,一下子看到杨元庆三个字,他的眼睛顿时瞪圆了,愕然地看了一眼董熙,迟疑着问:“你……和你他联系过了?”
董熙摇了摇头,“是楚王殿下派人找到我。”
侯莫陈义没有看信,而是奇怪地注视着董熙,如果杨元庆派人来联系,应该是联系自己才对,怎么会联系远在渔阳郡的董熙,而且并没有什么关键人物。
侯莫陈义忽然有些醒悟过来,他盯着董熙,缓缓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董熙端起酒杯笑了笑,“大哥还记得杨家臣吗?”
侯莫陈义腾地站起身,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董熙,惊讶道难道你也是?……
董熙点了点头,“我留在幽州的九铁卫之一,七人跟着少主回了幽州,只有我和李进没有走,大哥,很抱歉,我瞒了你这么久。”
侯莫陈义知道杨元庆当年有十八铁卫,但他只认识杨家臣一人,他做梦也想不到,跟了自己十三年的董熙也是铁卫之一,还有在高丽阵亡的李进,居然也是。
侯莫陈义慢慢坐了下来,心中乱作一团,这几年来他经历坎坷,仕途不顺,他一直有点怨恨杨元庆没有把他带走,是对他的轻视,而这一刻,连董熙也是杨元庆当年的铁卫,他忽然有点明白了,恐怕杨元庆是故意把他和董熙留在幽州。
侯莫陈义慢慢从桌上取过信,拆开看了一遍,信中简单述说了十几年的交情,但真正的内容只有一个,希望他能携幽州城投降,以后的幽州总管将由他来担任。
侯莫陈义深深吸了口气,杨元庆竟然答应把幽州总管之位交给自己,这当然是他梦寐以求,但这份信任使他心中对杨元庆的一丝不满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中只有一种被信任的感动。
侯莫陈义又沉思了片刻道:“现在关键是薛万钧,他是我们最大的障碍。”
董熙大喜,侯莫陈义这样说,就表示他答应了,他立刻道:“楚王殿下是希望我们三天之内拿下幽州城,只要我们今晚有所行动,扳倒薛万钧并不难。”
侯莫陈义摇了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薛万钧对我防备异常,他现在就住在军营内,十八名亲兵和他寸步不离,不可能拿下他。”
董熙眉头一皱,“这就有点麻烦了,时间只有三天,难道没有别的4法吗?”
陈义注视着酒杯,良久他缓缓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就看能不能骗过薛万均。”
说到这,他神秘一笑,把董熙的好奇心立刻勾了起来,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好办法。
……
博陵郡安平县,这里是博陵郡和河间郡的交界处,距离窦建德的都城只有两百余里,这也是地处冀中平原,月亮刚刚上来,皎洁的银光洒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远处分布着大片的银灰色的阴影,在一异片茂密的树林,在树林旁是一条宽阔的大河,那便是冀中有名的大河滹沱水,它俨如一条黑色的玉带,在月光下莹莹发光。
尽管这里土地肥沃,水源充足,但经过数年的乱匪涂炭,这里也成了赤野之地,方圆数十内没有一座村庄,只有县城躲着千余户幸存的民众,夜幕笼罩后,他们不敢走出县城一步。
此时,就在一片茂密的树林旁的草地上,却密密麻麻坐满了数以万计的黑影,有的人裹着军毯睡觉,有的人在窃窃私语,也有的士兵在偷偷喝上两口藏在怀中的烈酒,抵御着早春夜里的严寒。
在滹沱水旁,罗士信手握战刀手柄注视着矗立在地平线上的一片森林,他脑海里却在思索着这次的任务,率三万军直抵乐寿县,逼迫窦建德从涿郡撤军,但这个任务并不简单,乐寿县是窦建德的都城,那里长年驻扎着二十万大军,其中十万大军已经北上,还有十万大军在严密地防御着他们的都城,由大将王伏宝率领。
罗士信当年跟随张须陀时,曾经在济北郡和王伏宝打过一仗,他知道此人是狠角色,统帅能力极强,而且也足智多谋,那一仗王伏宝只率三千余人南下偷袭济北郡粮仓,却和自己的五千军队打了个平手,最后从容撤退,那时罗士信最感窝囊的一战,现在想起来,还让心中生出一丝恨意。
虽然这样,罗士信却非常重视这个对乎,窦建德之所以让王伏宝来镇守都城,总有他的原因,并不一定是王伏宝忠诚,罗士信觉得更重要的原因是此人善战,能替窦建德守住都城。
“将军,已经休息一个时辰了,可以出发吗?”副将李海岸走到罗士信身边低声问道。
罗士信摇了摇头,“再等一等,等斥候回来,我有一种预感,我们从博陵郡杀过来,对方很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动向,我担心对方十万大军布下口袋,让我们钻进去。”
这时,一队骑兵从远处疾奔而至,罗士信精神一振,“他们来了!”
片刻,斥候奔至罗士信身边,翻身下马,单膝跪下道:“启禀罗将军,我们在五十里外的饶阳县发现了数万军队。”
罗士信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我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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