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东平郡太守府内依然是灯火通明,杨家嫡子庶子二十余人聚集一堂,每个人都显得焦躁不安,元家造反的消息就像一场大火把他们坐下的席垫子烧着了,他们急不可耐,就仿佛元家会抢先摘走本该属于他们杨家的果实。
又像是一场跑步比赛,杨家注意力不集中,被元家抢了先,抱怨、牢sāo,所有人的焦躁都毫无例外地加在杨玄感的身,使杨玄感倍感压力。
此时杨玄感就在旁边一间屋子里开会,以决定他以何种方式造反。
议事堂中坐了七人,杨玄感、大将军李子雄、谋士李密、虎贲郎将王信哲、长子杨峻,以及刚刚赶来的杨玄挺和杨玄感的亲信胡师耽。
此时他们的意见分成了两派,李子雄主张响应元氏,同时进攻黎阳仓,公开支持蜀王杨秀,包括虎贲郎将王信哲和杨玄挺都赞成李子雄的意见。
而李密却主张公开谴责元家私心,以讨伐元家的名义进军关中,参与关中的争夺,黎阳仓监元务本就是最好的借口,而支持李密的方案,只有亲信胡师耽。
杨峻却一直沉默,他似乎在想什么事,一直没有表态。
两派的意见是南辕北撤,让杨玄感着实拿不定主意,李密又劝杨玄感道:“元家起事已经半个月,响应他的地方官府依然只有陇右几家,可见元家其实并不得人心,明公在这个时候支持元家,会成为天下之敌,请明公三思。”
“先生此言大大不妥!”
李子雄嗓门极大,使房间里回荡着嗡嗡之声,他态度鲜明地反对李密的想法。“天下官府虽然没有响应元家,但真正公开谴责元家造反者。只有太原李渊等寥寥数人。这说明大部分人都在观望,并非是不支持元家,只要我们肯支持元家,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和我们站在一起。使那个独夫最终陷于孤立,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相反,如果依照先生的想法,先反对元家。然后我们再进入关中自立。这样就是一种出尔反尔的小人行径,必被天下人唾弃。”
“大将军,你没必要说话这么刻薄!”李密冷冷地看着他。
“哼!我一惯如此,连圣我都不买帐。”李子雄傲慢地一抬头,不理睬李密。
“好了,不要争了。”
杨玄感打断了二人的话。他又问长子杨峻,“峻儿。你是什么态度。”
房间里所有人都向杨峻,现在杨峻的表态最为关键,杨峻慢条斯理道:“父亲,其实我很赞成李大将军的支持元家,既然要造反,总归要态度鲜明才能让支持我们的人受到鼓舞,不过呢,我又支持李先生关于取关中的建议,有关中为根基,才能和洛阳抗衡,所以我有点矛盾,不知该支持谁?”
李子雄立刻放声大笑起来,连外面都听到了他的笑声。
“我没有说不取关中,我说的只是态度,态度要鲜明,拿下黎阳仓,招募军队,然后我们就赶赴关中,去支援元家,至少元家会划一半关中给我们,至于和元家争夺天下,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要共同推翻隋朝。”
杨玄感点点头,又问众人,“还没有不同的意见吗?”
李密脸sèyīn沉,没有吭声,他看出杨玄感的态度已经偏向李子雄,自己势单力孤,大局已定。
杨玄感扫了一眼众人,见所有人都沉默了,这一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站起道:“那就这样决定了,声讨昏君,声援元家!”
杨玄感快步走出屋,他给族人宣布他的决定,众人在议事堂里呆了快两个时辰,都有点疲惫了,纷纷走出去透气。
李密走到议事堂旁边的花园里,他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感觉杨玄感的前景暗淡,元家本来就是关陇贵族之一,在关陇势力强大,杨玄感不借助朝廷的力量先干掉元家,却想着和元家共谋天下,无疑是与虎谋皮,元家会那么轻易让杨家得手吗?已经这个时候了,还谈什么小人行径、君子所为,让李密着实感到无话可说。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那是杨家子弟为家主的决定而欢呼,李密的脸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难怪杨元庆坚决不肯回杨家,帮这帮蠢人谋天下,自己真是瞎了眼。
“先生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啊!”身后传来了胡师耽的声音,他笑眯眯走前关切地问道。
李密轻轻叹息一口气,“玄感不听我劝,我很担忧啊!”
“我也很担心,说实话,我想给自己找一条后路,却很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有时候我想去投瓦岗。”
李密却摇摇头,“我劝你别投瓦岗,别看它现在声势浩大,它其实不过是条体型臃肿的死龙而已,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没有魂魄的龙飞不了九天。”
“不知先生说得魂魄是什么?”
“玄感的贵族身份就是魂魄,元氏的关陇贵族也是魂魄,其实胡先生应该去投靠杨元庆。”
“杨元庆有魂魄吗?”
“杨元庆的魂魄是山东士族,裴氏、王氏、卢氏、崔氏,这些士族都在背后支持他,只要他坚持不承认自己是杨家的子弟,那么将来争天下者,必有他一份。”
胡师耽笑了起来,“既然先生这么看好杨元庆,为何不去投靠他?”
李密长叹一声,“人情难却啊!”
三天后,一支来自东平郡的军队渡过了黄河,向黎阳仓方向疾速而去。
黎阳仓所在之地也就是三国时的白马,位于永济渠和黄河的交叉口,水运四通八达,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杨广便在这里修建了储粮仓库黎阳仓,这也是大隋王朝的四大粮仓之一。有防御驻兵五千人。
此时高丽之战已经打响,但运往涿郡的粮食依然在进行。来自山东、河北、河南各地的十余万船夫驾驶着数万艘运粮聚集黎阳仓附近。还有来自山东各郡二十几万饥民,也企图从黎阳仓获得生存的粮食。
这天午,杨玄感率领一万郡兵抵达了黎阳县二十里外,军队行军的速度明显放缓了。
胡师耽不知何时来到了杨玄感身旁。杨玄感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那天晚。他和你说什么?”
“他说明公不听他的劝告,令他萌生去意,他还劝我走。让我去杨元庆那里。”
杨玄感脸sèyīn沉。冷冷又道:“那他为什么不去?”
“他说人情难却。”
杨玄感半晌没有说话,胡师耽偷偷看一眼杨玄感的脸sè,又道:“其实他坚决反对投靠元家,是有他的私心。”
“什么私心?”杨玄感注视着胡师耽问。
“因为他和元家一样,都是关陇贵族。”
杨玄感并没有听懂胡师耽这句话的意思,走了一会儿。杨玄感忽然脸sè一变,目光凌厉地向李密的背影刺去。
杨玄感军队抵达了黎阳县。黎阳仓就位于县城南面十里外,是一座比县城还要大数倍的粮城,里面有大大小小数百口仓库和粮窖。
这时,黎阳县令已经接到杨玄感的牒文,杨玄感声称瓦岗乱匪即将进攻黎阳仓,他奉旨跨境剿匪。
黎阳县令深信不疑,开城迎接,他走到杨玄感马前深施一礼,“黎阳县令陈少明感谢杨使君的支援。”
这时,从县内又出来两名官员,这两人杨玄感都认识,一人是治侍御史游元,而另一人令杨玄感又惊又喜,竟然就是黎阳仓监元务本,抓住此人,黎阳仓唾手可得。
杨玄感当即一声令下,“统统拿下!”
几十名士兵一拥而,将三名官员按到在地,县令陈少明大喊:“杨使君,我们有何罪,你要如此对待?”
杨玄感狞笑一声,“我怀疑你们勾结乱匪,特来抓捕!”
这时,治侍御史游元忽然明白过来,他大喊起来,“杨玄感,你是要造反!”
杨玄感哈哈大笑,“你说得没错,我已经决定响应元家,推翻那昏君,尔等若识cháo流,归顺于我,我会以礼相待,否则,我杀你们三人当三牲祭旗!”
县令陈少明和元务本都没有吭声,游元却大骂道:“你杨家宠信恩遇,近世无比,你应该为国家竭诚尽节,以报圣鸿恩,没想到你父亲坟土未干,你却要谋反,杨玄感,你不知羞耻,你杀了我!我愿一死留名彩虹。”
杨玄感勃然大怒,对左右喝令道:“拖下去,斩了!”
几名刀斧手将游元拖了下去,一刀砍下他的人头,杨玄感余怒未消,一指血淋淋的人头对陈少明和元务本道:“你们也想效仿吗?”
陈少明和元务本被血腥一幕吓得魂不附体,一起跪下,“我等愿为使君效劳!”
大业九年六月初三,杨玄感在黎阳仓正式宣告起事,支持元家,他也号召天下人共举义旗,推翻昏君杨广,拥戴新君。
杨玄感用计骗开黎阳仓,黎阳仓守将赵怀义投降,杨玄感随即开仓放粮,饥民高呼万岁,踊跃参军,仅仅十天时间,杨玄感便在黎阳仓募集饥民和船夫十余万人,气势大盛。
杨玄感立刻分兵三路,向洛阳浩浩荡荡杀去。
受杨玄感的影响,余杭人刘元庆在余杭造反,声援杨玄感,旬月间募兵十万,吴郡人朱燮、晋陵人管崇也纷纷起兵造反,募兵各有数万,梁郡人韩相国募兵十余万响应杨玄感,厌次人格谦在豆子岗造反,拥兵十余万,自称燕王,一时间,天下造反之势再次风起云涌。
但大隋的官府却依旧十分安静,没有任何人表态,所有人都在关注着皇帝杨广,而这时,杨广大军已经从临榆关出来。
【元家造反,历史已经被改变!请大家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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