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这几天报信的使者像走马灯似的川流不息,给皇帝朱允炆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河北消息:秦晋二十五万大军攻燕;燕王突然出现在邢台,收复周王八万大军:燕军铁骑奇袭井陉得手,晋王大将张思率五万军投降燕王,秦晋大军退路被截断。
朱允炆几乎所有的心思都在河北战场上了,他从早到晚都扑在地图上,研究两军对垒的情况,刚开始时对燕王不利,但随着时间的椎移,战争的天平似乎又偏向了燕王,秦晋陷入了困境之中。
朱允炆不由深深地忧虑起来。他原以为秦晋和燕王会血拼一场,互相消耗实力,可没想到燕王如此狡猾。根本就不和秦晋大军进行正面交锋。他利用对方出兵的机会,一个个地吃掉对方的有生力量,才短短一个月,他就平白多了十三万军队。现在他的军队也到了二十五万,与秦晋联军持平,而且掌握着主动,如果秦晋此次战败,燕王的军队极可能一跃到四十万之众,这可以和朝廷一拼了,那时还削得掉燕王的藩吗?
朱允炆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应该抓住李维正给他创造的机会,在京城抓捕燕王,虽然有点后悔,但他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把它藏在心中,现在该怎么办呢?
“陛下,齐尚书求见。”一名太监低声禀报道。
齐泰来得正好,朱允炆精神一振,立刻道:“快进齐尚书进来。”
片刻,齐泰大步走进了御书房。他也带来了一件大事,但不等他开口,朱允炆便抢先说出了自己的忧虑。
“齐尚书,河北战场上秦晋的局势不利啊!朕很担心一旦燕王大胜,实力非但不因内讧而减少,反而会实力大增,齐尚书,那时想再削藩恐怕就难了。”
齐泰躬身施礼道:“陛下,臣也是为此事而来,臣有个建议,或许能避免陛下的担心出现,”
朱允炆大喜,连忙道:“尚书请说。”
“陛下,臣的建议是,立刻命朝廷军队参与调停,协助秦晋二王返回藩国。
朱允炆低头沉思了良久,他忽然表现出了一种少有的决断,毅然道:“尚书说得对,我们决不能任燕王做大,这件事不用再经朝廷讨论。朕就做主了。”
他立刻转身对侍奉在旁的大学士道:“传朕的旨意,命河北布政使张昆、都指挥左使张信、都指挥右使谢贵三人,立刻率河北军队隔开三王争夺,调停他们的争端,务必让秦晋二王率军返回藩国。”
大学士写完圣旨,并盖上印鉴。便立刻将旨意传了出去,这时,齐泰才回到自己的正事上,他瞥了一眼御案上高高的一叠奏折,便问道:“陛下,今天辽东李维正和辽东联合送来了一份紧急奏折,陛下看了吗?”
朱允炆一怔,他立刻上前在御案上的奏折堆里翻了一下,找出了一本他还没有看的奏折,这两天他心思沉溺在河北战事上,也无心批阅奏折,他见齐泰要开口,不由脸一红道:“朕知错了,再会不这样。”
齐泰还是叹了口气劝道:“陛下。以前先帝勤奋朝政,数十年如一日,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一份奏折晚了一天,可能就会改变天下大势,责任不可谓不重,请陛下谨记。”
“朕这就批阅!”
朱允炆坐下来,打开了李维正和辽王朱植联合上的奏折,他忽然吓了一大跳,奏折中两人竟说宁王与燕王暗中勾结,准备协助燕王叛乱,将八万大宁军交付燕王,奏折里还附有一份宁王写给燕王的短信,朱植言这是被他的军队截获,短信中是在商量大宁军南下的路线。
在奏折的最后,辽王和李维正请求朝廷下旨夺去宁王的军队,朱允炆看得目瞪口呆,他刚刚知道周王的八万大军已经被燕王得了,现在如果宁王的八万军也被燕王拿到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他一时心慌意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一旁的齐泰沉声道:“陛下,此事是辽王和李维正同上奏折,必不会有假,而臣也知道宁王与燕王关系素来不错,极可能是燕王许了什么诺言,宁王才决心相助燕王,臣的建议是宁可周王八万军被燕王所得,也不能宁王一万军归燕国。”
朱允炆点了点头,齐泰的意思他明白,宁王的军队非同小可,他拥有大明最犀利的骑兵,由三万余人蒙古朵颜部组成朵颜三卫,而且他另外五万军队也一样精锐,若被燕王的到。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依爱卿之意,朕该怎么办?”
“陛下,臣建议立即下旨给李维正和辽王二人,授权他们解除宁王的军队,有朝廷的旨意,或许宁王还有忌惮,不敢公开举叛。”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虽然他不想大宁军归燕王,可也同样不愿意大宁军被李维正得到,齐泰看出了他的意思,又劝道:“陛下,有辽王在。大宁军归不了李维正,我们可另给辽王下一旨,命他全部收编大宁军,但不管怎么说,此事必须果断,一旦秦晋大军退兵,燕王得以喘息之机,他就会立即掉头进攻辽东。那些燕宁南北夹击,非但大宁归燕王,辽王之军和辽东之军也一样难保了,辽王和李维正必然是深知这一点,才恳求朝廷下旨解除宁王军队,所以臣刚才说,陛下晚批奏折几个时辰,可能就会改变天下大势。陛下若再拖延,就算最后送去旨意也来不及了。”
朱允炆最终被齐泰劝服了,他立刻写了两份圣旨,一份是授权辽王和李维正解除宁王兵权,另一份是把大宁军交给辽王,两份诏书连同兵部的命令一起,紧急送往广宁城辽王府。
此时的辽西已经完全被李维正控制住了,辽王朱植的五万精锐护军以及他新招募的两万新兵,一共七万人,全部被李维正收入囊中,他利用朱植的手谕,命所有军队高官赴广宁城开会,结果全部被囚禁,随即又重新任命了新的指挥使和指挥同知,由于这一切都是辽王的命令,所以军队没有出现反弹,但这样还不够,李维正又利用朱植的命令将辽西十卫重新整编,并与辽东军互换军官,这样,经过十天的整编,辽西十卫便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归属。
几乎在控制辽西的同一时刻。李维正便立即下令封锁北上关隘,又对所有的南下的商旅严加盘查,同时下令禁海一年,所有民船,无论高丽民船还是辽东民船,都不得下水,违令者斩,他又命旅顺两卫水师和釜山卫水师巡视海面,不得有任何船只南下。
山海关,这里是辽东进入中原的必经之路,是天下十大雄关之一,扼住山海关,就等于掐住了辽东走廊的咽喉,山海关原来由朱植的山海卫驻防,有一支小型船队,但李维正接管辽西后,便将山海卫调到辽东半岛整编,而由他最心腹的金山卫接管山海关的防御。
这天中午,山海关前和往常一样热闹,几支南下商队正在等候验牒讨关,由于辽东对生铁的等军需物资的需求量极大。仅靠官方采购远远满足不了,因此李维正便放开了民间贸易,利用民间商队向辽东贩运生铁,辽东由此活跃着一百多支长途商队,每支商队基本上都由数百匹骡马组成。
今天准备过关南下的就是其中三支商队,都准备去河北迁安贩运生铁,三支商队手续齐全,已经通过了一道道的关卡,过了山海关就出了辽东地界了。
今天在山海关前执勤的是一支千户军,一千名官兵在城上城下巡逻,而两支百户的士兵在城门前进行检查。另外一支由百余人组成特别稽查队也在城门前巡防,稽查队是由原来锦衣卫三所的军士组成,主要是执行一些特别任务,而山海关里就有这样的一支稽查队,由一名百户率领。直接听命于总兵府。
这名锦衣卫百户姓沈,三十余岁,也是一名稽查经验极为丰富的老兵。尤其是一双眼睛毒辣,任何人的一点异状都逃不过他的审视,他已经接到总兵府的特别指令,在山海关前拦截宁王派出的使者,当然是化过装的秘密使者。
他明白总兵府为何不禁商旅出关的用意,就给刻意留一个口子给宁王的使者走,否则使者无路可走,那就会翻山越岭了,反而抓不住人。
由此山海关的检查也就变得异常严格了,不是手续齐全就能过去。还必须一个一个人地搜身过关,这时已经是二支商队在接受检查了,每一个人都要举起手接受搜身和盘问,包括口音、路引和家庭况。
沈百户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冷冷地注视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和一些细节处,他的一百余名手下则进入商队中仔细盘查,这是除城门守军捏身检查外的二道稽查,更严格仔细。
这时,轮到一名年轻的伙计被检查了,他长的很普通,小眼睛、扁鼻子,一副劳碌相,皮肤也很黑,显示出常年跑长途的辛劳,和其他伙计没有什么区别,两名士兵正仔细地搜身,同时盘问他一些问题,他的身上除了一点碎银和火石、路引等杂物外,没有任何东西,而且帽子也被拿下来检查了,看样子他是合格的,一名士兵在他的路弓上敲了介,章。准备放他走了,沈百户也用目光剥视了他一遍,没有问题,准备移向下一个,可就在这个伙计接回物品一刹那,沈百户突然现了异状。他的手,他右手上的虎口处居然没有老茧,这是和其他伙计不一样的。他整天拉拽骡马缰绳,虎口怎么可能没有老茧。
沈百户并没有‘腾!’地站起来。而是慢慢起身向城门上的一名军官招手笑道:“王千户,下来喝一杯吧!”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装作竖起耳朵仔细听的样子,慢慢靠近这个伙计。忽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上去,将这个伙计扑倒,死死按在地上,伙计在被扑倒的瞬间,也同时脸色大变,拼命挣扎,手却伸向鞋底,沈百户经验老到,猛地挥拳在他太阳穴狠狠一击,伙计一声闷哼。晕死过去,沈百户却一指他身后另一名脸色微变,脚下已经准备逃跑的伙计大喊:“给我抓住他!”
不等守城的士兵反应,两名稽查军士几乎是同时出手,将这一名伙计也扑到在地,并下手狠毒,将他的两只手腕,咔嚓,一声掰断了,城门口出一声惨叫,所有的值勤士兵这才惊醒过来,一起涌上,将三支商旅团团围住,几名已经盘查过站在一旁等候的人也被士兵围住了。
沈百户已经将身下之人的两只鞋取到手了,人交给手下看管,他刚才看得很清楚,这个人被扑倒的瞬间。手是去抓鞋,那问题肯定就出在上。
这是一双很普通的布鞋,刚才士兵也检查过,从表面看是没有一点问题,但沈百户可不看表面,他伸手一撕,便将布鞋底一撕两半,从里面抽出了一幅写满了密密麻麻字的白绸,上面还有鲜红的印章,旁边刚刚醒来的伙计忽然长叹一声,无力地低下了头。
广宁城的辽王府此时已经没有辽王的家眷了,辽王妃已经被送到辽东去休养,而辽王朱植则每天躺在一间静室里吞云吐雾,等待李维正随时用他,李维正则将辽王府临时改成辽西总兵府,在这里出一个又一个的整编指令。
辽西军顺利拿下了,下一步就是宁王的军队了,他相信宁王这几天已经有所耳闻,以他的聪明是不会太相信辽王把军队交给他暂时统领的说法,当然,他可以先不慌进入辽西。等把宁王军拿下后再夺辽西兵,但那样做至少要耗费一个月的时间,他担心燕王会随时进攻辽西。
他和辽兵的联名奏折已经在半个月前便送到朝廷去了,他已经得至方岚的消息,朝廷批准了,圣旨在送来的路上,就这两日该到了。
另外,他也派了一名心腹秘密赶赴朵颜部,也应该有结论了,他并不担心尔颜部会不答应他的要求。他手上有一张王牌,这张王牌不是国为他和朵颜部的小酋长结为安答。而是他扼住了朵颜部的喉咙,事实上经过这两年的所谓马市贸易,朵颜部已经完全依赖他的粮食和食盐以及其他生活用品的供给了,他已经掌握了情报,朵颜部这两年养羊数锐减。而改成养马来换取粮食和其他生活物品,只要他停止粮食供应,朵颜部将立刻生饥荒,而朱权那边的一部分军粮还是由自己供应呢!哪有余粮给蒙古人。
现在,他李维正需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由朝廷授权他收编宁王军。
“报告!”一名亲兵在门口禀报道:“山海关送来紧急信件。”
“拿给我看。”
亲兵上前将一只信封递上道:“报信者说,这是山海关沈严百户查获的宁王密信。”
李维正随手抽出了一幅白绸。上面写满了字,他看了看,果然不出他所料,宁王向朝廷告密了,说他夺了辽王的军队。
李维正笑了笑,现在就算朝廷收到这幅告密信,也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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