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心情沉重地回到了东宫,新年过后,父皇欲杀李善长的心越来越明显了,昨天安侯陆仲亨、平凉侯费聚因胡惟庸案被抓,这显然是父皇为了炒热胡惟庸案,为李善长的下狱做准备,已经十一年过去了,哪有造反头子十一年前被诛,而余党现在还有发现的道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朱标知道这一次,李善长是无论如何逃不过去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管不了,也不想再管了。
软轿停在东宫殿前,朱标在大群侍卫的簇拥下走回了自己的寝宫,刚回寝宫,太子妃便快步迎了上来,盈盈施礼道:“臣妾参见殿下。”
“爱妃免礼了。”朱标坐了下来,烦闷地摆了摆手,“我心情不好,没事就退下吧!”
朱标的王妃是常遇春的长女,常遇春早亡,朱元璋念其忠义,命朱标纳其女为妃,对于这个王妃,朱标并不是很喜欢,他更加喜欢次妃吕氏,但碍于父亲的情面,他一直与常氏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相敬如宾作为朋友或许是值得称道,但作为同床夫妻,这种相敬如宾就含有太多的无奈和理性在其中了,不过洪武十五年,他的八岁长子朱雄英夭折后,朱标歉疚于太子妃,夫妻二人的关系又渐渐得以修补,尤其她的二弟升为太子太保,朱标对常氏更为倚重。
朱标在从书桌上翻出一本书,这才发现常氏还在旁边,他刚要开口,忽然醒悟过来,“爱妃可有事情找我?”
常氏点了点头,低声对朱标道:“二弟那边刚刚传来消息,你要等那个人已经到了。”
‘李维正到了!’朱标精神一振,那个在定远县遇到了年轻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维正犀利的目光、高瞻远瞩的预见,让他佩服不已,虽然他也知道李维正进京的可能性很大,但他还是为之担心,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不能到来,现在他居然来了,着实令让心中畅快,一天的烦闷顿时一扫而空,他当即把自己的侍卫长俞平找来道:“还记得咱们在濠塘镇遇到的那个李维正吗?他已经到了常升的府第,明天我要去鸡鸣寺给孝慈皇后上香,你可安排他在那里见我,注意,不要让锦衣卫发现了。”
“属下遵命!”俞平躬身行了一礼,出去安排了,朱标又看了一眼常氏,不由微微一笑:“爱妃明天也和我一起去上香吧!”
鸡鸣寺初建于晋,一直为金陵名寺,兼之它又靠近朱元璋为自己选的陵位附近,故一直香火鼎盛、香客如织,三天前禁军便来寺里通告,今天太子将携太子妃来上香,命香客回避,鸡鸣寺的和尚们全体动员,清扫寺院,三天来已将山门内外清扫得干干净净,又挑选了一百名年轻俊秀的和尚为迎宾队,每人发一领簇新袈裟,不过太子也放了话,上香片刻便可,不要刻意撵人,寺院要的可是回头客,香客万万惹恼不得,现在既可迎奉太子,又可不丢香客,喜得方丈连声念佛,大赞太子仁慈。
这天清晨,鸡鸣寺山门早早地开了,早已等候在山门外的香客们一拥而入,慌得当值的大和尚连声大喊:“各位施主请多多包涵,今天寺院里有贵客,在大家在外面再稍等片刻。”
香客们大多是天不亮便赶来,等了半夜,个个口焦舌燥,好容易开了寺门,哪肯再出去,大和尚越喊,香客们就跑得越快,众人拔足飞奔,片刻便跑得一干二净,山门处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香客,这两人自然就是应约前来的李维正和哑妹了。
“阿弥陀佛!”知客僧擦了一把汗,总算有肯听自己话的香客,他连忙上前施礼道:“两位施主,敝寺今天”
他话没有说完,李维正便笑着打断了他,“这么多人都跑进去了,就我们俩出去又有何意义?不如领我们去一处贵客不会去的大殿,我们烧完香、捐了钱就从后门出去,你看这样可好。”
“这...好吧!”知客僧无奈,只得对二人一摆手道:“两位施主请跟我来。”
知客僧带李维正来到相对僻静的善财童子殿,大殿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两位施主就请在这里稍等吧!”知客僧施了一礼刚要走,李维正又叫住了他,他取出一张名帖递给他道:“假如有人寻我,就在这里可以找到我。”
“小僧一定转告。”知客僧收了名帖便匆匆去了。
“大哥,这..是哪..儿?”哑妹结结巴巴问道。
从那天晚上后,李维正便开始了他的治疗计划,凭他现代人的理念,他知道哑妹其实并不是不会说话,很大程度是心理障碍,不敢开口,越不敢说话就越害怕,以致于形成了恶性循环,所以关键是要给她勇气,鼓励她开口,想得虽简单,做起来却难,哑妹已经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是哑子,更重要是李维正发明的铅笔给了她极大的便利,而他又曾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不会因为她是哑子而嫌弃她,哑妹有了太多的依赖,说不说话对她也就不太重要了。
为此李维正绞尽了脑汁,比如捉毛毛虫吓她、抱着治病救人的态度吃吃小豆腐等等诸如此类的刺激疗法,虽然有一时效果,但事过了又恢复旧态。
一直到出发来京城的前夜,李维正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告诉她,假如她是哑子,那将来她的孩子也会是哑子,这才终于说动了哑妹,她开始鼓足勇气,跟李维正‘呀呀学语’,尽管只在他们二人单独相处时才肯说话,但哑妹还是进步神速,不到十天便已经能讲一些简单的句子了。
“不错!不错!刚才说得很好,一声‘大哥’,喊得我心都醉了。”李维正笑着又道:“不过,要再说慢一点,‘大哥’再喊甜一点,你再试试看。”
哑妹脸一红,粉拳在他肩头上狠狠捶了一下,“你..坏死了!”
“好!这句坏死了说得非常连贯,而且很有味道。”李维正为治疗哑妹的发声煞费苦心,他又笑道:“你再说一遍,大哥,你坏死了,把大哥的哥字声音再拖长一点,嗲一点,试试看!”
“不理你!”哑妹撅起小嘴,背过身子去了。
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悠扬的钟声,连绵不绝,这是太子进寺了,李维正立刻收起玩笑之心,快步走向殿门口,却迎面见那知客僧慌慌张张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人,正是侍卫长俞平,他上前拱手道:“李先生,殿下要见你,请随我来。”
李维正回头向哑妹望去,只见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去,李维正无奈,只得吩咐知客僧几句,跟着俞平匆匆去了。
此时,朱标已经上过了香,太子妃去拜菩萨去了,他正背着手在一间客房里来回踱步,有点焦急地等候李维正到来。
“殿下,他来了。”
朱标回头,只见李维正被带进了房内,他不由微微一笑道:“李捕头,咱们又见面了。”
李维正上前跪了下来,沉声道:“草民叩见太子殿下。”
“李先生快快请起。”朱标连忙扶起了他,诚恳地说道:“以后见我就不用下跪了,方先生也是这样,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大礼。”
“是!”李维正答应,垂手站在一旁。
朱标点了点头,“好吧!时间不多,我们长话短说,后天我要出发南巡江浙,你可陪我一同前往。”
‘南巡江浙。’李维正微微一愣,太子刚刚才从凤阳归来,刺客案惊魂未定,怎么又要出去?
朱标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你不妨猜猜看,我为何要去南巡?”
李维正念头一转,脱口而出,“莫非是皇上的意思?”
“果然高明。”朱标叹了一口气,“不错,皇上已经在命人收集李善长造反的证据了,把我调出去,朝中再无人能改变他的决心。”
李维正想了想,却摇摇头道:“属下倒以为皇上把你调出去,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朱标眉头一皱,“你这话是何意?”
“属下以为皇上并不是怕殿下阻挠李善长案,而是怕殿下的身子在此案中再受煎熬,所以让你代他南巡,其实皇上是想让你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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