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永安元年十二月三十日,也就是新年前夕,一队从渤海国而来的使臣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长安城。
渤海国位于大唐的东北部,由粟末人领大祚荣在武则天圣历元年创立,在创立之初,渤海国便接受了大唐皇帝的册封,臣服于唐朝,并全面模仿大唐的政治制度,引进灿烂的唐朝文化,又幸得代代英主,竟使得其国力日益强盛,雄踞于北方,与盛唐共创了北国辉煌,也由此被称为海东盛国。
安史之乱中,渤海国一度脱离了唐朝,但很快它又遣使入京,继续为大唐的属国,时值大唐永安元年岁暮,渤海国国王大钦茂特遣子大嵩出使长安,朝拜新皇,同时大嵩也带来一个特殊使命,请求大唐出兵,帮助他们抵御契丹的进攻。
契丹人从来都是人的天敌,近百年来便一直与渤海国时战时停,但今年契丹人的进攻却异乎寻常的持久和强硬,从十月开始进攻了近二个月,仍没有停止的迹象,尤其是渤海国与契丹交界的扶余府,更是契丹人进攻的重点,长达二个月的战争使得渤海国遭受了重大的损失,不得已,大钦茂便紧急派儿子进京求援。
使臣离城尚有五里,鸿胪寺少卿郑浦便亲自出城迎接,大嵩年近三十,他和其父一样崇尚汉风,身着长袍、腰束玉带,从小接受汉文化教育,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被朝廷封为渤海县公,他老远便下马向身着四品朝服的郑浦拱手笑道:“让使君亲自出城迎接,我愧不敢当。”
郑浦也下马回礼道:“县公不必客气,这是朝廷的礼仪。县公一路辛苦,请随我进驿馆休息,改日我们再安排觐见太后和新皇事宜。”
大嵩听说改日再安排,他不由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郑浦底细,不敢轻言国事,便硬生生忍住了心中的焦虑,一行人进了明德门,长安新年的气息扑面而来,人潮如海、马车飞奔,到处可见为新年作最后准备地百姓,郑浦早现大嵩一路心神不宁,现在见他连进了城都没有兴致。便低声笑问道:“县公刚来长安,莫非就有了思乡之情?”
大嵩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有紧急国事,奈何要改日才安排觐见,故心中彷徨,请使君勿怪。”
“紧急国事?”郑浦见他似乎不太明白朝廷的权力分配,便笑着提醒他道:“县公有些误会了,我说的觐见是指国之礼仪。不谈政务,若县公有紧急国事可去找裴相国相商,这却不是我们鸿胪寺所管。”
大嵩虽然接受过系统的汉学教育,却是第一次出使大唐,竟不知道这一层关系。不由恍然大悟,便连忙问道:“如果我要去找裴相国,不知他是否肯见我,或我还要寻找谁来引见,事关重大,望郑使君不吝指教。”
郑浦瞥了他一眼,便微微一笑道:“渤海国之事裴相国一般都会见你,不过正好遇到新年,裴相也未必有空,确实需要有人替你引见。这样,我等会儿介绍中书省给事中给你认识,他是裴相嫡子,或许能帮你说上话。”
中书省地给事中便是裴明耀,裴明耀做了几年实权官,在官场上也积累了一些人脉,尤其是裴党,人人都视他为大唐相国的后继。大凡有什么机会。都会顺手帮他一把,这个郑浦也是裴党中人。和裴明耀素来交好,他知道裴明耀近几个月流年不利,便也想帮他一把,正好渤海国有急事要寻相国,他知道渤海国和河北相近的缘故,一直被裴俊所重视,便当即决定将这个机会让给裴明耀,安排了渤海国使的宿处,郑浦匆匆来找裴明耀。
这几天裴明耀颇为安静,自从他决定争取军方的支持后,他便一反常态地低调,事事律己,每天准时上朝、准时下朝,也不去外边寻欢作乐,有闲暇时便、练练字,父亲裴俊将他的变化看在了眼里,也暗暗赞许。
但裴明耀在背后却命自己的心腹赶赴河北,冒着被父亲现的危险,和几个从前支持自己的大将秘密接触,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前两天,平卢节度使刘怦带密信给他,表示坚决支持他为裴家继任家主,另一个掌兵大将范阳节度副使段练达也松了口,表示会认真考虑此事。
眼看明日便是新年,朝廷各部中午便放了假,裴明耀也早早赶回府中,他是骑马而归,在离府邸尚有百步,便见台阶之上一人向自己挥手跑来,跑近了他才认出是鸿胪寺少卿郑浦,此人和他私交甚厚,算得上是他地铁杆支持,现在来找他不是去喝酒,就是去看马球训练赛,裴明耀翻身下了马,对跑上前的郑浦笑道:“今天不行,父亲在府上,明日他要去灞上犒军,一直要到后日才回来,明日咱们再去喝酒。”
“不是!不是!”郑浦连连摆手道:“我找你有正事,今天渤海国的使进京了。”
他便将大嵩有大事急欲求见相国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他没有具体告诉我是什么事,但我见他神情惶惶,便感觉恐怕是有大事生,你认为有用便去见见他,如果觉得没用我也不管此事了。”
裴明耀已为官多年,他如何不懂此事的重要,渤海国是裴家的近邻,数十年来裴家便一直想与渤海国结成盟友关系,以便共同对付契丹人的威胁,同时也想和渤海国建立起贸易关系,但渤海王大钦茂和裴家地前任家主裴遵庆关系交恶,又被崔圆所拉拢,故几十年来和裴家的关系都是若即若离,无论入朝还是从商大都是直接乘船到山东,很少走河北南下,而今天渤海国却有事求父亲。这正是改善两家关系的一个契机,如果自己能抓住这个机会,成为两家结盟的主导,或许父亲就会因此重立自己为家主继承人。
想到这。裴明耀便急不可耐地道:“他现在在哪里?快快带我去见他。”
就在裴明耀与郑浦前去会见渤海使臣的同时,大唐右相裴俊却偷了半日浮闲,正和他地一个幕僚下棋,今天是大年三十,从今天下午开始,朝廷便进入了五日的休朝日,这是一年来假期最长的一段时间,而且他刚刚接到鸽信,崔庆功与韦德庆达成了新年休战的条约。整个中原处于平静之中。
东线无战事,裴俊难得这般悠闲,便将所有地政事推到一边,他要和家人一起好好过一次新年。
“听说令孙这次要参加科举,是吧!”裴俊走了一步棋,笑着问他的幕僚道。
与裴俊下棋的幕僚姓余,叫余光右。今年六十五岁,邺郡人,曾是唐肃宗的翰林学士,因病辞官回乡静养,二十年前被裴俊请出山做了几个儿子的尊师。随着裴俊的儿子都一一长大**,余光右又闲了下来,左右无事,便索性留在裴府做了幕僚,对裴俊地一些政务决策提提自己的意见,不过过了这个年,他也准备回乡了。
他见裴俊相问,便点点头有些感慨地道:“是啊!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当年的小毛头们竟要参加科举了,岁月不饶人。你我都老了。”
裴俊笑了笑,没有顺着余光右地话说,他在去年虽然也过了六十寿辰,可并不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他还年富力强、精力充沛,少说还能再干二十年,他又下了一子,便轻描淡写地问道:“余先生以为。我的几个嫡子中。哪一个可堪大用?”
裴俊手中的棋子放不下去了,他目光一挑。默默地注视着余光右,自己的几个孩子都是他的学生,他应该比一般人更要了解他们。
余光右一怔,他没想到裴俊居然会问出了这个问题,这其实就是在问他裴家家主地后继之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沉吟半晌,他才缓缓道:“相国可是想听实话?”
“当然,我希望先生能公正评价他们。”
余光右将手中棋子放下,微微叹道:“明凯平时待人宽仁厚道,这是他地优点,但他却宽仁有余、威严不足,连下人都敢欺他,说得重一点就是懦弱,实不堪大用;明耀从小精明过人,长于算计,让他背千字文,他就绝不会多背一字,看事情也有些眼光,会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相对明凯是好得多,但他心胸狭窄,嫉妒心又重,无容人之量,这就注定他做不成大事;明骞和明文从小学业平常,喜欢人云亦云,无自己地主张,现在看来也是平庸之辈,可借相国之威做个无功无过地郡守,以上四子我皆不看好,让相国失望了。”
说到这里,余光右便停住了话头,他站了起来,向裴俊拱拱手道:“打扰相国一个下午,实在过意不去,我就先告辞了。”
他刚走两步,裴俊忽然叫住了他,“余先生好像还忘了一人?”
余光右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良久,他才徐徐说道:“明远从小奇才,他想做一件事就没有做不到的,他现在的所做所为裴相应该比我更清楚,他虽然仅是小小的陇右司马,连个散官之衔都没有,但假以时日,裴家仍然能兴旺不倒地话,或许就是因为有此子的存在。”
说罢,余光右仰天一笑,便扬长而去。
裴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裴家的家主继承涉及到将来裴家数十年的命运,一个处置不当,裴家就会毁在下一代的手上,当然,他也不考虑庶子,毕竟张家的教训就摆在那里,而在家族的众多嫡子中他总归是要先考虑自己的儿子,这是人之常情,他不相信自己的五个嫡子中就选不出一个合适地人,前几年裴明耀在给事中的职位上做得相当漂亮,帮他架空了门下省和内阁,他也由此以为自己找到了继承人。
便将裴明耀一步升为家主继承人,可现在看来,这件事是他裴俊操之过急了,裴明耀能架空门下省和内阁,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精于阴暗面的算计,只是在小事上做文章,而在谋划大事方面,他却显得这般笨拙而目光短浅,过于考虑私利且不顾大局。
这才是裴俊决心免去裴明耀家主继承人的真正原因,拿他在外面置别宅妇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明凯、明耀、明骞和明文,裴俊象炒剩饭似的在这四个儿子身上翻来覆去考虑,他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五子明远,很简单,这个儿子背叛了他,背叛这两个字就仿佛衣服上的两根刺,让他无法静下心来从容考虑,沾着一点点便立刻扔掉。
可现在,余光右的一席话就仿佛当头一棒,将裴俊有些敲醒了,是啊!裴家家主继承人自己是否喜欢其实并不重要,重要地是他能否使裴家长久地兴旺下去。
但一想到裴明远,就不可避免地要碰到张焕,事关他自己地权力,这又是裴俊不愿触及的一条底线,于是,在家族地长远利益和他个人的现实利益之间,裴俊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只听裴明耀在门口恭敬地低声道:“父亲大人,孩儿有大事要禀报父亲大人!”
大嵩是第一次来到大唐相国的府中,他对一切都充满了惊叹和好奇,气势宏大的建筑群,金碧辉煌的画梁和斗檐,堪与自己渤海国的王府相比,但每一个细微处所体现出独具匠心和精细,却是渤海国无法比拟的。
他忽然想起他的汉学先生的一句评价:渤海只得大唐其形,却未得其神,仅仅从建筑上便可见一斑。
在前面给大嵩引路的裴明耀,此刻,他心里却是无比的紧张和喜悦,父亲第一次对他的战略眼光表示了赞许,当他陈述若契丹吞并渤海国,必将成为中原大患时,父亲竟拍他的肩膀称赞他堪谋大事。
谋大事,这也是父亲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三字,竟让裴明耀声音都变得哽咽了,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仅从父亲异常严肃的表情和命他立即引渤海王子晋见,便可看出父亲对此事的重视。
两人一路穿门过府,走上一座回廊,回廊呈圆弧形,中间是一泓碧水,此刻已结了一层薄冰,在回廊尽头便是父亲的书房了,裴明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渤海王子,见他的眼中显示出一丝紧张,便停下脚步笑着对他道:“你放心,我父亲既然立即要见你,便足见他对贵国的重视,我会全力助你达成心愿,只是等会儿我也要拜托你一件事。”
大嵩连忙躬身施一礼。“二公子地鼎力相助在下铭记于心,请二公子放心,但凡我能做到,绝不会推迟。”
“那好!”裴明耀微微一笑,他刚要说话,忽然脸色大变。满眼怒火地盯着前方,只见裴明凯从回廊的另一个入口走到父亲的书房门口,禀报了一句便进去了。
不用说,他是来和自己争功了,裴明耀的拳头捏得指节白,牙齿一阵阵地咬切。他忽然一回头,低声对大嵩道:“等会儿你就对我父亲说,希望由我来全力主导此事,此事事关重大,你要切记!”
“二公子请放心,我一定照办!”
大嵩也看出了裴明耀对前面之人的恨意,只是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两人沿回廊绕了一个圈,来到裴俊的书房前,门口地侍卫立刻上前道:“二公子,相国已经在等你多时,你快进去吧!”
裴明耀见左右没有外人,便低声问侍卫道:“刚才是父亲找他,还是他自己来的?”
侍卫当然明白他指的是谁。犹豫一下便道:“是相国找他来的。”
裴明耀的心猛地一沉,这一刻他竟对父亲生出了一丝怨恨,这明明是自己的功劳,父亲为何又要把裴明凯叫来,何其不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回头对大嵩道:“你稍等片刻,我会叫你进来。”
说罢,他整了整衣冠,快步进了父亲地书房。
事情却并非象裴明耀敏感的那样,裴俊叫长子来。其实是有其他的事情交代。
“明日一早我要去灞上犒军,然后再去潼关,可能要初五才能回来,估计明日来拜年的官员会很多,你都替我一一回了,另外有几个大臣,你要替我前去给他们拜年,知道吗?”
裴明凯垂手站在父亲面前。聆听父亲的安排。他已经看见在父亲的书案上摆着几张写好的拜帖,其中第一张封皮上写了几个字。竟似兵部张尚书五字,裴明凯心中一跳,他不敢多看,便恭恭敬敬应道:“请父亲放心,我一定办到。”
“嗯!”裴俊对他地态度还算满意,便又吩咐道:“你是长子,我不在家中时,府中的一切都要由你来打理好,若有什么难以处置的大事,或派人向我禀报,或去找你二叔商议,总之不可耽误了。”
裴俊说到这,却忽然见次子明耀正站在门口,便停住话头问他道:“人带了吗?”
裴明耀已经将父亲对裴明凯的吩咐听得清清楚楚,虽然和渤海国的事情无关,但裴明耀的心中仍然感到一丝不满,毕竟代父亲在新年期间接人应物也是一件大事,心中的不满他不敢表现出来,便躬身答道:“回父亲地话,人带来了。”
“好,请他进来。”裴俊把笔放下,正襟危坐,准备接见渤海国的王子,而裴明凯却向后退了一步,靠墙站立,并没有离去的意思。
和裴明耀一样,裴明凯对任何机会都不会轻易放过,若此事他不宜旁听,父亲自然会让他离去,而现在父亲并没有让他走,他又怎么可能傻乎乎地自动放弃呢?
或许这就是宽厚人的心眼,它就像坐垫上的一根针,会冷不防地刺人一下。
裴明耀转身出去了,可就在转身的刹那,他心中的痛恨终于在眼里流露无遗,裴明凯的心思他比谁都明白,这个该死的瘸子!
两个儿子之间的暗斗裴俊也是心知肚明,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正想让长子出去,可一转念又忍住了不说,有些事情摆在明处或许并不是坏事。
片刻,裴明耀将大嵩引进房内,大嵩立刻上前一步,向裴俊躬身施礼道:“渤海都督府下,大嵩参见相国。”
大唐地属国大多有双重身份,一方面他们是独立的国度,另一方面他们又是大唐册封的羁縻都督州,小国国王封为都督,而大国国王则封为王或郡王,比如南诏王、渤海郡王等等。
裴俊见他知礼,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久闻渤海国人上下皆知礼懂仪,今天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相国过誉了。”大嵩急忙谦虚道:“渤海之地小国寡民,只习得天朝一鳞半爪,不敢受相国之赞!”
裴俊笑了笑,又问了一些渤海国风俗和近况,却丝毫不提出兵援助之事。旁边地裴明耀几次欲开口提醒,可话到嘴边却又不敢唐突。
这时,旁边的裴明凯见管家在外面晃了一下,便悄悄走了出去,只见是裴淡名站在门外,神情颇为兴奋。便问他道:“什么事?”
“回禀大公子,陈留那边传来消息,韦德庆昨晚夜袭崔庆功大营,大获全胜,崔庆功伤亡惨重,率残部向东南方向逃窜,我们河东军已向汝阳杀去。”
裴明凯精神一振。快步回屋在父亲耳边低语几句,裴俊大喜,也忍不住呵呵大笑,韦德庆果然厉害,用签署停战协议来麻痹对方,结果出奇兵一战而定,崔庆功这下伤了元气。离彻底败亡已经不远了,新年前夕得到这个消息,无疑是最好的新年礼物。
裴明耀见父亲心情大好,便趁父亲不注意,轻轻踢了大嵩一脚,大嵩立刻跪了下来,流泪泣道:“契丹人凶狠难敌,渤海国已危在旦夕,乞求天朝羽翼垂护。”
“你是说我大唐出兵相助一事吧!”裴俊呵呵笑道:“此事你不用着急,渤海国从来都是大唐属国。在平定安史之乱时也曾出兵援助,我大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且去安心休息,多看看我天朝风物,出兵一事我自有安排。”
大嵩千恩万谢,随即告辞而去,裴俊又命裴明耀将他送出府门,待二人走远。裴俊又开始伏案写他的拜帖。房间里十分安静,过了一会儿。一旁的裴明凯终于忍不住道:“父亲,我们河东军尚在中原作战,若又出河北军去相助渤海,我担心两线作战,我们恐怕力所难及!”
“一派胡言!”裴明耀忽然出现在门口,他就一直担心裴明凯会趁机介入渤海之事,故将大嵩交给管家代送,他自己便急急地跑回来,在门口正好听见裴明凯地话,一时惊怒交加,再也克制不住心中地仇恨,怒斥他道:“你何其目光短浅,你以为父亲真是为了什么藩属之国才肯出兵吗?渤海向来都是我大唐牵制契丹的一颗棋子,若渤海被契丹所灭,契丹就必然会成为我河北地心腹大患,你无知无识,却在这里信口胡言。”
“够了!”裴俊冷冷地打断了裴明耀的话,“就算你大哥想不到这一点,你也犯得着用这种口气说话吗?倒象是几辈子的仇人,就凭你这点心胸,我会放心把裴家的将来交给你吗?”
“还有你!”裴俊一回头又斥责裴明凯道:“你那点心眼子以为我不知道吗?既为长兄,当宽待弟妹,可你是怎么做地呢?一有机会就跑来告状,而不是去提醒兄弟少犯错误,你让我实在是失望之极。”
裴明凯和裴明耀见父亲怒,吓得都跪了下来,裴明凯垂泪道:“孩儿不孝,让父亲失望了。”
裴明耀也磕个头,羞愧地认错道:“孩儿再也不敢了。”
裴俊久久地凝望着两兄弟,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以为我就不替你们考虑吗?我从来不提在族中另立家主继承,就是想把机会留给你们几兄弟,一直以来我就在观察你们,从一件件小事,只要你们有一点长处,我都会记在心中,可你们却为此争得兄弟反目,实在是让我痛心疾啊!”
说到此,裴俊一口气冲入胸腔,连连剧咳不止,吓得兄弟二人一边一个、替父亲轻捶后背。
“父亲,我们知错了。”裴明凯再一次向父亲认错。
裴明耀也跪下,向大哥磕了一个头,“大哥,弟向你道歉。”
“二弟快快请起!”裴明凯连忙将弟弟扶起,诚恳地对他道:“大哥也有错,实在不该在父亲面前说你的坏话。”
“好了,你们!”裴俊见他们兄弟和好,心中十分宽慰,怒气也随之消了,他摆了摆手道:“这次就算了,为父会继续观察你们,希望你们拿出真本事来证明给我看。”
“是!”二人行一礼便要退下,裴俊却叫住了裴明耀,“渤海国对我们裴家十极为重要,你去好好和大嵩结交,我听说渤海国王年事已高,几个儿子为争王位斗得头破血流,你去暗示大嵩,我们大唐或许会支持他登位,另外再告诉他,我会立即出兵渤海,帮助他们抵御契丹人的入侵。”
说罢,他飞快地写了两道手令,签了章,交给一名侍卫道:“将此信立即给刘怦,命他即刻率平卢军进军渤海,另外命段练达北上,注意防范奚人与契丹人勾结。”
一场由渤海国使求助所引的风波就这样悄然无声地平息了,而裴家出兵渤海国之事更是机密,除了裴家父子和大嵩外再无一人知道。
但很多事情的真相往往是被重重的黑幕所掩盖,一般人目力有限,在决策之初是完全看不见、也想不到,总是要等到后果完全生了,当初的决策才会忽然惊觉自己决策地失误。
除夕之夜,当整个长安都沉浸在合家团聚的喜悦中时,几名衣裳褴褛、形容憔悴西凉军斥候跋涉万里,终于抵达了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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