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结了帐离开了酒楼,他虽然下午还要当班,不过他是负责大明宫的安全,并没有什么具体事务,行至大明宫时,他开始有些酒意上头,便吩咐手下几句,自己回宿舍睡觉去了。
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他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精神饱满,思路异常清晰,一抬眼,却见门缝里塞进了一份请柬,张焕笑了笑,上前将它拾起来,果然是长孙南方送来的请柬,邀请他今晚到长孙府赴宴。
“将军,楚尚书来了!”门外传来亲兵的禀报声,随即一辆马车从窗前驶过,在大门前停了下来。
自从那晚楚行水给他挑明了母亲的身世后,张焕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这倒不是刻意回避,而是楚行水的官衙在皇城,张焕则负责大明宫的安全,正常情况下两人确实难以碰到。
“我下午去大明宫找你,你的手下说你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楚行水笑呵呵走上前,他上下打量一下张焕,关切地问道:“怎么!生病了吗?”
张焕笑着忙施了一礼“多谢世叔关心!我哪里生病了,不过是中午多喝了几杯,便躲懒回来睡觉。”
“原来是这样,不知贤侄现在可有空?”
“楚世叔有事找我吗?”
楚行水听他依然叫自己楚世叔,心中苦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道:“我听说贤侄正在找宅子,我手上正好有一处空宅,不如我带你去看看。”
“恭敬不如从命,楚世叔的心意怎能不领,就是没空也会有空了。”
楚行水大喜,看来张焕颇为识相,自己先前的一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了,“来!贤侄请上我马车,我带你去看房。”
张焕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习惯坐马车,还是骑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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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世叔,赵严之事多谢了。”
车帘拉开,楚行水在车内笑道:“赵严之事倒和你没有关系,我是看在平平的面上才答应,我很喜欢她的率真,已收她为义女。”
楚行水竟收平平做了义女,这让张焕倒有些意外,他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二人便进了永嘉坊,沿着兴庆宫高大的黄色宫墙前行。
“就在那里了。”楚行水手指前方一处宅子笑道。
只见宅子紧靠兴庆宫,被一大片绿树浓荫包围,却是白墙黑瓦,显得十分清新雅致,二人上了台阶,早有一个胖胖的管家跑出来迎接,“老爷,府里都收拾好了。”
楚行水点了点头,“你去吧!这里不需你跟着。”
他回头对张焕笑道:“我带你先看看宅子。”
张焕笑着拱了拱手,“那就麻烦世叔了。”
宅子有四进,东西各有两个独院,约三十几间房子,内宅处还有一个颇为精致的小花园。
“这原来是玄宗皇帝赐给李龟年(天宝年间的席宫廷乐师)的外宅。”
楚行水带着张焕细细参观这处宅子,二人穿过一道被葡萄藤覆盖的长廊,清风里挟着绿叶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长廊尽头是一处小小的鱼池,鱼池里几尾红鱼正悠闲觅食,只是这鱼池设计得异常巧妙,竟然是活水,汩汩地冒出水泡,清澈见底,张焕不觉有些诧异,这活水是从哪里来?他抬头向楚行水望去。
楚行水并没有解释,他神秘地笑了笑,推开长廊尽头的一间房门,“这里就是书房,你看看可喜欢?”
书房不大,空空荡荡放置着几排书架,墙上也没有字画,只有一张坐榻,整个房间里呈现出一种刺眼的白色,不过打扫得倒也干净,一尘不染。
“书房倒一般,不过我喜欢窗外的景色。”
张焕笑着慢慢走到窗前,窗外是一堵镂空的花墙,夹墙里种着一株百年老桂,枝繁叶茂,透过墙孔便可看见后花园,花园里绿荫点点,假山亭台小巧玲珑,张焕忽然惊讶地现,在花园正中的一弯池塘里,一股清泉波涌,在花园绕了一圈,又向南折去。
楚行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他指着那汪泉水笑道:“这栋宅子的精华就是这处清泉,去年春天6羽曾来此品泉,时逢小雨霏霏,他便赞此处为‘柔风细雨沁心田’,竟一住三日,留下长安第三泉的美誉。”
张焕点点头,欣然笑道:“看泉水方向,可是去了兴庆宫?”
楚行水抚掌笑道:“不错,当年杨贵妃也颇喜欢此水,便将它引入自己的卧房,所以李龟年虽得此宅子,却一天也不敢住。”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张焕,淡淡一笑道:“如何?若你喜欢的话,这宅子便送与你了。”
“喜欢倒是喜欢,只是我怎好接受世叔这么贵重的礼物?”
张焕摇了摇头,“再者如此温柔之乡,我怕把我性情养懒了,还是住在东内苑踏实些,世叔的美意,小侄心领了。”
楚行水见他不肯接受,脸上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你应该知道我并非外人,难道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吗?”
张焕沉默良久,他抬起头微微一笑道:“既然世叔话说到这份上,小侄就受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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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共有丫鬟杂役十二人,房三十三间,这是名册,只是公子还须另聘一名管家。”
打理这套宅子的管事约五十岁,姓孙,原是楚府的一个小管事,他身材虽胖,但说话做事却也十分精明能干。
孙管事把清册递给张换,他叹了口气,交接完毕就要回楚府了,那关系复杂,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管事,怎能和这里自由自在相比。
“孙管事可愿意留下?”
张焕看出了他的留念,便笑了笑出言挽留他。
“我当然愿留下,只是我身契还在楚家,必须要回去啊!”话虽这样说,但孙管事的心却狂跳起来,陪张焕来看房的可是大老爷,由此可见楚家对他的重视,只要他肯开口,自己这点芝麻小事还不是......
机会难得,孙管事立即翻身跪倒,“小人孙科,愿为公子效力。”
张焕见他颇为伶俐,心中也是喜欢,再者哑叔也不方便做管家,他便摆了摆手笑道:“你就留下吧!过两天,楚府之人自会将你的身契送来。”
“是!”孙管事恭恭敬敬磕了个头,今天跟了新主人,算是他第二人生的开始,他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随时效劳,精神倒是饱满了,可他总觉得自己的忠诚度还没有表现出来,小事没有什么意义,可大事他又不知晓。
孙管事搜肠刮肚半天,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小心翼翼笑道:“公子可能还不知道,今天上午裴相国也来看过这座宅子。”
‘裴俊来过!’张焕慢慢停住了脚步,他心里暗暗冷笑一声,楚行水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年初时虽然他否认那玉牌上刻的不是母亲的名字,那也只是不想当场戳破,省得双方尴尬罢了,其实彼此皆心知肚明,既如此,他何必又跑来认亲,难道认了亲自己和母亲就能搬到楚家去?想那楚行水也应很清楚这一点,说到底,认亲也只是个手段而已。
他的真正目的还是另有所图,否则何需裴俊来看什么房子。
想到此,张焕又漫不经心地问道:“裴相国是怎么看的房子?”
“回禀公子,裴相国看得极为仔细,建房用的材料、后园的花草树木、甚至泉水现在的流向他都问得清清楚楚。”
张焕点了点头,看来真是这样了,裴俊想招揽自己,张焕摸了摸鼻子,苦笑了一下,自己几时变成了香饽饽,白天有楚行水送宅,晚上还有长孙南方请宴相亲,当然,那个长孙依依他没有兴趣,他倒很想见一见宋廉玉的娘子,她究竟强悍到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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