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的火船来势虽猛但动手者显然是一群乌合之众劲箭将跳船洇水者纷纷射杀在江中哀嚎声四起连风中也含有血腥之气横在江上的铁链也渐渐松弛最后完全沉入江中。
“都督这未免有些雷声大雨点小吧!”
久经实战的荔非守瑜眉头拧成一团“如果是这样就结束那偷袭的人岂不是太愚蠢白白提醒了敌人以后他们还想再动手吗?不!不应该是这样他们应还有后着才对。”
“守瑜你还记得扬州那次刺杀吗?”
李清笑了笑提醒荔非守瑜道:“两名刺客看似来势汹汹其实却无半点作用真正的杀手还是那个女人这次应该也是一样他们要杀的人是我难道烧了船我就会死吗?所以我没猜错的话这次火攻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刺客或许就在附近或许已经上了船。”
“上了船?”
荔非守瑜霍然转身仔细地寻找着可疑的地方船上乱糟糟的两百多名士兵来回穿梭有的在搬运木头、有的在船舷上射箭吼声、骂声吵成一团。
“不行怎么能让狼伏在身边!”却被李清一把扯住给他使了个眼色笑笑道:“说说罢了又何必当真。”
荔非守瑜醒悟慢慢地收了弓箭守护在李清的身旁过了一会儿江中之人几乎被悉数射杀偶然漏网之人也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岸边一动也不敢动而数十条火船也烧成灰烬沉入江中一场闹剧似的偷袭渐渐收场大船掉了头继续向东南方向驶去。
黑色的江面上波光闪闪显得异常安静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生过士兵们各自回舱只留下一队巡夜的士兵在船上来回查看。
夜黑如墨冷清的月色在厚重的云幕里时隐时现士兵们大多已经睡了忽然两条黑影悄悄出现在甲板上他们动作如鬼魅般飘忽时而隐藏、时而迅疾慢慢后最是疲惫和懈怠他们正是要利用这个时机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一间漆黑的船舱里有一双锐利的眼影不时向后低声令布置着什么。
李清的座舱周围布满了亲兵两条黑影隐藏在桅杆上落下的船帆巧妙地遮挡住他们的身影他们居高临下等待着机会橘红色的灯光将几个晃动的人影映照在窗纸上分不清哪一个是他们要下手的目标。
这时大船忽然减一条小船缓缓靠近大船随即从小船上爬上来两人都身着黑衣用黑巾遮面李清的亲兵迅将他们带来座舱在外禀报道:“都督永王殿下的特使已赶到。”
声音低微但桅杆上的两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对望一眼眼中尽是惊骇之色李清居然和永王有秘密往来也就是说永王极可能已经得到了章仇党的支持这绝对是一个极重要的情报不亚于刺杀李清。
不需要言语两人只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点了点头就在黑衣人被带进船舱之时其中一人便俏无声息地滑下桅杆象一只壁虎般沿着船壁没入了江水消失在粼粼的波光之中。而另一人依然藏在桅杆上盯着船舱里黑影的一举一动很快永王的特使又走出了船舱被带到另一个船舱歇息去了。
又过了约一刻钟船舱里灯光熄灭‘李清’在几十个亲兵的护卫下走了出来就在从桅杆下走过的瞬间机会终于来临黑影如一只夏夜里覓食的蝙蝠飞掠而在此时‘李清’却一闪而开抬头微微一笑在昏暗的月光下刺客现他竟然长着一张茄子般的长脸根本就不是
‘上当了!’他念头刚起十几张粗网便兜头盖下顿时将他扑倒在地亲兵们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按住夺下长剑、拧脱了下巴直接用网绳将他勒得象一只饱满的大肉粽一般。
“昔日群英会蒋干中计今天少不得我再唱一回这么冷的江水真是辛苦你那位同伴了。”
永王特使悠悠从船舱里出来他摘下面巾却是笑容可掬的李清他怜悯地看了刺客一眼淡淡地笑道:“我知道你们是庆王派来只要你说实话告诉我细节我就不杀你连你的老母妻儿我也统统放过你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如果你很固执的话.
他轻轻招了招手荔非守瑜大步走上来“请都督吩咐!”
李清指了指眼中要喷火的刺客冷冷一笑道:“此人就交给你了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只想听到他的实话。”.
四日后江南东道观察使大人的座船终于穿过太湖沿着
缓驶入了苏州盘门自春秋末年伍子胥筑姑苏城以来一直保持着原貌几经沧桑但城池却始终不倒一直到二千五百年后她的婉约风姿依然矗立在太湖之滨深巷、老屋;小桥、流水;斑驳的外墙剥落的灰壁还有缠绕在城墙上的枯叶‘君到姑苏来人家尽枕河’条条小河穿流城中吴侬软语在耳畔轻响这就是苏州。
唐朝的苏州至东晋南迁以来它始终是江南重镇与扬州、常州同为江南的经济中心自古就有‘苏湖熟、天下足’之誉。
“侍郎请看南边是上方山楞伽寺塔而北面是虎丘云岩寺塔这一南一北传说一为镇阴一为镇阳阴阳和谐涵护着苏州的灵气不竭所以此地人才辈出自古就为养老送终的宝地老夫退仕之后也打算在此觅地建一处园子颐养天年。”
说话的是苏州刺史崔焕他也是世家名门大唐崔家起源于两处一是博陵崔氏如崔翘、崔光远;另一处则是清河崔氏崔焕便是其中代表他年约五旬长得矮小清瘦目光炯炯有神仿佛能将人的心一眼看透安史之乱后崔焕出任大唐宰相为大唐经济的复苏立下了汗马功劳。
此刻李清已换乘一条小船橹浆划动清波小船在白墙黑瓦间穿行崔焕则站在他身边兴致盎然地讲了一番苏州的风土人情话题一转又给他简单介绍苏州万余人下辖吴城、昆山、嘉兴、常熟、长洲、海盐六县土地膏腴实为我大唐粮仓这里的吴绫也极有名侍郎回些。”
李清轻捋黑须微微笑道:“多谢崔刺史一路介绍只是皇上催促柜坊一案还烦请先带我到现场一观。”
崔焕瞥了一眼这位大唐最年轻的从三品高官见他态度谦和、谈吐文雅和传说中那个敢杀吐蕃赞普的青面恶人大不相同心中也暗暗诧异但他的惊讶却不露于颜业老夫佩服现在我们所去之路便是柜坊旧地侍郎请看远处那座白色石桥叫江村桥运河穿桥而过柜坊便建在桥之地。”
李清搭手帘向前望去在小河的尽头横着另一条大河果然一座白色的三眼拱桥跨在河上河边船舶众多大多为运货的平底船但在小河的尽头却停着几艘乌蓬船将河道逼得只剩窄窄一条水道。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李清的小船慢慢减停了下来崔焕眉头一皱怒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为何堵住船道?”
前面开道的一艘小船驶了过来船上一名衙役躬身禀报道:“使君前方一艘乌蓬船横在河中堵住了去路我们命他们让开可船上一个读书人却说、却说.敢说出口。
“他说了什么可是和我有关?”
李清笑了笑道:“不妨直说我不怪你便是。”
衙役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道:“他说害民的盐贼来苏州自然不能让他横行霸道。”
‘害民的盐贼?’李清愕然此话从何说起不等他表态旁边的崔焕面子已经挂不住了李清可是江南东道观察使有权直接罢免自己之职若让他误以为此狂大怒道:“岂有此理竟敢当街辱骂朝廷重臣将此人与我拿下送吴城县衙治罪!”
李清急忙抬手止住他扭头对崔焕道:“多谢崔刺史替我出头但害民之贼我却第一次背上此名我倒想他问一问我哪里害民了?”
片刻一名身着长袍的儒生被拖了过来李清打量了他一下只见他约三十岁面皮白净眉毛修长鼻子略塌显得一对嘴唇格外厚实。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要辱骂于我?”
那人斜睨一眼李清冷哼一声道:“哼!为何辱骂你我来问你你可是推行盐法的李清。”
崔焕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也不禁暗暗佩服他的勇气但李清的面子却不能不顾他脸一沉喝道:“大胆!户部侍郎之名是你一个小民可以叫的吗?还不给老夫跪下答话。”
“在下有举人功名可见官不跪。”
儒生向崔焕行了个礼不卑不亢道:“崔大人是好官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学生这里有礼了但崔大人也不能怕得罪权臣就罔顾事实替此害民贼说话。”
这时旁边的李清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你口口声声称我为盐贼是不是因为盐价上涨便说我推行盐法害民是这样吗?”
“是!”那人腰一挺毫不畏惧地迎着李清的目光硬气地道:“未推行盐法之前
不过十文一斗最贵时也不过三十文可新盐法推行斗便翻到六十文而且年年上涨今年已经到了八十文一斗盐本身是廉价之物却卖如此高价这中间的差价都被朝廷剥走了使百姓生活困苦这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新盐法所致你难道不是害民之贼吗?”
崔焕忽然沉默不语他也极想听一听手握大唐财权的户部侍郎是怎样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风猎猎吹过拂起李清的衣摆他望着这个脊背挺得笔直的书生他的年龄和自己相仿身份卑微却敢说敢为毫不把堂堂的观察使和一州刺史放在眼中相比之下自己却瞻前顾后、事事小心当年的风华意气早已荡然无存他忽然生出沧桑之感仿佛一匹千里神骏被圈养在狭小的马厩里心中充满了感慨和期待。
时间不及细想书生的咄咄气势让他必须直面李清轻轻摇了摇头叹道:“一叶障目而不知天下你可知当时朝廷的财政状况、你可知盐税流失的严重你可知我大唐的百万将士朝廷已无钱可养这样大唐万里江山又为谁而守卫皮之不存毛将附焉你只知空议论却不晓治国之难三年前我殚心竭虑推行国之柜坊最后却无果而终地方利益重乎?朝廷利益轻乎?”
说到后来李清叙说对象已经转到一旁沉默的崔焕苏州是柜坊试点三地之一正是这里推行的艰难、民众的不配合使朝中的反对派找到借口一致认为这是扰民之举使他收地方财权的计划受挫李清也不得不佩服李林甫的深谋远虑竟选中苏州来做试点这里民风固执极难接受外来新事物对肃杀的朝廷禁令也向来不屑一顾正是李林甫这种高明的技术手段使中央银行兼国税总局的计划最后徒剩下信用社的功能。
李清的言外之意崔焕清楚三年前推行柜坊竟选中苏州做试点这让他难过了很久严格执行势必会得罪大多数权贵被其他地方官暗责;可若消极对待又无法向朝廷的另一派交代好在新法推行并非是强制百姓的税赋交给官府也可以直接交给柜坊也行他便利用这个漏洞借口新法推行需要向百姓宣传为由拖了近一年第二年皇上便渐渐淡了此事崔焕也不再提及只每年夏秋派人下去催税租赋交纳走的还是老路倒是商税他直接交给柜坊也算有个交代但就在十天前一把大火烧毁了柜坊十万存银也不翼而飞这让他心中惧怕不已若一个处理不好就算不治他的罪前途也毁了。
此刻李清的间接问话他不敢不答只得陪笑道:“柜坊是新事物让苏州百姓接受尚须时日下官怕激起民变所以不敢用强需徐徐推行。”
李清只淡淡一笑“崔大人是好官先考虑的当然是百姓也罢!此事就不要再提了。”
那书生却不理解李清的话中之话想的还是盐政之弊嘴一撇立刻反驳道:“我只是升斗小民不知朝廷财政窘况朝廷取税百姓本来是天经地义但也须有个度盐涨价二、三十文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暴涨了五、六十文谁能承受的起国以民为本若朝廷不考虑百姓死活苛以重税盘剥难免会重蹈汉之衰、隋之亡我虽人微言轻却一样忧国忧民望侍郎大人善听逆言。”
或许他也觉得李清所言有一定道理在不知不觉间‘害民贼’之说已从他嘴上消失态度也渐渐谦恭起来李清也感受到他态度微妙的变化他温和一笑道:“我来问你一斗盐可让一户六口人吃多久?少说也要半年吧!半年时间多掏五十文就是重税吗?如果是这样话我大唐也未免太过积弱了吧!盐税的重要不在它税重而是家家户户都离不开盐可聚沙成塔且税源稳定若我真有心盘剥百姓我就直接行大钱一枚大钱当五十枚开元通宝敛财又快又便利又何必去推行什么新盐法。”
李清见他默然无语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忧国忧民不错但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当年新盐法的推行之时杀了多少人连扬州刺史也被杖毙这涉及太多人的切身利益他们叫我害民贼我可以一笑了之可你一个读书人也叫我害民贼确实让我难以接受。”
‘行大钱。’
书生叹了口气他知道李清所言是实自己确实是有点过激了不由向李清一躬到地歉然道:“学生堵了侍郎的水道这里赔罪了。”
“不妨事你叫什么名字?听口音你不象是苏州本地人。”
“在下张继南阳人省试不中现寓居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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