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已经连续两夜都无法合眼近一个月来废太子的愈烈身处风暴中心的他明显地消瘦了原来就赢弱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
此刻明德殿中***昏黑外面的夜雾已经弥漫到殿中来李亨孤零零一人坐在大殿上陪伴他的只有忠实的书记官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原原本本地记录下来交给李隆基可今天书记官的记录也只有一行字‘无人太子久坐无语’。
李亨就这么孤零零坐了一天没有一个官员来访人人对他都避之不迭生怕被之牵连。
李亨叹了一口气自父皇册封贵妃后他们父子便没有见过只是听说他搬到兴庆宫去了连高力士也避他三舍如果说百官避他是信于流言可高力士避他却是一个风向标意味着流言或许是真此时他心中充满了怨恨十年了他一直小心翼翼在父皇眼皮下生活细心揣摩他的脸色和眼色虽然有个太子党但这也是得到他的默许才有况且太子党只是个松散的联盟徒有党名与李林甫相国党的营私密会不可同日而语。
尽管是这样他的父皇还是想废掉他却没有任何理由既如此当初又何必立他?
他不甘心!不甘心!
他霍地站起抖落了一地的怨念目光阴郁地大步向后宫走去。书记官地笔又动了迅补上一句:‘太子久坐内急走之。’
李亨刚到寝宫却见心腹太监李静忠从外面小跑进来他心中一喜快步向内宫走去李静忠则紧跟在后面。七弯八绕进了一间密室房间里再没有任何人李亨立刻转身盯着他问道:“皇甫惟明那边有消息吗?”
李静忠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道:“这就是皇甫惟明派人送来的。”
李亨三两下将信拆开手在微微在抖。他将信匆匆浏览一遍内容很简单只说他押解吐蕃战俘驻扎在咸阳而他自己已经动身来长安述职李亨又将信细细看了两遍仿佛要从字里行间中找出隐藏在背后的话没有!什么也没有。
不过李亨并不沮丧皇甫惟明这样做是对的不能将任何话落笔于纸上否则就是谋反的证据。但言外之意却说得很明白他领兵来了。而且他不准备直接杀入长安。
‘不鲁莽就好!’
李亨的心微微放下他想了想又对李静忠低声嘱咐道:“趁着夜雾。你赶紧去约一下李适之让他一个时辰后在太白楼寒月厅等我。”
李静忠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可李亨却没现在李静忠转过身去的一刹那他的眼中闪过了一道极细微地异光。
半个时辰后一份墨迹未干的太子内宫起居录便悄悄送进了兴庆宫上面只有一句话。‘太子私约李适之太白楼见。’
笔迹及内容竟然和李亨私约李清相会太白楼的那一份太子内宫起居录一模一样只是把李清换成了李适之.
时间已经到了一更。一百多骑羽林军护卫着三匹快马出了京城在官道上飞驰直向咸阳方向而去官道上的雾没有长安城内那样浓厚依稀可以看见前面马上之人的面容只见他约四十许面容黑瘦、神情严肃牙齿紧咬着嘴唇目光炯炯地紧紧盯着前方他正是受李隆基秘密委派行事的大太监边令诚这是他第一次替李隆基办理如此重大之事连李隆基地金牌也给了他。
长安和咸阳不过一两个时辰的脚力片刻即到皇甫惟明押解吐蕃战俘的大营扎在咸阳城外到了大营附近又有两匹马加入他们向边令诚报告情况皇甫惟明已经在下午离开大营去长安述职营中由偏将王难得负责边令诚点点头手一挥一行人飞向大营驰去。
军营的木栅栏大门前数百名士兵举着火把隔着栅栏缝隙警惕地望着一群骑兵靠近火光烈烈将大营前照得如白昼一般边令诚催马缓缓靠近大营王难得早闻讯出来查看半年前边令诚去西域封赏各军王难得见过他故而认得。
王难得低低喝令一声木栅栏大门吱吱嘎嘎拉开他大走出来向边令诚拱了拱手沉声道:“边公公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边令诚微微冷笑一声他将金牌高高举起“王难得你可认得此物?”
王难得一惊借着赤红的火光边令诚手中的金牌似乎就是军中图形所画可以调动天下军马的那面金牌而且在皇上给自己密旨中也说过将来认牌不认人。
“边公公请随我到帐中叙话。”
“不用了咱家还有要紧事你且附耳过来。”
王难得上前两步附耳过去边令诚在他耳边低声道:“皇上命你.
嘱咐完毕边令诚笑道:“王将军忠心于皇上能及时通报消息皇上非常满意看来王将军前途远大啊!”
王难得受宠若惊他急从怀中掏出一柄镶满珠宝的短剑捧与边令诚必恭必敬道:“边公公既然要走夜路这把短剑送给边公公防身所用还望笑纳。”
边令诚接过用拇指拨了拨剑柄上一粒硕大的红宝石将短剑纳入怀中哈哈一笑“说得是一路颇不安全是需要一把剑护一护王将军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掉转马头向凤翔方向驰去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直到他走远了王难得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长吁了口气‘河西节度副使’.声道:“皇甫大人休怪我无情只怨你连一个最起码的承诺都不肯给我!”.
皇甫惟明走了近五日李清地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虽是代管军务但节度府有六曹参军事各施其责地方上有刺史县令具体杂事都不需他操心他的作用只是生紧急事态时能找到一名负责地头罢了。
当然每日还要批阅一些需要节度使大人签字才能实施的文书且幕僚高适都已整理好并附上自己的建议他只需从中选择一、两条便可。
眼看临近新年州城内过年的气氛也开始浓厚起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打扫屋子街上到处是采办年货的百姓李清思念妻女心切便打算抽空去一趟沙州。一日他在
拾行李门房忽然来报门外有一个姓高之人自称朋友。
“高展刀?”
李清立刻便猜到是他高展刀原是龟兹汉人十六岁时因杀人充了军后被高仙芝看中收为义子天宝初年到长安游历并加入了李隆基的特务机构被派到成都监视章仇兼琼在成都.又被章仇兼琼指派为李清的保镖两人由此相识。
从安西归来后他便不知所踪据王昌龄讲他可能返回了长安可现在怎么又来了州难道是李隆基又想恢复三日一汇报的制度不成?
李清满腹疑惑地命人带他进来果然是高展刀数月不见他原本苍白的脸上竟多了一丝血色但目光忧虑显得心事忡忡的样子。
李清将他按坐在椅子里又倒一杯茶递给他笑道:“你先坐下喝口水有什么事慢慢说。”
或许他一路赶得急真渴了高展刀一连喝了三杯方才住口。
“说吧!这次来州有什么事?”
高展刀不言却瞥了一眼外间李清随他目光望去只见另一个替他整理文书之人也就是太子派给他的秘书一个约四十岁的中年男子姓余正站在那里慢条斯理地用扎线装订过期文书眼睛虽然不抬可两只耳朵似乎竖得过直了一点。
李清会意。随手从桌上取来一份文书在下面迅签了自己地名字走到外间递与那秘书“余先生麻烦你跑一趟州衙把这份文件给张刺史并转告他新年将至。那一千只羊请他务必明日便送到军中有多少先送多少不必等到凑齐。”
余秘书无奈只得放下手中活儿接过文书到州衙去了李清只等他走开。便立刻关了门又嘱咐门口的亲兵不得放任何人进来。
走回房间李清看了一眼目光凝重的高展刀微微笑道:“说吧!什么事竟这般神秘。”
“皇上可能要废太子了。”高展刀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句话说出来。
“废太子的风声已传遍长安城这又是什么稀奇之事为何你却要如此费劲?”
李清望着他笑了笑又道:“难道你的消息又与众不同吗?”
“正是!”
高展刀肯定道:“你不要问我消息从哪里得来但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此事确实当真。长安即将是一片血雨腥风。”
“如真是如此被牵连的太子党人又何止一家、两家。”
说罢。李清收敛了笑容起身慢慢走到窗前。他久久凝视着屋檐下所挂的细长地冰柱半天才缓缓道:“你来的时候皇甫惟明在什么地方?”
“他的驻军在咸阳但他人在哪里我不知道。”
又过了片刻李清忽然转身将手伸向高展刀毫不迟疑道:“拿来!”
“你这也能猜得到么?”
高展刀十分惊讶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金盒递给了李清。却叹了一口气面带愧色低声道:“我也是身不由已。你莫要怪我!”
李清走到他面前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轻声笑道:“你已经违反规矩告诉我太子将被废之事我心中自然明白放心吧!我不会怪你。”
高展刀的眼中露出一丝感动他亦苦笑道:“我为人浪荡最不喜拘束实在不适合做此行过了年我便打算出门游历四方这是皇上早就答应我的可能几年之内都不会再回长安我最后只想提醒你你尽量离此事远一些千万莫要被牵连了。”
李清却摇了摇头拨弄一下手上地金盒淡淡笑道:“我何尝不想回沙州静心呆上几年可是林欲静而风不止从我第一天踏进长安的那时起我就再也逃不掉太子之事了。”
高展刀默然过了一会儿他见该说、该做之事皆已了结便长身站起向李清拱拱手道:“也罢!以你的才智和机敏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好好保重将来若有缘我们或许还会再见面若无缘我们便相忘于江湖。”
李清徐徐点了点头又拍了拍他的手有些伤感地笑道:“你也要好好保重我希望我们有再相见的那一天!”.
送走了高展刀李清又回到屋子里默默地坐了半晌忽然他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振作一下精神便从怀中取出那只金盒托在手上仔细查看这只金盒和自己成亲时李隆基所送的那只外形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接口熔合处稍微精致些看得出不是仓促而做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
李清虽然是当局者但他并不迷惑既然太子被废的传言是真的那皇甫惟明领兵进京地动机便显而易见了必然是为太子争位去李清不禁有些同情这位执着的两镇节度使他实在太天真了以为手上有点兵便可以和一国之君抗衡吗?且不说他远不是李隆基地对手就算他侥幸得手那李亨即位后会留他在世上吗?
不用打开金盒李清便猜到里面是什么应该是一份密旨命自己清洗皇甫惟明的心腹从而彻底拔掉太子党在陇右、河西地势力他当初派自己去沙州为都督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想归想李清还是用小刀沿着金盒的溶接线慢慢切开金盒很快被成两半‘啪嗒!’一声盒盖翻到一旁去金盒里面躺着一卷淡黄色的绸书这便是李隆基的密旨了李清慢慢扯开内容和自己所猜想的大同小异先命令他清洗皇甫惟明的心腹再将军权交给随后赶来的薰延光不过最后还有一句话却出乎李清的意料那就是命他过了新年后进京述职。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地动静似乎有人碰到了树枝李清心中冷笑一声大步上前一把拉开了窗户窗外果然站着那名姓余的文书他手里握一管鸽筒想必是刚接到什么指示见自己地窃听被李清撞破他心慌意乱赶紧将手上的鸽筒奉上结结巴巴道:“这是太子殿下给都督的十万火急之信属下也是刚刚收到还没有看。”
“没有看怎么知道是给我的?”
李清接过鸽筒不禁哑然失笑道:“没想到余先生也酷爱养鸽和沙州的刘参军倒是一对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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