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所以木愣,是突然看到了异丐悬于腰间的那一对“玉笛”,使他恍然悟出这老花子是谁。
不过此时已成骑虎难下之势,只有硬着头皮蛮干到底,但是汪洽这突然的怔愣,却瞒不过异丐的神目,老花子一声冷笑,手指着汪洽说道:
“小判官,这两巴掌滋味不含糊吧?刚才你一再要叩求花子爷爷们的姓名,如今站稳一些,花子爷爷一个个指点给你们听,这位戴着竹篓的朋友,是目下不归谷的主人,姓氏连我老花子全没资格问,你们就省省心吧。”
“这个大和尚出家五台山,手创‘圣心寺’,如今是当代禅门无上尊者,法名‘天觉’人称‘圣僧’!老花子叫米天成,别人喊我怪叫花,也有人尊我一声‘异丐’的,可是我最喜欢的名子还是老花子这三个字。现在连名带姓及出身来历外号等等,全告诉你们这六个东西啦,你们想怎么死,也告诉我老花子吧!”
阴阳六判闻言大吃一惊,恶判官虽比其余五人,早知道异丐刹那,但却不肯自信,也不愿相信果是此人,只是如今人家报名之后,已经不容你再有怀疑了,既已冤家路窄,此处相逢,看来只有拼力一搏了。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转念至此,不由冷笑着沉声说道:
“米天成,你认为老夫没看出来是你们这两个匹夫?那头戴竹篓的东西,也休想瞒过老夫,定是欧阳老儿!今朝既在这不归谷口相逢,自然除掉互以功力而论生死存亡之外,别无话说,不过在双方动手之前,老夫却必须询问几件要事,尔等自命武林三圣,想来不至于连这点江湖礼道都不尽吧?”
“有话快说,有屁早放,省得阎老五久等尔辈!”异丐没有好气的如此回答,恶判官汪洽冷冷地哼了一声,回目示意其余五判各作准备,才再次开口说道:
“鬼门关夜夜开放,阎老五朝朝登堂,你我到底是谁先走,此时言来怕还早些,要饭的何不沉住点气?老夫等适才接奉主人血灯神令召进谷中,如今既在谷口与尔等相逢,不问可知,主人定然被困于内,老夫要问的也就是此事,我等主人雷老当家的如今焉在?生死怎样,答我一言。”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的这番话,虽非出人意外,但叫异丐和圣僧听来,仍然觉得惊骇,适才米天成和天觉,已从怪客的话锋之中,听出了部分事实,又见九子血灯起自谷中,故能猜得八成,不过却未曾想到,雷啸虎果然是在不归谷内,如今由汪贼亲口说出,此事自然不假,设若是实,欧阳子规也在谷中被困,而雷啸虎与其同处一地,内中情节就耐人寻味了。
异丐刚刚几乎和怪客变脸成仇,起因就是为了不信怪客所说,欧阳子规昔日曾在雷贼山寨为客之事,现在汪贼之言,非但证实了昔日之事有其可能,并且等于告诉自己,欧阳和雷贼,目下还在一起,这叫异丐怎不惊骇?
汪贼所问之事,异丐和圣槽无法答复,因此不约而同地看着怪客,怪客缓步踱到异丐身旁,向汪贼沉声说道:
“尔阴阳六判,自从在这峨嵋秀山灵境隐身之后,尚无恶行,但昔日之事,报应到时自难幸免。雷啸虎被我困于谷中,我故留一隙,使其施放‘九子血灯’,所为正欲引其埋伏于附近百里之内的三大恶党来投,尔等应知是谁,故而我已不必多说,但却没有想到老匹夫的九子血令这般威严,尔等虽然未见血灯再爆六朵金星,却仍然不敢不到,由此一事,更足证明雷啸虎的淫威凌人。”
“我曾立誓言,今生决不亲见杀人流血之事,更不自己杀生,因此尔等可以放心,雷啸虎平安无伤,不过我虽立有不再杀人和决不目睹杀人的誓语,但尔等过去的恶行实在令人发指,目下就有人不肯放过尔等。你误认我是那欧阳子规,这不怪你,如今我向你言明,我并不是,除此之外你还有别的话问吗?”
“有!你是什么人?”恶判官心凛怪客无所不知的神奇,不由脱口说出这句话来,怪客冷笑了几声,声音威严地说道:
“你还不配问我!”这是一种非常难堪的答复,不料恶判官汪洽却忍受了下来,并且一时不知再问些什么才好,故而默然无语。
怪客却转对异丐说道:
“老哥哥可否看我薄面,今朝暂且放过彼等……”
异丐此时对怪客另有了一种看法,接口说道:
“老兄弟莫大心慈,这机会我老花子等了几十年了,错过了今朝,腿长在这群东西的身上,再找他们……”
怪客也不容花子说完这句话,立刻含笑着道:
“除掉今朝,因事关重大,我要求暂放彼等逃生外,老哥哥要是信得过我,今后您随时要找他们,我负责决不虚行如何?”
圣僧在一旁却已开口说道:
“花子,就这么说了。”
老花子看着怪客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个人可真够怪的,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一时心血来潮,立这样一个倒头的誓,今朝白白放过这群恶徒。”
怪客并不理会花子的话,却转对阴阳六判沉声说道:
“立即由来处退下,勿再多言!”
阴阳六判虽说听到对方竟是武林三圣之时,有些惧意,但他等也是成了名的人物,怎肯受人呼喝,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正要开口,身后那个高身量的“铁臂双戟”黑判官阎纯合,却已暴喝道:
“凭我阴阳六判不配问你这小子的名姓,告诉你家阎老子说,哪一个才配问你这小子是谁?”
怪客尚未接言,异丐在一旁似乎幸灾乐祸的说道:
“哪,这倒有趣了,慈悲生祸害,真是一点不假。”
铁臂双戟黑判官阎纯合,闻言却厉声对异丐说道:
“老叫花少自以为了不得,阎老子就不怕你!”
怪客闻言不由哈哈一笑,随即正色说道:
“汪洽,你比他们见识多些,是走,是战,我听你一言,记住,我本来可是有心让你们多活几天的!”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阴险诡谲地说道:
“战既不能,退无此理,我兄弟想进谷一行如何?”
异丐一旁又突然接话说道:
“有意思,越来越识抬举了,这就是善心肠的报应。”
怪客并未接口,他暗中忖思了片刻,才沉声说道:
“汪洽,尔等果有此意?”
“你小子这不是废话吗,我们就为进谷来的。”黑判官阎纯合暴出此言,异丐却哈哈拍手大笑。
怪客看了异丐一眼,音调威厉地说道:
“也好,不过尔等想要平白进谷,那却不成!”
“要怎样才成?小子你快说。”
阎纯合再次发话,怪客嘿嘿冷笑一声说道:“异丐和圣僧,乃我贵客,自不肖与尔辈动手,尔等若要进谷,必须每人接我两招,方能如愿!”
汪洽这时却不容阎纯合开口,奸笑着说道:
“可能使用兵刃?”
怪客一字字有力地答道:
“尔等可以展尽所长,只要能够接得下我这两招,任凭使用什么。不过首先声明,接不住时却休想进谷!”
“阎老子领先,小子你来吧!”
黑判官以力降人,首先开口,怪客却不理他,再次沉声有力地说道:
“我还给你们个便宜,两招留在最后,上来尔等可以随便攻我,我要发招之时,必然事先警告!”
“好得很,何时开始?”
黑判官再问一句,怪客冷哼一声道:
“这就开始好了,要上你就过来!”
黑判官闻言突然哈哈笑了,撤出背后那对“精钢闪电双戟”,双手分持,向恶判官汪洽说道:
“老大,咱占先啦。”
说着他不等汪洽开口,又转向怪客喝道:
“小子,取兵刃,阎老子手痒了!”
异丐却又突然接上了一句风凉话道:
“痒了自己打两下,再不干脆切下来!”
“臭花子你是找死!”
黑判官怒吼了一声,扬戟纵身竟然扑向异丐,异丐本是成心如此,恨不能六判有人和他动手,他准备上来就施展奇异的“玄门罡力”,震死一个,这样自然打破了怪客的誓言,正好藉机将六判除去。
因此目睹黑判官飞纵而来,反而暗中大喜,巧提内力,已然将罡力聚于右掌之上,准备打下!不料黑判官快捷,还有比他更快的人呢,怪客连点声音都不带,竟已拦在了阎纯合的身前,厉声叱道:
“你意图何为?”
阎纯合闻言一凛,他根本就没有看清怪客是何时拦在他身前的,此人别看说话有些傻楞,其实心思甚细,这时已然觉出怪客不易对付,他却故意地指着异丐米天成,对怪客大声怒喝道:
“要是没有这个人动手,你叫他少说废说!”
怪客沉声训叱阎纯合道:
“是你口出不逊,自找难看怨得哪个?”
他说到这里,才转对异丐道:
“老哥何不省点心,我保您必能如愿就是。”
异丐至此已无话可说,只好无可奈何地吁叹了一声,对怪客点了点头,遇向圣僧身旁,圣僧却悄声说道:
“花子,你可曾注意怪朋友的身法?”
异丐皱着眉头也低低地答道:
“很快,快得出奇。”
“何止是快,那起步的身法,像极了欧阳施主,其迅捷和变化,似乎还要比欧阳施主高妙灵话些,你说这有多怪?”
“和尚,我早就留心了,适才汪洽挨他两个耳光的时候,那怪客的身法,与欧阳兄绝似,我认为……”
“花子,你可是认为怪朋友和欧阳施主门户相同?”
“和尚,我看决错不了。”
“花子,赶快注意,已经动上手了,咱们留心怪朋友的招法,若再发现有与欧阳施主相同之处,则所料必然不虚。”
异丐这次并没回答,只点了点头,随即注意当场。
此时那铁臂双戟黑判官阎纯和,已在怪客追逼之下,动起手来,他那对精钢的闪电戟,每只重有三十足斤,抡施起来,风声震耳,招法诡奇狡诈,怪客却是动都不动,立于当场,徒手相搏!
怪客所用招法,望之并无奇处,黑判官左手戟“力挑滑车”,取怪客右胸及肩头,右手戟“矢贯红心”,直刺“丹田”,怪客一声轻笑,施了个极为平常的“拨云见日”招法,竟将黑判官的双戟震开数尺!
异丐和圣僧互望了一眼,彼此肃穆地点了点头。
黑判官已经连攻了四招,竟然未将对方的身体迫动。
并且人家双足就没有离开过原先所踏的地面,不由羞了个面红耳赤,羞恼至极,黑判官不禁怒生,他大吼一声,奋提全力,
暴扬双戟,“泰山压顶”打下。
圣僧和异丐又互望了一眼,和尚悄声急语道:
“花子,这一招换了你怎么办,”
“役办法,只有躲,再进手,这黑判官已施上全力,少说也够千斤重量,花子只能硬接五六百斤!”
他两个谈说的刹那,黑判官的双戟已经砸下!怪客却仍然没躲,冷嗤一声,双臂倏地交合上举,竟自那对钢戟中间穿过,两腕微然向戟身一震,双戟已被震散,间隔了尺余空档,怪客不容双戟再合,倏然翻腕,已将双戟捋住,一沉一抖,黑判官再也掌握不住这副兵器,虎口碎裂,双戟抖飞,落在远隔十余丈外的绿茵草坪上,没入土中,仅剩下尺余戟柄!
异丐和圣僧不由咋舌,继之老花子怪声喊道:
“好招法,好力道,好怪的朋友,好!好!好!”
黑判官兵刃出手,双掌虎口裂碎其疼无比,异丐再一怪声叫好,不禁羞愧到无地自容,岂料就在异丐叫好声停之后,怪客突然扬声喝道:
“阎纯合当心,接我这第一招”怪客此言说罢,身形一欺,已到了黑判官阎纯合的身前,出招平淡无奇,竟是极为普通的“黑虎探爪”一式。阎纯合虽说双掌虎口已伤,但他全身功力未失,对方一掌击来,他喝一声,双手合拢,猛力向怪客手背撞去!哪知怪客臂坚如钢,腕重若铁,阎纯合双掌撞下,只震得骨疼如裂,而怪客一掌,已击中了他的小腹,这大的一个黑判官,就像是灯草扎成的一般,竟被震弹得高出丈外,斜向地面落去!
汪洽怎能叫他摔在地上,飞身纵步,将黑判官抓了个结实,并立即把住阎纯合的脉门,查看伤势如何。
怪客却冷冷地在一旁说道:
“我早就声明过,决不杀人,你放心,他决无内伤,养几天就会好的,还有哪个想进不归谷去,快点过来动手!”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已知其余众判官,上阵也是白搭,自己虽然也难抵挡,却是不能不去,正要将黑判官交给“连环剑”
玉面判官李宾搀扶,想亲自下场,不料玉面判官李宾,却已撤剑出鞘,纵身而下。
那李宾是出了名的色魔,一柄“七光剑”一套连环九九八十一式的剑法,和他那“色魔”
二字一样的出名,为阴阳六判中仅次于汪洽的好手,轻功却比恶判官汪洽还好,下场之后,宝剑指着怪客,耸肩狞笑着说道:
“阁下好掌法,李宾不才,愿试接阁下所说的两招绝技,井向阁下讨教几手剑法,阁下肯否?”
怪客冷凛地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尔阴阳六判中,狠毒莫过于汪洽,淫恶却只有你一人,昔日若非巧立巨功,雷啸虎早已将你处死。我适才曾经说过,每人只打两招,我怕你那成名的连环剑法,今后很难再有机会施展了,对别人我总会先让他动手施展几式手法,唯有时你例外,我虽仍然不愿杀你,不过你却休想和阎纯合一样平安无事!我话已说完,李宾,你当心一些,我要出手了!”
李宾闻言突发狂笑,意似不屑,谁知怪客沉声又道:“淫贼当心,接招!”
李宾早已有备,剑光倏闪,将己身形护住,岂料面前人影飞闪,竟然失去了怪客的踪影!
他大吃了一惊,陡地翻腕转身,耳边听得怪客冷嗤一声说道:“这是第一招,撒手丢剑!”
话声未止,李宾蓦地觉得持剑的
右肘一麻,宝剑已失,注目看时,怪客仍然立于适才说话的地方,自己那柄仗以成名的“七光剑”,却已到了对方的手中,怪客左手持剑冷冷地说道:
“此剑污尽节妇,自此归去!”话罢只见怪客右手五指轻向剑身弹下,数声脆响,李宾那柄“七光”宝剑,已断为五段,坠于地上!
在场众人,不禁俱被怪客举止所震,怪客弹指震断了玉面判官李宾的宝剑之后,再次沉声对李宾喝道:
“淫贼你再接我第二招!”话罢人巳到了李宾的身前,此时李宾已然凛惧至极,闻言竟然倏地飞身而逃,哪知怪客一声冷嗤,人已追上,半空中只见怪客右手食指向李宾腹下凌虐一点,那李宾却狂吼了一声,摔了下来,怪客却一个“金雕回翔”,空中转折,轻若柔絮,飘飘坠落在原先立足的地方。
异丐悄对圣僧说道:
“果然和欧阳兄的身法一样!”
圣僧也低低答道:
“李宾已中“正阳”指力,那是欧阳施主的独门绝技,欧阳施主用时,尚须略以提力,他却……”
异丐没等圣僧说完,立刻回话道:
“他要强些,比欧阳兄强些!”
此时汪洽已经飞身把李宾扶起,李宾面色蜡黄,汗出若雨,粒粒有黄豆般大,汪洽急忙问道:
“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样,伤在何处?”
李宾奇疼入骨,无法回答,怪客却代他答道:
“李宾淫恶一生,适才我用‘正阳’指力,点残了他那‘是非之根’,除此之外,别无伤损。”
怪客话是说得轻易,事实上,一个男人,“是非之根”要是突遭残伤,非只经脉自变,性格陡转,还有不少无法述说的祸害,何况李宾“是非之根”,并非经过手术,是被一种至刚至阳的功力蚀毁,他那身不可一世的武技,自此之后,相随“是非之根”一齐消失于无形了。
黑心辣手恶判官汪洽,心头一凛,胆气惊惧,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暗中自忖,自己和李宾,一恶一淫,淫者如此下场,恶者自难幸免,除非……这个狡狯的东西,已打定了保全自己的主意。此时怪客又扬声对汪洽说道:
“如今似乎该轮到你了吧?”
恶判官故作肃然之色,对怪客说道:
“适才你说,弹伤李宾是用的‘正阳’指力?”
“不错,怎么样?”
“你说你并非欧阳子规?”
“当然,他是他,我是我。”
“天下无人不知,“正阳”指力乃长寿老人,又号天下独一叟的欧阳子规独绝武林之技,要说你非欧阳子规,哪个相信?何况异丐、圣僧皆在此地,你若不是那长寿老人,又是哪个?”
“汪洽,尔井底之蛙,其要妄论不知之事,那欧阳子规的‘正阳’指力,学自何处?天下之大,何奇没有。”
异丐与圣僧此时又交换了个眼色,那恶判官汪洽却再次说道:
“老夫不管你是哪个,今朝决定不再和你动手,十日后,夜三更,由此盆地外出,在十里外的枫林一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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