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克武和邓化平一见桑琼陪伴堡主在楼顶现身,惊骇万分,双双为之变色,虚晃一招,各自抽身跃出战圈。
邓化平振臂高呼道:“莫金荣叛堡通敌,堡主已遭挟持,大家还不快些动手抢救堡主,生擒叛贼!”
曹克武也接口道:“老夫愿悬重赏激励建功,凡能拯救堡主脱险者,晋升本堡执事;凡擒获或杀死叛贼外敌者,赏千金,提升三级!”
群众多属盲目,再加上骆寒湘等百余名死党呐喊鼓噪,许多西堡弟子为之激动,人潮汹涌,纷纷抢进花园,猛扑璇玑堂。
千余名西堡弟子汇聚一股强大的人流,势如排山倒海掩杀过来,其中更有十余个混不畏死的猥族野女充当前锋,甘道明和北宫三燕虽然武功高强,也难抵挡得住,四柄长剑紧密联手,且战且退,转眼都被逼退至楼门石阶前,险象环生,狼狈不堪。
莫师爷飞身跃上石阶,从袖中抽出一面金黄色三色小旗,迎风展开,厉声喝道:“堡主金旗在此,谁敢擅动?”
人潮目睹那金黄色令旗,果然停顿了下来,一个个俯首肃立,流露出凛敬之色。
曹克武未待莫师爷再开口,目视邓化平,也急忙抽出一支银色小旗,抢先叫道:“堡主已遭奸人胁持,本座以少堡主银旗发令。暂领全堡统率大权,你们休要顾忌,只管动手!”
莫金荣怒目道:“神机堡权职严明,堡主尚在,你竟敢持势抗拒金旗,莫非有叛父自立的野心?”
邓化平大声道:“堡主重病在岙,神志迷乱,以致金旗被你盗劫,本座依情顺札.暂摄大权,有何不可?”
莫金荣冷笑道:“大权转移,必须堡主亲自颁令才能生效,你仅系螟蛉义子.哪有资格擅作主张?”
邓化平道:“事急从权,难道你区区一名司账师爷,就能作得了主吗?”
莫金荣道:“莫某金旗系由堡主亲授?”
邓化平晒道:“堡主神志丧失,身遭劫持,言难由衷,但凭令旗岂能作准。”
莫金荣厉声道:“你怎知堡主神志丧失,非出己愿?”
邓化平道:“堡主卧病多年,早已不闻事务,此事全堡皆知,谁会听你的鬼话!”
莫金荣微微一笑,道:“你敢跟我同在堡主面前对质吗?”
邓化平道:“为什么不敢”话一出口,顿生疑虑,忙又道:“不过……”
莫金荣截口喝道:“没有什么不过!堡主现在楼上,请各位同门肃静,恭聆堡主亲颁号令!”
一声叱喝,全场肃然,近千弟子仰面凝注小楼,连那些猥族野女也停了手。
小楼上,桑琼轻探左掌,一扶搭在璇机秀士邓玄背心命门穴上,真为透穴而人,邓玄竟巍颤地从椅中站起身来。
少堡主邓化平看得骇然一震,险些惊呼失声,曹克武挟拐屹立,眉须拂动,显然也大感意外。
只见璇机秀士邓玄缓缓移步走近楼栏,面对楼下近千名弟子,用手一指邓化平,激动地说道:“逆子无伦,阴谋款父篡夺,罪无可赦。”其声虽弱,却字字入耳,说得斩钉截铁,十分明白。
人群中刚刚暴起一声轻呼,邓玄又指着曹克武道:“曹克武心吓诡诈,胁迫本座,包藏祸心,着即废免总管职位,凡我弟子,均应协力捕拿,勿使脱逃……”
话未毕,却被曹克武一阵哈哈大笑打断,扬拐喝道:“你们看清楚了,堡主背心要穴,犹在桑琼掌下。生死所系,难怪堡主作此不得已的说词,大家应该体谅堡主隐衷,先擒住桑琼,然后才能知道堡主真正的意愿。”
客堂执事骆寒湘应声道:“说的是,先擒外贼,再肃叛徒,大家还不动手;等什么?”
振臂一挥,当先提剑发动,凌空扑向小楼。
身形刚近楼栏,桑琼蓦地冷叱道:“滚下去!”
呛然龙吟声起,惊虹乍现,飞龙剑暴展出鞘,骆寒湘已被拦腰斩断,尸体掉落地上,溅起大片血水。
这出鞘一剑的威势,立即将其余蠕蠕欲动的死党们镇慑下来,甚至狂做不可一世的曹克武,也不禁霍然变色。
桑琼插剑人鞘,精目扫视,凝容说道:“郑堡主双腿已断,又被曹克武暗加谋害,点破内腑真气,数年幽禁,身体不兔虚弱,在下略施肋力,不过为了他能面对仇敌,畅吐内心积愤而已!”
曹克武嘿嘿冷笑道:“好张狡辩利口,你掌按命门,迫使堡主就范,妄加老夫莫须有罪名,事证如山,犹图巧言诡辩?”
桑琼道:“曹克武,你打错主意了,须知郑堡主忍辱至今,表面故作痴呆,只是安你的心,其实,你那些药丸并未服用,即使我撤掌退开,一样能够支持得住。”
曹克武阴声道:“你若真敢撤掌退开一丈以外,使堡主不在威迫之下,能自由表达意愿,他如仍然责怪曹某,曹某口服心服,情愿拱手退出神机堡。”
桑琼晒道:“好!咱们就叫你口服心服,到那时候,只怕就由不得你脱身离开神机堡了。”
说完,果然收回左掌,缓步向后退去。
璇玑秀士邓玄独自屹立楼栏;神色如故,毫无异样,足证桑琼的话并非虚词。
曹克武暗暗与邓化平交换了一瞥惊诧的目光,故作关切地仰面问道:“堡主,您没有受到桑琼小辈的暗算吧?”
邓玄怒目叱道:“无耻匹夫,你还有什么话说?暗算本座的是你们这些卑鄙东西,不是桑……”
话犹未完,曹克武突然沉声断喝道:“文彬,动手!”双拐一顿。人已冲天拔起,掠向小楼。
邓化平和园中百余名死党纷纷探手人怀,每人扣了一支乌黑闪亮的圆筒,蜂拥向楼门扑去。
莫金荣大惊叫道:“堡主快退!”人随声起,凌空截住曹克武。
剑魔甘道明却发出一声暴喝,长剑如飞出手,迎头向邓化平劈去。
剑招甫出,邓化平已按动了手上圆筒机钮,“蓬”地一声,大股火焰疾射而出……
三燕骇然惊呼道:“甘叔叔,小心毒火喷筒!”
剑魔闻声急忙撤招,可惜竟迟了一步,衣衫上已溅了数点火星。
那毒火沾物即燃,任是扑打滚压都无法熄灭,瞬息间,全身衣衫尽燃,登时成了一个火人。
邓化平又扣上第二支喷筒,狞笑道:“丫头们,休怪大爷不知怜香惜玉,这是你们祸由自招,自寻死路!”
双手一举,正要按动机钮,冷不防甘道明竟带着满身大火,张臂扑了过来。
邓化平大吃一惊,欲退不及,被甘道明一把抱住,一声惨叫,双双滚倒地上。
欧阳玉儿厉叫道:“甘叔叔!”挥剑抢出,想援救剑魔。
墨燕一探手将她拉住,沉声道:“五妹,来不及了。”
正这时候,一支乌黑圆筒滚到脚边,却是邓化平未及发射的第二支喷筒,黄燕俯腰拾起,银牙一挫,对准那批蜂拥扑到的死党,“蓬”然按动了机簧。
毒火扫射之下,贼党人多不易问避,顿时燃到了十余人,其他的惊呼失声,又像潮水般退了开去。
三燕联剑出手,用长剑挑起那十余支尚未使用的喷筒,转射园中贼党,刹那间,毒火漫天,贼党尽乱。
就在邓化平发动的时候,曹克武趁机掠向小楼,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举制住璇机秀士邓玄,藉以胁迫西堡弟子转攻桑琼。
这番打算,不谓不毒,曹克武出手也不谓不快,谁知堪堪将及楼栏,莫金荣却斜刺里赶到,旱烟管破空卷袭曹克武下腹要害。
曹克武怒喝一声,双拐反扫,挟怒一击之下,莫金荣烟管立被震断,人也哼着翻落了下去。
可是,就此一瞬之际,大好机会却丧失了,等到曹克武再度掠登小楼,邓玄已退坐在轮椅上,楼栏前换了桑琼按剑而立,鄙夷笑道:“曹总管,何至这般鲁莽?真面目一露。你还想由西堡脱身吗?”
曹克武怒极反笑道:“你且慢得意,就凭老夫双拐,区区西堡未必拦阻得住,不过,老夫离去之前,必须带走两件东西。”
桑琼道:“两件什么东西?”
曹克武切齿作声道:“你和邓玄两颗头颅。”
桑琼毫无怒意,微笑道:“那还不容易,只要你胜得了桑琼掌中长剑,并且能把天下卫道之士斩尽杀绝……”
曹克武轩眉喝道:“你以为老夫办不到吗?”话出人动,金拐疾抡,搂头猛砸了下来。
桑琼一声轻嘿,龙吟乍起,腰际“飞龙剑”也应手出鞘!
“呛!’剑拐闪电般一触,曹克武左手金拐登时短了三寸多。
曹克武勃然大怒,微顿又上,双拐交替出手,一连又攻五六拐,但见满楼拐影,四周灯火竟被那怒涛般的拐风扇灭了大增。
然而,拐势虽猛,却未能伤到桑琼分毫,一轮急攻之后,曹克武突然觉得手上轻了许多,低头一看,两支纯金打铸的拐杖,都只胜下半截了。
他心头一阵寒,不禁怒惧并生,仰身倒纵急急退后了数尺,似欲遁走。
桑琼喝道:“哪里走!”挽剑疾追了过来。
曹克武身躯忽的一旋,两柄断拐奋力斜推,躲开了桑琼一招“飞龙射日”,突然一声厉笑,将左手断拐掷向轮椅中的璇玑秀士邓玄。
这一手毒招,委实大大出人意外,等到桑琼发觉上了当,也已回救不及,断拐带着一缕金光,早向邓玄飞射了过去。
桑琼大惊失声,只得脱手掷出飞龙剑,大叫道:“堡主快躲璇机秀士邓玄双腿俱断,全由义肢代替,而且一身武功也已丧失,耳目和行动都显得滞顿,闻声急忙拨动轮椅闪躲,眼前金光闪烁,断拐已射向面前。,蓦地,“铿”然之声人耳,飞龙剑恰在千钧一发之际,击中了那柄断拐,拐头一歪,“呛”地一声,贴耳插人轮椅背上。
桑琼紧捏着一手冷汗,见状刚松了一口气,却听曹克武冷哼着又道:“小辈,现在轮到你了!”
紧接着,机簧声起,曹克武手中右拐一指,拐中竟射出一蓬暗器。
这时,桑琼惊魂甫定,手里已经没有兵刃,何况相距又近,欲待问避,眼看是来不及了。
急迫间,顿足凌空跃起,左手运掌拍出,另臂反探,抽出了肩后“舞凤刀”,寒光暴展,迎头劈落。
曹克武举拐格架,半截断拐应刀又成了两段,刀锋掠过,胸前袍服立破,肌肤划伤尺许长一道血槽。
桑琼虽然应变得快,左腿上也暗器射中,身形复落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楼板上。
曹克武趁机抽身,如飞掠下小楼,从一名西堡弟子手中夺得一支长缨枪权弃拐杖,领着数十名死党突围而去。
园中近千名西堡弟子呐喊截堵,却挡不住曹克武,反被他掌劈拐扫,伤了二三十人,越墙逃脱。
桑琼和莫师爷连忙喝令不必追赶,一面分派人手加强戒备,搜捕余党,一面清点伤亡。
这一场血战,的确惨烈万分,曹克武死党死亡将半,西堡弟子也付出了更多的性命,璇机堂附近园圃中、一片残肢断手,死尸相叠。惨不忍睹。、一其中最令人怵目惊心的,是北宫剑魔甘道明和少堡主邓化平双双被毒火焚毙,两尸相缠,都变成一具焦骨,甘道明两手仍紧紧抱着邓化平,死也拆散不开。
三燕环尸悲泣,痛不可抑,桑琼和莫师爷也黯然落泪,久久无法出声。
转瞬间,天色大亮,神机堡巍峨堡墙,层层屋宇,仍然雄伟地屹立在旭日照射下,只是,一夜血腥的教训,势将永远烙印在每一个西堡弟子心头,子子孙孙,都不易淡忘。
这一天,也将是武林同道难忘的日子,一向阴森神秘的神机堡璇机堂中,盛宴大开,款待建堡数十年来第一批贵宾。
然而,酒宴虽丰,客人却只有六人那是桑琼和三燕,加上一个“飞虎辛东”,一个满脸惭愧的‘金钱豹辛伦”。
主人也仅有两位大难未死的堡主璇玑秀士邓玄,和现在已荣膺“总管”职位的莫金荣。
桑琼腿上所中暗器已经起出,是一枚幸未淬毒的“犀骨天狼钉”。
虽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总算初步澄清了巢湖湖滨凶宅的谜团,也查明了东庄北宫厉次变故的幕后主使之人,但是,曹克武是何许人物?却无人知其来历。
璇玑秀士邓玄和莫金荣所能解释的,只是从邓化平投靠西堡开始,因获邓玄宠信,收为螟蛉义子,渐渐搅权结党,援引曹克武入堡以后的事。
当时,邓玄正因调配药失慎,断了双腿,鉴于曹克武也是断腿之人,却具有一身精湛无比的武功。一时同病相怜,顿生无限仰慕,便糊里糊涂委为西堡总管。
曹克武自入西堡,一面延搅私党分居高位,一面却对璇玑秀士邓玄采取陷害手段,暗下毒手,点破了邓玄内腑真气。
依曹克武的用心,原想杀死邓玄,利用邓化平承继堡主之位,公然纂夺神机堡,幸亏莫金荣见机得早,苦苦拦阻,才保全了邓玄性命。
莫金荣见是西堡中唯一职位较高的“旧人”,素与堡主交厚,但苦于人单势孤,自忖难与曹克武为敌,只得佯作恭顺,。便向曹克武道:“总管虽揽全堡大权,终以时日尚短,未必尽得人心,邓玄武功既废,身躯又残,留之无害,何必急于杀他。倒不如暂时把他幽禁起来,表面上宣称堡主病重,使全堡弟子都知道堡主正在调养,心中已有印象,过几年,再宣告调治无效,与世长辞,那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明正言顺,由少堡主接位,门下弟子心悦诚服,岂非强似遽于杀害,易激变故?”
曹克武听了这番“献策”,大感欣喜,果然如法办理,将邓玄囚禁,假说调养伤势,每日交由莫金荣迫命吞服一种慢性毒丸,欲使其神志日趋昏迷,如命是从,这才没有加害邓玄性命。
莫金荣虽然将计就计,暂时保全了故主,却无力援救邓玄脱险,因此,落凤峡事变之际,便自告奋勇,请命担任试探之责。
他的原意,本想觅机结交南谷或北宫,以作援手,谁知道麦家兄妹太傲,北宫五燕又讨厌他的模样儿,以致落得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幽幽失望而返。
及至桑琼单骑投贴拜堡,莫金荣真是喜出望外,故而迫不及待告诉了探堡诀要。
接着,剑魔甘道明率领三燕蹑踪而至,曹克武不愿露面,邓化平也不便与三燕见面,才由莫金荣从后堡放出邓玄,另外派人假冒少堡主邓化平,诱因剑魔三燕……
以后经过,自不须莫金荣重述了。
桑琼听毕,不禁感叹地道:“似此说来,两位老前辈并不知他的来历,而唯一认识他的甘老前辈,却不幸捐躯、将来欲查寻老魔踪迹,竟令人有茫无所从的感觉。”
莫金荣道:“老魔狡猾无比,依我猜想,十年前那邓化平投靠西堡,便是受了他的指使而来,其处心积虑已非短时,以他的作为和安排,或许他与东庄北宫早有宿仇,而是企图篡夺西堡作为井吞四大世家的基础,由此可见。在他来到西堡以前,必然还另有老巢。”
桑琼颔首道:“这推论固然很对,无奈一时难查出老魔巢穴所在,终属隐患。”
欧阳玉儿突然问道:“莫老前辈与他相处了四五年,总该知道他一点底细吧?”
莫金荣苦笑道:“说来惭愧,那老魔一向防范极严,决不跟人提及自己来历,咱们只知道他与邓化平原系师徒,多年前遭人迫害,断了双腿,埋头练就一身武功,其他就不甚了然了。”
桑琼心中一动,道:“对了,秘密就在他那断腿上!”
欧阳王儿等都茫然道:“腿有何秘密?”
桑琼未答,却继续向莫金荣问道:“老前辈可知道除少堡主邓化平之外,那曹克武还有没有其他亲信弟子?譬如说,常有武功极高的男女来堡谒见,而那些人却并不住在堡内。”
莫金荣眼中一亮,道:“不错,有这种人,而且为数不少,大约总有八九名,男女俱有。”
桑琼道:“他们通常都以什么方式跟曹老魔晤面?”
莫金荣想了想,道:“大多夜间入堡,天亮之前离去。”
桑琼道:“既是夜晚出入,事先必有联系?”
莫金荣点头道:“据我所知,他们事先都用信鸽往来,入堡的时候,总是由邓化平在堡门等候。”
桑琼注目又问:“信命由何而来?”
莫金荣摇摇头道:“这就不太清楚了………”
桑琼紧接着又问道:“神机堡在龙溪镇街上设有暗桩吗?”
莫金荣道:“没有啊!咱们从来不在堡外设桩布卡,但任何比较重大的消息,却瞒不过神机堡,因为川中依堡为生的人太多,他们都是本堡的义务探子。”-桑琼道:“不!我是问有无特设桩卡,诸如蓄养着信鸽的联络站处之类。”
莫金荣断然道:“没有,除非是曹克武私下秘密设置的。”
桑琼振衣而起,道:“果真如此,眼前倒有一条线索可循,请借一匹快马,我去试试运气!”
欧阳玉儿忙道:“桑哥哥,你要到哪里去?”
桑琼笑道:“去镇上一家茶馆,假如运气不错,最多半个时辰就可回来”
欧阳玉儿道:“我跟你一块儿去!”
桑琼道:“不必了,你们略坐片刻,我很快就回来。”说完,一拱手,径自出厅上马而去。
众人都纳闷不解,谁知不到半个时辰,桑琼果然飞骑回堡,马鞍上横架着一名已被点了穴道的黑衣精悍汉子。
桑琼将那黑衣汉子挟人厅中,笑对莫金荣道:“老前辈认识他吗?”
莫金荣凝注半晌,摇头道:“从未见过,少侠是由何处擒得此人?”
桑琼微微一笑,道:“这人自称姓何,名叫何元庆,在西街开了一家叫做‘临江楼’的茶馆,实则专为曹克武担任联络之责,我幸亏早赶到一步,正碰见他在把一笼信鸽弄死,准备远走高飞呢!”
莫金荣等听了,不禁都吃了一惊,诧道:“咱们被瞒了四五年,都不知道西街上有这样一处秘密的地方,少侠怎会知道得如此确实?”
桑琼笑道::“老前辈忘了,昨天晚辈和玉儿妹妹她们还没抵达神机堡,曹克武怎会事前获悉,预先做了两种不同的安排?”
莫金荣一怔。道:“莫非是这家伙通报的?但他又怎知诸位行踪呢?”
桑琼便把西来途中所遇,大略说了一遍,又道:“刚才谈到线索难觅,我突然想到这家伙是个好目标,昨夜变起仓促。曹克武仓促遁走,或许还来不及命他撤退,所以赶去碰碰运气,不想果然正如所料,将他截留了下来,此人虽未必是老魔亲信弟子,至少从他口中,可以问出彼等老巢所在,以后就容易着手了。”.黄燕跳了起来,道:“让我来问他!”
莫金荣笑道:“这种邪恶之徒,好言相问,一定问不出实话,必须先给他吃点苦头才行。”
黄燕道:“我正是要给他点苦头尝尝,也好替惨死的甘叔叔和二姊出口怨气。”
说着,正要上前动手,席间忽然走出一人,含笑抱拳说道:“姑娘千金之体,犯不上为这种小人沾污了玉手,还是让小的来吧!”说话的却是金钱豹李伦。
莫金荣大笑道:“李老三说得对,这件事原不宜由姑娘们亲自动手,辛老三,好好使些手段。务必要问出实话。”
金钱豹辛伦躬身道:“放心,若说好主意小的想不出来,整治人的手段。却装了一肚子,准叫他实话实说就是了。”
黄燕听了,只好一笑作罢,桑琼却叮嘱道:“只要他愿意照实回答,也不必太难为他,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别拿他一个传信的喽-出气。”
金钱豹口里答应着,下手却毫不客气,大步上前,一把将何元庆提了起来,什么也没有问,“咋嚓”两声,竟将何元庆双手中指一齐拧断。
俗语说“十指连心”。那何元庆哑穴被制,虽不能出声,锥心疼痛仍可感受,只听一声惨哼,满脸肌肉扭曲,额上冷汗已滚滚直落。
飞虎辛东侧然摇摇头,沉声道:“老三,照桑少侠的吩咐,先问他话吧!”
金钱豹辛伦笑道:“这是先替姑娘们出气,同时也算‘煞威棒’,否则,小子那肯实说。”
左手一探,抓住何元庆的头发,厉声又道:“姓何的,你听见了没有?等会问你的话,记住照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仔细辛三爷一寸一寸活剥了你的皮。”
何元庆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连连点头的份儿。
辛伦又道:“我再告诉你一句,想活就说实话,还有一线生机,你要是想玩花样求死,那就更有得活罪好受了!”
何元庆满面惊惧之色,又点了点头。
辛伦犹不放心,先搜查他贴身内衣,证明并无致命之物,又捏开下颚,细细查看,却在何元庆右边下牙尽根处,取出一粒内藏粉末的圆形小珠,冷笑道:“我就料到你们这批魔崽子会藏着鬼祟玩意儿,现在好啦,死心塌地答话吧!”右掌起落,拍开了穴道。
何元庆嘤哼出声,垂头丧气跪在地上,喃喃道:“请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实说。”
桑琼和蔼地问道:“你要镇上开设临江楼茶馆已有多久了?”
何元庆爽然道:“大约四年左右。”
“是奉曹克武的命令,专司通信联络的吗?”
“不错
“像临江楼一楼的茶馆,还有几处?””龙溪镇上只有一家。”
“另的地方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么说,凡是外来同门欲见曹克武,都由你接待和联络安排了?”
“是的”
桑琼淡淡一笑,问话忽然转人正题,道:“你既身负重责,与曹克武的关系自非寻常,想必也知道他另外还有一个真正的姓名?”
何元庆一怔,摇头道:“不知道”
一句话未完,金钱豹辛他已经冷叱道:“好小子,你还敢硬嘴!”飞起一脚,将何元庆踢翻,从怀里掏出一柄匕首,便想下手。
桑琼急忙摇手道:“且慢,让他把话说完。”
何元庆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凡有呈报事项,都尊称为‘宫主’,他原本就姓曹……”
桑琼注目道:“因何称呼‘宫主’?”
何元庆呐呐道:“因为……因为……”
金钱豹辛伦扬起匕首,断喝道:“快说?什么宫的宫主?”
何元庆惶然道:“我……我不知道……”
“好【我倒要看你能硬到几时。”辛伦匕首一沉,登时将他左脚脚筋挑断。
何元庆猛发一声惨叫,左腿一缩,连背脊也抽蜷成弓形,整个人都变了模样,疼得满地乱滚,哀呼不绝。
金钱豹辛伦冷笑道:“你再说一句不知道,辛三爷就把你四肢筋络全部挑断,叫你死活两难。”
何元庆冷汗淋漓,颤声道:“求你杀了我吧。我不能说,因为我还有妻儿在他们手中。
我若泄漏秘密,他们会死得更惨,求求诸位成全赏我一刀……””
金钱豹辛伦嘿嘿笑道:“赏你一力?哪有这样容易,咱们偏要你活着受罪,看你说是不说!”匕首二次沉落。何元庆右脚筋络又被挑断,双腿俱残,痛昏了过去,又被辛伦用冷水浇醒。
欧阳王儿看得不忍,挥手道:“桑哥哥别再问了,杀了他吧!”
金钱豹辛伦忙道:“姑娘,这可心软不得,好不容易擒到这家伙,总要叫他吐露出实情才罢,不然,再查那老魔头巢穴更困难了。”
欧阳玉儿道:“那老魔头虽然败走,一定不会就此销声匿迹,只要他再有举动,总有被咱们查获的时候。”
黄燕接日道:“五妹!心肠硬一些!想想二姊和甘叔叔死得多可怜?再想想义父他老人家,死得又不惨么!”
桑琼离席而起,毅然道:“不必再逼问他了,咱们与曹克武仇恨虽深,岂能以暴易暴,牵连他无故的妻儿。莫老前辈赐他一匹马,派人送他出堡去吧!”
金钱豹辛伦大声道:“少侠,纵虎归山,遗患无穷”
桑琼苦笑道:“他从此成了一个废人,还谈什么遗患?正邪殊途,应有区分,咱们已经太过分,何苦定要置他于死地。”
莫金荣赞佩地点头,道:“少侠悲悯为怀,令人叹服,不过,此人既已被擒入西堡,再放他回去,曹克武也不会饶他,何况他双腿俱废,实在也无法骑马了,依我看,倒不如让他留在堡中,由西堡分赐余粮,使他有个治伤终老的地方,等到将来击破贼党,救出他的妻儿,再成全他们骨肉团聚,才是有始有终。”
何元庆听了这番话,感动得热泪盈眶,以头叩地。噗噗作声,说道:“多谢桑少使活命厚恩,莫师爷成全大德,若有妻儿团聚之日,何元庆肝脑徐地,必当报偿。”
金钱豹辛伦悻悻哼道:“算你命大,碰上了桑少侠,既知恩德,现在怎倒不肯说实话?”
何元庆含泪道:“其实,我只是一名饲养信鸽的弟子,因为略有些应对小才,故奉派来龙溪设桩,专管收放信鸽通信连络;并不知道其他秘密,但在受命之前,已将亲眷留作人质,发誓不导泄漏本宫名称地点,否则,家属都要遭到五刑寸碟惨杀。”
莫金荣道:“假如咱们不问你魔宫名称和地点,你可愿意尽尔所知,吐露些不重要的情形呢?”
何元庆道:“我所知道的不多,仅知魔宫创立大约有十年,曹宫主从前在武林中极负盛名,后来被仇家所害,斩断了双腿,灭以忍辱偷生,誓欲报复断腿之仇,宫主共有九名亲传弟子,五男四女,武功都很高强,其中一个,便是改名邓化平的西堡少堡主。”
莫金荣恍然道:“你是说邓化平本来就是曹克武徒弟,当年投靠西堡,原系奉命而为的?”
何元庆摇头道:“详情我也不甚明了,曹宫主苦心安排已有多年,不仅西堡,武林四大世家都有弟子潜伏待机……”
墨燕脱口问道:“潜伏天寿宫的,是不是一个名叫艳琴的女人?”
何元庆道:“姓名我不知道,是个女子……”
黄燕接口道:“除了艳琴那贱婢还会有谁,三姊何必再问,也即使知道,也不肯说。”
桑琼叹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他,事情已经发生了,何须问呢!”
突然语声一顿,忙道:“啊!你说四大世家都有魔宫弟子潜犬,南岭太阳谷也在内吗?”
何元庆道:“自然在内………”
桑琼骇然道:“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何元庆摇摇头,竟没有回答。
桑琼显得极为震动。急急道:“东庄西堡北宫都已发生了变故,尽可不再追问,但岭南太阳谷却不同,你知道,务必要告诉咱们,现在阻止还来得及………”
何元庆黯然叹道:“来不及了,已经来不及了。”
桑琼急道:“为什么?”
何元庆幽幽道:“一个月以前,魔宫已决定对太阳谷下手,大批高手早赶往岭南,现在只怕”
欧阳工几道:“不错,咱们在巢湖那座凶宅的时候,就听见邓化平跟一个蒙面女子在假山洞谈到太阳谷,口气好像是说,由他们大师姊率人向南谷下手的。”
桑琼一声长叹,颓然跌坐,无限感慨地道:“东庄西堡南谷北宫,先后都毁在阴谋之下,曹克武的心机手段,实在太可怕了,不知他与四大世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如此煞费苦心,准备了十年之久。”——
幻想时代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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