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斯的狂笑声刚落,克雷布斯谄媚的笑声“咯咯”地响起来。“上尉,这一招真绝。可惜没看到他们在山底下被处理掉的情况。爆炸的那辆真叫绝,象巨人的便纸一样。这辆也会被炸成一团的,它正拐过弯,迎头碰上滚下去的纸卷,可能还以为是山崩呢。你看见驾驶员的脸了吗?令人作呕!
波沃特公司!他们演出了一场绝妙的追逐游戏。”“你干得很漂亮,”德拉克斯心不在焉地说,脑子里想着其它的事情。
突然,他嘎地一声停在了路边,并开始掉转车头。
“他妈的,”他气愤地说:“我们不能把那小子丢在那儿。如果他没死,把他弄上车来。拿枪,”德拉克斯匆匆命令道。
他们从停在山顶的那辆大货车旁开过,没见司机的影子。德拉克斯想:司机可能给公司打电话去了。当他们来到第一个弯道时,有两三幢房子的灯亮着,一群人围在那儿议论纷纷。一个纸卷把一家的门给撞破了。公路右边摆着更多的大新闻纸卷,左边一根电线杆拦腰被撞,象喝醉了酒似的偏倒在一边。在第二个弯道处情况更糟。公路上的纸片乱七八糟撒了一地,就象一次盛大的化妆舞会刚刚散场,纸片一直铺到山下。
那辆本特利车几乎冲出了弯道右边沿河岸而设的栏杆,头朝下挂在绞成一团的铁栅栏中,一只轮子还吊在撞断的后轴上,悬在尾部上方活象一把超现实主义画家笔下的雨伞。
德拉克斯停下车与克雷布斯一起下了车,站在路上静静地听着。
除了远处汽车奔驰的声音和不知疲倦的蟋蟀叽叽声外,四周一片沉寂。
他们拔出手枪,踩着脚下的碎玻璃,小心谨慎地摸到本特利轿车的残体前。草地下留下了深深的沟痕,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气油味和橡胶燃烧的焦臭味。烧烫的车身还发出噼啪噼啪的爆裂声,撞坏的散热器还冒着蒸汽。
邦德头朝下躺在离车20英尺远的河堤下面。克雷布斯把他翻过来。邦德的脸已是血肉模糊,但还在喘气。他们在他身上搜查了一遍。德拉克斯把搜出来的那支小小的布莱特手枪放进衣袋里。然后,他们把邦德拖过公路,抬到梅塞德斯车的后座上,半个身子压在加娜·布兰德身上。
加娜·布兰德发现压在她身上的是谁后,吓得叫出了声。
“住嘴,”德拉克斯咆哮道。他回到驾驶座上,准备发动汽车。克雷布斯从前排弯着腰正在摆弄一根长长的电线。“捆结实些,我不想有任何差错出现。”德拉克斯说,想一想后又补充道:“快,我在路这儿望风,你把那破车上的牌照弄下来,快一点。”
克雷布斯把毛毯拉起蒙住两个挤在一起的身体,然后跳下车。很快他就带着车牌回来了。大轿车刚要开动,一群当地人忐忑不安地出现在下山的路上。他们手中的火把照着出事的地方。
克雷布斯一想到自己弄了这么一个烂摊子让那些愚笨的英国人来收拾就高兴得不得了。这段路是他最喜欢的一段路,他可以欣赏沿途的美景。
梅塞德斯的大前灯照亮了棵棵象绿色的火把的幼树。这使德拉克斯想起了阿登美丽的森林,想起了他为之效劳的那帮纳粹朋友,想起了倾注了毕生心血所盼望的这一天终于快到了。他即将同年轻的克雷布斯站在人群中,周围是欢呼庆贺,人山人海,荣获奖章,女人和鲜花。他望着窗外掠过的风铃草,感到无比的温馨和惬意。
加娜·布兰德能够嗅到邦德的血腥味,他的脸在皮坐垫上紧挨着她的脸。
她移动一下身子,给邦德更多的地方。他呼吸急促,杂乱。加娜·布兰德担心他伤得不轻。她凑在他耳边轻轻呼唤,没有反应。她把嗓门提高了一点。
邦德开始呻吟起来,呼吸也开始加快。
“詹姆斯,詹姆斯,”她急促地耳语着。邦德喃喃说了几句。她重重地推了他几下。他嘟哝着一串脏话,身体起伏着,又静静地躺在那里。加娜·布兰德感到他在尽力恢复自己的知觉。
“是我,加娜·布兰德。”她觉得他动弹了一下。
“我的天!”他说道,“太可怕了!”
“还好吗?哪儿摔断了?”
她又感到他的手脚动了一下。接着他喃喃地说:“好象没事儿,只是头被摔了一下,我没说胡话吧?”
“当然没有。现在听我讲,”加娜·布兰德说着,匆匆把她知道的一切都给他讲了,先从那本黑皮本说起。
他听着那难以置信的故事时,身体硬得象块板子靠着加娜·布兰德,艰难地呼吸着。
车子已开到了坎特伯雷。邦德凑到加娜·布兰德的耳边,悄悄对她说,“我得设法跳车,去打个电话,这是唯一的希望。”他挣扎着想跪起来,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加娜的身上,使她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猛然,邦德觉得身上被什么东西击了一下,仰面倒在加娜·布兰德身上。
“再乱动一下你们就别想活命了,”从前排座位上传来了克雷布斯的声音,软中带硬。
再过二十分钟就到基地了!加娜·布兰德咬着牙拼命想把邦德弄醒。
她刚刚把邦德弄醒,车已在发射厅门前停了下来。克雷布斯提着枪,解开了缚在他们手脚上的电线。
他们扫了一眼月光下的水泥门。在被推进门之前又看了一眼稍远一点站成半圆形的卫兵。克雷布斯已把他们的鞋子脱去。他俩赤着脚穿过门被推进发射厅狭窄的铁制过道。
闪闪发光的“探月”号导弹仍然矗立在那里,气势壮观而又清白无辜。
但是在邦德眼里,它就象是一根巨大的皮下注射针,即将插入英格兰的心脏。
尽管克雷布斯不停地在后面咆哮,催他快走,邦德还是在楼梯上停了一会儿,望着导弹光闪闪的弹头。一百万人即将死亡,一百万,一百万……。
在他手上?上帝保佑!来得及制止吗?
克雷布斯的枪逼着他慢慢地跟在加娜·布兰德后边走下台阶。
当他穿过德拉克斯办公室的房门时,他由痛苦中振作起来。突然,他头脑清醒,全然不觉疲惫和疼痛。必须采取行动,无论如何,得想出办法。他整个身体和意志变得高度敏感,双眼变得炯炯有神,战斗的情绪高昂激越。
德拉克斯走到前面,在他的桌旁坐下来。他手里拿着一支卢洛手枪,枪口指着邦德与加娜·布兰德中间。
邦德听到背后的两扇门“砰砰”关上了。
“我是勃兰登堡师最好的射手。克雷布斯,把她先捆到那个椅子上,然后把他也捆上。”德拉克斯象是在交谈,语气平淡。
加娜·布兰德绝望地看着邦德。
“你要是开枪,就会把那些燃料打着。”邦德边说边向桌子慢慢走去。
德拉克斯笑了,然后把枪口指着邦德胸前。“英国佬,你的记性太差了,我曾告诉过你,这间房子是被那两道门隔开的。你再往前走一步就没命了。”
他毫无表情地说。
邦德望着那双自信、眯缝着的眼睛,停住了脚步。
“克雷布斯,上前去。”
他们被结结实实捆在离挂着玻璃地图的墙下几英尺远的两把钢管椅子上。然后,克雷布斯离开了房间。不久,他又拿着一个机修工用的喷灯回来了。
他把那难看的玩意儿放到桌上,摇了几下手柄,把空气注进去,划了一根火柴在管口上点了一下。一股蓝色火焰喷出来,有两英寸多长。他拿起喷灯朝加娜·布兰德走去,在她身旁停了下来。
“好,现在我们别大惊小怪,来试试这家伙。克雷布斯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们喜欢把他叫做作‘刽子手’。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是怎样对付我们一块儿抓住的那个间谍的,是在莱茵河南边,对吗,克雷布斯?”邦德侧耳细听,高度警觉起来。
“是的,上尉,是一头比利时蠢猪。”克雷布斯想起往事,得意洋洋。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请记住,这儿没什么对等的条件,也没有令人振奋的运动项目,这不是在做生意。”声音干干脆脆,就象一鞭一鞭抽出来的。
“你,”他看着加娜·布兰德,“为谁工作?”
加娜·布兰德沉默不语。
“克雷布斯,你喜欢怎么就怎么办。”
克雷布斯半张着嘴,舌头在嘴唇上不停地舔着。在向姑娘迈开头一步的时候,他似乎感到呼吸都困难了。
喷灯呼呼吐出细长的火舌。
“住手!她是为伦敦警察厅工作的,我也是。”邦德冷冷地说,“现在告诉你们这些情况也无关紧要。到明天下午,伦敦警察厅再也不复存在了。”
“知道就好,”德拉克斯说,“现在有人知道你们被关起来了吗?你们是否留下什么暗记或给其他人打过电话?”
邦德心想:如果我说是,他便会立即把我们两人枪毙,然后把尸体藏起来。这样一来,将失去可能阻止“探月”号发射的最后机会。如果伦敦警察厅已经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有派人来这里?不,我们还有机会。有人会发现本特利汽车,瓦兰斯没有我的下落,也一定会采取行动的。
“没有。如果我通知了别人,他们现在早该会到这儿了。”他回答说。
“不错,”德拉克斯思考着说,“要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再对你们感兴趣了,我祝贺你们使谈话进行得那样融洽。如果单独问你一个人,可能没有这么容易。眼下这种场面,对付一位小姐是大有用处的。克雷布斯,放下喷灯,你可以走了。告诉其他人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我要款待一会儿我的客人,然后再去那间房子。注意把车冲洗干净,特别是后座,把车右手边的痕迹处理掉。
告诉他们如有必要就把所有的嵌板去掉,要不干脆把它全部烧掉,我们不会再用它了。懂了吗?”德拉克斯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克雷布斯勉强地把喷灯轻轻放到德拉克斯旁边的桌上,朝着加娜·布兰德和邦德狠狠瞪了一眼,嘴里说道:“是,上尉。说不定你会用得着它。”
说完他穿过那两道门走了出去。
德拉克斯把枪放在他面前的桌上,拉开抽屉,抽出一支雪茄,用一个龙森台式打火机把烟点燃。他怡然自得地坐着抽烟,这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
最后,他似乎主意已定,和善地看着邦德。
“你不明白我是多么需要一个英国听众,”他说话的神气象是在对记者发表讲话。“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让别人听听我的故事。事实上,我行动的详细过程都掌握在一个可敬的爱丁堡律师的信封里面。”他眼睛扫着两人。
“我已指示他们要在‘探月’号发射成功后才能打开信封。不过,你们两位是幸运者,能事先知道了在信封中记下的事情。明天中午通过那开着的门你们将会看到一切。”他指着右边,“涡轮机的第一次喷出来的蒸气会在半钞钟内把你们活活烫死。你们会为知道这一切而感到瞬间的满足。”她狞笑着。
“德国鬼子,别开玩笑了,快把你的故事讲完。”邦德粗声说道。
德拉克斯的眼睛亮了一下,“一点不错,我的确是一个德国人。”他那红胡子下的大嘴玩味着这个文雅的字眼。“全英国人不久就会承认,他们被一个独一无二的德国人搞垮了。那时他们也许不再叫我们德国鬼子了,而是毕恭毕敬地说‘遵命!
’,就象全体普鲁士军人在阅兵场上整齐响亮地喊出来的一样。”
德拉克斯从桌子这边凝视着邦德,红胡子下的大暴牙不停地咬一只只手指甲。
他费劲地把右手塞进裤袋,似乎要抵御某种诱惑,左手却抽出一支雪茄。他静静地抽了会儿烟,才开始讲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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