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邦德没想到能听到第三者的声音。在将近一小时的非人拷问期间,邦德的耳中除了那可怕的抽打声音外,就是他和利弗尔的对话。他的思维已非常迟纯。他简直听不清那第三者讲的是什么。接着,他突然恢复了些知觉,发现自己能再次看到眼前的东西,能听见别人的说话声。一阵死一般的静寂之后,他听见了从门口传来的一声轻叱。他可以看见利弗尔的头慢慢地抬起,看到他那十分惊讶和诧异的神情渐渐变成了恐惧。
“停下,”那个声音轻轻地说。
邦德听见那人慢慢地走到他的椅后。“放下,”那声音命令道。
邦德看见利弗尔的手顺从地张开,刀子铿锵作响地掉落到地板上。他竭力想从利弗尔的脸上看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所能看到的是李·利弗尔脸上绝望、茫然和恐惧的表情。利弗尔的嘴张着,但是它只能发出高音的“伊呀”语气词。当他想聚集嘴里的唾液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的肥厚的双颊在颤抖。他想辩解,双手在膝盖上不知所措地乱动着,其中一只手朝口袋微微移动,但是又猛然落下。他那目不转睛的大眼睛向下迅速瞥了一下,邦德估计,有一杆枪正对着他的脑袋。一阵沉默。
“锄奸团。”
这个词几乎是随着叹息声说出口的,说话的人用的是降调,仿佛无需再说其它话一样。这确实是最后的判决,不需要任何罪证的判决。“不,”利弗尔说。“不,我”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也许他想解释,想道歉,但是,他一定已经从对方脸上的表情知道,任何解释都是枉费心机。
“你的那两个保镖都死了。你是一个笨蛋,一个窃贼,一个叛徒。我是奉命来干掉你的。你还算幸运,我现在的时间只够用枪打死你。我曾接到指示说,如果有可能的话,将你非常残忍地折磨死。我们不能容忍你所造成的麻烦。”
那个沙哑的声音停了下来。屋子里一片寂静,只有利弗尔在大声喘息着。
外面的什么地方,一只鸟唱起了歌,还有从刚醒来的乡野传来的其它微弱的声音。利弗尔脸上挂满了豆粒般的汗珠。
“你服罪吗?”
邦德挣扎着恢复了神智。他眯紧眼睛,想摇摇头使图象清晰起来;但是他的所有神经系统都麻木了,没有一根神经能支配肌肉。他只能把眼睛的焦点集中在他前面的那张宽大而苍白的脸庞和那两只鼓出的眼睛上。
又细又长的唾液从张开的嘴中淌出,挂在他的下巴上。
“服罪,”那张嘴动弹了一下。
传来一声尖锐的“噗特”声音,并不比从一管牙膏里漏出的一个气泡声音大。
只见利弗尔长出了另一只眼睛,第三只眼和其它两只眼睛相平行,就在那眉心正中。
这是一只小小的黑眼睛,没有睫毛,也没有眉毛。
刹那间,这三只眼睛似乎茫然无措地望着前方,大约持续了一秒钟。接着,整个脸向下沉去,身体跪了下来。外边的两只眼睛慢慢地翻向天花板,然后那巨大的头向一边倒去。接着是右肩,最后是整个身体的上半部分倒在椅子的扶手上,就象突然休克的重病人瘫倒在椅子上一样。他的鞋后跟在地上动了几下,接着就不再动弹了。
邦德听见身后有一阵微弱的移动声,一只手从后面伸来,抓住他的下巴,将头往后扳。
一瞬间,邦德仰头看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藏在一只狭长的黑面罩后面,看到了帽檐下粗糙的长脸,淡黄褐色风衣的硬领竖起来,遮住了双颌。
他正想更仔细辨认对方的特征,头又被扳回原状,重新垂到胸前。
“你很幸运,”那个冷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没有接到杀死你的命令。在过去的24小时中,你已经两次死里逃生了。第一次是靠运气,这一次却是靠利弗尔的错误。不过,你应当给你的上司捎个信,锄奸团从不心慈手软。一旦受命,那些象死狗身上的牛虻一样可恶的外国间谍统统逃不脱我们的惩罚。”
“但是我将把自己的名片留给你。你是一个赌徒,你赌的是纸牌,也许将来有一天你会和我们组织的人对垒。最好还是让人一眼能看出你是一个间谍。”
他走到邦德右肩后面几步远的地方。随着一声折刀打开的声音,一只灰呢子的袖管进入邦德的视线。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一个肮脏的白色衬衫袖口里伸出来,手里拿着一把象一只圆珠笔一样的小匕首。它在邦德依然被绑得牢牢的右手背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在上面迅速划了三道笔直的切痕,第四道切痕从中间划开,到两边两道切痕为止,大约呈W形。血从切痕中涌了出来,慢慢地滴落在地板上。
这种疼痛对于邦德已经遭受的痛苦说来已经不算一回事了,但是,他还是疼得再次昏了过去。朦胧中他感到那人轻轻地走过房间,门慢慢关了起来。
寂静中,夏日特有的各种欢快声音从紧闭的窗子中挤进来。六月的阳光斑驳地照在地板上,照在两摊鲜红的血迹上,然后反射在墙上,投下两小块粉红色的影子。
随着时间缓缓推移,那两处粉红色的亮点沿着墙壁慢慢移动,逐渐拉长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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