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女皇开口问,乳母颤声回道:“宋丞相府上风洁公子向来与瑛公子相好,常常在一起玩。今日悦公主上二皇子的端王府闲谈,回来时说要两位小公子陪她到宫中来转转,二皇子便让奴才在一旁照顾。结果她老人家到宫中又与先前熟识的人去闲聊了,两位公子便玩闹起来,一前一后追跑着,奴才着急,却叫也叫不住。宋公子一时不注意,跑到了鹄临池边,宣华公主当时正站在池边,怕宋公子落水,上前去拦他,结果拦不住,反被宋公子撞进了池中。”
女皇面色难看,地上跪着的宋风洁想哭却又不敢哭,只是斗着小小的肩膀,噙着泪,心知自己闯了大祸,爹娘又不在身边,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床上的宣华柔声道:“母皇,不怪他们,只是小孩子玩闹而已。若不是儿臣去自己去拦也不会掉下去。而且小孩子体弱,掉进水里只怕要生病,儿臣这不是好好的么,儿臣没事,这事就算了吧。”
女皇叹气,看向那乳母道:“以后照顾两位公子注意一些。”说完又往床边走了两步,离近了看宣华的脸,便知她脸上仍是无血色。这样天,她初愈的身体,竟回复得这样慢。
“以后出去不要一个人,你这样的身子,禁不起折腾。”
“是,儿臣记住了。”宣华轻声答应。
女皇又在她房中待了一会儿之后才出去,宣华也让二皇子府上的乳母带两个小孩回去,交待今天这事不用特意告诉二皇子他们,然而到下午,二皇子还是来了,再晚一些,她已从床上起来,中书侍郎宋祺尧带着宋风洁特意请旨到了朝晖轩拜见。
南梧两位丞相,一为郑铎,二为宋祺尧。郑铎圆滑,宋祺尧刚正,郑铎为首,宋祺尧为辅。宋祺尧虽权利小于郑铎,却是南梧文人之首,深得全国仕子的推崇。牵连太子的娈童案,便是他接下冤民状纸,上报皇帝的。宋祺尧年过半百才得一独子,喜不自胜,以高风亮节、洁清自矢之意取名宋风洁,宝贝似明珠。那一日摆满月酒,向来低调清廉的宋大人却耗尽家资大摆筵席,几乎请遍了所有相识之人,这事让旁人也为他高兴了好几天,那时她年幼,却也听说过。后来又听说宋风洁体弱多病,让宋祺尧操了不少心,也费了不少医药钱,对这老来独子更是捧在手中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之前只是听说,今天在鹄临池边见到,还是第一次。听到宫女的禀报,宣华看看镜中涂了胭脂白里透红的健康面容,这才缓缓出房来,见到了候在堂中的宋祺尧。
见到她,宋祺尧立刻拱手道:“臣叩见公主。”
“宋大人快坐下吧。”宣华忙说道,又朝边上人吩咐:“给丞相上茶。”
宋祺尧却并不坐,只低头道:“今日公主以金贵之躯救得犬子一命,臣实在万分惭愧,一听家人说起便立刻带着犬子来了,不知公主如今还有无大碍?”风他我子。
“宋大人看我像是有碍的吗?我可好得很,再说只是扶了公子一把,是我自己不注意摔下去的,不关公子的事,也够不上说是救了公子一命。”宣华样子丝毫不像有事,脸上又极为红润,宋祺尧看着这才脸色舒缓了一些,不由诚恳道:“公主不知,犬子乃早产所出,自幼体弱多病,莫说是这时节落入水中,哪怕吹了几阵风都要咳嗽好几天,此次若不是公主相救,顽劣犬子还不知有没有命站在这里,今日老臣对公主实在是……感激万分。”
宣华看向宋风洁心疼道:“没想到宋公子看上去强健,竟是体弱多病,这倒是要好好养养。不过宋大人不必着急,许多人小时多病,长大了身体还比旁人好上许多呢,公子长大些定会好起来的。好了好了,歉了道了,谢也道了,我都受了,您就坐下说吧,要再如此,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臣……多谢公主了。”宋祺尧这才坐下,不由叹气道:“前段时间就听闻公主至赤阳回京路上重病,前不久才好些,如今却又受了这一回冻,恐怕又大伤了身体吧。”总,裁豪情。
“哪里哪里,什么大病,不过是长途跋涉有些累了,这才在床上卧了几天,结果就传出大病来了。宋大人放心,我身子好得很,碰碰凉水实在不算什么,大人一定不要放在心上,也不要责怪公子,以后还是让他与瑛儿常来宫中玩吧,宫中向来宁静,有他们在不知道热闹多少。”宣华如此说,宋祺尧神色更舒缓,到最后便也同她一起谈笑自若起来。
脸有些苍白,用胭脂盖上了,有些咳嗽,忍住了,装作为谈笑宴宴,便是要让宋祺尧完全消除愧疚感。施恩的最高境界便是让受恩之人不觉得自己是受了恩。谁也不愿自己欠别人的,谁也不愿自己面对一个人会惭愧感激,她救了宋祺尧的独子,给了他一个恩惠,又因自己落水而给了他更大的恩惠,却又让受恩的宋祺尧没有报恩的压力,所以他只会对她有好感。
郑铎是太子的岳父,理所当然地偏向太子,甚至早已一荣俱荣,可以为保太子而牺牲女儿;宋祺尧却为人刚正,不拉党结派也不偏向谁,然而是人便会有情,要说一点也不偏向也是不可能的。南梧的肱骨之臣,文人领袖,若是对她有偏袒,自是再好不过。
宋祺尧身为外臣,虽然经了皇上了许,却也不会在朝晖轩待太久,不一会儿便要告退,宣华立刻起身相送,在看到宋风洁袖中香囊时不禁蹲下身来惊讶道:“我如今也在学刺绣,却没见过这样的针法,风洁,你可知这香囊是在哪里给你买的?”
宋风洁一开始被父亲再次带到这宣华公主的宫中是极为害怕的,后来瞧她一直没有生气也一直没有怪罪,不禁胆子也大了起来,听她这样问,回道:“是娘给我绣的。”
宣华不禁赞叹:“早听说宋夫人绣工极好,却没想到竟是好到这地步,若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宋夫人。”
“公主谬赞,拙荆也不过是闲来打发时间。”宋祺尧说道。
宣华样子却十分认真,“下次宫中设宴宋大人一定要将夫人与风洁带来,我也好顺便向夫人请教一番。”
宋祺尧才走,玉竹便扶宣华回房,立刻将早煎好的药呈给她。宣华咳了两声才开始喝药,被黑乎乎的药汁苦得深皱了眉头。自苍州之后,她十分怕这黑色的汁液,然后自苍州之后,她就时常要喝药。
玉竹看她痛苦的样子,不禁叹气,“公主以后再出去便让奴婢跟着吧,大夫都说了公主身体受过大伤,再不比以前,可不能马虎了。”宣华点头,“放心,我知道的。”说完,又咳了两声。身体不如以前,她自己也是有感知的,至少以前不会碰一回水就咳,至少以前就算咳了也敢不喝药,然而现在……
“公主要不要再躺一躺?”玉竹问。
“嗯。”宣华坐上床,指向前面桌上:“替我把埙拿过来吧,我来吹吹看,对了,待会去太乐署给我借一份乐谱来,闲来无事我也可以学学。”乐谱也是很久以前才看过的东西,如今都已经忘得几乎一干二净了。
玉竹扶她躺下,她却看到一抹异常的身影,微微抬眼,便看到房梁上坐着的银面人。见到过许多次,可每一次见都到要让她惊上一惊。他如此,是要特意显示他的武功高强,神出鬼没么?所幸玉竹在认真地替她搁着靠垫,并没发觉她那瞬间的一惊。
玉竹走后,钟离陌从房梁上跳下。
门,豪。宣华面色微冷道:“昨天我忘了说,你若是有事要联系我,可以去我们约定的地方留信号,哪怕你不是来杀我的,我也不愿有人如此擅闯本公主卧房。”
钟离陌并不像以往一样同她不正经地纠缠,只是说道:“落水的事,你是故意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钟离陌又问:“被宋祺尧的儿子撞入水池中,是你故意的?故意落水,故意救他的儿子,想拉拢他?”
宣华面色又冷了些,“大阁领这是在质问我么?就算我们合作,我也不用什么事都要与大阁领报备,大阁领也没权力这样对本公主说话。”
钟离陌紧抿着唇,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以后不要如此。”
宣华心中不由一怔,竟有些不敢去猜想他这句话的意思,却听他接着说道:“此事,公主太自以为是。连我也能猜想到公主是有意为之,其他人也能想到,特别是皇上。皇上很早便知公主居心叵测,向来不喜公主有争权之心,如今若因此事而让皇上再对公主起疑,那公主不是丢了夫人又折兵,白白咳几声,还让皇上更加不喜?”
“居心叵测?”宣华反问,“我倒要问,大阁领凭什么说我居心叵测?我有什么居心,我又争了什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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