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的女人……他竟说,我的女人……
如果那天在白江行宫外他如此说,他坚持说她是他的女人,她或许会再一次对他不设防,再一次沦陷。
如果在苍州她痛得死去活来,一点一点清晰地感受孩子在自己腹中被药汁吞噬时他过来抱住她,说这是他的女人他的孩子,她或许不会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然而现在,他凭什么如此说?她王蔻与他钟离陌又有什么关系?
宣华面无表情,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钟离陌,你今日的举止、话语,太过放肆了。”
钟离陌直直盯着她,那冷厉却又霸道的目光几乎要见她占有。许久,他才说道:“可这是事实,公主知道,钟楚就是我,公主就是我的女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钟离陌!”她是想刻意扮得无所谓,刻意装作面前的人只是个无聊之人,因为手里捏了她的把柄,所以她必须抽空和他说几句话……可是,他毕竟不是。他的每一个字眼,每一丝声音,每一个表情,都能激起她情绪的波动,此时,她终于抑制不住地生气。
她当那欺骗,那痛苦,全是自己的过错,所以她自己来承受,与他这个欺骗了她感情,骗带给她痛苦的人情井水不犯河水,可他却又要来招惹她!
钟离陌认真道:“我说了,我只想公主能拒绝皇上的指婚。”
“本公主拒绝与否,本公主的婚事,与你何干!”
“对我好像是没什么影响,可谁教我心里不舒服?”钟离陌话语间似也有些无奈,“我不舒服,我自然就要想办法让自己舒服了。公主说自己喜欢的是卫长凌,说腹中所怀骨肉是卫长凌的,所以自己是因为他而堕胎,因为他而伤了身子,如今皇上要指卫长凌为驸马,这些,都让我不舒服。他抢了我的位置,不是么?我向来不喜欢别人抢我的东西。”
宣华发觉自己竟是恨他的,极恨。可这恨,她又不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来,因为怕他误会恨是由爱生。
“那大阁领的意思是,我该对母皇实话实话,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这不成。”钟离陌回道:“虽然这应该是事实,可为了保命,我必须得否认。反正公主前有卫长凌,后有霍铮,还有赤阳行馆中收纳的三名美男子,孩子的生父实在是个谜。而我,向来不缺女人,也不用色胆包天招惹上公主,所以要否认,还是很简单的。”
脑边忽然忆起曾有个人,摆着一张发媚的脸,极其认真地替她拉好胸口的衣服,对她说不要被其他男人看到,不找找别人侍寝。
如今,这个人对她说:她肚里的孩子应该是他的,对她说她前有卫长凌,后有霍铮,还有三名美男子,孩子的生父是个谜……
是,是个谜,他已经死了。
“所以本公主转而喜欢卫长凌,让卫长凌来做孩子的父亲,来做驸马,不是对你我都好么?还省得大阁领来否认,省得皇上疑心。”
钟离陌轻轻点头:“是好,可我不高兴。我虽不承认,可也不想送给别人。”他说这话时,样子也是认真的。
宣华一笑,“大阁领很清闲。既然大阁领使出如此手段,我也毫无办法,只得同意这交易。等我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希望也能看到霍铮毫发无缺地站在我面前。”
“当然。”钟离陌点头:“禁卫府的人也没那么无聊,非要找人用刑的。”
“如此就好,希望大阁领能说到做到。”
钟离陌一笑,从床头站起身来,微微弯腰看着她,“那公主好好休息,美人就是美人,公主连睡觉的样子都十分好看。”说完,转身,拔开床帐。
“等等。”宣华却忍不住叫他,在他回过头朝她勾起唇角时,强作镇定地问:“何青仪,你们在如何对待她?”
钟离陌回道:“请公主恕罪,对何青仪如何是皇上的命令,未经皇上允许,卑职不敢对皇上之令,对禁卫府犯人情况有所透露。”
“大阁领慢走,替本公主将窗子关好。”宣华说完,躺下,看着那背影离床帐而去,朦胧身影在窗边消失。
他不舒服了,便要阻挠她。可现在,她也不舒服了。
之前的欺骗利用,她当是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可现在的干涉阻挠,她怎能容忍?钟离陌,她不想把他当对手,因为太过强劲又不那么必须,可现在,他却成了必须对付的,那她也就顾不上他是否强劲了。
自住进宫中,宣华便开始学做汤,坚持了几天,总算是有些长劲,在自己尝了几次,自觉总算是能上得了桌面时她便将汤做好了送到清心宫。
以前这些事她不屑去做,如今却意识到不管那人反应如何,她做就是了。本是作好了各种准备,可清心殿的情形却又不在她的准备之列:母皇在,沈凝之在,含柔在,正蹲在母皇身前仰头与母皇相对笑着,如少女般清脆的笑声传出大殿。
宣华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真到领她进门的紫菀已迈过了门槛,她才低头端着手中的汤进去。
女皇坐在张方形小几旁,那小几上已放了半碗汤。宣华小声道:“儿臣见过母皇。原本是为母皇送汤来的,没想到母皇已经在喝了。”
“皇姐,那你就先放下嘛,让母皇都尝尝。”说完起身替她揭过托盘,拉她坐下后兴奋地凑到她耳边说道:“皇姐,昨天我看大夫了,大夫替我把脉说我有喜了,皇姐,我怀了孩子了,要做娘亲了!”她眼里抑制不住地散发着光芒,脸上有些羞红,却是洋溢着满满的喜悦,含着期望看着她,期待她这皇姐与她一同分享着喜悦。
宣华知道自己该是先吃惊,再欣喜,再祝福,所以她笑道:“呀,真的么?这可太好了,你与程驸马该高兴坏了。”
含柔也笑了起来,神情上却有些失望,这让宣华知道,她的样子看起来肯定是不怎么惊喜的。
其实是想惊喜的,总归是在母皇面前,是要好好演戏,可她却惊喜不起来。有个孩子,一躺入母亲的腹中就得到了母亲的欣喜、父亲的欣喜、外公的欣喜、外婆的欣喜;有个孩子,一被查知就被灌了满满的毒药,将他除得干干净净。
“嘿嘿,他当然高兴,高兴得像个傻子似的。”含柔说着便自己笑了起来,马上就又神采奕奕转头朝女皇说道:“母皇,你知道么,驸马听说儿臣怀孕了竟然高兴得大叫起来,让下人们都惊惊慌慌地跑了进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
“你呀,向来顽皮,以后可不能再乱蹦乱跳了,当心孩子。”女皇说完,下意识朝宣华看去,只见她脸上堆着些许笑意,目光却是呆滞悲伤,失神地飘向前方,脸上的笑不由慢慢散去。低下头,端起了桌上放着的汤碗,轻轻喝一口,不觉皱了皱眉。这汤的味道极为平常,应只是食材精贵,在火候、技巧上明显不如平常所用的汤,所以,并非出自御厨之手。回头看宣华一眼,女皇又喝一口才放下。
“母皇,儿臣哪里顽皮了,儿臣可一直都很……呀!”含柔说着便是一惊,又跑到女皇身边道:“刚才母皇不是说同儿臣一起去看御花园里的雏鹤么,说着说着都忘了。”
宣华一听,正欲起身告退,却听女皇道:“改日吧,朕才想起上午要召见几位大臣来议事的,这记性倒是越来越不好了。你与你父亲在宫中走走吧,他性子温和,说不定孩子与他这外公在一起性子也不会像你那样顽皮。”
“母皇这么说,那就证明就是因为母皇顽皮所以儿臣才顽皮咯,让儿臣有父亲在身旁都没被调教过来呢!”含柔不服地反驳道。
“你呀!”女皇无言,沈凝之温声低斥,“都要做娘的人了,说话还没大没小的。”说着起身道:“皇上,那凝之与含柔先退下了。”
“母皇,儿臣也先告退了。”宣华也起身,女皇却朝她说道:“你先留下,朕有话要问你。”
沈凝之轻轻扫了宣华一眼,低头与含柔一起退出殿内。
宣华重新坐下来:“母皇有何事问儿臣?”
女皇看了看面前的汤,说道:“若是不擅厨艺,以后就别做了。”
宣华落寞地低下头去,声音比先前更小,“母后恕罪,儿臣技艺不精,汤做了几遍也做不好,以后儿臣便……让御厨做好了再送来。”
“朕的意思是……”说到一半,女皇停下,改口道:“罢了,住进宫后身子有没有好一些?让其他太医看了没?”
“烦劳母皇挂心,儿臣身子好了许多,也让太医看了,休养这么久,儿臣早已无事了。”宣华回。
女皇沉默半晌,说道:“含柔有了驸马,现在又有了孩子,你以后是……作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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