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文桓？”宣华问：“他公子叫什么？”
“名霍铮。”刺史回答。
“先放着吧。”宣华说道。原本就猜想霍铮是出身官吏之家的，没想到竟还真是。刺杀之事，应于他无关的，若不是他挡那一下，她的死讯说不定已躺在加急公文中快马送至京城了。
至狱中，卢刺史将何鑫提出来审问，宣华坐于卢刺史身后的一堵薄墙后，静静听着。
听着何鑫自称祖籍安兴，自幼与父亲出来行商，至过南梧大片地方，甚至至过大瑞，后才辗转至赤阳，买下了当时临关闭的宵香院。
因为得了吩咐，卢刺史问得特别仔细，而何鑫也样样答得上来。他说祖籍安兴，果然对安兴了如指掌；他说在京城做过两年丝绸生意，果然能准确地说出京城种种；他说至过大瑞贩茶，果然还能说一口大瑞京城的腔调，与大瑞使者的口音竟相差无几……一切都毫纰漏，卢刺史到后来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去问。
宣华却更确定何鑫的非同寻常。
一个人是会对走过的多有了解，可一个平常的人怎会那样清楚所去地方的人文风情、语言地理？或许，他并不是走得多，看得多，而是学识渊博。如果他是科举出仕，又任过多地父母官的，能做到如此倒也正常，可偏偏他是商贾出身，又自称并不太懂诗书，只是读过几本杂书而已。
何鑫此人，当真有隐情，却不一定与宵香院的刺杀有关。
暗示卢刺史停审后狱卒便将何鑫带了下去，刺史朝她低头行了一礼，说道：“公主，微臣问得详细，何鑫的回答也并无丝毫不妥之处。他果真是四处经商之人。”
宣华点头，“宵香院的人，再问一两日便放了吧，莫要动刑，行刺之事再从别的地方入手查。”
“是，微臣马上吩咐下去。”
宣华回头道：“那我便先回去了，此事让大人劳烦了。”
“公主哪里的话，微臣惭愧，查了这么久，竟是毫无进展。”刺史忙说道。
“刺客隐藏极深，做事也不留破绽，要查出真相自是不易，大人莫要自责。”说完，宣华又问：“那日与我府中人同在井中的人大人将他安置到何处了？”
卢刺史问：“是宵香院那个叫楚终的么？”
宣华点头。
刺史回道：“与宵香院其他人一起关在狱中。”
宣华愣住。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钟楚被关进狱中了？
怎么玉竹一个字也不曾对她提？
宣华回头去看玉竹，玉竹立刻回道：“赤阳官差通知奴婢寻到小公子时奴婢就见到小公子一人，便立刻将他带进了府中，并不知道还有别人。”
刺史意识到事情可能出了偏差，也解释道：“那人也是宵香院中人，还是初进宵香院的不明身份之人，微臣手下之人怕错放了人，不敢有所闪失便一并关了起来。微臣对此也不太清楚，不过想必他在狱中也只是苦了两日，并未受大罪。”
宣华缓缓点头，说道：“带我去看看。”
于是刚从狱中出来，宣华第二次进狱中了。
见到钟楚时，他脚上戴着铁链，被狱卒带着跪在了她跟前。
“小的叩见公主。”钟楚叩完，抬起头，可怜兮兮无比委屈地看着她。
身旁刺史道：“大胆，敢抬起头来！”
“算了，此人有功，暂且放了他吧。”宣华说道。
宣华一句话，狱中便立刻放人，钟楚随她一起出狱，见到外面的璀璨星光，又坐上公主身份的监察使专用马车时差点哭起来，“公主，你太忘恩负义了，自己出了井便好吃好喝好睡去了，马上就把我送了大牢，在那比井还阴冷的地牢里我竟然把衣服都烤干了，现在头痛发烧，命都去了大半条。”
宣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面色稍有不自在，实话说，这真不是她的意思。
那时又冷又饿又累，意识都有些不清了，一有人扶有人裹毛毯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哪里能想到后面被救上来的钟楚竟不是被带进行馆或是刺史府或是宵香院，而是被送进大牢了？怪只怪他自己长得不像能救人的人，只像能拖累人的人。
“公主，你这马车上有吃的么？”
“……没有。”宣华回答。她又不是好吃之人，也不是出远门，哪里会在马车上放吃的？
“那现在是去你住的地方吧，到时候一进门就让人去准备吃的，再准备浴桶我洗个香浴吧，那牢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待了一天身上都有跳蚤了。”
宣华不由往远离他的方向移了移，神色不佳地看向他身上。
钟楚看见这目光，不平道：“要让公主去那里待着，公主身上也会长。”
宣华冷声道：“让我见银面卫。”
钟楚愣了愣，“公主要见他们做什么？那我待会到公主那里清理好了就想办法吧。”
“我是说现在，今夜我就要见银面卫。”宣华粉碎他的计划，面无表情地说道。
“现在？”钟楚立刻苦了脸，“现在我到哪里去找银面卫呢？我又不是皇上，又不是他们的头儿。”
宣华盯向他道：“那你怎么同他们通信？”
“呃……都是他们找来我，而且我也没见过几次，我看他们是看我没本事没进展，都不对我抱希望，不愿来见我了。”钟楚回道。
宣华的语气又硬了一些，“用你紧急通信的方法找他们来，要不然我就再将你送进地牢中！”
“……好。”钟楚略略停顿就回答。
宣华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怎么联系？”她发觉此人也很不老实，总是要逼问再三威胁一番才说实话。
钟楚说道：“有个紧急联络的东西，在宵香院。”
宣华朝马车外说道：“去宵香院。”
“阿嚏！”钟楚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子红红的。
宣华看他一眼，不置一词。悄悄看他的衣服，果真还是掉井里时穿的那件，果真干了。
任何人在井里泡上一夜再在大牢关上一天都会着凉吧，大不了……天亮后给他请个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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