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6日,星期日,上午10点
上午10点整,天气已经变得比较晴朗,不过还是有点阴冷。
当我们汽车停下时,马克已经在门廊等我们了。他皱着眉,显得很不愉快。
早报用炒作的标题,已经报道了维尼亚·里威廉死亡的新闻。他们引用了凯奇简短而笼统的陈述,同时加上半栏的家庭历史的描述。不过报纸上的报道由于缺乏细节反而更增添了某种神秘感,并且更激发了大众的好奇心。自杀是眼前的解释,自杀的字条特别受到强调——虽然,根据报道,警方尚未透露它的内容。维尼亚·里威廉、老里威廉太太和吉尔卡特的许多照片都与文字一起出现在报纸上。
“我亲爱的马克!”凡斯向他打招呼,“我很惊讶,你真的起床了。您真是忠于职守啊1”
“还得加上几位,”马克毫无幽默感地发着牢骚,“我已经在星期日早晨非常讨厌地叫醒我们的一位专家,并且将所有的打字纸张送到实验室去了。我也绕道去把我的秘书斯威克叫起床,要他也到办公室报到。”
凡斯戏噱式地摇摇头。
我们抵达里威廉家时,凯奇正在门厅中转悠,显得有点无所事事。肯尼迪和沙利文也在那里,沉闷地抽着烟。
“有什么新的情况吗,警官?”马克问。
“叫它为新鲜事吧,如果您喜欢的话,长官。”警官闷闷不乐地说,“我只睡了三个小时,和记者们又进行了一场例行的战争。现在我在这里没事,等着您的指示。”他把雪茄移到嘴巴的另一边,“每个人都在房子里。老太太8点30分下楼来,把她自己关在那个放书的房间……”
凡斯转向他。
“她在那里呆了多久?”
“大约半小时。然后她就回到楼上去了。”
“那位小姐呢?”
“她很好,我想。她已经能走来走去的了,我还听到她在讲话。凯恩医生半小时前来了,目前和她在一起。”
“你今天早晨见到吉尔卡特了吗?”
凯奇哼了一声,“当然。他下楼很早。他说想要请我喝杯酒,还说他要出门,不过我告诉他,他必须留在这里,直到我从地方检察官那里获得命令为止。”
“他发火了吗?”凡斯问。
“没有。他说没关系,而且他似乎心情还不错,还说他可以用电话处理每件事情。他要了一杯杜松子酒,然后就回到楼上去了。”
“他都给谁打电话了?”凡斯问。
“那对我们没什么用,”凯奇说,“我在这里监听,他先和他的经纪人谈话,然后是那个叫布尔德的家伙,还有赌场的会计。全是生意上的事情……”
“没有打出城的电话吗?”凡斯问。
凯奇将雪茄从嘴里取出,并且迅速地看了他一眼。
“喂,有一个。他打的是克洛斯特的号码……”
“啊!”
“可是没有人接,就挂断了。”
“那可真令人失望,”凡斯说,“你记得号码吗?”
凯奇露出一个非常得意的笑容。
“当然,而且我已经调查了这个号码。那是这家伙位于克洛斯特郊区的狩猎小屋。”
“不错!”凡斯赞赏地颌首,“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吗,警官?”
“那个小伙子大约二十分钟前回来了……”
“利厄?”
凯奇点点头。
“他看上去可不像所谓的病人。他直眉楞眼地走过来,差点
儿跟我和肯尼迪吵起来。”警官酸酸地笑了笑,“我猜他还不知道
家里发生了什么——不过,我没有对他泄漏任何事情,只是委婉地告诉他,他最好上楼,并且和母亲谈谈……这就是这里发生的所有有趣事情了。”
凡斯揶揄地摊摊手。
“看来今天早上并没有发生什么我本来以为会发生的事情,
警官。不过……”他望着马克,同时叹口气,“但我们注定还要努
力工作,首先我想我要再看一看维尼亚的闺房。或许我们昨晚忽略了什么东西。”
他走向阶梯,马克与我跟在后面。
我们走近楼梯最上面一阶时,突然,从维尼亚·里威廉的房间方向传来一阵哭嚎的声音,不过听不很清楚。当我们再往前走时,透过走廊尽头敞开的门,我们看见老里威廉太太正坐在靠近床的直背椅上,利厄·里威廉跪在她的脚下。他正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臂并且使劲摇晃着她。老太太头向前垂下,手在儿子的肩上。
“……亲爱的妈妈,亲爱的妈妈,”他在呜咽,“告诉我,你没有做!喔,天啊,告诉我那不是你做的!你知道我爱你,最亲爱的——我不想要那样!你没有做2是吧,妈妈?”
利厄极度悲怆痛苦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他们都沉浸其中,显然没有留意我们的到来。
凡斯刻意清清喉咙,于是他们俩都很快抬起头来。利厄·里威廉站起来,迅速走到一边。当我们走进房间时,他站在北边的窗子旁,将一个后背对着我们。老里威廉太太没有动,但也挺起背来,同时面无表情地向我们点头示意。
“我们很抱歉未经允许就闯进来,夫人。”凡斯欠身说。
“没有关系,”妇人疲倦地回答,“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我儿子来到这里。他刚刚才知道他妻子的死讯。”
利厄·里威廉从窗边转过身来,面向我们。他的眼睛满布血丝,眼皮也是红红的。
“原谅我,朋友,”他对着凡斯鞠个躬,“这个消息太恐怖了,它——它令我感到绝望……今天早上我就感到心神不宁。”
“是,是。我们非常理解,”凡斯同情地走近他,“真是一桩悲剧。昨晚赌场的事对你也是很残酷的打击。还有,昨晚你妹妹在这里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但我很高兴你们现在都能活动了。”
里威廉一脸茫然,眼神空洞地看看四周。
“我——我不明白。”他嘟哝道。
“我们现在要调查,”凡斯告诉他,“稍后会与你谈的。现在,你是否介意先到别处等一等?因为我们有些事情要先了解一下。”
“我在客厅等。”他木然地向门口走,中间,迟疑了一下,可怜巴巴地看了他妈妈好一会儿。
他离开房间后,老里威廉太太心慌意乱地向凡斯说:“利厄怀疑我该为昨晚的悲剧负责。”她带着满脸黯然的神情。
凡斯点点头。
“当然,”她解释道,“利厄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孩子太可怜了。这件事对他真是非常大的一个打击,他当然急切地希望知道原委。而且他总害怕我会做些什么。”
凡斯凝视她好一会儿,然后低下头。
“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他说,“不过,为什么你儿子竟然会怀疑你呢?”
老里威廉太太楞了一下,脸部肌肉突然变得很僵硬。
“我可以老实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强烈反对他的婚姻。我不喜欢那个女孩——她配不上他,或许我在这个事情上太专横了。可是这事关系到我儿子的终生幸福,我不可能不表明我的态度。”她紧闭嘴唇,然后继续说,“他多半曲解了我,把事情想得很恐怖。”
凡斯审慎地点点头。
“我认为我明白你所说的意思了,”他的眼光并未从妇人身上移开,“你和你儿子彼此之间真是非比寻常的亲密。”
“是的。”她点点头,又补充说,“他一直很依赖我。”
“有些恋母情结……”凡斯暗示。
“可能是那样。”她低下头。
凡斯一边向壁炉架走去,一边慢慢地说:“你所说的,可能有道理,不过,我们目前还不会考虑下任何结论。”
老里威廉太太猛地站起来。
“我会老老实实呆在我的房间里的,假使你想要再见我的话。”说着,她恼怒地大步朝门口走去,使劲地把门关上。
凡斯端详着香烟的顶端,陷入沉思。
然后,他踱到化妆桌前,扫视那一堆堆的化妆品。
“一般的牌子,”他低声说,一边打开抽屉往里面瞧,“喔,相当齐全。眼影、睫毛膏、眉笔……但是昨夜没有使用。”他关上抽屉,往壁炉架走去,在悬挂的小书架前停顿了一会儿,“全都是低俗的小说,这位女士的文学品味很差劲。”他试了试壁炉架边的座钟,还靠到炉架上,无端地抱怨着,“连个烟蒂都没有。”
他在房间里四处走动,仔细检查了每一件东西,最后终于停了下来,“恐怕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的了,马克。”然后,他转身走向房间后头,“再去一次浴室,”他叹息道,“纯粹是预防万他走进浴室,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并且再次检查了药柜。当他重又回到卧室时,眼神充满困惑。
“真奇怪,”他没有特别对着谁而是喃喃自语着,然后抬起目光看着马克,“我敢打赌,有人在我昨晚检查过药柜后,动了某些瓶子。”
马克不以为然地看着他。
“恐怕未必?”他不耐烦地说,“而且,即使真是这样,又有什么?”
“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凡斯说,“但是昨晚我对柜子里瓶瓶罐罐的摆放顺序有一个非常确切的印象,而现在,它们有了轻微的变形:就像某种强调被模糊了,或是某种线条被强化了——我指的是这些物品的摆放的顺序——我检查过每件物品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烟,“它们摆放的顺序变味了。”
“听起来很玄奥。”马克抱怨。
凡斯不理会他,依旧沉思地看着床头几以及上面的烟灰缸、电话与电灯等物,然后他慢慢拉出小抽屉。
“我的天啊!”突然,他把手伸进抽屉中,接着取出一把蓝钢的左轮手抢,“这个东西昨晚肯定不在这里,马克,”他说,“太让人奇怪了!”他仔细检查了左轮手枪,然后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原来位置,转过身来。
马克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肯定它昨晚不在那里吗,凡斯?”
“是的,是的。不会错的。”
“即使如此,”马克带着困惑的神情说,“它对于这些下毒事件又有什么意义呢?”
“对此,我还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凡斯轻轻走向马克,“可是,它总该有特定的意义……也许我们应该下楼去,听听利厄会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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