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3日,星期五,下午2点45分
马克如遭雷轰顶般地走了回来。没想到看似简单的谋杀案,现在竞如一团迷雾。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思索了很久才说:“凯奇警官,去把管家叫来,让他从侧门进来,不要让书房里的人看见。”
凯奇迅速站起身,三步并作一步地上了楼梯。两分钟后,他出现在研究室门口,厉声催促着走在他前面的鲍勃。
鲍勃显然受到了惊吓,他脸色惨白,紧紧握着双手,颤抖着走到我们面前。
“坐下,放松点,鲍勃。”凡斯说,“我知道你很紧张,这的确是个不寻常的时刻。希望你能试着放松,不要那么紧张!”
“是,先生……”鲍勃坐在椅子边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现在我好多了,先生。我当管家十五年了,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儿……”
“我理解,我也很同情你的处境。”凡斯微笑着说,“人一生总会碰上灾难的,就看你的应对能力了。鲍勃,希望你成为破案的功臣。”
“但愿如此,先生。”
“我们先从布什一家的早餐习惯说起吧。”凡斯说,“他们习惯在哪儿喝早晨的咖啡?”
“在楼下的早餐室里。”鲍勃说,“也就是布什太太那个埃及风格的小房间里,午餐和晚餐在楼上的餐厅里。”
“他们是在一起吃早饭吗?”
“通常是这样,先生。8点钟我叫醒所有人,8点半吃早餐。”
“都有谁来吃早饭?”
“布什先生,布什太太,桑迪先生,还有——哈罗德先生。”
凡斯眼睛抬了起来。
“哈罗德和布什家人一起用餐?”
“哦,不全是,先生。”鲍勃显得有些狼狈,“我不太清楚哈罗德先生在这家里的身份,先生。布什先生对他的态度好像仆人,但是他却又直呼太太的名字。他平时在厨房旁边一间隔出来的小餐厅里吃饭,从不跟特蕾西和我一起吃。”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得出他的反感。
凡斯换了一个话题,问道:“史蒂夫先生和布什家一起吃早餐吗?”
“这是常有的事,先生,特别是博物馆忙的时候。”
“今天早上呢?”
“没有,先生。”
“你曾经说,哈罗德今天一早上都待在房间里,布什博士又在研究室。那么,今天早上只有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一起吃早餐了,是吗?”
“是的,先生。8点钟博士去研究室之前吩咐我不用等他吃早餐,他说他还有些工作要做。不到8点半布什太太就下楼来了,桑迪先生来得晚一点儿。”
“你怎么知道哈罗德不舒服,不下来吃饭?”
“是桑迪先生告诉我的。他说哈罗德先生请他转告我,他不下楼吃饭了。他们俩的房间都在三楼,正好对门。而且我还注意到,哈罗德先生睡觉时总是开着门。”
凡斯点点头说:“你说得很详细,鲍勃。现在总结起来,布什一家人早上8点半的活动情形如下: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在楼下的早餐室里用餐;哈罗德在三楼的卧室里;布什博士在研究室里;史蒂夫先生,我们假设他是在……那么你和特蕾西在哪儿?”
“特蕾西在厨房里,我来往于厨房和早餐室之间。”
“当时屋里没有别人?”
鲍勃显得有些诧异,说:“没有,先生。”
“如果你当时在楼下,”凡斯问道,“你怎么能知道有没有人从大门进来?”
“因为门是关着的!”
“你能肯定?”
“十分肯定,先生。我的责任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一定要检查大门是否锁好。今天早上9点以前,确实没有人按门铃进出过大门。”
“很好。”凡斯抽着烟,沉思了片刻,然后又问,“鲍勃,今天早上你在哪儿准备的咖啡?你怎么准备的?”
“咖啡?”鲍勃似乎感到很惊奇,但很快恢复了常态,“博士最爱喝咖啡,先生。他专门在第九大道上的埃及商店订购。这种咖啡颜色很黑,有些烤焦的味道,味道像法式咖啡。”
凡斯说:“你也喝那种咖啡吗,鲍勃?”
鲍勃对这种小事有些不耐烦了。
“我不喝,先生。我不喜欢那味道,布什太太允许我和特蕾西为我们自己煮传统的咖啡。”
“哦!”凡斯说,“这么说,布什博土的咖啡不是传统的煮法?”
“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它确实不是用传统方法煮的。”
“有什么秘方吗?”凡斯轻松地问。
“好的,先生。”鲍勃解释说,“为布什博士煮咖啡用的是俄式咖啡壶……”
“这个特殊的咖啡壶放在哪儿?”
“在早餐室的桌子上。这种壶下面有个酒精灯,咖啡滴漏出来以后,酒精灯可以使它保温。咖啡壶分上下两层,使用的时候,先把过滤纸放在上层的过滤网上,然后把磨好的咖啡粉放在上层的一个容器里。开水倒进壶里,咖啡就会通过中间的一个析水器,滴入下层的容器里,那儿有个开关,可以控制倒出的量。”
“如果把咖啡壶上半部拿起来,就会直接碰到液体本身,是吗?”
鲍勃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先生,用不着这么麻烦,因为有开关……”
“你放心,我清楚操作过程,我只是好奇,如果想要在取出咖啡前往里加点儿东西,该怎么做呢?”
“加点儿东西?”鲍勃显得更惊讶了。
“只是随便问问,你别介意。”凡斯说,“现在,鲍勃,让我们再回到今天的早餐上。你说当时布什太大和桑迪先生在早餐室里用餐。当他们用餐时,你在他们身边吗?”
“只待了一会儿,先生。我送上早餐就回厨房去了。布什太太总是自己倒咖啡。”
“哈罗德今天早上什么也没吃吗?”
“不,先生。布什太太让我给他送去一杯咖啡。”
“那是几点钟?”
鲍勃想了想,说:“9点一刻,先生。”
“你后来送去了吗?”
“当然,先生。布什太太吩咐我时,她已经把咖啡倒好了。”
“那么,博士的早餐呢?”
“布什太太让我把面包和咖啡直接送到研究室里。如果不是布什太太叫我这么做,除非他按铃,我是不敢去打扰他的。”
“布什太太让你这么做时是几点?”
“她和桑迪先生离开早餐室之前。”
“9点吗?”
“是的,先生,也许再早一点儿。”
“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是一起离开早餐室的吗?”
“这我不能确定,先生。当时布什太太刚吃完早餐,她叫我把面包和咖啡送到博士那儿。等我收拾好餐具回餐厅去拿咖啡时,她和桑迪先生已经离开了。”
“博士的咖啡是布什太太帮着倒的吗?”
“不是的,先生,是我为他倒的。”
“那是几点?”
“当时面包还没准备好,但我能肯定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五分钟后我就都准备好了。”
“这五分钟之内,你一直在厨房里吗?”
“是的,先生。不过这期间我还去后厅打了个电话。每天早晨我在同一个时间跟杂货商订货。”
凡斯忽然振作起来,问道:
“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与你回去倒咖啡,在五分钟时间内,早餐室里是空无一人的吗?”
“是的,先生。”
“现在,我要你仔细回想那五分钟,这段时间内,你听没听到早餐室里有什么声音?”
鲍勃努力回想着。
“我没有注意,先生。”他终于说道,“当时我正打电话,我想不起来听到了什么声音。再说,那五分钟内根本不会有人进早餐室。”
“布什太太或桑迪先生也许会为了什么事儿回去。”凡斯说。
“有可能,先生。”鲍勃不情愿地承认道。
“而且哈罗德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下楼吗?”
“可是他不舒服,先生,我已经给他送了咖啡……”
“你告诉我,鲍勃,你为哈罗德送咖啡进去的时候,他躺在床上吗?”
“他躺在沙发上。”
“穿着睡衣吗?”
“他穿着平时常穿的带条纹的长袍。”
凡斯沉默了几分钟,然后转向马克。
“很清楚。”他分析道,“咖啡壶放在一个人人都可接近的地方。先说布什太太和桑迪。他们在早餐时间一直和咖啡壶在一起,两个人中任何一个都有机会在早餐后留下来磨蹭一会儿,或是去而复返;哈罗德也有机会当布什太太和桑迪上楼后下楼到早餐室。我是说,屋里的每个人都有机会在鲍勃把咖啡送给布汁之前对咖啡做手脚!”
马克问鲍勃说:“你给布什博士倒咖啡时发觉什么异常了吗?”
“我没发现,先生。”鲍勃吃惊地说,“看来很正常呀!”
“颜色、浓度都很正常?”
“是的,先生。”鲍勃此刻似乎已明白了什么,“好像浓了点。”他紧张地补充说,“但是布什博士喜欢喝浓的咖啡。”
凡斯说:“如果不嫌烦的话,大伙儿还是到早餐室里去看看那个奇怪的壶,也许会对我们有所帮助,你说是吗?”
马克立即站起来。
“我们最好从博士的研究室那边走。”凡斯说,“我不想引起书房里那些人的好奇……”
鲍勃带我们走进早餐室。
早餐室是个窄而长的房间,朝向街道的那面墙上有几扇窗户,镶着磨砂玻璃,上面垂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的摆设都是埃及风格,有着浓厚的异国风味。房间当中有一张十二英尺长的餐桌,桌子的一角放着那只咖啡壶。这个铜质的咖啡壶高约两英尺,擦得光可照人。壶身下面有三只向外翻的支架,支架中间有个酒精灯。
凡斯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这一点使我感到奇怪。他似乎对屋里的其他摆设更感兴趣。他在早餐室和厨房之间张望着,又站在餐室门口向四周打量了好几分钟。
“想偷偷摸摸溜进来很容易。”他观察了一番后说道,“厨房的门刚好在楼梯间,关上门根本看不到早餐室。”
“的确是这样,先生。”鲍勃说。
凡斯问他:“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以后,不到五分钟你就把博士的咖啡端到研究室去了。后来你又在做什么,鲍勃?”
“我整理书房,先生。”
“噢!是的,你说过。”凡斯说,“我还记得你说过,布什太太9点后出门,你亲眼看到她离开。”
“是的,先生。她临出门时,特意停在书房门口,对我说她要出去购物,如果布什先生问起来的话,就这么告诉他。”
“你肯定她真的走出了大门?”
鲍勃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肯定,先生。”他说,“我为她开门,亲眼见她朝第四大道走了。”
“那么,桑迪先生呢?”
“十五分钟或二十分钟后,他下楼来了。”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吗?”
“他只说回来吃午餐。”
凡斯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手。
“提起午餐,我差点儿忘了,我已经快饿死了。”他望着马克说,“你看,都快3点了……到现在为止,我只是在早上10点吃了点儿松饼。”
“我来为各位先生准备午餐吧!”鲍勃主动说。
“这个主意不错!有茶和面包就够了。在填饱肚子之前,我想跟特蕾西谈谈。”
鲍勃恭敬地退入厨房,几分钟后他带来一位年近五十、身材臃肿的女人。
“先生,这就是特蕾西。”他说,“我已经告诉她盖尔德先生去世的消息了。”
“你好,特蕾西!”凡斯坐在桌前,“鲍勃已经跟你说了,这儿发生了一起严重的意外事故……”
“意外事故,是吗?”特蕾西说,“勉强解释得通,是吧?这种事是吓唬不了我的。我倒是奇怪它来得这么晚——这儿住着个年轻潇洒的桑迪先生,还有个成天闲得无聊的史蒂夫先生,加上日夜守着一堆木乃伊的布什博士,怎么能不出意外?不过,我没想到,这灾难怎么会降临在好心的盖尔德先生头上,他是一位真正的绅士!”
“那你说说,你心目中谁是该倒霉的人?”
特蕾西不由得一怔。
“不能说谁该——这本来不关我的事。只是这儿本来就有些奇怪的事。”她说,“我有个年轻漂亮的侄女,最近要嫁给一个五十岁的男人,我就劝她……”
“我相信那一定都是些至理名言。”凡斯打断了她的话,“我们更感兴趣的,还是你对布什一家人的看法。”
“我已经说了。”特蕾西闭上嘴巴,似乎无法再从她嘴里套出一个字。
“好吧!没关系,”凡斯对她的不合作并不以为然,“我们还有个问题,今天早上布什太太和桑迪先生上楼后,也就是你为博士准备早餐的那段时间里,你是否听见有人在早餐室里?请仔细想想。”
“就这个问题?”特蕾西低头偷偷瞥了凡斯一眼,沉默了半晌,说道,“也许我听到了,也许没有。我没太注意。是谁在这儿?”
“正因为我不知道,”凡斯露出迷人的微笑,“所以才不厌其烦地审问你。”
“你……正在审问我?”特蕾西警觉地看着他,但很快移开目光,“那好吧,我告诉你,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倒咖啡。”
“当时你认为那是什么人?”
“本来我以为是鲍勃。但是过会儿我看他从后厅走过来,问我面包烤好没有,我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他。”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也没想。”
凡斯不再问了,点了点头,转向鲍勃说:“我们可以吃午饭了。”
“是,先生。”鲍勃向厨房走去,马克在拦住了他们。“请给我找个容器,”他说道,“我得把壶里剩下的咖啡带走。”
“里头一点儿咖啡也没有了!”特蕾西说,“上午10点,我费了半天劲才拆开那个壶,把它好好擦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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