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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走进墓室

  8月13日,星期一,上午10点30分

  凡斯快步走下阶梯,坐进他车子的驾驶座。马克和凯奇带

  着满脸疑惑,默默无言地钻人后座,我也随后钻了进去。

  当车子到达溶洞前的石丘时,凡斯急忙把车子停下来,冲出车外。他跑到石丘下,开始奋力往上爬,一直爬到溶洞的边缘——就是我们发现莫达戈尸体的地方。

  凡斯只往下瞥了一眼,便回头转向我们,他的脸色苍白,神情冷峻,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指了指里面。这时凯奇也爬了上来,马克和我则紧跟在后。

  接着是死一般的寂静:对于眼前的景象,我们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凯奇从石壁滑下去,他冷峻的脸上混合着愤怒及恐怖的表情。

  “我的妈呀!”他喃喃地说,边在胸口画着十字。

  马克站在一旁,迷惘的眼神充满了惊惧及困惑。

  在溶洞的深处,躺着格瑞弗的尸体。他的躯体扭曲着,就好像是从高处被扔进这狭窄的石洞的——跟莫达戈一样。他头部左侧有个裂开的口子,颈部有黑色淤血;身上的西装被撕开,露出了胸膛,上面有三道长而深的伤口,同样好像是水怪用它的巨爪从格瑞弗咽喉往下抓出来的。

  马克把他的眼光从远处收回来,询问的目光转向凡斯。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马克声音吵哑地问。

  凡的目光凝聚在他的烟头上。

  “我并不敢肯定,”他轻轻地说,“不过在斯泰姆转述他母亲的话之后,我想我们最好来这里看看……”

  “又是水怪?”马克恼怒地说,声音透着战栗,“你的意思不会是要我们把那疯女人的话当真吧?”

  “不要这样,马克,”凡斯温和地说道,“尽管是个疯女人,但她的确知道不少事情,况且到目前为止,她所预测的事都应验了。”

  “那只不过是巧合罢了,”马克反驳道,“拜托,让我们实际点。”

  “不管是谁杀了格瑞弗,他的死可是很实际的。”凡斯说道。

  “天!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马克显得极为困惑,“格瑞弗被杀只会让整个案子变得更复杂。我们现在又多了一件棘手的事。”

  “不,不,马克。”凡斯慢慢地走回车子,“我并不这样看。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有一个难题,而且现在的情况比以前要明朗多了。我们已经找出一个作案的模式了——水怪模式。”

  “你又在胡说八道!”马克近乎咆哮了。

  “马克,这可不是胡说八道。”凡斯坐进车里,“在我们能排除水怪理论之前,我们必须要先把泳池河床上的蹄印、莫达戈,现在又加上了格瑞弗身上的爪痕,以及最怪异的——斯泰姆老夫人的恐怖预言考虑进去。这可真是有意思啊!”

  马克仍然有些不以为然,当凡斯发动车子时,他不无嘲讽地说:“我看我们只要搞定了水怪,这案子就可迎刃而解了。”

  “这要看你心里想的是哪种水怪。”凡斯笑着回答,边把车绕回东路,开向斯泰姆豪宅。

  我们一进屋子,凯奇就立刻打电话给法医德瑞莫斯,告知他第二具尸体的发现。

  当凯奇放下话筒之后,他转向马克,脸上尽是绝望的表情。

  “长官,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破解这个案子。”他坦白地说。

  “警官,我明白你的感受。”马克看了凯奇—眼,拿出一支雪茄,小心翼翼地咬掉末端,再点燃它,“教科书上的方法似乎无济于事。”

  凡斯站在走廊,低着头,仍旧在沉思。

  “没错,”凡斯开口,连头也没抬,“以往的办案手段起不了作用的。它不是个普通的案子。这两件残忍的谋杀绝对是有某种关联的……”他停了下来,转头面向楼梯间。斯泰姆跟里兰德正从二楼下来,凡斯立刻走过去。

  “你们两位可否移步到会客厅,”凡斯礼貌地说,“我们有些新闻要宣告。”

  凡斯转身回房间,一言不发,径直踱到窗前。猛然,他转过身来。

  “我们找到格瑞弗了,”他说,“他死了——就在我们发现莫达戈的同一个溶洞里。”

  斯泰姆的脸色顿时转为死白,里兰德的表情则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这,自然是谋杀。”里兰德像是询问地先开口。

  “当然是谋杀。”凡斯点头重复道,“现场糟糕透了。格瑞弗身上有着跟莫达戈同样的伤口。事实上,这两个案子手法相同。”

  “噢,我的天!”斯泰姆突然跟路了一下,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里兰德急忙扶着他的手臂,领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鲁道夫,坐下来。”里兰德亲切地向他说,“打从我们听到格瑞弗失踪的消息开始,我们不是已经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了吗?”

  斯泰姆跌入椅子里,失神地呆呆坐着。

  “我整个早上都在担心,”里兰德又开口了,“格瑞弗肯定不是没缘由离开别墅的……还有别的什么情况吗?”

  “没有——现在还没有。”凡斯摇摇头,“不过我想我们应该看看格瑞弗的房间。你知道他住在哪一个房间吗?”

  “当然,”里兰德静静地回答,“我很愿意带路。”

  我们才跨出房间,斯泰姆吵哑、恐怖的叫声又把我们留了下来。

  “等一下——等一下!”他努力地在椅子上把身体向前倾。“有件事我早该告诉你们的。不过我很害怕——老天爷,救救我,我真的很害怕。”

  “怎么啦?”凡斯探究地看着斯泰姆。

  “昨天晚上。”斯泰姆身体僵直,双手仍紧紧地抓住椅子扶手,“在我回房之后,格瑞弗过来敲我的门。我开了门让他进来。他说他不打算睡觉,如果我不介意,他想再跟我喝一杯。所以我们又谈了一个钟头左右……”

  “你们谈了些什么呢?”凡斯打断他。

  “没什么要紧的——就是有关财务的话题,以及明年春到南海探险的可能性……后来格瑞弗看看手表,‘现在是12点”他说,‘我想上床前去散一下步。’他离开房间,我听到他走下楼,打开门栓的声音—你知道我的房间就在楼梯间旁边。随后我觉得很疲倦,所以就睡着了,这——这——就是这样。”

  “为什么在这之前,你不敢告诉我们你害怕什么呢?”凡斯语调平缓地问道。

  “我是有些害怕。今天早晨当我们见不着格瑞弗人影时,我才想到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他、跟他谈话的人。我很害怕把这档子事告诉你们,不过当我听到你们在溶洞发现格瑞弗尸体的消息后——我想我应该让你们知道……”

  “不要多想什么,”凡斯安慰他,“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你的反应是很自然的。”

  斯泰姆抬起头,感激地看着凡斯。

  “能不能请你叫切诺给我倒些威士忌?”

  “这个自然。”凡斯转身走向走廊。

  在通知管家给斯泰姆送酒去之后,我们上楼了。格瑞弗住的地方与斯泰姆同在一侧,从他的卧房数过来第二间。门没有锁,我们走了进去。就像切诺告诉我们的,床铺没有睡过的痕迹,窗帘也仍是拉上的。这间客房跟莫达戈那间有点相像,只是装潢比较华丽,空间也较大。几件男性盟洗用品整齐地搁在梳妆台上,床尾放着一件绸睡袍及一套睡衣,窗户边的椅子上堆着皱成一堆的晚宴服。床头柜旁的地上则是个打开的旅行提袋。

  检查格瑞弗的随身衣物没有费太多时间。凡斯先在衣柜翻看一套棕色的西装及一件运动服;不过口袋里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接着他查看晚宴服,也没有令人兴奋的发现:里面只有一个乌木的香烟滤嘴、一个有着黑色波纹的烟盒及两条绣着姓名缩写的精致手帕。梳妆台抽屉里没有格瑞弗的东西,浴室的柜子也只有寻常的浴室用品——牙刷、牙膏、刮胡用具、古龙香水及一瓶灾身粉。就连旅行提袋里也找不到任何线索。

  凡斯在搜寻过程中一句话也没说。最后,他站在房间的中央,低着头,很明显地,他十分失望。

  “恐怕这里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东西。”凡斯说着,微微耸耸肩,朝门口走去。

  “你想在这个房间里找到什么东西?”马克问道。

  凡斯转向我们。

  “我还不太敢确定……但应该有件东西在这儿的。不过你们先别要我把它说出来——反正是个好东西。”他抱歉似地向我们微笑,接着转身走向走廊。

  我们其他人也跟着他走了出来。

  当我们走到楼梯口时,正巧霍尔德医师从楼下走上来。他客气地跟我们打招呼。就在我们要错身下楼时,突然间,凡斯停了下来。

  “我说医生阴,”他问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上楼去呢?我有相当重要的事情想要请教斯泰姆夫人,而且我保证不会太烦扰她……”

  “一起来吧。”霍尔德医生点点头。

  当希思太太帮我们打开门时,斯泰姆夫人正背对着我们,站在一扇敞开着的窗户前面看着卧龙池。直到我们走进房间,她才缓缓地转过身来,用一种铁一样冷酷的目光依次扫视我们每一个人。

  凡斯直接走向斯泰姆夫人,一直到她前面很近才停下来。

  他的表情严肃,神色冷峻。

  “斯泰姆夫人,”凡斯开口,口气十分凝重;“惨剧已经又发生了。恐怕还有更惨的惨剧会在这里发生——除非你帮助我们。.我相信,你不会喜欢这些可怕的惨剧的。因为,它们会降临在斯泰姆家族仇敌之外的人身上。而你心爱的水怪——你家族的守护者——是不应当承担这个责任的。”

  “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呢?”她的声音空荡荡的,脸上没有任何表倩。

  “你能告诉我们,”凡斯平和地问道,“你那把家族墓园的钥匙藏在哪儿吗?”

  好像是极不情愿,这女人的眼睛缓缓地闭了起来,还深深吸了口长气。

  “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她有些犹豫地问。

  “是的,只有这件事——不过这非常重要。而且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亵渎你墓园里的先人。”凡斯说话时,态度非常诚恳。

  这女人打量了凡斯好一阵子。然后,她走到窗户旁的大椅子坐了下来,慢慢地把手伸进身上穿的黑色真丝衬衣里,拿出了一个绘有圣人像的小口袋。圣像的颜色已经看不清楚,显然是有年头了。斯泰姆夫人把袋子倒了过来,手一抖,一把小而扁平的钥匙便掉了出来。

  “希思太太,”她毫无表情地下着命令,“带着这把钥匙去找我放在衣柜里的大衣箱。”

  希思太太拿了钥匙,静静地转身,打开房间东侧墙上的小门,接着人消失在里面。

  “打开了,夫人。”她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打开衣箱,先把上面那层东西移走,”斯泰姆夫人命令着,“小心翻开你看到的亚麻布。在右下角的地方有二个包在锦缎里的旧珠宝盒。把它拿出来。”

  片刻之后,希思太太从衣柜间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威尼斯式的精美盒子。它大约八英寸长、六英寸宽,被一块镶着游涡图案的紫锦缎包裹着。

  “把它交给这位先生。”斯泰姆夫人朝凡斯做了个古怪的手势,“墓园的钥匙就在里面。”

  凡斯向前接过盒子。他拿开锦缎,打开盖子。马克也移步上前。

  凡斯与马克一同看了一会儿之后,凡斯关上盒子,把它还给希思太太。

  “你可以把它放回去了。”他说,口气及表情都表示这是一个命令。然后他转向斯泰姆夫人,躬身行礼说,“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我们真的十分感谢你。”

  一个不太明显的讥笑扭曲了斯泰姆夫人的嘴部轮廓。

  “你完全满意吗?”她问。

  “非常满意。”凡斯直视着她,肯定地说道。

  随即,凡斯起身离开。霍尔德医生则继续留下来照顾他的病人。

  当希思太太关上房门,我们再度置身走廊时,马克伸手拉住凡斯。

  “喂,”马克紧紧地皱着眉头说道,“这是怎么搞的?你难道让她用一个空盒子把你打发掉吗?”

  “你又错了,马克。我可没被打发掉啊2”凡斯得意地说,“她并不知道盒子是空的。她以为钥匙还在里面。我们何必要告诉她真相,让她烦恼呢?”

  “那么这钥匙到底有什么名堂?”马克气恼地问。

  “这正是我试着要查清楚的。”马克还来不及接口,凡斯便转向里兰德,后者一直无言地见证着整个过程,“你可以带我们去戴特尔的房间吗?”凡斯问道。

  这时我们人已经下到了二楼,里兰德对凡斯的这一要求似乎感到突然,“戴特尔的房间?”他重复着凡斯的话,仿佛在怀疑他是否真的听清楚了。不过他马上就回过神来。“他的房间就在——就在走廊对面。”他说道,“在斯泰姆跟格瑞弗房间的中间。”

  凡斯走到里兰德所指的房前。门没有锁,凡斯打开门走了进去。我们静静地跟着他。

  凡斯站在房屋中央环顾四周,又对每件家具都注视了好一会儿。

  凯奇似乎有些耐不住性子,大声问道:“要我们翻箱倒柜地搜查吗?”

  凡斯笑笑,微微地摇头。

  “我想没有这个必要,警官。不过你可以检查一下床底及衣柜下方。”

  凯奇拿出他的手电筒,趴下身去。很快,他站起来,哼了一声。

  “床底下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双拖鞋。”

  他又走到衣柜那儿去检查。

  “只是些鞋子,只有这些了。”他抬起头说。

  与此同时,凡斯走向窗户旁的矮柜,打开每个抽屉仔细查看。之后他又检查了梳妆台。当他转身、慢慢地点上一支香烟时,他的眼光仍然不断地在室内游移,最后停在了安妮皇后式的床头柜上。

  “噢,真是的!”他拍拍脑门。

  接着,凡斯把手伸进抽屉里,我们看不见他到底拿出了什么东西,因为他是握着拳抽出胳膊来的。接着他走到里兰德面前,张开他的手掌。

  “里兰德先生,这是墓园的钥匙吗?”他问。

  “是的。”里兰德干脆地说。

  马克大步跨前,满脸通红。

  “你怎么知道钥匙在这儿?”马克迷惑不解地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钥匙会在这儿,马克。”凡斯回答,“而且我也不知道这能说明什么……不过我想我们现在应该去墓园逛逛,是吧?”

  当我们下楼之后,凡斯转向里兰德,神情肃穆。

  “对不起。请你留步,”凡斯说,“而且别跟任何人说我们找到了墓园的钥匙。”

  “我当然会尊重你们的意愿。”他回答道,随即转身向图书室走去。

  凡斯立刻领头走向前门。我们沿着豪宅外围往北走,下了通往泳池的阶梯,横越滤水系统的顶部,接着来到通往东路的水泥小道。小道两旁是成徘的树木,把小道遮掩得阴沉沉的。

  当我们穿过灌木丛走到被常春藤覆盖的墓园时。凡斯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入钥匙孔中转动它。门锁很轻易便被打开了。凡斯用身体推着沉重的大门,门缓缓地往内移动,生锈的绞链发出“吱吱嘎嘎”的响声。

  一阵阵腐臭的死亡气味从暗处向我们袭来,令人毛骨悚然。

  “警官,给我你的手电筒。”凡斯跨过门槛时说。

  凯奇立刻照办,我们走进斯泰姆家族的陵墓。凡斯小心地关上大门,用手电筒照着四周。

  陵墓内潮湿阴冷,死寂恐怖。成排的棺木置于墓室南侧,从地上一直排到天花板。

  凡斯没有移动脚步,首先屈膝仔细检查地板。

  “最近有人来过这里。”他断言。接着,他沿着大理石瓷砖往棺木照去。其中一块瓷砖上,有两个黑点。

  凡斯走过去,弯下腰来。接着他弄湿手指,按上其中一个黑点,然后把手指移到手电筒上照看,我们看到,指头上有一个红黑色的污点。

  “是血,马克。”凡斯站了起来,肯定地说。

  凡斯再一次用手电筒前前后后仔细照着地板以及每一块大理石瓷砖。突然他跨步向前,朝墓室北墙走去。接着他蹲下身子,捡起一样我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到的东西。

  “噢,我的天!太有意思了。”在强烈的手电筒照射下,凡斯张开他的手。

  映人我们眼帘的,是一朵纯白色的桅子花,它仍然新鲜娇艳,只有花瓣边缘略微卷曲发黄。

  “我猜这是格瑞弗的桅子花。”凡斯低沉的声调里带着些许得意,“你们应该还记得,昨天下午我们跟他谈话时他身上就带着一朵。不过今天早上我们在溶洞发现他时,他的领口上却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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