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越大军的大营内,开阳等几个将领再一次聚集在开阳的军帐内商讨战事。一转眼两天又已经过去了,眼看就剩下两天时间,众人心中不可谓不急。
开阳看向刚刚回来的霍元方,问道:“元方,你们去探查地形,可有什么收获?”
霍元方点点头,道:“这个沧水城虽然很小,驻军也不过才六七万人。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听闻咱们西越起兵之后才调来了。并不是所有的将领都服关宗平管束。但是距离沧水一百多里外就是榆阳城。榆阳是一座大城,那里的驻守了二十万兵马。不过...我们已经兵临城下几天了,榆阳那边似乎也没有派兵增援的意思。”
开阳冷笑道:“华国人大概根本就没有想要守住这个沧水城。只要关宗平能够拦住咱们一些时候,最好西越在损兵折将,就已经值了。沧水太小了,根本不适合两军决战。”
霍元方皱眉道:“这么说...关宗平岂不是就是华皇退出来送死的倒霉鬼?”
开阳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关宗平有大才,如果华皇加以重用,比如将调去驻守重要的大城,给予他大量的精兵的话,只怕他们的麻烦还要大得多。至于这小小的沧水城,如果不是他们敢时间的话,就算慢慢磨也能将他磨下来。
“华国那个老家伙,真不是个东西!”霍元方轻嗤道。对于武将来说,最怕的就是遇到这种小肚鸡肠,自私多疑的君王。这种人,一旦他怀疑你,就算你为他把血流干了他依然会怀疑你另有企图。
开阳无奈的笑道:“说不定你还要感谢他不是东西呢,不然咱们后面的麻烦就大了。只可惜...关宗平一代名将啊......”
“现在有空说这些,还不如想想咱们该怎么办?要是两天后攻不下沧水,咱们就要比关宗平先倒霉了。”旁边的将领忍不住吐槽。
众人心中一震,连忙都纷纷打起精神来。开阳问道:“元方,还有什么要说的。”
霍元方沉吟了片刻,道:“这个...沧水城很小,城内水源不足。特别是之前来了几万增援的大军之后,水源更是不足。军中和不少百姓平日用水,都是在沧水城外几里的河里挑水。”由此也可见华皇对关宗平的苛刻。如今城里一共才六七万人,而其中五万多人还是刚刚赶来的,也就是说原本关宗平这个一代虎将手下只有一万多人。不过沧水这样的小地方,如果没有战事的话,原本也用不了这么多人驻守。
“你是不是想到法子了?”开阳问。
霍元方犹豫了一下点头道:“不错。只要我们让他们取不了谁,再破坏了城里的井水,不用完全,只要城里有一半的井水用不了,不出一天,整个沧水就会乱起来。”
开阳有些好奇的挑眉,“你刚刚怎么不说?”
霍元方沉着脸,有些为难的道:“这法子...太过阴损了。”
开阳沉吟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现在也顾不上阴损不阴损了。我看过沧水的县志,沧水城里有近六万百姓,但是水井一共也不过才四十多个确实是严重缺水。咱们...就这么办?!另一方面,我会让人在沧水城里散播谣言,引起内乱.......”
众人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开阳的话,年轻的脸上带着坚定和决然的神色。
打仗外,容瑾牵着沐清漪的手站在门口,听到里面的谈话挑了挑眉,拉着沐清漪转身走了。
走出了一段距离,沐清漪方才有些好奇的道:“他们的计划,成么?”
容瑾挑眉道:“虽是小道,却也可以试试。不过,这种伎俩可一不可再。倒是...霍元方有点意思。”
沐清漪点点头,“霍元方看着粗鲁不羁,倒是没想到性情居然罕见的柔软。”两军交锋,还能想到不伤及无辜百姓,这样的性子有利有弊,但是以后怎么成长还要看霍元方自己了。
容瑾点点头,笑道:“咱们先回去,既然说好了交给他们,咱们就不插手了。”
沐清漪皱眉道:“不知道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容瑾挑眉,环视了一圈营地周围的群山和远处遥遥在望的沧水城,若有所思。
“怎么?想到什么了?”
容瑾摇摇头含笑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此时的沧水城中也并不平静。战事开始不久,西越大军还没有兵临城下的时候,沧水城的官员就已经携家带口逃之夭夭了。如今,关宗平和守城的将领也都暂住在空荡荡的衙门里。
衙门大堂里,关宗平坐在上方沉默的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官员皱了皱眉。沉声道:“城中突然传出来的留言,你们怎么看?”
一个中年将领站起身来,轻哼一声道:“还能怎么看?肯定是西越人潜入城中散布的谣言!”
关宗平皱眉道:“我是问,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解决?”
众人默然,留言这种事情有的时候比水火更加危险。这两天,城中突然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谣言,朝廷已经放弃了南线的所有城池,将所有兵力都集中到了北线对付哥舒翰去了。他们这些百姓和士兵不过是朝廷用来拖住西越大军的炮灰罢了。这个消息一传出不仅是百姓开始惶惶不安,就连军中的将士也开始人心浮动起来。甚至不少百姓已经逃出城去往京城的方向去了。
这对小小的沧水城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但是这些谣言必定会随着这些逃难的百姓一起的到处都是。说不定,最后不用西越大军围困京城,这些难民就能把进城围得水泄不通。
看着众人哑口无言的模样,关宗平叹了口气。沉声道:“罢了,派人去像榆阳城守将求助,不要多...只要他派出五万兵马暂时缓解这个谣言。老夫保证,半个月内,西越大军绝对跨不过沧水一步!”
副将看了看一脸肃然的关宗平,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的道:“将军...榆阳守将只怕不会同意。之前...我们就已经派人去说过了。但是......另外,以沧水城的能力,只怕也容纳不了十几万大军。”沧水城太小了,若不是地处要道,只怕西越大军根本就不屑于进攻,直接绕过去了。这座小城自古以来就缺水,突然放进来十万大军根本就活不下去。
关宗平愣了愣,终于还是沉默的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他何尝不知道?但是如果有兵马的话用水的问题他还是能够解决的。其实,他心中心知肚明,最好的办法是放弃沧水退到榆阳城再与西越大军周旋。但是他同样知道,自己只要敢退出沧水一步,只怕紧跟着来的就是华皇问罪的旨意和斩立决的处罚。所以,他除了战事沧水,别无选择。
罢了...既然横竖要死,何必拖那么多将士陪葬?至于将来...死都死了,谁管身后洪水滔天?
挥退了手下的将领,关宗平起身除了衙门大门,漫步在不算宽阔的大街上。看着大街上往日里悠然自在的百姓们面带惶恐行色匆匆的模样,只得在心中无奈的叹气。
一路缓步而行,上了城楼,城楼上驻守的将领连忙迎了上来。城下的西越大军依然围得水泄不通,并且毫不间断的叫骂着。似乎这几天华国大军的闭门不出丝毫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士气。甚至还隐隐的流传着华国守军闭门不出是因为关宗平还怕西越大军的传言。以至于西越大军将士的士气非但没有衰弱反倒是更加旺盛起来。
一看到关宗平出现在城口上,城楼下的叫阵的声音便越发的激烈起来。
“将军。”
关宗平挥挥手问道:“怎么样了?”
副将低声道:“西越大军似乎在准备强攻了?”
关宗平皱眉,上前几步望着下面生龙活虎的西越大军,轻声叹了口气,苍老的眼中更多了几分羡慕之意。虽然西越的将领看上去年轻气盛,还不成气候。但是这样的兵马...当真不是华国所能企及的。只怕比起北汉也不差太多了。整个华国,只怕也只有安西郡王麾下的兵马可以相提并论......
“不对......西越这个样子,可不像是要强攻。”关宗平皱眉道。
副将不解,疑惑的道:“难道他们想要这么跟我们耗下去?”说实话,他们还真不怕跟西越人耗。他们背后还是华国的领土,就算兵马不多,但是粮食什么的他们绝对耗得起,但是...西越人却不一定也耗得起。
关宗平剑眉深锁,“西越那几个年轻气盛的将领这两天都没看到人影,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命人千万小心,一定有不少西越人潜入城中了,小心城内的各处水......”
“将军,大事不好!城中不少百姓还有士兵突然出现腹泻......”一个士兵急冲冲的上来禀告。
闻言,关宗平脸色一变,“混账!之前不是有人准备守住水源么?怎么会现在才报?”
报信的士兵也有些委屈,低声道:“军医查过了,城里城外所有的水源都被下了一种慢性毒药。用过之后最好要一天才会发作。”所以,基本上城中半数的百姓和大多数的士兵都中了药。
关宗平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能够守城?”
“不足...不足两万。”
“将军,大事不好!城中百姓突然暴乱,想要冲出城去。”有一个士兵飞快的来禀告,“还有,李将军他们带着自己的人撤走了!”
“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关宗平平静的道。
“是,将军。”
站在城楼上,关宗平沉默的望着底下的西越大军良久,终于淡淡道:“也罢,竟然你们想要与我决一死战,老夫便成全你们。”
次日一早,西越大军再一次雷鼓叫战。这已经是第五日了,开阳霍元方等将领无一缺席的跟着伤了阵前。虽然现在沧水城里已经是一片大乱,但是如果关宗平还是坚持不肯出城迎战的话,他们也只能强攻了。现在沧水城中兵马还不足两万,就算强攻也未必不能奏效。
很快,关宗平便出现在了城楼上,沉默的看着底下的西越大军,沉声道:“开城,迎战!”
城门轰然打开,华国的士兵从成立冲了出来,同时西越将士也怒吼着冲了上去,两军很快便厮杀成了一片。
西越大军后方,容瑾和沐清漪并肩骑在马背上。沐清漪微微蹙眉道:“不太对,按说关宗平这个时候不会开城才对。”沧水只剩下了一万多兵马还能够动弹,一万兵马对西越三十万兵马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就算沧水城前施展不开,但是西越最少也能拍出五六万兵马应战。关宗平此举等于鸡蛋碰石头。
容瑾同样剑眉深锁,皱眉道:“确实是不太对。”
旁边,哥舒竣笑道:“会不会是关宗平打算以死殉国跟你们拼了?”想比容瑾和沐清漪的担忧,哥舒竣就显得轻松多了。反正不管是华国损兵还是西越折将他都高兴。
容瑾轻哼一声道:“以死殉国?他不还站在城楼上么?”如果要以死殉国,关宗平自己就该冲出来了。
果然,一万兵马对阵西越数万兵马确实是不占优势,不过一个时辰工夫,战场上的华国士兵就已经寥寥无几了。
一直关注着成立上的情况的天枢看到城楼上士兵挥动了两面小旗。连忙道:“陛下,你看!”
容瑾举目望去,又望了望周围,突然脸色一变厉声道:“鸣金收兵!快!”
收兵的金号尖锐的响起,西越大军算得上是令行禁止立刻如潮水一般的退去。但是与此同时,小城两边的山上突然爆发出轰然巨响。转眼间两面山体震落下来,朝着城外的西陵士兵飞快的压了下来。
不过转瞬间,两面山体塌落了一半,原本空旷的沧水城门前几乎都被泥土石块掩埋了,就连城门也遮住了半人高。西越士兵虽然因为容瑾的命令大多数都撤了回来,但是扯得慢的一些却依然被掩埋了。就连走在后面一些的霍元方也被从天而降的石块击得口吐鲜血。如果没有容瑾提示,只怕这几万西越兵马都要全部埋骨此地了。
一落地,霍元方就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这老头太特么阴损了!”如果真让关宗平把这五六万大军给埋了,再加上第一天交锋折在他手里了的人。这小小一个沧水城西越大军损失就会达到七万多,后面的仗还大不大了?
其他人也是脸色发白,望向远处城楼上傲然挺立的老者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即使是他们也万万没有想到霍元方还有这一招。这下面埋的可不仅仅是西越士兵,还有不少还没战事的华国守军。
大军后方,容瑾脸色同样是冰冷如雪,沉声道:“好一个关宗平!”
天枢沉声道:“陛下,现在沧水城内空虚,正是夺城的时候!”
容瑾微微点头,沉声道:“前锋兵马撤下去整顿,中卫军,继续攻城!”
“是!”
很快战事再起,踩着敌人和同袍的尸骨西越大军继续向沧水城发起进攻。天枢说的没错,沧水城中此时早已经无兵可守,看到计策失败,关宗平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同时也在心中微微松了口气。活埋数万兵马,到底是太过阴损有伤天和......既然失败了,可见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还未到中午,沧水城破,西越大军涌入城中。容瑾等人找到关宗平的时候关宗平正坐在城楼上一个小小的阁楼里独自一人弈棋。
看到众人进来,关宗平也只是淡淡一笑,“西越帝,西越丞相。这一位...老夫眼拙不只是......”
哥舒竣挑眉道:“在下哥舒竣,久仰关将军威名。”
“原来是北汉皇,果然都是少年英才。老夫佩服。”
容瑾挑眉道:“关将军也不愧是一代名将,朕也佩服的很。方才...朕的大军可险些在关将军的手中吃了大亏。”
关宗平淡然笑道:“两军交锋,各为其主。如今西越帝依然胜了,自然是成王败寇。只是...还请西越帝答应老夫一个不情之请。”
容瑾微微挑眉,关宗平道:“两国交战,但是百姓无辜。还请西越帝莫要令生灵涂炭。啊...这是老夫多虑了,西越大军一路行来,对百姓也可算得上是秋毫未返。这位...沐丞相。”
沐清漪上前一步,微微一福道:“沐清漪见过关老将军。”
关宗平一怔,以沐清漪的身份就算是平时也绝不用向他行礼的,何况如今两军交战他又是手下败将。
沐清漪淡淡一笑道:“想必关将军也听说过沐清漪的出身,顾老丞相当年对将军也是称赞有加,我等晚辈自然不敢失礼。”
“顾相啊。”关宗平神色有些恍惚,更多了几分回忆之色。许久才打量着沐清漪叹气道:“沐姑娘才华横溢,以女子之身成为一国之相,老夫佩服。可惜......”可惜,沐清漪这份才华却不能为华国所用。
望着沐清漪看了好一会儿,关宗平才有些遗憾的道:“老夫原本也想见见大名鼎鼎的沐相是什么模样,如今一见......罢了,陛下失德,还有什么可说的?!”抬手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关宗平仰天长笑,眼中竟留出了血泪,“可惜老夫半生郁郁,未能战死沙场,实乃生平大憾。陛下...陛下你为何......”
“酒中有毒!”容瑾一皱眉,抬手一指点住了关宗平的穴道。果然,不仅是双目流血,就连口中也一出了鲜血。沐清漪微微一怔,叹了口气,连忙从袖中取出莫问情留下的清毒丹倒了三口散尽关宗平口中,虽然不对症,但是至少也能暂缓一些。
“快!宣御医!”既然皇帝御驾亲征,军中自然有御医随行。
很快,几个御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来。原本以为是陛下或者沐相受伤了,到了房间里一看都是一怔。反应过来才连忙上前救治,沐清漪看看房间里忙成一团的混乱,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城楼上已经看不到华国的守军了,但是斑斑的血迹却依然还清晰可见。空气中也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沐清漪站在城楼下居高临下往下望去,下面倒是一片干净看不到什么尸体和战场的痕迹,因为所有的人都被埋在了黄土之下。
“沐相心情不好?”哥舒竣不知何时出现在沐清漪身边,淡笑道。
沐清漪浅浅一笑,摇头道:“大概是...女子天生就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面吧。让陛下见笑了。”
“怎么会?”哥舒竣扬眉道:“沐相的定力心智,早已经非寻常女子所能及了。朕只有佩服。”若是寻常女子,看到这样的场面早就被吓得痛哭流涕噩梦连连了。哪儿还有沐清漪这样的镇定。
沐清漪轻声叹了口气道:“少时念书,读到一将功成万骨枯,心中总是略有疑惑。如今当真上了战场才明白...可不是、万古枯么。”
哥舒竣笑道:“沐相果然是华国女子,骨子里还是多愁善感。我北汉男儿天生便喜欢横刀立马征战四方。马革裹尸才不服此生!”
沐清漪淡淡道:“那时因为...马革裹得不是陛下的尸吧?”哥舒竣不由得一愣,望着沐清漪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等到笑够了方才道:“如果有一天,真到了需要朕马革裹尸的时候,为了北汉,朕也绝不会含糊!”
沐清漪点点头,淡然笑道:“本相拭目以待。”
哥舒竣笑道:“只怕沐相没有那个机会。北汉兵强马壮,若是需要朕亲自上马征战,只怕是......不逃可能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哥舒竣眼睛微微眯起,笑道:“如此,朕倒是希望有一天能与沐相一见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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