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再次为之动容,不只动容,还为之心酸。
就在他动容、心酸的时候,白衣女子的哭声忽然停住,他猛然有所警觉,闪电探掌,一闪而回。
白衣女子的下颚落了下来,只见她一脸悲愤,目呲欲裂。
燕翎道:“姑娘……”
白衣女子抬玉手连托下颚,却托不上去,急得她神色怕人泪直流。
燕翎心有不忍,一指点了出去。
白衣女子应指而倒,燕翎扶住了她,将她扶进堂屋,让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燕翎他皱皱眉。
这可怎么办?
照这情形看,白衣女子性情刚烈,只要让她醒过来,只要让她能动,她就非自绝不可。
总不能老制她穴道,总不能老看着她。
可是那怎么办?
除非让她知道那位华大人没死,可是能么?能泄露这个秘密么?
为救一条人命,应该没有什么不可以。
无如,为救这一条人命,却给那个人增添一个杀他的人。
毕竟,目前是非未明。
怎么办,这怎么办?
好在,目前谁也不知道那位华大人那儿去了,仅管增添了一个要杀他的人,暂时却威胁不到他的性命。
而眼前这位姑娘,随时可能丧命!
燕翎又凝望白衣女子片刻,抬手拍开了她的穴道,而这一解,白衣女子又是一副怕人神色。
“姑娘,为了保住你这条命,我只有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说出去,其实你也没有必要说出去……”燕翎道。
白衣女子真瞪着燕翎。
“华大人只是诈死……”
白衣女子一怔!
“他知道有人要杀他,我指的不是你,为躲避杀身之祸,所以他诈死……”
接着,燕翎也说出了那位华大人如何诈死,以及如何离奇失踪了,最后,他又道:“我把所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为了保住你这条命,我不惜泄露华大人的秘密,希望你相信。”
他探掌托上了白衣女子的下颚。
只听白衣女子道:“你说的是真的?”
“希望你相信,你要是不信,我也莫可奈何。”
“华玉书真这么离奇失踪了?”
“是的!”
“怎么会,他怎么会就这么失踪了。”
“我也认为不该,可是他就这么失踪了是实情。”
“怎么会有这种事……”
燕翎没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
白衣女子一声冷笑:“诈死,诈死就能躲过杀身之祸了么?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现在你知道,要杀他的,不只我一个了吧?”
燕翎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他们要杀华大人,跟你要杀华大人不同。”
“我明白你的意思……”一顿,白衣女子话锋忽转,急接道:“他也不会是那些人掳走了吧!”
“应该不会,有人来到这一带,瞒不过我的耳目。”
“但愿不会,只是这么一来,又不知道便宜他多活多少时日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我不愿意他死在别人手里。”
燕翎暗暗怔了一怔!他放心了,刚才他没有想到,白衣女子绝不愿那位华大人死在别人手里,她怎么会把那位华大人诈死的事说出去,让别人捷足先登!
白衣女子又说了话,话声忽然间柔了不少:“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燕翎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何况又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白衣女子沉默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你为了不让我死,不惜泄露华玉书的秘密,我谢谢你,我也会永远记住的。”
燕翎道:“你言重了,刚说过,我只是为自己。”
白衣女子转了话锋:“这儿已经没人了,你待在这儿干什么?”
“我要破解华大人失踪之谜,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这,白衣女子有兴趣:“你找到了么?”
“没有。”
就是有,只怕燕翎也不会说。
“能不能让我到处看看?”
燕翎不好不让,他只是个管闲事的江湖人,又不是华家人,怎么好不让!他只好道;“你只管看。”
白衣女子抬皓腕,伸玉指,指指东耳房:“他就是从这间屋不见的么?”
燕翎道:“不错,就是这间屋。”
白衣女子站起来走向东耳房。
燕翎没有跟过去,他不打算再看了,他坐下等候。
没一会儿工夫,白衣女子出来了。
燕翎站起来道:“找到什么了么?”
白衣女子微摇头:“没有……”
目光一凝,接问:“你说他醒过来就不见了。”
燕翎道:“华姑娘说,她跟葛老把药给华大人灌下去后,就把华大人移进了这间屋,她带着婢女到西耳房去洗把脸,换件衣裳的工夫,华大人就不见了。”
“当时你不在。”
“华姑娘跟葛老都不会谎言骗我。”
“不对,一个诈死那么久,刚醒过来的人,不可能马上走动,更不可能行走那么快,何况华玉书又是个文人。”
“这一点我跟华姑娘、葛老早想到了,不然也不能算离奇了。”
“你也到处看过了,没有密道什么的。”
“没有。”
白衣女子皱了眉:“这真是离奇,难道他飞了天,借了土遁不成。”
燕翎没说话,他能说什么?
“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种药物?他何来这种神奇的诈死的药物,从他藏有这种药物,连他的女儿都不知道这一点,就可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燕翎仍没说话,他同样不能说什么。
白衣女子又道:“我要走了,你呢?”
燕翎道:“我在这儿也待不久了。”
“你还不打算马上走!”
“不一定,也许马上走,也许再待一会儿。”
“你还要继续找华玉书么?”
“当然,我要破解他离奇失踪之谜。”
“那么我先走了!”
白衣女子转身往外行去。
燕翎没动,也没说话。
白衣女子走到门边,忽然停步回了身,模样儿有点犹豫,也有点羞怯:“我也会继续找华玉书,我要是能找到他雪报父仇,皆你今日所赐,我姓韦,单名一个凤字。”
话落,她出了堂屋门,飞身而起不见了。
燕翎依然没动,他似乎没留意听,他只注意一件事,那就是白衣女子韦凤说的是实情实话么?华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官?
他相信韦凤说的是实情实话,只是华大人绝对是个好官,韦凤所说的一定另有内情,连韦凤都不知道。
心里想着,人已到走到了东耳房门口,很自然的,他又往东耳房里看!
这回他看见了一样东西,那是床单上亮亮的一点。
那是什么,怎么前两次都没有看见?
他一步跨到床前,再看,他不由有点失望。
那是指甲盖大小的一片蜡油,颜色白里泛黄。
蜡油谁会留意,许是夜晚挪动蜡烛,不小心滴下来的。
除了这片蜡油,床单上的蜡油,别的跟前两次没有什么不同。
失望之余,他不由缓缓吁了一口气!
燕翎在华家府宅又待了三天。
怪的是这三天里再也不见人来。
该来的,是知难而退就此罢手了,还是知道华家人已经不在这儿了?
不管是什么?反正这三天里没人再来了就是了。
三天过后,燕翎他也走了。
燕翎担心一点,那就是华家人已不在华宅的事让人知道了!
他离开华宅之后,立即循着蹄痕轮印找寻。
好在这些日子都没有下雨。
可是仍然很难找,毕竟已经不少日子了。
还好,燕翎似乎这方面的能耐高绝,他循着几乎已不可辨的蹄痕轮印整整找出了五十里。
眼前是一片荒郊,四无人烟,连只飞禽走兽都没有。
却有一辆马车!
燕翎一眼就看见了,飞身过去。
没有错,正是葛雷赶的,华姑娘坐的那辆马车。
套车马不见了,车里的棺木不见了,当然人也不见了。
三个人,老少三个人,华姑娘、葛雷、还有婢女小香。
那儿去了?燕翎的一颗心往下沉,他认为是他不幸料中了。
除了这,还会有什么?
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
那就是说葛雷一下就让人制住了。
这符合燕翎所知那人的修为。
只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上那儿救人去?怎么办?
燕翎双眉陡扬,飞身走了。
这是一个小村子。
说它是个小村子,它似乎太大了点。
只有十几户人家,有田,也挨着山。
有田,这十几户人家种田,挨着山,这十几户人家也靠山吃山。
靠山吃山当然是打猎,所以路口这一家小酒肆老有野味卖,野味下酒,那可是一连三座观音堂……妙(庙),妙(庙),妙(庙)!
小酒肆简陋得很,一间破店面,也只能坐着喝两杯而已,可是在这种地方有这么一家酒肆,谁也不会挑剔什么!
平常生意就不怎么样,今天更没人。
说没人进来个人,不是别人,是燕翎。
他坐了半天,才从里头出来个人,中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掌柜的。
他“哟!”了一声:“有客人上门了,你怎么不叫一声!”
反而怪起客人了。
他到了桌前:“要点什么?”
燕翎随便要了点,掌柜的答应着要走,燕翎叫住了他:“掌柜的,等一等!”
掌柜的回过了身:“还要什么?”
“我打听点事。”
“什么事?”
“离这儿不远有片荒郊,那儿停着一辆空马车……”
“你等等!”
掌柜的扭头走开了,没一会儿工夫,他又来了,手里端的是燕翎点的野味跟酒,往桌上一放,他从头到脚打量了燕翎一遍,然后道:“你姓燕?”
真和气,连个“客人”都不会说。
刚说过,到了这儿,也就不必挑剔什么了。
燕翎一怔:“你怎么知道……”
“别管我怎么知道,我只问你是不是姓燕?”
燕翎点了头:“不错,我是姓燕。”
“我看你长得像嘛!这儿有你一封信。”
掌柜的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封信,递给燕翎。
燕翎忙接过,信是封了口的,信封上没字,燕翎撕开信封,抽出信笺,信笺上行行娟秀字迹,写的是:
“燕大哥:为防循迹来等,故而预留此信,我与家父已然团聚,从今后将与葛老、小香一起隐居,请勿有所误会四下相寻,援手之情,永志不忘。
华湘云裣衽”
原来早想到燕翎会找来了。
原来是父女团聚,不是遭到劫掳。
华湘云,想必就是那位华姑娘。
燕翎他至今想不透,那位华大人,他是怎么走的?
还有,既是父女团聚,为什么连马车也不要了?是不是怕人跟燕翎一样,循蹄痕轮印找去!
不管怎么说,华大人父女团聚了,从此将隐居不为人所知之处,不必担心了,事也可以了了。
“掌柜的!”燕翎叫了一声。
掌柜的来了:“你还要什么?”
“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一个驼老头儿。”
那是“驼叟”葛雷。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姓燕,或许上这儿来,可也不一定,要是你来了,就把这封信交给你,他还真料中了,你来了。”
“还有什么人跟他在一起?”
“只他一个,没有见别人。”
或许华大人父女跟小香在别处等着,没一起上这儿来。
本来嘛!人多招眼。
燕翎让掌柜的走了,他心情轻松的为自己斟上了一杯酒……
这场火好大,听说连烧了一天一夜。
没人来救火,这一带住的人家太少了,赶来了几个人,救不了火,成了看热闹的。
好看么?黑夜里一片火海,火苗高窜,把半边天都照红了,老远都看得见。
如今天刚亮,火也熄了,这一片焦黑的废墟前只剩了一个人,那是燕翎。
他是昨天夜里在远处看见大火,认出方向是华家宅院赶过来的。
他赶到的时候,跟那赶来的另几个一样,束手无策,只有眼睁睁看着烧,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华家宅院。
是那个人派来的人,见人去宅空,找不到华家人,一怒放火,还是华家父女什么都不留,拐到这儿来放了一把火?
不管是什么?反正这座空宅已经没人住了,留着也是废弃。
天大亮了,废墟还有几缕清烟往上冒,燕翎投下最后一瞥,转身要走。
就在他转过身的时候,他看见远处站着一个人,远到一个人都成了淡淡的半个人影,他转过身来还没走,那个人已经转身走了。
那个人是干什么的?也是来看火的?为什么站那么远?为什么燕翎看见他的时候,他转身走了?
燕翎只脚下顿了一下,然后也迈了步,他是向着那个人走的方向走了过去,只是走,不徐不疾。
那个人也是走,也不徐不疾。
燕翎突然加快了脚步。
那人也加快了脚步。
这就可疑了,燕翎飞身扑了过去。
那人也腾了身,身法相当快,只是仍比燕翎慢太多,不过转眼工夫,燕翎离他已不到几丈远近,现在看清楚他了。
又是个黑衣人,一般的身材,看背影,年纪不大。
就在这时候,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霍然转过了身。
燕翎没想到,微收势,落在黑衣人一丈外。
看见了黑衣人的脸了,中年人,尖嘴猴腮,几根稀疏疏的山羊胡子,只见他眼一瞪,说话尖声尖气:“你为什么追我?”
好嘛,先发制人。
燕翎道:“这就要问你为什么跑了?”
“我跑!”尖嘴猴腮黑衣人脾气挺大的,扯着喉咙叫:“我想跑,我爱跑,碍着你什么了?”
燕翎可没生气:“我追!我想追,我爱追,你就认准了我是追你么?”
“不是追我,这儿还有别人么?”
“不必别人,我练练自己的脚程不行么?这么大的地方,许你跑,不许我跑!”
“这么说你真不是追我?那就好。”尖嘴猴腮黑衣人转身要走。
“慢着!”燕翎叫住了他。
尖嘴猴腮黑衣人回过了身:“干什么?”
“远远站着看火,有人看见你转身就跑,你不怕让人怀疑火是你放的?”
尖嘴猴腮黑衣人脾气又来了:“什么,你说火是我放的!你可别血口喷人,你站得近,我还说火是你放的呢!”
“放完火你就跑开了,当然你站得远!”
“你还敢……你凭什么说火是我放的?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然有证据,点火的东西还在你身上呢!”
尖嘴猴腮黑衣人忙抬手摸腰,当他恍悟上当放下手的时候,他只觉腰间震动了一下,那原站在一丈处的人已经到了眼前,手里拿了样东西,是个火摺子。
他忙又抬手摸腰,这一摸,脸色变了!
只听燕翎道:“来不及了,你不该让我知道你把它藏在什么地方,你甚至不该还把它藏在身上。”
“拿来!”尖嘴猴腮黑衣人喝一声,伸手就抢,出手挺快的。
奈何他还是没有燕翎快,燕翎手一偏,他落了空,燕翎道:“还没有几个人能从我手里抢走东西。”
尖嘴猴腮黑衣人没再抢,道:“那不过是个火摺子,是不是?”
“不错。”
“江湖人有几个身上没火摺子的。”
“可是他们不像你这个火摺子,刚用过没多久,似乎就在昨天夜里用的。”
“谁兴的规矩,昨天夜里不能用?”
“可以用,但不是用它放火。”
“你找死!”
尖嘴猴腮黑衣人不但发了脾气,而且有了杀机,一声尖喝,劈胸就是一掌,这一掌颇见功力。
只是,他也不想想,火摺子是怎么到人家手里的?
他这一掌是劈出去了,不过没劈在人家心口上,劈到人家手里,倏觉腕脉上像上了一道铁箍,他大惊要挣,如何来得及,腕子上一阵奇痛欲裂,痛得他叫出了声,随即半边身子酸麻,两条腿发软,就跪了下去。
耳边,响起了人家的话声:“你想杀我灭口!”
他没说话,说不出话来了。
“说吧!火是不是你放的?”
“你还敢……”
“你以为咬着牙关死不承认就算了?”
腕子上又了阵疼,身上血脉倒流更难受,尖嘴猴腮黑衣人那受得了这个,只听他叫:
“我说,我说……”
腕子上一松,人好受了点儿。
“说吧!”
“是我,是我放的。”话说的胆战心惊。
“为什么放这把火?”
“为的是十颗明珠,要不就是一条命。”
“怎么说?”燕翎没懂。
尖嘴猴腮黑衣人脸上浮现窘笑:“事情这样的,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嗜好,就是有点小毛病,好耍钱,在庙口摆了个摊子,多少年了,什么事儿也没有,昨天有个老儿找上我,出手吓我一跳,他押五颗明珠,我一颗心还真直跳,自从娘胎没见过这东西,这要是成了我的,几辈子吃喝不尽,那知道他输不起翻了脸……”
“是他输不起,还是你玩诈?”
“你怎么知道?”
“看你这样就知道了。”
“玩诈,那是他说的。”
“你说呢?”
尖嘴猴腮黑衣人苦了脸:“多少年都没事儿,怎么偏让他看穿了!”
燕翎想笑,但是他没笑:“坏了!”
“可不,他让我赔十颗明珠,要不就赔上一条命,我那有十颗明珠,要有我早找个地儿躲起来享福去了,我也舍不得我这条命,那怕它再苦再穷,我还得靠它活着……”
燕翎发现,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你不是个练家子么?”
“他也是,而且比我练的好得多。”
“难道他逼你放火不成?”
“你说着了,他说让我先看看宅子里有人没有,有就回报他知道,没有就放把火烧了宅子,我看是座空宅,所以就……”
他没说下去,不用他说下去了。
“他可真划算,什么也没少,玩诈可害惨了你,你得赔上一条命。”
“他说不必,只要我听了他的,他就什么都不要了。”
“你是不必赔他了,得赔我!”
尖嘴猴腮黑衣人猛一怔:“怎么说?得赔你!”
“那座宅子是我一个朋友的,你说该怎么办?”
“这……”
“就算不赔上一条命,我也得要你两只手……?”
“那跟要我一条命没什么两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干脆重投胎,换一条。”
尖嘴猴腮黑衣人一惊忙摇头:“啊,不……”
“还舍不得?”
“可不……”
“怕只怕由不了你。”
尖嘴猴腮黑衣人突然哭了,另一只手捶胸,下头还跺着脚:“奶奶的,都是玩诈害死了我,我要是再玩诈,我是他奶奶的龟孙……”
燕翎在心里笑:“恐怕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
“真说起来,我不该死,该死的是那个老儿,他逼我的……”
“是理,只是我找不着他,只好找你了。”
尖嘴猴腮黑衣人立即收泪住声,一双耗子眼都瞪大了:“怎么说,你找不着他才找我?”
“不错。”
“要是我带你去找他呢?”
“那我当然找他不找你!”
尖嘴猴腮黑衣人如逢大赦,喜得想往起蹦,可是没蹦起来:“不用重投胎换一条了,它还得让我苦不知道多少年,走吧!”
“在那儿?”
尖嘴猴腮黑衣人一咧嘴:“不能告诉你,你知道你在那儿,就用不着我了。”
心眼儿还挺多的。
“我还不是那种人,我只是随口问问,还得你带我去,因为我不认得他。”
“这不就是了么?”尖嘴猴腮黑衣人有点得意:“走吧!”
燕翎松了手:“你带路吧!”
尖嘴猴腮黑衣人一怔:“你不怕我跑?”
“只要你认为跑得掉,尽管跑?”
“我知道,我跑不掉,能跑掉刚才就跑掉了。”
有自知之明,大实话。
说完了话,头一低,他要走,忽然他又抬起了头,一脸犹豫,但旋即又毅然道:“走吧,横坚是死,碰碰运气。”
他又要走。
燕翎拦住了他:“怎么回事?”
“刚才我忘了,那个老儿,他怕我跑了,点了我一处穴道,说等事成我去见他的时候再给我解开,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
“刚才我抓住你腕脉的时候,就觉出你血脉不对,我还以为你是受了惊吓所致,现在你说了我才知道,你是让人制了一处穴道。”
尖嘴猴腮黑衣人咬了牙:“好兔崽子,他跟我玩真的。”
“不要紧,我给你解开它。”
尖嘴猴腮衣人一怔:“怎么说,你愿意……”
“就像你说的,该死的是他,不是你。”
“你,你能解么?”
“我试试……”
燕翎凝目望尖嘴猴腮黑衣人。
尖嘴猴腮黑衣人道:“一般点这种穴,都是用独门手法。”
“我知道。”
燕翎在尖嘴猴腮黑衣人胸口拍了一掌,旋即他微皱目:“好怪异的手法!”
“怎么?”
“不要动!”
燕翎又在尖嘴猴腮黑衣人左肋上补了一指。
尖嘴猴腮黑衣人突然一声咳,咳出了一块血块,指甲盖大小,色呈乌紫。
燕翎道:“好了!”
尖嘴猴腮黑衣人吓得脸色都变了:“好兔崽子,真够狠……”
顿了顿,脸色一肃:“我欠了你的,能说么?你怎么称呼?”
“没什么不能的,燕翎!”
“燕老弟,我记住了,走吧!”
他先走了。
这是一个小镇,由于它是往来所必经,所以小镇颇繁华。
这是小镇唯一的一座庙,小镇的香火都集中在这座庙,所以它香火不错。
就因为它有香火,所以小镇对内、对外的生意都到这儿来了,当然,它比不上“开封”
的“大相国寺”,“南京”的“夫子庙”,可是在这个小镇来说,它已经是个热闹地方了。
庙口来了两个人,一个大伙儿很熟,一个大伙儿不认识,熟的那个,大伙儿都跟他打招呼。
这两个人,是燕翎跟那尖嘴腮黑衣人。
庙口左边,有个小棚子,三面遮着,前头垂着布帘,门口写着四个不小的字:“大家发财”,写得还不错。
两个人直奔那座棚子,掀帘就进去了。
棚子里很简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除此别无长物。
不用说,这是尖嘴猴腮黑衣人诈财的地儿,可是看样子,到如今他也没发财。
“他走了。”尖嘴猴黑衣人道。
可不,棚子里没人。
“他说在这儿等你?”
“是啊!”
可是已经没人了。
“要不是你让人以独门手法制过穴道,我很难相信你。”
“他奶奶的,这王八羔子害苦了我,他不但骗了我,而且存心要我的命。”
可不,不给解穴就走了,不是存心要人的命是什么?
燕翎道:“他打的好算盘,你替他办了事,他也轻易杀你灭了口。”
尖嘴猴腮黑衣人直跺脚,看样子是真气:“兔崽子,跑?他能跑那儿去?你放心,我非帮你找到他不可。”
“你能找到他?”
燕翎以为他只是这么说说。
“我能找到他,别的能耐没有,找个人,打听点事儿,我可是拿手,你在江湖上走动,听说过‘鼠帮’没有。”
“听说过,‘鼠帮’耳目众多,消息灵通,江湖上的事很少能瞒得了他们的。”
“对了,你知道‘鼠帮’就行了,江湖上的人视他们为鼠辈,可是这些鼠辈有这些鼠辈的能耐。”
“你跟鼠帮有渊源?”
“可止有渊源,我就是‘鼠帮’的人。”
“听说‘鼠帮’里有个‘神鼠’祖冲!”
尖嘴猴腮黑衣人目光一凝:“你认识祖冲?”
“不认识。”
“谁告诉你‘鼠帮’里有个‘神鼠’祖冲。”
“我一个长辈。”
“你这个长辈不错,不但跟你提‘鼠帮’,还告诉你‘鼠帮’里有个‘神鼠’祖冲,整个江湖都瞧不起‘鼠帮’,十个有九个不愿提‘鼠帮’……”
顿了顿,接道:“区区在下就是祖冲。”
燕翎怔了一怔:“怎么说,你就是祖神鼠?”
“没错,我就是祖冲。”
“想不到你就是祖冲,差一点失之交臂,当面错过。”
“差一点失之交臂,当面错过!你这是好话,还是歹话?”
“我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必要跟你说歹话。”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你是头一个跟我说这话的人,恐怕也是最后一个,你让我有点飘飘然,行,就冲你这句话,我也非给你找到那个王八羔子不可,你等等。”
话落,“神鼠”祖冲他要往外走,可是刚走一步他又停住了,回过头来道:“你不怕我遛?”
燕翎微一笑:“你是怎么骂那个人的?你不会遛。”
“那可不一定,耗子都当了,还怕什么别的。”
“那你就遛吧!只要你认为遛得掉。”
祖冲没说话,转身往外走,快到门边的时候,他从腰间解下一样东西,伸手出去往帘外一掀,又走了回来:“你这个人跟一般人不一样,让我不好意思遛。”
燕翎道:“谢谢你!”
“我说的是实话。”
“我没说是假话。”
“当然,我也自知遛不掉。”
“坐下等会儿吧!我召人了,他们马上就到。”
“耗子符?”
祖冲一怔凝目:“你知道‘耗子符’?”
“怎么?”
“江湖上没几个知道‘耗子符’的。”
“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不对,看你的年岁,不对。”
“听我那位长辈说的。”
祖冲还待再说。
燕翎道:“有人来了,还不只一个,只是怎么有点蹑手蹑脚的。”
话刚说完,布帘猛掀起,冲进来两个人,疾扑燕翎。
祖冲惊急,要拦来不及。
只听燕翎道:“这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惊呼停住,只一停,马上往后就退,比扑进来还要快。
燕翎手里拿着两把明晃晃的匕首。
刚扑进来的,是两个中年汉子,一个瘦子,一个中等身材,长像都够猥琐的。
只听祖冲道:“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那两个瞪大眼:“哟,不是那小子啊!”
祖冲道:“谁告诉你们是那小子了!”
那两个很不安,瘦小那个道:“我们看见你召人,还当你忍无可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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