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龙庄”笼罩在一片暮霭万道霞光中。
这是柳含烟离去的第三个黄昏。
一抹血红的夕阳余晖里,“二龙庄”庄门内飘然走出二男一女,两老一少三个人儿来。
走在前面的两位老者,一个慈眉善目,举止潇洒,一个环目虬须,顾盼生威。
二位老者身后,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红衣姑娘。
前面两位老者,四眉轻蹙,面带薄愁,神情显得颇为闷闷不乐。
后面的红衣姑娘却是黛眉深锁,花容微显憔淬,一双秋水般明眸,此时也是微显红肿,生似经过连日频洒珠泪,哭泣所致。
这二男一女,两老一少,不用说,就是“二龙庄”大、二庄主狄仁杰、狄英杰兄弟,与狄仁杰唯一掌上明珠狄映雪啦。
狄仁杰兄弟一出庄门便径向河边走去。
三人在河边一片芦苇前停下脚步。
狄仁杰目注落日余晖,远山近水,突然长吁一口大气,无限感慨地说道:“老二,你我兄弟二人可是整整三年多,
未曾仁立河边,欣赏这天然美景啦!三日前你我仍是如同半死人一般,不想闭门家中坐,奇福天上来,三日后的今天,你我兄弟竟然能仁立河边国注美景,耳听渔唱,此情此景,我却有些置身梦中之感,我如今简直就不敢想象这三年来啮心刺骨的痛苦日子是怎么过的?这都是那侠肝义胆,古道热肠的柳少侠所赐,苍天有眼,不折奇才,真是武林之福啦。”
狄英杰喟然一叹,说道:“大哥这番话儿令小弟心中感慨颇多。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一啄一饮,莫非前定,小弟如今是相信命运啦,你我兄弟多年沉疴,群医束手,不想经柳少侠盏茶运功,便自痊愈,三年不见天日的痛苦日子这是你我命中一劫,时来运转,天降救星,也是你我兄弟前生修来,柳少侠方将武林魔劫平除,如今大难不死,又得为自身恩怨奔波跋涉,这些不都是命……”
“叔叔,求求你不要说了,好不!”二老身后狄映雪花容惨淡地突然顿足呼道。
狄英杰一怔,倏然住口。
狄仁杰双眉微挑,转过身来,暗暗一叹:“孩子,柳含烟盖代奇才,情杀H孽极为深重,你这是何苦啦?”
面上却是无限慈祥地柔声说道:“雪儿,你往日刚强自负,一向视男人如草芥,这些日来为何自苦如此?爹爹知你这些日来心情欠佳,别人言语无法人耳,但是你要知道,某些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可强求,能得到的不必枉自忧虑,不能得到的忧虑空自枉然,于事无补,徒自损伤身体,何苦来哉,爹爹是过来人,无论哪一方面所经历的,比起你来可以说只多不少,遇上这样事情,唯有以理智冷静自己的激动情感,听其自然,这样说不定……”
狄映雪惨淡花窖升起一抹娇羞,神情悲凄地方自一声:
“爹……”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道:“雪儿,不必强辩,你数日来举止,神情的失常,瞒不过爹爹一双老眼,但是爹爹深知你性情,绝不从旁劝你一句,但是你可知道爹爹口虽不言,目睹你一天比一天惟伴的神情,心中是多么的痛苦、担忧么?孩子,凡事看得淡泊,达观一点儿,为你自己,为你这年老的爹爹,多保重一点儿,柳含烟百代难觅奇才,人中祥麟,吉人天相,爹爹敢断言他此去惊在所必有,但却绝无危险,你放心好啦。”
狄映雪妙目含泪,神情无限歉疚地一注乃父,方欲开口。
狄仁杰面色一庄,突然挑眉说道:“雪儿,别人不知,你总应该知道,爹爹一双老眼鉴人可曾有过差错?况且他又是武林一尊老神仙之后人,一身武学已是深奥博大,几达巅峰,那怪人虽然功力上高过他一点,柳少侠制敌不能,但自保却是绰绰有余,何况那怪人又是被人深锁洞中,无形中已吃了大亏,再则,柳少侠说得好,那怪人此时咱们难辨善恶,如果他也是善良的仁侠之辈,柳少使不但无惊无险,不打不相识地与他交上朋友,甚至还会为武林添一位除魔卫道
的支柱呢,你还如此这般地忧虑什么……”
话声至此,目光不经意地一扫河心,一怔住口,倏又遥指河心一叹说道:“你们看,适才犹是渔歌晚唱,为这山水渔村之黄昏平添无限恬静,令人尘念俱消,但就在这两句话儿不到的功夫中,十余艘渔船却已走得无影无踪,这定是字文俊这东西横逞淫威所致,真是……”
狄英杰浓眉微轩,突然说道:“大哥,这样下去‘百家村’对你我兄弟之仇恨何时方消,咱们是否应该找个机会约他们来解释一番?”
狄仁杰略一思忖,倏地点头说道:“二弟主意甚好,只是这般人平素善良胆小,‘一旦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时咱们约他如何行得,他们如何有胆前来,再说宇文俊这东西淫威施虐,三年来不知如何蛮横残酷,他们又怎能信得过咱们呢?”
此言一出,狄英杰不由默然哑口,沉吟半刻,方始一整脸色地轩眉说道:“这点大哥尚请放心,如果必要,由小弟过河请他们过来好啦。”
狄仁杰凝注乃弟片刻,方始摇头失笑说道:“不妥,不妥……”
狄英杰一怔,插口说道:“小弟过河有何不妥?难道大哥是担心小弟会遭他们袭击,不能胜任?”
狄仁杰先一摇头,又一点头笑道:“这桩事儿,说来简单,其实做起来却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二弟会遭袭击,这并非大哥所担心的,只是担心二弟无法胜任,徒使‘百家村’对咱仇恨更深,以致不可收拾。”
狄英杰双眉一轩,说道:“大哥,你也太轻视小弟啦,这些小事……”
“小事?”狄仁杰面色一庄,凝重异常地道:“二弟,你不可过于轻视这桩事儿,事关数百条善良渔民性命,如我想得不差,‘百家村’众渔民在宇文俊淫威横施之下,过着三年多敢怒而下敢言的生活,心中积恨已深,恐怕恨不得啖我之肉,寝我之皮,蕴藏在他们心底的仇恨之火,足能令他们每个人神智疯狂,咱们若无超人一等的忍耐功夫,与之详加解释,恐难……”
话犹未完,狄英杰已自挑眉说道:“这点请大哥放心,为两村之间仇恨化解,自此而后能和睦相处,无论他们对小弟如何,小弟绝以多方忍耐就是。”
狄仁杰略一思忖,毅然说道:“既是如此,大哥就放心啦,二弟你去得啦,不过你要切记一点,无论他们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就是群起动手,二弟你也要竭力忍耐,更不准还手。”
狄英杰浓眉一轩,猛一点头。
“小弟省得,纵使斧钺加身,小弟也必加以忍耐就是了。”
狄仁杰闻言颇表欣慰地微一点头。
狄映雪突然挑眉说道:“爹,您的意思雪儿不敢苟同,忍耐总有个限度,您适才说过,蕴藏在他们心底的仇恨之火,已使他们理智渐呈疯狂之人,还谈什么忍耐,设若他们不理会咱们一番心意,对叔叔群起围攻,叔叔也真的不还手,那叔叔焉能还有命在,况且……”
“况且什么?”狄仁杰沉声说道:“雪儿,你年纪还小,尚无法领略到冤冤相报之可怕,如果双方仇恨加深,他们一时虽然奈何咱们不得。但总有一天‘二龙庄’会落个覆灭结果,导致流血惨剧,不说别的,就拿柳少侠这次来庄里问罪来说,若非他事先了解是非,知道此事全系宇文俊一手造成,如今咱们‘二龙庄’怕不早成平地,狄氏一族怕不早遭惨报,不错,忍耐是应有个限度,但是你应该想一想,这三年多来人家是怎么忍的?‘小不忍则乱大谋’,难道我们就忍不得么,况且爹爹只是要你叔叔不准还手而已,并非不让他出手招架,甚至忍耐退回,你还担心什么?”
一番话儿说得狄映雪顿时娇靥飞红,哑口无言。
狄英杰也是惊然动容。
狄仁杰目光一扫二人,微微一笑,又道:“‘宁可天下人负我,我绝不负任何人。’爹爹为人处事向来如此,别人不知,你跟叔叔应该知之甚详,此事其疚在我,理曲之人,除了忍耐外,是没有其他机会的。”
此言一出,狄映雪不由得默然垂下螓首,因为她知道乃父就是这么一个脾气,违拗不得,否则。事情他宁愿自己做。
突然,一阵急促蹄声划破黄昏寂静空气,遥空传来。
狄仁杰三人一怔,齐齐向蹄声传来处望去。
十余条黑点疾如脱弩之矢般向“二龙庄”飞驰而来。
狄仁杰国注飞驰而来的十余健骑,沉声说道:“雪儿,是何人出猎,此时方……”
话犹未完,一怔之后,轻“噫”一声,又道:“这十余匹健骑不是本庄所有,二弟,雪儿,咱们迎上去。”
话声一落,迎着十余健马缓步走去。
与此同时,狄英杰、狄映雪二人也自看清这远方飞驰而来的十余健马,不是本庄所有,诧异之余,互望一眼,随着狄仁杰身后走去。
转瞬间,十余匹健马已自驰近百丈以内,三人俱已看清,整整十九匹。
这十九匹健马上坐着三位老者,四位绝色少女,一十二位一色大蓝劲装的中年精壮大汉。
狄仁杰领着乃弟爱女在距庄门十丈齐齐驻足。
这十余匹健马也自由三位老者领先,四位少女居中,十二名天蓝劲装大汉殿后地在距离狄仁杰三人廿丈余处控缰,在十丈处齐齐勒住坐骑,飘身下马。
狄仁杰三人何等人物?就在这甫一人目的刹那间,已看清眼下这十九人俱是身怀一流功力,尤其三位老者中,左右二人,及四位少女中最美的三位,十二名劲装大汉,更是列宇内一流高手有余。
这十九人是何来路,来意如何?狄仁杰三人方自暗中一阵诧异。
倏听那位身着锦袍,面如重枣,状至威猛的老者说道:
“徐老哥,就是此处么?”
居中一位白发老者,闻言忙欠身说道:“正是此处,对岸原是小老儿居处‘百家村’。”
锦袍老者闻言,转过头来向着狄仁杰三人及三人身后深注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这‘二龙庄’居然还完好无恙,倒是出我意料之外。”
,随即转顾左侧那位精神矍铄的灰衣老者,说道:“老哥哥,地头儿到了,眼前情形你也看到了,咱们怎么办,先听听你的高见再说。”
灰衣老者正自目射神光地凝注在“二龙庄”上,闻言收回目光轻注那锦袍老人一眼,略一沉吟,挑眉说道:“若以愚兄浅见,咱们先问人,再行事,先礼后兵如何?”
锦袍老者闻言倏地一声洪钟般大笑,国射神光地挑眉说道:“好个‘先礼后兵’,我是唯命是从,咱们就这么办,我来权充一下先锋,问问去。”
话声一落,向着灰衣老者微微一笑,大步向狄仁杰三人立身处走来。
狄仁杰三人先前正自诧异间,吃锦袍老者目中神光看得心中不由微微一震,齐齐暗道一声:“好深厚的内功!”
再一听对方二人话意,人目十九人那付面带煞气的神色,心中立即了然,对方来意不善。
尤其狄英杰性情急躁,人目对方一付目中无人的神态,加上一句“先礼后兵”,心中早已微生怒意。此时一见锦袍老人大步走来,冷哼一声,跨步迎出。
狄仁杰未料乃弟会有此一着,拦阻不及,只得示意爱女暗做预备,紧跟狄英杰身后走去。
狄英杰走出两丈,倏然驻足,凝注锦袍老人,冷冷喝道:“来人请止步答话。”
锦袍老人听若未闻,视若无睹,一直到狄英杰身前一丈余处方始停下脚步,目射神光地冷望了狄英杰三人,微一拱手,说道:“请问尊驾,三位可是‘二龙庄’人氏?”
狄英杰强忍怒气,还礼说道:“不错,我们三人俱是‘二龙庄’人氏,尊驾等莅临敝庄不知有何教言?”
锦袍老者微微一笑,说道:“好说,请问贵庄庄主此时可在庄内?”
狄英杰一怔说逍:“尊驾等欲找敝庄主不知有何贵干?”
锦袍老者说道:“老朽欲向贵庄主打听一人。”
“尊驾等欲打听人?”
锦袍老者不答反问,挑眉说道:“贵庄主此时是否在?”
“在。”
“那么,烦请通报一声,老朽等特来拜望。”
“尊驾高姓大名?”
“只要见到贵庄主,老朽自会道出。”
“如此恕老朽难为尊驾通报。”
锦袍老者脸色倏地一变,沉声说道。“怎么,尊驾以为老朽等见不了贵庄主?”
狄英杰冷冷一笑,说道:“很抱歉,这是敝庄规矩,凡欲求见敝庄主者,不论何人,均须先行报出大名。”
“老朽若是在未见贵庄主之前不愿说呢?”
“老朽适才说过,恕难通报。”
“尊驾胆大得委实令人佩眼。”
“岂敢,何谓胆大?此乃本庄规矩,若论胆大也不过彼此、彼此而已。”
锦袍老者双目神光一闪,簿怒说道:“尊驾当真不为老朽等通报?”
狄英杰冷冷一笑,挑眉说道:“老朽对敝庄之事了若指掌,有甚教言告诉老朽也一样。”
锦袍老者倏地一声狂笑说道:“老朽也有此意,不过“不过什么?”‘
锦袍老者目中神光暴射地沉声接道:“兹事体大,只怕尊驾担当不起。”
狄英杰闻言,也自突然扬起一声长笑,笑声一落,冷冷说道:“可笑,可笑,说出这句话儿的尊驾可说是第一人,只要尊驾说出来意,天大的事儿,老朽亦能担当。”
“此话当真?”
“老朽没有时间与尊驾说笑。”
“老朽等可是依礼而来,尊驾口齿之间最好客气一点,否则,若是惹怒老朽……”
狄英杰双眉一挑,沉声说道:“你要怎么样?”
“怎么样?”锦袍老者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地说道:“片刻之间,老夫等要将你‘二龙庄’夷为平地。”
狄英杰脸色一变,怒极而笑,笑声一落,冷冷说道:
“尊驾真是征得可以,难道不怕问了舌头。”
锦袍老者毫不在意,冷冷一笑,说道:“你若不信,何妨试试?”
狄英杰气得浑身颤抖,怒笑说道:“好!好!好!老夫倒要看看尊驾有什么惊人绝学,敢无端跑来二龙庄寻衅撒野。”
“对极!尊驾最好试试,免得以后再如此这般地狂妄自大,不懂礼数。”
言语上的不合,促使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突然,一个银铃般声音冷冷说道:“大哥,你还与他噜嗦什么,这种人收拾了算啦。”
狄英杰双目精光厉射,向着发话的一位风华绝代的紫衣少女深注一眼,冷冷说道:“姑娘若是有兴,老朽先行领教也是一样。”
紫衣少女娇靥一变,转顾身旁一位年纪稍长的彩衣少女,娇声说道:“姐姐,你看这老东西是否可恶该杀?”
彩衣少女微微一笑,说道:“凡是‘二龙庄’人俱是该杀,何况这老东西。”
紫衣少女闻言一笑,高声说道:“大哥,这头一阵让与小妹如何,小妹手痒得很呢。”
锦袍老者微微一笑,尚未开口。
突然一声娇叱,一团红影自狄英杰身后疾掠而出。
红影在狄英杰身旁一落,戟指紫衣少女,怒声说道:
“丫头不必卖狂,正好姑娘也是手痒,我叔叔不屑与你动手,姑娘教训你也是一样。”
紫衣少女“哟”地一卢,娇笑说道:“想不到‘二龙庄’上竟会有这么一位风华绝代的美姑娘,叫我如何忍心下手嘛。”
狄映雪陡感娇靥一热,跺足说道:“你究竟是打不打,若是再这般轻薄,莫怪姑娘要出口伤人啦。”
紫衣少女一声娇笑,方欲扑出。
身旁彩衣少女突然一把拉住她,悄声说道:“妹妹,我看此女满脸正气,一派天真,不似‘二龙庄’一丘之貉,妹妹不可伤了她。”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还用姐姐嘱咐?不知怎地,妹妹一人眼之后竞莫名其妙地对她极为喜爱。”
话声甫落,另外一位黑衣少女忙自说道:“姐姐说得不错,这位姑娘乃是庄主千金,名叫“俏罗刹”狄映雪,‘二龙庄’内数她最好。”
‘俏罗刹’狄映雪?一好美的名字儿,人如其名艳里带俏,你二位放心,我不伤她就是。”
娇躯一闪,便自扑出,与锦袍老者并肩而立。
狄氏三人目睹紫衣少女轻盈灵妙的绝世身法,心中不由齐齐一震,霍然色变。
狄映雪尚未开口,紫衣少女便自妙目流波地轻注她一眼,娇笑说道:“姑娘可是人称‘俏罗刹’的庄主千金秋映雪姑娘么?”
狄映雪目睹紫衣少女绝代风华,自惭形秽之余,方自暗道一声:“好美。”
闻言与乃父叔三人棋感一怔。
狄映雪一怔之后,更是诧声说道:“不错,我就是狄映雪,姑娘因何知道贱名?”
紫衣少女微微一笑,说道:“‘俏罗刹’人如其名,不仅貌羞花月,美艳绝伦,即是文武两途也堪称一绝,哪个不知,谁个不晓。”
狄映雪一时弄不清她是讽讥挖苦,抑或是由衷赞美,直羞得娇靥上红霞陡起,螓首倏垂,做声不得。
紫衣少女人目狄映雪一付娇羞欲滴的模样儿,心中更是爱极,一时妙目轻射柔光,娇靥堆起微笑,竟也看呆了。
狄英杰与锦袍老者正自剑拔弩张之际,人目斯情,竟也斗志全消地互相对立,谁也不愿先行发话出来,打破这一美好恬静的气氛。
狄仁杰自始至终均是冷眼旁观,他除了知道诸人是有为而来,而且来意不善,但他更已看出诸人俱是满面正气,一个个神清气定,不似邪恶之辈,心情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松,有心上前说明自己身份,问明对方来意,但双方已把话儿说僵,同时也找不出适当的插嘴机会,此时一见双方情况,虽然也不愿大煞风景,但他知道良机不再,转瞬即失,只得硬着头皮,轻咳一声,大步而出。
一声轻咳声音虽不大,但紫衣少女以及狄映雪二女,已是一个瞿然惊醒,一个倏然抬头。
锦袍老人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向走了过来的狄仁杰望去。
至此,锦袍老者方始看清了狄仁杰的面貌,心中微微一震,方自由衷地暗道一声:“慈眉善目,风骨清奇,气度不凡,不逊我老哥哥分毫,怎地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邪恶之辈,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惜。”
狄仁杰在乃弟身边倏然驻足,遥向锦袍老者一揖,说道:“适才舍弟失礼,言语之上多有冒犯,老朽在此谨致歉意。”
锦施老者一见人家如此谦冲,依礼而来,自也不便怠慢,忙自还利说道:“岂敢,倒是老朽言语之中未加检点,冒犯令弟啦”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道。“贵客莅临,‘二龙庄’生辉不少,不知可否赐告大名及来意。”
锦袍老者一怔;挑眉说道:“此点尚请尊驾谅有,』老朽在未见着贵庄主之前,断不会说出姓名及来意。”
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道:“敝庄有两位庄主,不知贵客要哪一位出迎?”
锦袍老者道:“老朽等正有事请教,出迎二字殊不敢当,如果方便,老朽等愿意一见贵庄二位庄主。”
狄仁杰道:“贵客难道真的非见敝庄主不可么?”
锦袍老人微生不悦地说道:“这话老朽适已说过多遍,此事体大,老朽无暇说笑,尚请速为通报。”
狄仁杰微微一笑,挑后说道:“既是贵客坚意如此,老朽不敢违拗,老朽狄仁杰,舍弟狄英杰,忝为敝庄大二庄主,恭迎多时啦。”
此言一出,不仅锦袍老者与紫衣少女齐齐色变,即是他们身后另外十七人也自悚然动容。
锦袍老者双目神光一闪,凝注狄仁杰,头也不回地高声说道:“徐老弟,这两位果真是‘二龙庄’大二庄主么?”
白发老者双眉一蹙,高声说道:“小老儿祖孙从未见过他们两个庄主,不过这位红衣姑娘确是庄主千金不假。”
话声方落,锦袍老者尚未开口,狄英杰已自怒声说道:
“狄英杰兄弟虽然不才,但却不屑做出这等冒名顶替之事,话已说出,信不信任由你等。”
狄映雪此时方始看清那白发老者面貌,轻“噫”一声,娇声说道:“你老人家不就是对岸‘百家村’里的人么?你
没见过我爹爹,我倒是常看见你呢。”
狄仁杰也自微笑说道:“老朽兄弟正是本庄大、二庄主,贵客不必动疑,有何教言,请速赐知,老朽兄弟知无不言。”
至此,锦袍老人方始相信面前这两位葛衣老人即是“二龙庄”大、二庄主不误。
双眉一挑,目中神光一闪。一笑说道:“请恕老朽眼拙,二位庄主站立面前多时,老朽竟然有眼无珠,茫然不知,委实失礼太甚。”。
话锋一顿,面色一庄,又遭:“既是二位庄主俱在,这桩事儿就好办多啦,老朽首先欲向二位庄主打听一人,尚望二位据实相告。”
狄仁杰微微一笑,点头说道:“这个自然,贵客自管请讲,只要老朽兄弟知道此人,老朽兄弟定当奉告。”
锦袍老者霎一霎眼,道:“此人不但二位庄主必然知晓,即是宇内也无人不知,更何况数日前他曾由对岸渡河拜庄,为数百渔民向庄主讨取公道。”
此言一出,狄氏三人立即了然,心中俱感一震,霍然色变。
狄仁杰脸色一变即隐,故作不知地强笑问道:“这句话儿玄妙得令人难懂,贵客可否把话说得明白点?”
锦袍老者人目三人神色,定知他是明知故问,当下冷冷一笑,轩眉说道:“老朽等欲找的就是那自称柳不肖的年轻书生,二位庄主不知知晓也否?”
狄仁杰略一思忖,故作恍然地轻“啊”一声,笑说道:
“老朽以为贵客要找哪一位,原来是找柳不肖,不错,他数日前确实到过敝……”
锦袍老者神情一震,跨进一步,急道:“如今他可还在?”
狄仁杰尚未开口,狄映雪已自娇声说道:“柳不肖在与不在,此时不便奉告,你们找他有何事?”
“雪儿!”狄仁杰一声轻喝。
接着又遭:“此事不许你插嘴,还不与为父退后。”
狄映雪心知乃父必已智珠在握,自有道理,只得住口退后。
狄仁杰转向锦袍老者微微一笑,缓缓说道:“柳不肖在敞庄只停留片刻,便自行色匆匆地离去……”
一十九人齐齐一声轻叹,锦袍老者更是迫不及待地忙又问道:“那柳不肖他,他可曾说出要到哪儿去,二位庄主可
“爹爹!”狄映雪突然一声娇呼。
狄仁杰头也不回,淡淡一笑道:“不错,老朽兄弟二人确实知道他上哪儿去啦,不过,在贵客未说明找他的理由之前,老朽兄弟不便奉告,这是他临行之时特别吩咐,老朽兄弟不敢违拗,尚望见谅是幸。”
锦袍老者闻言,略一思忖,遂毅然说道:“实不相瞒,老朽等找那柳不肖是为了要证明一桩事儿。”
狄仁杰一笑说道:“如此贵客不必找他,柳不肖正是那大难不死的柳含烟。”
“什么?”一十九人齐齐一声欢呼,锦袍老者、灰衣老者、白发老者神情大震之余,身形激动得猛起颤抖,连同紫衣少女在内的四位绝色姑娘更是躯娇颤抖,喜极而泣,与那十二名劲装大汉齐齐飘前,连马儿也顾不得要啦。
一阵因过份激动,讶异,而导致的沉寂过后。
锦袍老者一双神目含泪地大笑说道:“喂!你们可都听见啦,柳不肖即是柳含烟,我的猜测不错罢!除了他还会有谁会把徐老弟祖孙荐到我那儿去,柳不肖,也亏他想得出这个名字儿,哈、哈……”
说完,又是一阵状至欢愉的震天长笑,笑至中途,突然住口,双目神光暴射地凝注狄仁杰说道:“大庄主,快说,他到哪儿去啦?”
狄仁杰三人人目斯情,一阵讶疑之后,已然知道来人是友非敌,虽然如此,但仍是未敢贸然大意。
狄仁杰略一思忖,肃然说道:“老朽虽然明知各位均是急欲找他,但在未知各位来历之前,却是恕难奉告柳少侠去处,此点……”
话犹未完,锦袍老者已自脸色一变,轻哼一声,闪身一把扣住狄仁杰右掌脉门,沉声说道:“狄庄主,此不是儿戏事,尚请庄主万勿自误。”
“二弟,雪儿,住手!”狄仁杰突然扬起一声断喝,喝退飞身扑救的乃弟、爱女,目注锦袍老者神色自若地淡淡一声,说道:“贵客怎地如此性急?各位若是不说出来历,就是老朽等三人血溅当场,也断不会说出柳少侠去处。”
锦袍老者尚未说话,神情清奇,精神矍铄的灰衣老者已自跨进一步,轩眉说道:“老弟,你且放开狄庄主,愚兄有话儿说。”
锦袍老者闻言,深注狄仁杰一眼,松开手掌,飘身退后。
灰衣老人向着狄仁杰微一拱手说道:“老朽华山仲孙玉见过狄庄主。”
“什么?”狄仁杰神情一震,瞪口说道:“尊驾是神医赛华陀仲孙先生?”
灰衣老人淡淡一笑,点头说道:“不错,老朽正是华山仲孙玉,神医二字却是愧不敢当。”
“哎呀!”狄仁杰惊喜激动之余,不由顿足说道:“仲孙大侠,你为何不早说!害得狄仁杰斗胆失礼冒犯如此,该死,该死。”
说完,随即满面羞愧地向着灰衣老人一揖至地,站直身形,一注锦袍老人,又遭:“不知这位是……”
灰衣老人阻拦狄仁杰施礼不及,一笑说道:“老朽索性给大庄主三位-一介绍好啦。”
一指锦袍老者,说道:“这位是四川‘飞云庄’‘千面神君’齐振天。”
狄氏三人神情一震,方自齐齐一声:“啊!”
灰衣老者依次指着几位绝色姑娘说道:“这位是‘云裳紫凤’王寒梅,这位是‘天涯一凤’陆菱艳。这个是老朽小女‘飞天彩凤’仲孙双成,一十二位健儿乃是神君门下四豪八杰。至于徐振飞老弟祖孙女乃庄主近邻,老朽不多此一举啦。”
这一连串的介绍,一连串突如其来的过份惊喜,一连串每一位慕名已久恨未识剂的高人,将狄氏三人震撼得瞪目张口,神情激动得呆住啦。
半晌,狄氏三人方始渐渐定下神来。
狄仁杰兄弟连称该死地忙着向仲孙玉,齐振天诸人见礼,倾诉心中仰慕之意。
“俏罗刹”狄映雪却是娇躯一闪,如乳燕归巢般扑至仲孙双成、王寒梅、陆菱艳三位绝代红粉面前,一双柔荑齐出,分别抓住三大玉手,连连摇晃,喜极而泣,神情激动得说不出话儿来。
仲孙玉与齐振天请人也自为之感染,但暗暗地却也为之诧异不已,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这狄氏三人对自己的仰慕之心有多么深厚。
一旦乍逢,岂能不像久旱之逢甘霖般欣喜欲狂?
尤其讶疑的,是徐振飞祖孙二人,原先意料中的是“二龙庄”一副残破凄凉景象,纵有余生者,问明原由也该是一场惨绝无比的殊死搏斗。
而人目不但“二龙庄”完好无恙,两个庄主仍旧还在,而且问明来意之后,竟然如异路乍逢亲人般,流露出感人肺腑的真情。
诧疑之余,徐振飞祖孙二人脑中疑云陡起。
徐振飞略一思忖,轻咳一声,提高了声调,说道:“诸位先别把臂言欢,容狄庄主说出柳少侠去向后,彼此再行欢叙未迟。”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时诸人除年轻的一辈少女外,无一不是多经历练的老江湖,闻言一般感人热浪倏止,代之而来的是一瞬间的如死寂静。
狄英杰微带薄怒地轻注徐振飞一眼,转向诸人微一拱手,说道:“这位徐朋友的话儿委实不差,老朽也自知自身这种欣喜欲狂的神态足以启人疑窦,既是如此,不妨请各位在此稍站片刻,俟老朽说完柳少侠含怒莅临本庄后的一番情形之后,再请进庄内,容老朽一尽地主之谊,聊表仰慕寸心。”
微微一顿,一声长叹,接着就将柳含烟自被字文俊骗进“二龙庄”,至乍闻“玄玄真经”之后匆匆离去,除了隐下爱女对柳含烟的一番爱慕私情外,其余是一字不漏地详详细细地叙述一遍。
说完,又是喟然一声长叹,感激、忧虑之情尽出。
诸人于静听中,神色为之刹那数变,及至闻得柳含烟不顾一切地毅然赶往沧海中无名孤岛,也不由齐齐为之担忧不
已!担忧之余方始恍悟“二龙庄”为何还能完好无恙。
尤其仲孙双成、王寒梅、陆菱艳、云姑诸女,乍闻心上人又自只身涉险地赶往无名孤岛,而且由狄仁杰话中得知那怪人一身功力竟较诸“一尊”犹高出半筹,震骇之余更是心急如焚,忧形于色。
仲孙双成首先说道:“爹,烟弟既然只身涉险,我们不要再耽搁啦,赶快去罢,咱们马快,说不定还能在烟弟未上船以前赶上他也未可知。”
仲孙玉此时也是眉锋深蹙,闻言叹说道:“含烟也真是,既然有此惊人发现,好歹得与咱们商量,怎地如此贸然
齐振天突然说道:“老哥哥,不要在此于事无补地空自埋怨了,你还是快快想出个妥当的主意罢。”
仲孙玉苦笑一声,说道:“愚兄此时方寸已乱,除了依成儿之言兼程赶去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王寒梅道:“师伯,您看要不要跟侄女儿五位师尊联络一下”’仲孙玉摇头说道:“那更来不及啦,即算此时启程,能否赶上他犹未可知。”
云姑突然说道:“狄庄主,你当时为什么不跟柳少侠一起去呢?”
狄仁杰一怔,苦笑说道:“姑娘这句话儿问得好,老朽这点些微末功,比起柳少侠来何异天壤?不说柳少侠临行一再晓谕老朽二人此事乃属他个人师门恩怨,绝不容第三者插手,就是柳少侠未曾晓谕。老朽纵有追赶之心,也无追赶之力啊。”
此言一出,云姑自知情急失言,不由赧然垂首。
仲孙双成无限幽怨地说道:“烟弟他怎么还是一腔顾人不顾己的老脾气。”
陆菱艳勉强一笑说道:“姐姐,你看罢,他这人将来吃亏也非得吃在这上面不可。”
“哎呀!”王寒梅愁聚眉锋地突然娇声说道:“你二位就少说两句吧,咱们已耽搁了三天路程啦,快走吧。”
仲孙玉略一思忖,突然向着狄仁杰拱手说道:“多谢大庄主相告之德,如今时间急迫,仲孙玉等未能久留,你我来日再行欢叙,告辞。”
这种事情,狄仁杰自是不便强留,只得还礼一声:“诸位走好,狄仁杰不远送啦。”
仲孙玉诸人各自一声珍重,飘身上马。
突然
“各位且慢!”狄仁杰倏地扬起一声断喝。
诸人闻言不由一齐拉住缰绳,仲孙玉更是诧声喝道:
“怎么?狄庄主还有什么教言?”
“不敢当!”狄仁杰微微一笑,说道:“请各位稍候片刻,只是片刻。”
转向狄映雪又遭:“雪儿,速去庄内将为父及你叔叔,你自己的三匹坐骑牵来,顺便传谕狄龙一声,自此时起庄主一职由他暂代,一直至咱们回来为止。”
“爹爹!”狄映雪惊喜之余,不由忘形一声娇呼。
狄仁杰双眉一挑,笑骂说道:“不要多罗嗦啦,还不快去。”
狄映雪突然扑前一把抱住乃父,在乃父老脸上轻吻一下,悄悄一声:“爹,您真好。”
松开乃父,转注十余丈外诸女,扬臂娇呼道:“四位姐姐,等等我啦。”
娇躯一闪,疾若闪电地飞扑进庄。
狄仁杰望着爱女背影,伸手一摸老脸,不由摇头一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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