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乡,这个地方不大,可挺出名!
萍乡产煤,这年头属袁州府管辖。
这天,萍乡一家名号“太白醉”的酒肆里,来了三个客人,这三位,-位是个浓眉大眼,肤色黝黑,头戴一顶宽沿大帽,英武逼人的黑衣汉子,一个是个俊美风流,举止洒脱,气度超人的青衫文士,一位则是位身材略为瘦削,白面无须,长眉细目,稍显冷峻的白衣汉子。
这三位在酒肆里共据一席,坐在紧靠里的一付座头上。
坐定,那黑衣汉子拿下头上的宽沿大帽,炯炯目光只顾环扫满座酒客,那另两位则跟来招呼的店伙攀谈了起来。
只听那青衫文士问道:“小二哥,贵处附近可有座五峰山?”
那店伙忙道:“有,有,出了小店往西转,走完那条大街往西看,那有五座峰头的山,便是五峰山了,相公爷问五峰山……”
青衫文士笑了笑,道:“没什么,听说那五峰山上,有晋、葛、许三位真人的炼丹池,我三个一心慕道,想去看看!”
那店伙一怔,道:“怎么,三位也是去看炼丹池的?”
青衫文士目中异采一闪,道:“小二哥,这个‘也’字怎么说,莫非近日有人去过?”
那店伙忙道:“相公爷说得一点也不差,昨天晚上,大半夜里还有人要去炼丹池呢,据那人说,夜里才能碰上神仙……”
青衫文士感了兴趣,“哦”地一声笑了:“还有这种事儿,小二哥,那都是些什么人?”
那店伙道:“那是老夫妇俩,带着三个病人……”
青衫文士诧声问了一句:“三个病人?”
那店伙点头说道:“据那老头儿说,那是他的三个女儿,去年得了怪病,找遍了郎中都看不好,听说五峰山上常有神仙下凡,在炼丹池旁喝酒下棋,所以他跟老伴儿带着三个女儿来碰碰运气,他还说了呢,只要神仙能赐几颗仙丹治好他女儿的病,他愿意盖一座庙,为那几位神仙修金身……”
青衫文士截口道:“天下父母心,但愿那老两口能碰上神仙。”
那店伙道:“说的是呀,看样子怪可怜的,我们掌柜的……”
白衣汉子突然说道:“小二哥,还有旁的人么?”
那店伙摇头说道:“没有了……”
忙又接道:“不对,有,看那老两口的像是个大户的人家,身后还带着十几个家人呢,不过那些家人……”
笑了笑,住口不言。
白衣汉子抬眼问道:“那些家人怎么样?”
那店伙强笑说道:“没什么,八成儿是他们家姑娘害病心情不好,个个板着脸,讲起话来像是要打架!”
白衣汉子道:“不够和气,是么?”
那店伙道:“做生意的哪敢说主顾,酒菜送的慢了一点,他们就拍了桌子……”
白衣汉子笑了笑,道:“入山求仙,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他们能不在你这儿买点干粮及应用什物么?”
那店伙道:“买倒是买了点儿,不过不多。”
“不多?”那白衣汉子道:“十几个家人加上老夫妇俩跟那三位姑娘,恐怕快二十个大人了,买少了怎么够用?够吃?”
那店伙道:“那谁知道,想必是家里有人生了病,吃喝不下……”
“有道理。”青衫文士突然点头说道:“小二哥,给我们拿点酒菜来吧,吃完了我三个还要上山呢!”
店伙忙应道:“是,是,三位要点什么?”
青衫文士摆手说道:“捡好的拿就是!”
店伙答应着走了。
店伙一走,青衫文士转注黑衣汉子开了口:“小霍,不对呀!
敢情是霍玄、端木少华、岑参三个。
霍玄轩动浓眉,道:“怎么不对?这不证明确有其事么?”
端木少华摇头说道:“我不是指是否确有其事,你可还记得?大嫂问陈三,他出佑民寺的时候,轩辕老儿夫妇可还在?陈三怎么说的?”
霍玄道:“记得,陈三说轩辕老儿夫妇出去的早,那分明是被和天仇跟那老番秃调开了,然后再……”
“对呀。”端木少华道:“那么轩辕老儿夫妇,怎么又押着她三个到了这儿来?”
霍玄为之一怔,岑参却道:“老二,你怎么知道那两个老的准是轩辕老儿夫妇?”
端木少华道:“灭清教中除了这对老夫妇外,还有谁?”
岑参道:“没有了,不过,老二,你有没有听说过,轩辕老儿夫妇最为护短?尤其邓九姑那个老婆子,谁要说她的晚辈一句不是,她能跟人拼老命,如今怎会那么听话押着自己的三个干女儿到这儿来?他两个既肯这么做,和天仇又何必把他两个调开?”
端木少华道:“也许和天仇跟那老番秃说服了他两个!”
岑参冷笑说道:“老二,要知道,这不是别的事儿,和天仇跟那老番秃瞒之犹恐不及,岂会当面说服他俩?”
端木少华道:“这种事瞒得了人么?三天见不着自己的干女儿……”
岑参道:“那还不好办?把事儿往咱们头上一推,那两个不但信,而且非跟咱们拼命不可,你瞧着吧!”
端木少华眉锋一皱,道:“对,把咱们调开了,然后再假那两个找上万寿宫……”
霍玄突然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汉民足比他十个轩辕忌,何况还有一个足智多谋,一如女诸葛的大嫂?”
端木少华双眉微展,沉吟说道:“这么说来,那两个不是轩辕老儿夫妇了……”
岑参道:“不是不更好么?”
端木少华一怔,道:“怎么说?”
“你糊涂!”岑参道:“那是咱们的准泰山泰水,要是他两个,咱们怎好下手?”
端木少华击掌笑道:“对,还是小岑脑筋好……”
眉锋一皱,接道:“可是,那么多人买那么一点干粮……”
岑参接道:“先凑和几天,以后不会自己动手么?”
端木少华摇头失笑。
适时,酒菜送上,三人可没有好心情吃喝,匆匆用了一点,丢下一大锭银子便联袂出门而去。
及至店伙要找钱时,他三个早走得没了影儿。
正如那店伙所说,五峰山在萍乡西面,那五座峰头就像五个指头撑着天,远远地便可看见了。
不到片刻工夫,三个到了五峰山下。
在未登山之前,霍玄说了话:“咱们怎么动手先说好,免得到时候你两个怪我!”
岑参冷冷看了他一眼,道:“谁怪过你了,这哪能事先说好?咱们又不了解那儿的情形,难道你不懂相机行事么?”
霍玄碰了个软钉子,摇摇头,道:“怎么说都是我没理,好吧,相机行事吧!”
说着,三人展开身法,往山上掠去。
五峰山虽有五座峰头,可是五座峰头距离都不远,而那三真人的炼丹池,也就在居中的一座峰头之上。
这座山,并不那么崎岖难行,其实,在三人脚下,便是号称难比登天的蜀道也未放在眼里,何况这区区五峰山。
这五峰山的林木,颇为茂密,那正好,茂密的树林可以掩蔽身形,在那树林里行走,的确难为人发现。
未片刻,三人已登上了那居中最高一座峰头。
这峰头虽不及峨嵋、青城、泰山诸名山绝峰高,但少说也有个百十丈高低,站在那高峰上,附近几个城镇,镇江、赣江诸水,武功、九岭诸山可以尽收眼底。
甫刚上峰头,只听一阵话声由峰后脚下传了过来。
三人对望一眼,立即闪身往前,向下望去。
这座峰巅的背阳一面,是一片背靠山峰,前临断崖的平地,平地左边是一片松林,右边是一条匹练般瀑布。
在平地的正中央,有一块大石头,那大石头中凹如鼎,这大概就是三位真人当年的炼丹池了。
如今在那炼丹地旁,坐着两名腰挎单刀的黑衣大汉,正在那儿东拉西扯发牢骚,只听左边那个大汉道:“这地方真不错,要我在这儿住上一辈子我都干。”
那右边大汉冷哼说道:“不错个屁,一旦人家找到这儿来,你准能在这儿住一辈子!”
那左边大汉嘿嘿笑道:“难道到时候你能走得了?”
那右边大汉道:“我就说嘛,什么地方不好去,庐山、小孤山、九岭山,再不还有那张天师坐镇的龙虎山,干什么跑到这儿来……”
“你懂个屁!”那左边大汉道:“这就是咱们一辈子也当不上教主的地方,人都是留神远处,绝不会注意到近处,这叫做,这叫做……”
右边大汉截口说道:“这叫做捧着肉往人眼前送。”
左边大汉方待再说,只听一声冷哼由背后传来:“你两个有几条命?”
那两个黑衣大汉一惊,翻身跃起,躬下身去。
霍玄三人看得清楚,那是由他三人立足峰头石壁下行出了一个身材瘦高的黑衣汉子。
三人对望一眼,端木少华传音说道:“小霍、小岑,咱们脚下石壁上有洞,那两个老的跟她三个可能就在这山洞之中,咱们……”
话犹未完,只听那瘦高的黑衣汉子道:“吃几十年饭不容易,祸从口出,以后少说两句。”
那两个大汉似甚为畏惧,点头一连答应了好几声。
那瘦高黑衣汉子又道:“他两个回来了么?”
那左边大汉忙道:“回坛主,不会那么快,他俩买的东西不少……”
那瘦高汉子“嗯”了一声,点头说道:“他两个回来之后,你两个上峰四下看看,别让人追了来还蒙在鼓里,要不然咱们都活不成。”
那两个大汉立即唯唯应是。
那瘦高黑衣汉子转身往石壁行了回去,转眼间被那横长于石壁上的茂密树叶挡住不见。
那两个大汉又坐了下去,可没有一个敢再开口了。
静观至此,霍玄传音说道:“二位,咱们怎么个相机行事,说吧!”
岑参道:“我跟老二去,先收拾了那两个,然后再引出洞里的,你在这儿等着,见那两个老的出来后再掠下去截住洞口,以免被他们窜回去以她三个挟持咱们。”
端木少华道:“好主意,就这么办!”
话声中,他与岑参腾身掠下,飞星陨石一般直向两个黑衣大汉扑去,两人隔空出手先点了两个大汉穴道,然后一人一掌,把那两个大汉震得身形飞起,直向断崖下落去,刹那间收拾了两个,却是一点声息有没有。
落地后,,二人转身回顾,端木少华没说话,那石壁下端果有一个人高洞穴,黑黝黝的看不见底,也不见一个人影。
端木少华双眉一挑,传音说道:“当年三位真人的修真洞府,怎能容这班东西盘据,小岑,走,咱们闯进去,给他个措手不及!”
说着,便待闪身。
岑参抬手一拦,摇头说道:“看我的,他们出来一个咱们收拾一个。”
拉着端木少华向石洞扑去,到了洞穴口,两人一边站一个,刚站好,岑参突然振吭大叫:“伙计们快出来瞧啊,烧山了!”
话声刚落,端木少华眉锋方皱,只听洞里步履响动,一阵风般跑出一个黑衣大汉,他边跑边喝道:“你两个不要命了,竟敢在这儿大呼小……”
“叫”字未出已出洞口,一眼瞥见平地上空空,不见了那两个人影,立即停步怔住。
岑参够促狭的,抬手一拍那大汉右肩,道:“喂,在这儿呢!”
那大汉吓了一跳,连忙转头,只一眼,大惊失色,一声呼叫尚未出口,只觉后脑上挨了一记重的,眼前一黑,立即人事不省。
端木少华也够狠的,手一落抓上那大汉腰带,振腕一抖、那大汉身形飞起,砰然落向身后十丈外。
这下摔的不轻,却没听他出一声。
这不过刹那间,紧接着洞里步履又自响起,有人一路牢骚着行了出来,显得一肚子不高兴:“他奶奶的,你两个就会给人找麻烦,二老发火了,害得我也睡不成觉,谁闯的祸谁顶去……”
话声至此,突然顿住,同时,步履也停了下来。
紧接着一声轻“咦”道:“他奶奶的,人哪儿去了,莫非看烧山去了……”
一条人影猛然窜了出来,落在洞口外丈余处。
那又是黑衣大汉,他左看右看,一眼瞥见那十余丈外快到了松林边上的那大汉,一惊转身便往回跑去。
这一回身看见了两个,岑参正冲着他笑。
他差点没吓瘫了,一哆嗦开口要喊。
岑参出指如电,抬手点了过去。
那大汉身形一晃,往后便栽。
岑参不愿他挡在洞口碍事,刚要再出掌。
忽地一股罡风由洞里卷出,那大汉砰然一声身形飞起,直坠数丈外,一头碰在那炼丹池上,立即红白一片了了帐。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看得二人一怔,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双双身影一闪,掠离洞口。
背后,轰然一声巨响,二人回头望时,不由皱了眉。
那石洞两旁石壁上崩了一大块,碎石到处都是,洞口外,并肩站立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是个六旬上下的葛衣老者,灰发灰髯,骨瘦如柴,肤色黑黝,那深陷的一双目眶中,光芒森冷,犀利逼人。
女的,是个黑衣老妇人,瘦得更像个人干,一张老脸皱得如鸡皮,两腮各垂下一块,右手里拿着一根乌黑发亮的拐杖,凶狠之态慑人。
二人一眼便看出,这一男一女不是三女的义父母白骨人魔轩辕忌,与他那老伴儿毒手罗刹邓九姑。
只是,很显然地,那洞口石壁,是被那黑衣老妇人以手中拐杖击崩,这又是谁,具这等功力?
莫非就是那只听说而犹不知是谁,灭清教重礼相聘的两名护法么?可又不对,看功力却又不及传闻中厉害。
两人正自心念转动,只听那黑衣老妇人冷冷说道:“小狗何人?”
声音沙哑,一如破锣,哪像人话!
端木少华被她这一句小狗叫得挑子眉,但,岑参却毫不在意地淡淡一笑,以牙还牙,问了一句:“你这两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又是何人?”
“小狗找死!”黑衣老妇人双目寒芒暴射,根根灰发竖立,神态骇人,厉喝声中,举起拐杖便欲闪身。
那葛衣老者突然伸手一拦,冰冷说道:“老婆子且慢,待我问他两句再下手杀戮不迟!”
黑衣老妇人凌厉稍敛,站立未动,但那模样儿仍然像要吃人,那葛衣老者森冷目光一扫二人,道:“老夫夫妇乃灭清教护法,你两个是什么人?”
果然是灭清教的两个护法!
岑参眉锋一皱,道:“你两个便是和天仇重礼聘请的两个护法?”
那葛衣老者点头说道:“不错,你两个何人?”
岑参道:“和天仇没告诉你么?霍玄、端木少华、岑参!”
葛衣老者“哦”地一声,道:“原来是凡凡、木木、东郭三个的传人……”
竟毫无震惊诧异之色,一顿接道:“既报名三人,还有一个呢?”
峰顶霍玄扬声说道:“霍玄在这儿!”
黑影如电,飞射而下,直落洞口之前,恰好挡住了那葛衣老者与黑衣妇人的退路。
两个竟然听若无闻,连头也未回。
这一来倒使三人有点莫测高深了!
只听那葛衣老者道:“听说你三个颇得凡凡、木木与东郭的真传,可是真的?”
岑参道:“真与不真,你两个何妨试试?”
葛衣老者道:“自是要试,你三个那贝叶金刀、玄玄宝钩、蟠龙玉杖可曾带来?”
岑参双眼一翻,道:“那是师门重宝,长年不离身的兵刃!”
葛衣老者唇边浮现一丝笑意,道:“那最好不过,如今老夫告诉你三个一句,片刻之后,那三样东西就要变成老夫夫妇的了。”
岑参淡淡道:“是么,你也不怕闪了舌头扎了手?”
葛衣老者阴阴一笑,道:“那你三个何妨也试试子”
岑参道:“自是要试,只是,你两个总该有个名号?”
葛衣老者哼哼笑道:“凭你三个,还不配动问老夫夫妇名号。”
岑参双眉微挑,道,“那好,废话少说……”
葛衣老者截口说道:“老夫还要问你,为何找来五峰山伤我徒众?”
岑参道:“我以为你两个该明白。”
葛衣老者道:“莫非为洞里那三个女娃儿?”
岑参道:“正是,你明白就好!”
葛衣老者道:“你三个想管灭清教闲事,救出她三个?”
岑参道:“也不错!”
葛衣老者道:“有理由么?”
岑参道:“有是有,只是我不想说。”
葛衣老者阴阴笑道:“你可知道,那三个女娃儿乃是教主选定,利用这五峰山三真人修真处,研习一样旷绝武学的,要劫持她三人,就非得闯老夫夫妇这一关了。”
岑参冷笑说道:“不管是研习武学也好,囚人也好,便是再有十关,我三个今天也要闯闯,你两个听明白了么?”
葛衣老者道:“听明白了,老夫为你三人扼腕,凡凡、木木、东郭只有你这三个传人,要是他三个的传人毁在老夫夫妇手中……”
霍玄突然沉声叱道:“老匹夫你少说大话了,小岑哪来的好心情!”
“说得是!”岑参一笑说道:“小霍,他两个交给我跟老二,你进洞救人去!”
霍玄应了一声,扭头扑向洞中。
那黑衣老妇人厉喝一声,拐杖倒抡,便要袭霍玄。
端木少华一声轻笑:“老太婆,你何厚彼而薄此?”
闪身欺近,单掌飞递抓向黑衣老妇人左肩。
这两个一动上手,那边岑参与葛衣老者也战作一团。
高手过招,迅快如电,只见四条人影闪电交错,叱喝声声,罡风阵阵的,一时间山摇地动,好不惊人。
这两个护法功力确非等闲,但有一点很怪,令人纳闷,单打独斗之下,却较端木少华、岑参二人逊了一筹。
二十招过去,这灭清教的两名护法立居下风,尤其那黑衣老妇人,虽然她手中多了一根不知何物打造的拐杖,却被端木少华一双肉掌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拼斗中只听黑衣老妇人叫道:“老鬼,他们怎不见踪影?”
那葛衣老者道:“老婆子,再支撑一会儿,想必快要来了!”
说话难免分神,只一分神,“嗤”地一声,那黑衣老妇人一只左衣袖被端木少华齐肩扯下,好不狼狈。
黑衣老妇人恼羞成怒,厉喝一声,一抡掌中拐杖,将那拐杖头猛向端木少华当胸撞去。
端木少华轻笑一声,五指如钩便要去抓。
岂料,黑衣老妇人忽扬狞笑:“小狗,你上当了,纳命来吧!”
那拐杖头上,“嗤”地一声,打出一蓬乌芒,飞罩端木少华前胸诸大穴,这一手即毒又狠,既出人不意,距离又近。
端木少华大惊,匆忙间心念电转,一咬牙,身形忽地后仰,竟演出了那最俗的一式铁板桥。
最俗的招式往往是救命招式,那一蓬乌芒擦着端木少华鼻端打过,只差一发便要……
黑衣老妇人双目凶光暴射,抡起拐杖向端木少华当胸打下,这一招,依然是既快又狠。
端木少华真火倏发,杀机早起,上身不动,一脚抬起猛踢黑衣老妇人双膝,黑衣老妇人只顾伤敌还真未料端木少华会出此险着,躲之不及,“叭”地一声双腿膝骨尽碎,大叫一声往前便栽。
端木少华身形左翻,一挺而起,顺势一掌,黑衣老妇人一声惨叫未及出口,便身形飞起向断崖下坠去。
这里端木少华得手,那里葛衣老者闻声睹状,自然难免失神分心,失神分心之余,也被岑参一掌震落了断崖。
“妇坠夫随”,一同做了泉下之鬼,不是么,百丈断崖,好好的人跌下去也难侥幸,何况是两个受伤的人?
两人收手而笑,岑参耸肩皱眉:“夏大哥就会危言耸听,这两个护去稀松得很嘛!”
一言甫毕,石洞中黑影电闪,霍玄如飞掠了出来,一落地,他便游目四顾,扬眉叫道:“老二,小岑,那两个老东西呢?”
岑参抬手往崖下一指,道:“下面去了,干什么?’’
霍玄跺脚说道:“咱们上当了,那三个不是……”
岑参一怔,道:“不是什么?”
霍玄急躁地道:“那三个女的不是咱们的……”
岑参明白了,一惊说道:“真的?”
霍玄道:“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岑参双眉一挑,道:“老二,走,咱们瞧瞧去!”
拉起端木少华便要走。
霍玄一摇头,道:“不用看了,那三位姑娘死了多时了。”
岑参、端木少华一惊住步,齐道:“死了?怎么回事?”
不知道。”霍玄摇头说道:“我一进去便瞧见她三个每人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穴道受制,血都凝固了,不知道是谁……”
岑参一跺脚,道:“好东西……”
端木少华突然说道:“小霍,可曾瞧见那个坛主?”
他是指那瘦高黑衣汉子。
岑参一摇头,道:“没瞧见,对了,那匹夫哪儿去了?”
岑参冷笑说道:“八成儿杀了人跑了。”
霍玄诧声叫道:“可是那洞里没有别的出口啊?”
岑参道:“除非他会借土遁,要不然就是另有出口你没找着。”
霍玄道:“我不信,我再瞧瞧去!”
翻身摸进了洞里,转瞬间又掠了出来,一张脸铁青,神态有点怕人,点头说道:“小岑说得不错,洞底是另有个出口,只有半人高,被一堆枯草堵着,刚才我没有细看!”
岑参道:“这就够了!”
霍玄道:“可是她三个哪儿去了呢?”
端木少华道:“会不会是半路换了去?”
霍玄由来不用脑筋,刚一声“对”,岑参已摇头说道:“没道理,和天仇没理由牺牲这两名高手。”
霍玄皱眉说道:“那么是……”
岑参一摆手,道:“别忙,让我想想。”
说完了话,皱眉沉思不语。
霍玄与端木少华知道,三人中论心智以岑参为最,是故也未加打扰,任凭他想去。
有顷,岑参忽地双目一亮,道:“老二,你想想看,他们是否有点像知道咱们要来?”
端木少华道:“何以见得!”
岑参道:“按说,他们处置他们的人,又不知道她三个已经命人给咱们送了信,该是不怕外人知道的……”
“不然。”端木少华摇头说道:“那陈三是怎么被杀的?”
岑参道:“这个我想过了,那不算早,快也快不过咱们!”
端木少华道:“他们不会用飞鸽传书么?”
岑参一怔,旋即说道:“不过,飞鸽传书必须要那长久的固定地点,这地方他们刚到,飞鸽怎知该往哪儿飞?”
端木少华眉锋一皱,道:“不错,飞鸽传书行不通……”
“那么……”岑参道:“既不虑外人知道,怎有一旦找到这儿来之言?”
端木少华点头说道:“有点道理,但颇为牵强,还有么?”
“有。”岑参道:“夏大哥可是惯于危言耸听,说大话吓人之人?”
端木少华道:“自然不是,那是刚才你说的。”
岑参道:“就是因为我自己说这句话,才引起了我自己的怀疑,你想,夏大哥既不是惯于危言耸听之人,灭清教那两个至今尚未出现的护法,必然是极为厉害的辣手魔头,既如此,岂会这般稀松不济,三十招不到地便被咱们击落断崖?”
端木少华沉吟说道:“有理……”
岑参飞快说道:“那么,他两个为什么偏自认是那两个护法呢?”
端木少华呆了一呆,道:“也许他俩是另外请的。”
岑参摇头说道:“我以为不是那么回事!”
端木少华道:“何以见得?”
岑参道:“能当得起厚礼相聘之人,该不是这么稀松不济之人?”
端木少华摇头说道:“那我就不明白了……”
岑参道:“不明白可以看看,咱们下去……”
说着,当先往峰下掠去。
霍玄在背后叫道:“下去能看到什么?”
岑参没回头,道:“只管跟我下去,自会知道。”
三人衣袂飘飘,何消几个起落,便到了峰下。
站在山脚下度量那葛衣老者与黑衣妇人坠落处,三人立刻断定是在左前方一条山沟中。
于是,身形又起,直向那条山沟扑去。
这地方,与其说它是山沟,不如说它是依靠奇陡如削峭壁的山谷,看来这本该是个小涧,由于水流已然干涸,所以触目皆是大小石块,小的有拳头大,大的上面可以坐几十个人。
三人一进谷口,只一眼,便自怔住,这谷里除了那遍地大小石块外,哪有一丝人影?
仰面上看,峭壁间没有树,均是那滑不留手的一层厚厚青苔,不可能被挂在峭壁间。
由适才那两个所受的伤势看,百丈高低的断崖,那两个也绝不可能提气,飘落,逃逸。只有尸陈谷底,死路一条。
那么,人哪儿去了?
三人正诧异间,谷风过处,一处大石后飘起了一块布帛,那是一片黑色的衣角,该是……
三人毫不怠慢,腾身掠了过去。
只一眼,又怔住了,那是一片衣角,也该是那黑衣老妇人的,但是,那仅仅是一片衣角而已。
霍玄忍不住诧声叫道:“怪了,老二,小岑,你俩看……”
端木少华脱口说道:“八成儿是被人接了去。”
岑参摇头说道:“不可能,你不见这衣角是……”“我知道!”端木少华截口说道:“要是掉了下来着了地,这些石头上怎会没血迹?”
不错,要是掉下来,着了地,那不但该有血迹,而且还该是不成人形的一摊!
霍玄突然说道:“除非他两个没负伤!”
端木少华摇头说道:“不,那老太婆两腿膝骨已碎,再加上我在她后背心印上一掌,就是钢筋铁骨也经受不住!”
岑参也道:“那老儿中我六成玄玄真气一掌,绝不可能没受伤!”
霍玄摇头说道:“那就玄了……”
端木少华道:“如此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两个在未着地之前便被人接了去!”
岑参手下指,道:“可是这角衣衫……”
端木少华道:“那只能解释为被扯落的!”
霍玄诧声说道:“难道说,接他两个的人,是那个灭清教的坛主?”
端木少华点头说道:“该还有一个。”
岑参摇头说道:“像那个坛主,就是有十个也不行,一个人由百丈高峰坠下,那力道重量有多少,功力稍弱的人不但接不住,而且自己还有被打死的可能,真论起来,你我三人勉力或可为之,要是比咱们三个功力还弱的人……”
摇摇头,住口不言。
端木少华道:“那么,小岑你看……”
岑参道:“被人在末着地之前接了去,该没有错,但接他两个之人,我敢说,绝非灭清教那个坛主!”
端木少华道:“你以为是谁?”
岑参耸肩笑道:“你问我,我问谁?”
霍玄沉吟说道:“这么说来,便是那和天仇在此也不行了!”
“该如此。”岑参道:“说不定那接他之人,还不是灭清教人?”
霍玄抬眼说道:“何以见得?”
岑参道:“要是灭清教徒,他早跑了,怎敢还逗留附近,再说,他待在这儿难不成就准知那两个非落下断崖不可么?”
霍玄皱眉不语。
端木少华突然笑道:“够了,二位,这件事并不重要。”
不错,重要的该是三女被囚在何处?
岑参道:“那封信明明告诉咱们是此处,怎么……”
端木少华道:“那有可能他们知道消息走漏,半途改了地方!”
岑参沉吟说道:“该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猛然抬眼,道:“走,漫无目的的乱找瞎撞不如找个人去问问。”
霍玄道:“找谁?上哪儿去?”
岑参道:“先折回萍乡再说,走吧!”
立即,三人腾身飞射出谷不见。
刹时间,这谷中又恢复了一片空荡,寂静,只有那片黑色的衣角,在随偶然拂过的谷风飘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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