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步履声根本不是蹑手蹑脚轻轻的走,也不是施展身法,奔驰如飞,而是一步一步的走。
虽是一步一步的走,但走得并不稳,步履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有时候是两步,有时候却一连三步,跟个喝多了酒的醉汉似的。
果然,转眼工夫之后,从前面那夜色中跌跌撞撞出现个人,的确像个醉汉,一头撞向东,一头撞向西,走在这什刹海边,他也不怕掉进水里去。
李燕豪跟祖老三都有一双上好的目力,一眼便看出那人是个化子,三十多岁年纪,一只手还抚着胸口。
他俩何许人,一眼便看出那化子不是喝醉了酒,而是受了伤,而且受的伤还不轻。
看那化子走的方向,似乎是想过“银淀桥”到南岸去。
祖老三两眼一睁,一顿铁拐,当先扑了过去。
李燕豪腾身跟了过去,却比祖老三早到一步。
那化子却也机警,一见先后两条人影扑到,腾起身来便要往“什刹海”里跳,可是他不及李燕豪快,李燕豪一探手便抓住了他的胳膊,沉腕一扯,硬把那叫化子扯倒在地上。
那化子要叫,一眼瞥见祖老三,陡然又是一惊,叫道:“三老……”
李燕豪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祖老三看得清楚,只见那化子胸前到处是血,正胸口处有一处刀伤,刀伤很重,都见了胸骨,要再重一分他早就没命了。
他冷冷说道:“难得你还认得我,龙武呢?”
那化子没吭气儿。
李燕豪道:“据我们所知,北总堂出了事,你们龙帮主跟雷老五还有我几个朋友一起失了踪,我要找雷老五跟我那几个朋友,不管你是南派的也好,北派的也好,你总还是‘穷家帮’的人,你总不能让自己人落在别人手里吧?”
这番话似乎打动了那化子的心,只见他迟疑了一下,张了几张嘴才说出话来:“是……是‘龙凤门’干的……”
李燕豪道:“我们猜到了几分,雷老五被他们掳到哪儿去了?”
那化子吃力地摇摇头,道:“他们来了十几个,都是好手,迅雷不及掩耳,‘北总堂’没来得及防,一下子全让他们制住了,我挨了一刀,躺在地上装死,他们没理我,我看见他们往西走了,却不知道他们落脚在什么地方,我也没办法跟……”
祖老三冷净说道:“你要过桥到南岸去干什么去?”
那化子道:“南岸驻的有‘五城巡捕营’的人,我临死之前总得把这消息送出去……”
祖老三冷哼一声道:“你们倒真拿他们当了主子,到了这时候还求告他们去。”
那化子没说话。
祖老三道:“你当真不知道他们的落脚地儿在那儿么?”
那化子苦笑说道:“弟子眼看不行了,还有什么好瞒住长老的。”
祖老三皱了眉。
李燕豪伸手闭了那化子胸前好几处穴道。
那化子苦笑说道:“我已经不行了,阁下何必再多费事,请阁下陪着三老往西找找去吧,说不定可以找着他们。”
人总是人,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李燕豪虽然明知道他已经不行了,可是在他没断气之前总不能撇下他一走了之。
他当即说道:“我把你送到南岸去,他们该有金创药,或许能救得你。”
那化子一摇头,道:“不必了,阁下,阁下这番心意让我是既感激又惭愧,我之所以支撑到如今,所以要到南岸去,只是想去报个信儿,并不是盼着谁救我,事实上我自己知道,我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已经是灯尽油枯了,现在消息既然告诉了三老,我也没什么牵肠挂肚的了,随时可以死。”
话落闭嘴,身躯一阵颤抖,一缕鲜血往嘴角流出,身子往后一仰,就不动了。
李燕豪刹时明白他已经嚼舌自绝了,救已经是来不及了,即或来得及,那也是白救,他只好松了手。
祖老三吸了一口气,道:“他也算是死得壮烈了,我承认是‘穷家帮’的一个好弟兄,李大侠,咱们这就走吧。”
李燕豪默默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顺着“什刹海”北岸往西走,四道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走着,走着,李燕豪摇摇头道:“三老,现在方向是有了,只是找起来……”
祖老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从这儿往西去,一直可以通到西天,谁知道他们在那儿,谁知道他们半途变了方向没有,我就不明白,‘龙凤门’这是什么意思。”
李燕豪道:“我原以为是因为我挑起了北总堂跟他们之间的冲突,现在想想,应该不只为这么一个原因,‘龙凤门’既然到了中原来必有他们的用心,必有他们的所图。”
“不错。”祖老三点头说道:“‘龙凤门’一向只在‘百粤’一带活动,这一回不会无缘无故的到中原来。”
李燕豪道:“三老对‘龙凤门’很熟悉么?”
祖老三道:“只能说知道这点,事实上‘龙凤门’是个神秘的组织,也因为它自创立以来始终在‘百粤’一带活动,所以中原武林知道他们的并不多,怎么?”
李燕豪道:“三老是不是从他们的当年,测知他们这回进中原来的目的。”
祖老三沉吟了一下道:“不外两点,一是中原有什么吸引他们到中原来,二是当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他们趁这机会到中原来打天下,扩展他们的势力。”
李燕豪点了点头道:“三老说得不错,事实上也只有这两种原因……”
祖老三道:“‘穷家帮’耳目遍布,稍息是极灵通不过的,可是我不知道中原有什么东西,能吸引他们前来活动,倒是后者……”
顿了顿道:“当今天下纷乱,群雄并起,都让李自成的造孽跟‘三青帮’这些人搞作乌烟瘴气,谁要是想在这时候打天下,扩展自己的势力,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李燕豪道:“这么说就是后者了,要是三老没料错的话,恐怕南总堂跟盖铁腿兄弟,很快地就会受到压力……”
祖老三道:“李大侠这话……”
李燕豪道:“要是三老没料错,他们确是想趁这机会到中原来打天下,扩展他龙凤门势力的,那么,五老、龙武,盖姑娘就该是他们的绝佳人质,以五老、龙武跟盖姑娘逼迫‘穷家帮’南北两派跟盖明兄弟低头,该也是最恰当不过的,不能让穷家帮南北两派跟盖明兄弟低头,那么大河南北这几处,就等
于入了‘龙凤门’的掌握……“
祖老三悚然动容,道:“可不是么,他们手里还有个李姑娘……”
李燕豪摇头说道:“他们如果以李姑娘胁迫李自成那批余孽就范,收效恐怕不会大。”
祖老三道:“怎么,李姑娘不是那李继承的未婚妻么?”
李燕豪摇头说道:“三老不知道,李姑娘已经跟他们闹翻了。”
“说得是。”祖老三呆了一呆,旋即点头说道:“瞧我多糊涂,李姑娘既然现在跟李大侠成了一路,那自然是跟李自成那班余孽闹翻了,哼,哼,其实,他们能将穷家帮南北二派跟盖明兄弟制入掌握之中,那也该够了。”
李燕豪点了点头道:“说得就是……”
说话间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已出了西城,往近看,长河一带溪水成河柳树成荫。
远看,“高梁桥”,“万寿寺”,“香山”,“玉泉”都静静的座落在迷蒙的夜色中,却看不见一个人影。
祖老三一双眉锋皱得老深。
李燕豪的心情也够沉重的。
自己的家仇跟师门任务还没一点头绪,跟前又惹上了这一件事,却让他去应付那一椿,眼前这件事何时才算了,何时才能了。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地站着,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往前迈一步。
就在这时候,忽见夜色中远远地走来了七个人。
这七个人,四男三女,女的看不清楚,男的很清晰的是些蓬头鹑衣的要饭化子。
祖老三两眼猛地一睁,铁拐顿处,人像飞一般地扑了过去。
李燕豪也大感意外,怔了一怔之后,跟着腾身追了过去。
只听祖老三一声大叫:“老五。”
雷老五突然停下了步,只一顿,旋即腾身掠起,直迎祖老三。
老哥儿俩见了面,随后李燕豪跟盖涵英,李鸾,小绮也是先后赶到。
李燕豪跟盖涵英、李鸾没多说什么,其实只当这目光那一交投,所有要说的话尽在其中了。
小绮却两眼红红的直叫燕豪叔。
雷老五道:“三哥什么时候来的?”
祖老三道:“我什么时候来的无关紧要,我跟李大侠绕城跑了大半夜了,刚听人说他们带着你们往西走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你们,老五,是怎么回事儿?”
雷老五一声苦笑道:“说来也是玄事儿,我们几个是在北总堂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西山,问谁谁都跟木丈二金刚一般摸不着头脑……”
祖老三呆了一呆道:“这么说你几个连自己让谁弄走的都不知道?”
雷老五苦笑说道:“要知道还说什么。”
祖老三转眼望向李燕豪。
李燕豪神情凝重,道:“我现在告诉五老,挑北总堂掳人的是‘龙凤门’。”
“龙凤门,”雷老五叫道:“他们挑北总堂掳人,然后又把我几个放在西山之上不管,这是什么意思?”
李燕豪道:“恐怕他们不是不管,要不然他们当初就不会挑北总堂掳人。”
雷老五道:“那么他们是……”
李燕豪道:“他们即使救了五老几位,几位却仍然在他们控制之中。”
祖老三神情一震,道:“李大侠是说……”
李燕豪道:“但愿我没有料中。”
祖老三转眼望向雷老五,震声说道:“老五,可觉得自己身上有没有被割破,或者是被针扎过的地方?”
雷老五呆了一呆,道:“三哥是说……”
祖老三道:“明白就好,快告诉我有没有。”
雷老五道:“割破的地方是没有,不过有没有被针扎的地方,就是觉不出来了。”
李燕豪望向盖涵英李鸾,跟小绮,她三个都摇了摇头。
祖老三转眼望向李燕豪:“李大侠看是……”
李燕豪道:“‘龙凤门’到中原来,不会是毫无目的,他们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掳人。”
祖老三道:“会不会他们是对付‘北总堂’的,等发现老五跟三位姑娘不是‘北总堂’的人后又放了回来?”
李燕豪道:“但愿如此,五老可曾见着龙武。”
雷老五一摇头道:“没看见那畜生。”
李燕豪道:“我刚才还跟三老一直玩味,‘龙凤门’突然进入中原的动机,我跟三老的分析是他们不甘在‘百粤’长久雌伏,想藉这天下纷乱,群雄并起的当儿,到中原来打天下,扩展他们的势力,要是我跟三老不幸言中的话,五老跟涵英就是他们胁迫‘穷家帮’跟盖大哥兄弟就范,掌握大河南北的最
佳人质,要是这样的话,他们断无掳人在先,放人在后的道理。“
雷老五须发猛地一张道:“要是雷老五我中了他们的邪法儿,受了他们的控制,那还不如干脆的自碎天灵死了干净,免得他们拿我胁迫‘穷家帮’。”
祖老三瞪眼叱道:“你这叫什么话,难道咱们兄弟就是任人宰割的,大哥也来了,先见过大哥再说吧。”
雷老五尴尬一笑,忙道:“大哥呢?”
祖老三道:“跟老二一起也在找你跟三位姑娘呢。”
雷老五道:“现在在那儿?”
祖老三道:“谁知道,李大侠跟大哥约好了,不管找着你们没有,明天正午在东城外一片树林里碰面。”
只听小绮叫道:“燕豪叔快看,那是不是我爹他们。”
李燕豪忙循她所指望去,只见西南百丈外有几条人影在晃动着,他眼力可比小绮好得多,一眼就看出那正是古清风跟梁二飞刀等,当即扬声说道:“二哥,我跟三老在这儿。”
古清风跟梁二飞刀等,闻声停身向这边望了过来,只一眼,立即腾跃着往这边扑了过来。
小绮跟那掠波的乳燕一般,迎向了梁二飞刀,一头扑进了梁二飞刀的怀里,她受的委曲大了。
祖老三,雷老五双迎古清风,恭谨躬了躬身:“大哥。”
古清风不愧是“穷家帮”之尊,不管他内心如何的激动,如何的高兴,可是他脸上仍然保持着一片平静,而且他不失礼,冲祖老三跟雷老五招了招手,眼望着盖涵英跟李鸾:“盖姑娘我认识,这位想必是李姑娘?”
李鸾浅浅一礼:“正是李天骄,见过大长老。”
古清风抱拳答礼,庄客说道:“李姑娘让‘穷家帮’上下敬佩。”
李鸾道:“大长老夸奖,李天骄只是做了该做的。”
古清风道:“这并不容易,姑娘,人人都知道做该做的,可是世上没有几个能做到自己该做的。”
李鸾道:“大长老过奖,李家罪孽滔天,李天骄在李家长大,一身也沾了不少罪孽,正派侠义能容我,我知足而感激。”
古清风道:“姑娘不必客气了,非大仁、大智、大勇者,不能为此,穷家帮上下对姑娘只有敬佩。”
李鸾口齿启动了一下,道:“谢谢大长老。”
古清风这才转望雷老五,道:“五弟,怎么回事?”
雷老五把经过情形详细地对古清风禀报了一遍。
静静听毕,古清风一不震动,二未皱眉,只是那张清癯的老脸之上微现凝重之色,道:“五弟跟三位姑娘辛苦了,别在这儿站了,咱们回到那片树林里再说吧。”
他竟然什么都没说。
李燕豪心里明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站在古清风身后那两名中年化子一躬身道:“弟子等开道。”
带着八英中的几个转身行去。
只听雷老五道:“大哥、三哥跟李兄弟有没有看见岳琪。”
李燕豪心头一跳。
古清风那里已开了口:“他受的伤很重,我让人把他送回去了。”
雷老五须发一张,道:“都是龙武这畜生……”
祖老三浓眉高扬道:“大哥不说我说,岳琪已经殉帮了。”
雷老五一怔,须发暴张,一把抓住了祖老三,厉声说道:“三哥,你,你说什么?”
古清风叹了口气,道:“三弟,你这是何苦,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弟的脾气。”
话声方落,雷老五霹雳般大叫一声,松了祖老三,转身就往城墙扑。
古清风沉喝说道:“五弟站住。”
李燕豪眼明手快,跨一步赶到,一把抓住了雷老五的胳膊,道:“五老,节哀,冷静——”
雷老五一抖胳膊,怒声说道:“放开我,我找那畜生拚了。”
他一挣没能挣脱,古清风及时喝道:“五弟,你这是干什么,就凭你这般莽撞暴燥劲儿,也配领导‘穷家帮’,还不给我回来。”
雷老五霍然转过身来,神色怕人,道:“大哥,这畜生……”
古清风冷然说道:“难道我心里不及你悲伤?”
雷老五嘴张了几张,却没法说出话来,旋即敛去怒容,低下头,身躯跟着起了颤抖。
李燕豪抓在雷老五的胳膊上,他清晰地感觉到雷老五身躯的颤抖,心里不由一阵难受。
只听古清风道:“一切可以从长计议,‘穷家帮’的灾难不是始自今日,往后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跟我走。”转身要去。
李燕豪突然说道:“古老。”
古清风回过身来道:“李大侠有什么见教?”
李燕豪道:“我临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得去办办,暂时不跟几位一起走了。”
古清风呆一呆旋即说道:“李大侠,一切请从长计议。”
李燕豪含笑点头道:“古老误会了,我不是去找龙武,现在的龙武已经微不足道了。”
古清风道:“那么李大侠是要……”
李燕豪道:“古老原谅,容我把事情办妥之后再行奉告。”
古清风迟疑了一下道:“既然这样,我不便再问,李大侠要办的是私事,我也不便阻拦……”
李鸾突然说道:“燕豪,我跟你去。”
梁二飞刀道:“大妹子跟涵英做个伴儿,还是让我去吧。”
李燕豪摇头说道:“好意心领,谁都不必去,这件事我一个人去,也就够了,天快亮天亮之后大路上行动不便,你们还是赶快跟古老走吧。”
梁二飞刀道:“三弟……”
“二哥。”李燕豪含笑截口,道:“代我照顾涵英跟天骄,不也一样么。”
梁二飞刀把余话咽了回去,没再说话。
古清风看了李燕豪一眼,一抱拳道:“李大侠,我们在那片树林里等了。”
当先转身行去。
李鸾深深地看了李燕豪一眼道:“燕豪,无论办什么事,都要小心,别让二哥、涵英姐跟我揪心。”
李燕豪含笑点头道:“我知道,都放心,我不会出差错的。”
盖涵英没说什么,只那一双美目包含的,已经够多了。
等到盖涵英、李鸾拉着小绮迈开了步,梁二飞刀走近一步,低低说道:“兄弟,你要干什么去?”
李燕豪道:“五老几位,涵英,天骄跟小绮都受了‘龙凤门’的控制,我不能等他们找上门来要挟人,我得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梁二飞刀道:“我就料着了,你知道他们在哪儿?”
李燕豪道:“五老他们从西山来,‘龙凤门’那些人即使不在‘西山’,离‘西山’也不会太远。”
梁二飞刀沉默了一下道:“兄弟,你去吧,千万小心。”转身腾跃而去。
李燕豪没再说什么,望着梁二飞刀等那一个个身影走远了,转身往西电射而去。
“西山‘是京畿最著名的郊游胜地。
“西山”别名“清凉山”,在宛平县西,为“太行山”之一支脉。
燕京八景之中有“西山霁雪”,每逢冬令,大雪漫山,历月不化,自下望之,如初琢之嫩玉,洁白峭峻。
春初时节,柳花俱发,临夏则连树成荫,秋时则枫红满山,比之“姑苏”之“邓尉”,“金陵”之“栖霞”,更是大有文章。
在京畿一带,以西山最远离市尘,地势高旷,古寺白塔,青霭相间,晴云碧树,四季皆有可赏之处。
李燕豪驰抵西山时,天已经亮了,刚亮,远近还迷蒙一片,山上的雾更浓,西山隐约于雾中,由下上望,很难看见什么。
李燕豪身上潮潮的,那是因为沾多了夜露。
四下望望,山下几处人家,住在这种地方的人家都很早起,可不,那几户人家已经冒炊烟了。
有一家敞开着两扇门,从里头走出个中年汉子,腰里还围着围裙,立门四下望去,一眼瞥见李燕豪,先是一怔,继而迈步走了出来,含笑招呼道:“这位爷这么早,游山抢着了头一个,山上的雾还没散呢,请进小店来坐坐吧,喝两杯活活血,长点儿力气。”
敢情他把李燕豪当成游客了。
李燕豪折腾了一夜,别说合眼了,连歇息都没歇息,还真饿真累,听这么一招呼,饥肠辘辘直响,迟疑了一下,当即就走了进去。
再看,敢情这是家卖吃喝的小店。
本来嘛,西山是个游乐地儿,游乐地儿怎么会没有卖吃卖喝的,登临西山玩乐的人,那个人不想带点吃喝上去。
这家店虽然小,卖的吃喝倒是挺齐全的。
李燕豪不求享受,只求填饱肚子,长长力气跟精神,他随便点了两样。
吃喝送过来了,那中年汉子没话找话说:“您这位可是真早,我在这儿开店开了不少年了,可从没见过像您来这么早的。”
李燕豪笑了笑,本不想说什么,可是转念一想,他这儿是卖吃卖喝的,进出的人必多,要在他这儿打听打听,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他笑笑说道:“掌柜的,我不是为游山来抢头一个的,我来找几个人,赶了一夜的路。”
那汉子“哦,”地一声道:“敢情您是赶了一夜的路来找人的,我说嘛,游山那有这么早的,山上的雾还没散呢,您找谁呀,山上有您的朋友么?”
李燕豪微一摇头道:“算不上朋友,彼此只见过一面,他们也是外来的,暂时住在”西山“一带。”
那汉子看了李燕豪一眼道:“您别是江湖上的朋友吧。”
李燕豪微微一怔,旋即笑道:“掌柜的好眼力。”
那汉子摇头笑道:“我只是开店吃喝,那有那么好的眼力,我是猜的,您不是来找几个人么,这两天每天都有人从山上下来买我的吃喝,包子,馒头成笼成笼的买,牛羊肉一回就买十几斤,我这个小店
都供不上,那几位爷是江湖上的,照这么看,您不也是江湖上的么。“
李燕豪心头跳动,笑道:“掌柜的高明,那几个可能是我要找的人,掌柜的可知道他们住哪儿么?”
那汉子摇头说道:“不知道,人家没说,我也不敢问,您是知道的,江湖上的事,谁敢冒冒失失的乱问,我只知道我是个做生意的,人家是我的主顾,这就够了,您说是不是?”
李燕豪点了点头道:“的确,掌柜的明智,江湖上的事还是少问少沾的好。”
只听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轻捷而稳。
李燕豪神色动了一动,道:“还有那来得早的。”
那汉子显然也听见这阵步履声了,道:“听方向恐怕是山上下来的,说不定是您要找的那些人。”
李燕豪道:“掌柜的,可别说我是来找人的。”
那汉子笑了笑,笑得神秘,道:“您放心,这我还懂。”转身走开了。
两句话工夫,步履声已近,只听门外有人说道:“哈,不错,门已经开了。”
另一个话声接了说道:“不图利不起早,做生意的睡獭觉,用不了三天,就非得关门不可。”
随着这两句话,门外并肩进来了两个人,是两个青衣汉子,李燕豪一看就知道这两个是“龙凤门”的人。
他坐着没动,平静的吃喝他的。
两个青衣汉子一眼瞥见李燕豪,俱是一怔,一个道:“哈,没想到有人比咱们还早。”
另一个转眼注向那汉子,道:“掌柜的,我们是来买吃喝的,有么?”
那汉子陪笑说道:“对不起,二位爷,您二位来得太早了,馒头包子刚蒸上,得再等一会儿才能掀笼。”
那青衣汉子道:“还得等多久?”
那汉子道:“快,很快,您二位请坐坐,喝杯茶的工夫。”
那两个青衣汉子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
那汉子忙端过了两杯茶,陪笑说道:“二位要不要先吃喝点儿?”
一名青衣汉子摇头说道:“不必了,我们回去再吃。”
那汉子道:“那您二位坐坐,我去添点儿火去,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他哈个腰进里头去了。
两个青衣汉子无聊闲坐,东看看,西看看,不时向着李燕豪投过一瞥。
李燕豪装作没看见,仍吃喝他的。
“喂,”一名青衣汉子突然冲李燕豪开了口:“你是来干什么的,这么早。”
太无聊了,没话找话说。
李燕豪转过目光,道:“来游山的。”
那青衣汉子笑道:“太早了,游山那有这么早的,山上的雾还没开,一上去什么也看不见,一个不小心就会掉进山涧去……”
李燕豪道:“所以我才到这儿来先吃喝点等等,我这个人喜欢清静,抢的也就是晨间这份清静。”
另一名青衣汉子问道:“你是从哪儿来的?”
李燕豪道:“城里。”
青衣汉子道:“宛平?”
李燕豪道:“不,京城里。”
那青衣汉子神色一动,道:“噢,你是京城里来的,京城里这两天有什么热闹么?”
李燕豪道:“没有,一不逢庙会,二不逢赶集,三不逢节日,哪来的热闹。”
那青衣汉子道:“我是问你有没有什么稀罕事儿?”
李燕豪沉默了一下道:“稀罕事儿倒是有一椿,前些日子到处可以看见要饭的化子,打昨天起突然一个也找不到了,城里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两名青衣汉子只望了一眼,另一名开口问道:“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李燕豪道:“要是知道,也就不算稀罕事了。”
“说得是,”那青衣汉子点头说道:“你是个干什么的?”
李燕豪目光一凝,道:“我么,二位看呢?”
那青衣汉子道:“我两个要是看得出来,也就不问了。”
“说得是,”李燕豪倏然一笑,点头说道:“我在官家,是个吃皇粮拿皇俸的。”
两个青衣汉子脸色一变,一个作势要往起站,另一个扯了他一把,道:“这么说,你是在官家当差了?”
“当差么?不,”李燕豪摇头说道:“吃皇粮,拿皇俸,并不一定个个都是当差的。”
那青衣汉子道:“那你是干什么的?”
李燕豪傲然一笑道:“我是个让人家给我当差的。”
那青衣汉子道:“噢,你是个当官的。”
李燕豪摇头说道:“我只有爵,没有官。”
那青衣汉子睁了眼,道:“你只有爵,没有官,这么说你是……”
李燕豪笑笑说道:“慢慢儿猜吧,包子馒头还没好呢。”
说话那青衣汉子转眼望向他的同伴。
另一名青衣汉子唇边掠过一丝诡异笑意,道:“咱们买的吃喝多,请这位贵人上山吃喝一顿也做做咱们的座上嘉宾吧。”
这名青衣汉子笑道:“能请得一位贵客回去,咱们今天这一趟没白跑,恐怕二主得好好赏赏咱们俩。”他站了起来,往李燕豪坐的那张桌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候,卖吃喝的汉子从后头走了出来,哈腰陪笑说道:“马上就掀笼了,二位可带着装的东西来?”
这名青衣汉子抬头从腰间解下两个口袋,随手一丢道:“包子跟馒头分开装,卤肉跟馒头放在一个口袋里,斤两跟昨天一样。”那卖吃喝汉子答应着,抱着两个口袋又行了进去。
这青衣汉子往李燕豪桌前一站,含笑说道:“吃饱喝足了没有,跟我们俩一起上山吧,有我们俩做伴儿,便保险摔不着。”
李燕豪笑了,推杯而起,道:“二位好意可感可感,恭敬不如从命,酒足饭饱,我随时可走。”
一块硬银丢在了桌子上。
这青衣汉子怔了一怔道:“没想到你这么爽快。”
李燕豪笑道:“对我有益的事,还有什么不爽快的,二位拿了东西就走么。”
这青衣汉子一点头,道:“不错,拿了东西,马上就走。”
李燕豪道:“那我可以等。”
说话间那卖吃喝汉子提着装得满满的,还直透热气的两口大口袋行了出来,道:“二位,都装好了
,价钱跟昨天一样。“
这青衣汉子抬手一块银子丢在李燕豪的那张桌上。
另一名青衣汉子则过来接过那个口袋。
那卖吃喝汉子一眼瞥见桌上两块银子,抬眼望向李燕豪道:“怎么,您也吃好了?”
李燕豪摸摸肚子笑道:“酒足了,饭饱了,这两位好心邀我一块儿上山,要跟我做个伴儿,这种机会可不多。”
那卖吃喝汉子怔了一怔,旋即陪笑说道:“是,是,早上很滑,有个人做伴儿总是好的,可以有个照顾,您下山的时候,别忘了再到小店来坐坐。”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我这个人一向爱登临名山大川,曾踏遍天下大名山,只这西山是头一遭,西山若是山色好,我也许找个幽静处长住,今生今世就不下来了。”迈步走了出去。
两个青衣汉子怔了一怔,忙跟了出去。
那卖吃喝的汉子怔住了。
出了这家卖吃喝的小店,李燕豪抬眼四下一看,道:“太阳出来了,雾也散了,今儿个天儿好,正宜登临,银峰重叠湛虚明,朗朗峰头对帝京,万壑精光迎晓日,千林琼青映朝晴,寒凝涧口泉犹动,冷逼枝头枭不鸣,只有山僧颇自在,竹茶茗碗伴高清,走啊,逛西山去啊。”
背着手当先迈步,洒脱而飘逸。
两个青衣汉子,两眼直发直。
登上了那蜿蜒曲折的山路,李燕豪似乎诗兴大发,就眼前俯拾皆是诗料的景色,摇头晃脑,大作其诗。听得两个青衣汉子在后头直皱眉,直嘀咕。
走着走着,李燕豪突然回过了头,道:“听二位的口音,二位好像是南方来的。”
一名青衣汉子一点头道:“不错,你好耳力。”
“江南好,”李燕豪吟道:“风景旧曾谙,日照山花红胜天,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两个青衣汉子眉锋又为之一皱。
李燕豪接着说道:“六朝金粉的金陵,枫香夜泊的苏州、无锡、太湖、扬州、春申、西湖、嘉兴,富春、绍兴、宁波、天台、雁荡、四明、天目、莫千、普陀,两位是哪一处……”
那青衣汉子道:“我们是来自岭南百粤。”
“哎呀,”李燕豪轻呼一声道:“岭南,好地方,岭南有座名山罗浮,为道教名山,称第十洞天,古传蓬莱有三列岛,浮山即其中之一,传说浮山在古之时由东海浮来,与罗山相合,汉书中说博罗即罗山,浮山则由令镇浮海而来,故称罗浮,罗浮云气甚重,罗浮山上常白云汹涌,大风荡漾,两座大山如陆海所浮,山势秀丽,景色极美,古来名士多访此名山,咏吟之多,品题之胜,实为两粤之冠,罗浮山上有七大寺,五大观,大小九庵二祠,罗浮二山,横亘数十里,秃岩深壑,数以千百,浮在罗之西北,在山顶,极目万里,南可望虎门,大海弥漫,一碧无际,东西可以遥望博罗河源、象头,平陵诸山,北面有龙门虎狮天岭,西面有增执中牯南樵,四围山海拥抱,罗浮还在其中,尖若千叶莲花之葩,飞云顶在其上,又如九层浮围之高尖,古人谓夜半见日,常有奇象……”这番话听得两个青衣汉子直了眼。
右边那名青衣汉子忍不住截口说道:“你去过么?”
李燕豪一摇头道:“没去过,岭南百粤那地方去不得!”
左边那青衣汉子问道:“岭南百粤去不得?为什么去不得?”
李燕豪道:“二位既是岭南百粤来的,难道不知道岭南百粤是个吃人的地儿么?”
右边那名青衣汉子道:“岭南百粤是个吃人的地方?谁说的?”
李燕豪道:“怎么,二位不知道,人人都这么说,难道会是杜撰,会是以讹传讹不成。”
左边那青衣汉子道:“只怕是,我生在百粤,长在百粤,到如今卅多快四十了,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听也没听说岭南百粤是个吃人的地方。”
右边那青衣汉子突然说道:“你说岭南百粤是个吃人的地方,难不成岭南百粤有什么猛兽不成。”
李燕豪微一摇头道:“不是猛兽,要是猛兽倒好了,猛兽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人去,听说这东西比猛兽还凶恶,还厉害。”
右边那青衣汉子道:“比猛兽还凶恶,还厉害,那究竟是……”
李燕豪这:“二位真不知道?”
右边那青衣汉子道:“当然是真不知道,知道了还问你。”
李燕豪点了点头,道:“说得是,二位既然真不知道,我就说给二位听听…
…“
顿了顿道:“曾几何时,岭南百粤地面上,出了一个凶残、毒辣、神秘、诡异的组织,叫‘龙凤门’……”
两名青衣汉子脸色一变,齐声说道:“龙凤门?”
李燕豪道:“是啊,二位听说过了?”
右边那青衣汉子冷冷说道:“‘龙凤门’吃人么?”
李燕豪摇头说道:“他们凶残处,不是在吃人……”
右边那青衣汉子冷笑一声道:“借用你们北方一句俗话,你这是反穿皮袄,装羊,你也不看看你到了什么所在,居然敢在我两个面前装神扮鬼,你躺下吧。”
抬手一指点向李燕豪心口,出手相当快。
李燕豪倏然一笑道:“阁下,玩这一套恐怕你还不能。”
抬手扣住了右边青衣汉子腕脉,只一扯,青衣汉子爬下了,没吭一声,也没再爬起来。
左边那青衣汉子大惊,后退一步抬手沉腰便要动。
李燕豪左手五指已落在他“肩井”穴上,只一用力,他闷哼一声矮下半截,李燕豪含笑说道:“告诉我,什么地方能找到你们的主子。”
那青衣汉子咬着牙道:“你是……”
李燕豪道:“这无关重要,你也不配问,答话。”
那青衣汉子哼地一声道:“你既然知道‘龙凤门’,就该知道要想从‘龙凤门’人嘴里问出话来,那是痴人说梦。”
李燕豪微一点头道:“我知道,‘龙凤门’有一套能杀人于无形的奇妙法术,可是我也有一套比死还可怕的法术,你信不信。”那青衣汉子没说话。
李燕豪道:“你听说过中原武林有一种搜穴截脉的手法么?”
青衣汉子为之激灵一颤,仍没说话。
李燕豪笑笑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怕哪一套法术。”右手抬起,出指欲点。
青衣汉子忙道:“‘林官寺’……”
李燕豪一指仍然点了出去,不过点的是他的“黑甜睡穴”,不是“搜穴截脉”。
李燕豪点倒了那青衣汉子之后,一个一个拉起两个口袋转身又往上行去。
盏茶工夫之后,他到了“林官寺”。
抬眼看,这座“林官寺”建筑颇为宏伟,红墙绿瓦,朱门黄匾,颇具气势。
两扇寺门敞开着,寺门前是一片小广场,广场上站着两个中年青衣汉子。
李燕豪没有躲躲藏藏,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他的步履声惊动了那两个青衣汉子,只见他两个转眼一瞥,面泛诧色,立即双双迎了上来。
往李燕豪身前并肩一拦,左边那青衣汉子喝道:“站住。”
李燕豪很听话,立即停了步,把两个口袋往地上一放,抱了抱拳,道:“请问二位,这儿是‘林官寺’么?”
左边那青衣汉子一点头道:“不错,这儿是‘林官寺’,不过现在的‘林官寺’里没有和尚,也没有纳香火了。”
李燕豪倏然笑道:“二位误会了,我不是来烧香礼佛的,我是受人之托,送东西来的。”
左边那青衣汉子“哦,”地一声,两眼在地上那两个口袋上扫了一下,道:“你受谁之托,送的是什么东西?”
李燕豪往下指了指道:“这两个口袋一个口袋装的是包子,一个口袋装的是馒头跟卤肉,是两个穿着跟二位一样的人在山下小店里买的,他二位在半路突然中了风不能动了,所以托我把这两口袋吃的送到‘林官寺’来。”
两个青衣汉子双双脸色一变,右边那名道:“你说他两个突然中了风,不能动了。”
李燕豪道:“是啊,他两位现在还躺在半山路上,二位要是不信,可以下去看看。”
右边那青衣汉子冷笑说道:“只怕他两个是遇上了高手,给人制住了吧。”
李燕豪倏然而笑道:“看不出阁下还挺聪明的。”
右边那青衣汉子又一声冷笑,闪身欲动。
可是他不及李燕豪快,他两肩刚晃,李燕豪一指头已落在他喉结上,他一声没哼地便躺了下去。
另一个看情势不对,后退一步,张口要叫。
李燕豪俯身从口袋里抓起个包子,跨步上前,往前一送,正好塞进他嘴里。
包子个儿不小,比个拳头少不了多少,青衣汉子一张嘴被塞得满满的,想叫也叫不出来了,他机灵,翻身便往林官寺里跑。
李燕豪笑了,任他跑,双手往后一背,迈着潇洒步伐行了过去。
一进庙门,青衣汉子就拿下嘴里的包子叫了起来,他扯着嗓门直喊,半个西山都能听得见。
李燕豪刚到庙前院子里,两条人影从大殿后掠了出来,双双截住了李燕豪。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瘦的黑瘦,白的白胖。
两个人俱是一袭青衫,那瘦高青衫客长得是残眉客眼,那白胖青衫客长得则是细眉绿豆眼。
这两个并不陌生,李燕豪在“什刹海”北岸见过。
李燕豪当即一笑说道:“二位好啊,好几天不见了。”
两个人俱是一怔,随听那黑瘦青衫客冰冷说道:“原来是你,我两个正愁找你不着,不想你竟自己送上门来……”
李燕豪道:“那不正好么,省得二位到处找了。”
黑瘦青衫客冷笑一声道:“说得是,谁该在哪儿死,这是命里注定的,暗地里有鬼使神差,是谁也阻拦不了。”
闪身欺前,挥掌就抓,鬼爪般五指直袭心口要穴。
李燕豪道:“当日我拔腿开溜,那是有事在身,不愿多事耽搁,今天不同了,今天我是到这儿来办
事的。“他抖手一掌拍了出去。
砰然一声,黑瘦青衫客脸色剧变,一脸的惊怒之色,惊怒归惊怒,他站在那儿恶狠狠的瞪着李燕豪,却没动,因为他一只右掌痛澈心脾,抬不起来,用不上力。
只听那白胖青衫客怪笑说道:“厉害啊,厉害,让我来试试。”
身随话动,一闪欺近,抬腕抖手,在一刹那间向李燕豪一连攻出三掌,这三掌捷如闪电,掌掌劲力惊人,袭的无一不是要害大穴。
李燕豪淡然一笑道:“你并不见得比他高明到哪儿去。”
他潇洒抬手,轻易化解三掌,第四招突出一指向着白胖青衫客喉结点了过去。
白胖青衫客一惊躲闪,李燕豪沉腕收指,反手一掌闪电般拍了出去,砰然一声,掌打中白胖青衫客右眉,只打得他怪叫一身,抽身疾退。
李燕豪站在原地,始终未移动半步,此刻他也没有近扑,淡然一笑道:“我手下已经留了情,你两个该知足了。”
不知足又如何,两个人一伤右掌,一伤右眉,那一个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出手搏斗。
白胖青衫客脸色煞白,道:“你怎么称呼?”
李燕豪道:“李,李燕豪。”
白胖青衫客目光一凝,道:“你就是那独对‘三青帮’的李燕豪?”
李燕豪道:“不错,那就是我。”
白胖青衫客道:“你好大的胆。”
“没什么,”李燕豪淡然说道:“我也一样地能独对‘龙凤门’。”
黑瘦青衫客怒笑说道:“就凭你?”
李燕豪道:“应该够了,事实上到如今,你们‘龙凤门’中,我还没碰见一个能奈何我的。”
黑瘦青衫客怒哼一声往前冲了半步,也只不过是半步,冲了半步之后,他就停了下来,没再往前移动一丝丝。
李燕豪倏然笑道:“二位若是有意再作较量的话,我随时奉陪。”
只听白胖青衫客冰冷说道:“‘龙凤门’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杀我‘龙凤门’人在先,找上门来寻衅于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李燕豪道:“很简单,我要见你们门主。”
白胖青衫客呆了一呆道:“怎么说,你要见我们门主。”
黑瘦青衫客道:“凭你也配?”
白胖青衫客道:“我们门主跟你素味平生,缘悭一面,你要见我们门主干什么?”
李燕豪道:“要见你们门主,自然有我要见你们门主的道理。”
黑瘦青衫客道:“我们门主向来不轻易见外客,再说,凭你的身份也不配见我们门主,我二人对外一向代表门主,你有什么事告诉我两个也是一样。”
李燕豪摇头说道:“你看不起我,我更看不起你,你不配,而且你也做不了主。”
黑瘦青衫客怒喝一声,闪身便扑,想必他那只右手已经不痛了。
李燕豪双眉微扬,淡然说道:“我不愿意伤人,别惹我,给我进去通报去。”
抖手一掌拍了出去。
一但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黑瘦青衫客刚才是壮足了胆,鼓足了勇气,如今一见李燕豪一掌发来,刹时间胆气勇气全消,硬生生收住扑势退了回去。
李燕豪笑了,道:“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知进退的才是高人,回去,给我进去通报去吧。”
黑瘦青衫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站着没动,白胖青衫客一见这情形,干咳一声,便要开口。
李燕豪已然开口说道:“要知道,我若是往里闯,你们谁也拦不了我,我之所以让你们进去通报,只是给你们‘龙凤门’一个面子……”
白脖青衫客突然说道:“我们门主并没有到中原来。”
“真的么?”李燕豪道:“那好,我自己到后头看看去。”他迈步逼了过去。
那两个作了难,拦吧,仍知道合自己两人之力也拦不住人家,不拦吧,“龙凤门”又太没面子。
正自犹豫难决,只听一声脆朗轻喝从大殿后头传了过来:“站住。”李燕豪一怔停了步。
刹时间,那黑瘦青衫客跟白胖青衫客如释重负一般,脸上神色一松,各自暗暗呼了一口气。
随听一个甜美,悦耳,但却稍嫌冰冷的话声从那大殿后传了过来:“你是干什么的?”
李燕豪淡然说道:“中原武林李燕豪,求见‘龙凤门’主。”
那甜美冰冷话声道:“李燕豪,‘龙凤门’可不比‘三青帮’。”
李燕豪道:“我并没有把‘龙凤门’当成‘三青帮’,往后去彼此是敌是友,那也只在贵门不在我。”
那甜美冰冷话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燕豪道:“等见着了贵门主之后,我自有解释。”
那甜美冰冷话声道:“你要见‘龙凤门’主有什么事?”
李燕豪道:“等见着了贵门主之后,我自当奉知。”
那甜美冰冷话声道:“你要不先说明来意,只怕见不了‘龙凤门’主。”
李燕豪道:“那任凭贵门主,不过我今天势必要见着贵门主不可,当然,只要诸位自信能拦得住我
,那自当别论。“
那甜美冰冷话声道:“你很傲啊,你自信能见得了‘龙凤门’主么?”
李燕豪道:“那要看诸位是不是能拦得住我了。”
那甜美冰冷话声道:“‘龙凤门’的‘黑白二侍’拦不住你,我另有拦得住你的人。”
李燕豪道:“那么说让我跟姑娘你赌赌彼此的运气,姑娘要是有拦得住我的人,我不见贵门主就是。”迈步往大殿后行去。
娇叱一声,大殿后转出了两名青衣少女来,两姝长剑出路运剑如灵蛇一般卷向李燕豪。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李燕豪一眼便看出两名少女的剑术极具威势,显然在剑术上的造诣都不浅。李燕豪微退一步,避过丝丝剑气,抬手硬向两柄长剑抓了过去。
那两名青衣少女剑势一顿,沿腕上挥,两柄长剑一起卷向李燕豪右腕脉,左右夹击更见威力。
李燕豪不躲不闪,变抓为指,曲指连弹两弹,铮,铮,两声,两柄长剑斜斜飞起,两名青衣少女也被带得各自踉跄退了一步。
只听大殿后响起一声冷哼。“龙翔凤舞,左阴右阳。”
两名青太少女娇喝一声,抖剑又欺了上来,一上手剑势大异适才,只见剑花朵朵,满天飞舞,一起罩向李燕豪周身大穴。
李燕豪承受对方剑气已然逼人,隐隐人有窒息之感。
他卓立未动,容得满天剑花凌空罩下,突然抬手向着剑影之中逼去。
铮然一声龙吟,满天剑影倏敛,两名青衣少女娇靥通红,各仗剑退立在丈余外,满脸的惊诧色。
大殿后冷哼又起:“我就不信拦不住你,龙吟凤鸣,攻。”
两名青衣少女恭应一声,闪身跨步,执腕抖剑,一气呵成,两柄长剑带着嗡嗡异响卷了过来。
这种战法固然须得力于高明指点,但使剑人本身的修为也得能配合,才能天衣无缝,发挥威力。
李燕豪没容两剑近身,双掌并发,扣向两名青衣少女那持剑皓腕,大殿后响起一声冷哼。
适时,两名青太少女两柄长剑的攻势倏变,各斜划半弧,攻了过来。
李燕豪只觉眼前一花,陡觉一片排山倒海般剑气卷了过来,周身大穴无一不笼罩其下。
心神一震,不退反进,只见三条人影一合乍分,哼声中,两名青衣少女踉跄暴退,各抚皓腕,玉手之中那柄长剑已经没了影儿。
再看李燕豪,他一手持着一柄长剑,淡然说道:“两位姑娘剑术高明,承让了。”
话声方落,一阵香风迎面拂来,一条无限美好的身影当面扑到,挟千钧之威,疾若迅雷奔电。
李燕豪双手并指,两柄长剑灵蛇一般地卷了出去,立时逼退了那条无限美好的身影。
凝目再看,那是位有着无限美好身材的青衣女子,云髻高挽,环佩低垂,那袭青衣长得拖到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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