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翎押着老九进了“九门提督”衙门,一路上没见一个可疑的人。
这时候晌午已过,桂荣刚吃过午饭,一听到李玉翎,马上就迎了出来。
一见面,李玉翎便道:“大人,我把这‘斧头会’的交给您了!”
桂荣一见老九腰里那把利斧,神情一紧,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李玉翎当即说道:“大人放心,我跟他一切都谈好了,他一定老实,我保证他不会跑,也不会伤人,大人派个人先把他带下去吧!”
桂荣立即叫来几名亲兵,把老九押走了。
桂荣陪着李玉翎进了书房,书房里坐定,李玉翎便道:“大人尽可以放心,那‘斧头会’的,我已制住了他的一处穴道,他只敢有一点异动,马上就会七窍流血而死,不过,大人得晓谕下人对他客气点儿,咱们得讲究两字‘信诺’,要不然他是不会照咱们的意思来说话的。”
桂荣忙道:“这个老弟你尽管放心,要是有人苛待他,我就把他交到营里去。”
李玉翎道:“早上拜别大人,我就出城去了,在外城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着这么一个,听他说‘斧头会’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他一个人在这儿看看动静,探听探听万子仪的消息。再找‘斧头会’的人可就难了,大人千万善待,这件案子要落不了,怡王爷那儿可就难以交待。”
桂荣急急答应道:“我明白,我明白,老弟尽管放心就是。”
李玉翎道:“大人,眼下有个突发的扎手事,我不得不先向大人禀报一声……”
桂荣道:“什么事?老弟。”
李玉翎道:“听说宫天鹤已投向七贝子。”
桂荣一怔道:“真的么?老弟。”
李玉翎道:“我只是这么听说。”
桂荣道:“老弟在那儿听说的?”
李玉翎道:“外城。”
桂荣道:“那……恐怕不可靠吧?”
李玉翎道:“但愿如此。”
桂荣眉锋微皱,拿起鼻烟闻了两下,道:“不过宫天鹤真要投向了七贝子,这件事办起来可就麻烦了,老弟请想,办宫天鹤不就是跟七贝子过不去吗?”
李玉翎点了点头道:“大人说的是,只是,恭王爷,怡王爷跟七贝子这两头儿,总会跟一头儿过不去的。”
桂荣脸色为之一变道:“对了,老弟,你说这又怎么办?”
李玉翎淡然说道:“事关重大,我不敢擅代大人拿主张,总要得罪一头儿,那还要大人明智抉择。”
桂荣没说话,半晌才苦笑说道:“老弟,这不是明摆着的么!我宁可能得罪七贝子,也不能得罪怡王爷跟恭王爷呀!”
李玉翎道:“大人明智。”
桂荣道:“老弟,还有麻烦事儿,宫天鹤既然投向了七贝子,他要是缩在七贝子府不出来。我总不能派人从七贝子府拿他呀!只有一个办法,会同宗人府,可是这一会同‘宗人府’,事情就闹大了。”
李玉翎道:“用不着大人去拿他,也用不着大人会同‘宗人府’,这件事我自有主意,只大人派个人持大人名帖把‘侍卫营’、‘亲军营’两位统带请来就行了。”
桂荣道:“把他两个请来,是……”
李玉翎道:“到时候大人就会明白了。”
桂荣一点头道:“好,我这就派人请他两个去,来人!”一名亲随低头走了进来,桂荣吩咐说道:“叫多明拿我名帖去请‘侍卫营’、‘亲军营’两位统带到这儿来一趟,就说我有急事,快!”
那名亲随应声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亲随进来通报,高禄跟哈善到了,桂荣带着李玉翎迎了出去。
李玉翎是头一回见着这位“侍卫营”的统带,只见他身材瘦高,两眼炯炯有神,脸上微带冷意,很难见一点笑容,顶子、黄马褂,服饰齐全。
“侍卫营”的统带,派头就跟哈善不同,哈善没带人,高禄却带着四名护卫。
见礼中,高禄对李玉翎相当客气,或者他已经听哈善说过了,李玉翎是多伦格格的人,跟恭亲王、怡王都有关系。
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因为李玉翎要出面对付宫天鹤。
书房里落座,“九门提督”毕竟大些,桂荣他坐了个上位。
坐定,哈善先开了口:“卑职正在‘侍卫营’,听说大人见召,马上就偕同高禄兄赶来,不知大人有什么差遣?”
桂荣看了看李玉翎道:“老弟啊!我看还是你说吧!”
这没什么好客气的,李玉翎当即就把宫天鹤可能投向七贝子玉铎的事说了一遍。这话一说完,哈善跟高禄都皱了眉。
哈善道:“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攀上了七贝子。”
高禄道:“七贝子可是大内的红人啊!”
李玉翎道:“两位的意思是……”
哈善摇头说道:“玉翎,这件事现在难办了。”
李玉翎摇头说道:“我的看法跟两位统带不同。”
哈善道:“你有什么看法?”
李玉翎道:“事关多伦格格的失踪,一旦有人指认宫天鹤,我以为即便是大内,也不会对七贝子有所宽容,何况这件事针对的是宫天鹤,而不是七贝子,倘若有人指认宫天鹤,七贝子敢庇护宫天鹤么?即使七贝子敢,咱们有恭王爷跟怡王爷两位撑腰,七贝子又敢拿咱们怎么样?”
哈善嗯了一声道:“你这话也不无道理,咱们要是就此罢手,知难而退,大人办的这件案子便无法落案,要是这件案子无法落案,大人又怎么向恭王爷跟怡王爷交侍,一旦追究起来,恐怕咱们多少都得受点呵责。”
高禄突然一拍桌子道:“没想这混帐东西竟会这一手。”
李玉翎道:“宫天鹤这人极具心智,诚如你刚才所说,七贝子是大内红人,若此人不除,任他攀上七贝子,只怕今后他会更加骄狂,眼里一个人也放不下。”
高禄像被蛇咬了一下,刹时脸上变色。
的确,宫天鹤只跟他直接发生关系,李玉翎这一针扎得好,正中高禄的心病。
哈善那里频频点头:“有理,有理,这时候的宫天鹤已经是够瞧的了,要是他攀上七贝子,哼!那就没别人活的了,这是个心腹大患,就像长疮一样,若不及早拔脓去毒治好它,一旦蔓延,是能要命的。”
“除他。”高禄一拍桌子,冷然道:“我豁出去了,我这就派人拘他去。”
李玉翎忙道:“使不得,统带。”
高禄道:“怎么使不得?”
桂荣道:“别忘了,他是在七贝子府,不是在别处。”
高禄道:“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宫天鹤他总是我‘侍卫营’的人,他犯了法就是避到大内,我照样可以拿他。”
李玉翎道:“统带,宫天鹤是不是在七贝子府,现在还不敢断。”
高禄道:“你不是说他投了七贝子么?”
李玉翎道:“那只是道听途说,一旦碰到正事,是不足以采信的,你派的人闯进七贝子府要是拿着宫天鹤,七贝子不会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万一您派出的人到那儿扑个空,七贝子可就抓住这话柄说话了……”
高禄一皱眉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李玉翎道:“我认为头一步必须先确定宫天鹤是不是在七贝子府?”
高禄道:“怎么个确定法,谁能跑到七贝子府瞧瞧去。”
李玉翎道:“这个您只管交给我就是,我有办法。”
高禄道:“你有什么办法,你能进七贝子府?”
李玉翎道:“不必进去,我自有办法引出宫天鹤……”转向哈善道:“统带,吴德明还押在营里么?”
哈善道:“还在营里,怎么?”
李玉翎道:“待会儿,咱们回营之后再说……”回望高禄道:“请统带多派‘侍卫营’的好手,最好找几个火枪手,您自己率领着,从今天起埋伏在‘总筠庵’的四周,以便拿人。”
高禄道:“‘总筠庵’?那儿去拿人,怎么回事儿?”
李玉翎道:“我自有办法把宫天鹤诱到‘总筠庵’去。”
高禄道:“你能把宫天鹤诱到‘总筠庵’去?”
李玉翎道:“是的,统带。”
高禄道:“你知道他现在在那儿?”
李玉翎道:“不敢确定。”
高禄道:“这就是了,你怎么引他?”
李玉翎道:“这个统带就不要管了,统带只管多派高手,另派几个火枪手就是,最好由统带亲自率领,因为宫天鹤是个大领班,换个人恐怕镇不住他。”
高禄道:“为什么要带火枪?”
李玉翎道:“宫天鹤那一身所学,您是拿不住他,这一回要走了他的,再想拿他可就难了,这回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高禄点点头道:“好吧!我听你的,什么时候派人埋伏去?”
李玉翎道:“这件事待会儿您回营之后再办,请记住,连您在内都要穿便衣,尽量别惊动‘总筠庵’一带的百姓,宫天鹤工心智,极狡猾,有一点异状他都不会上钩。”
高禄点点头,望着桂荣道:“桂公还有什么事么?”
桂荣道:“我为的就是这件事。”
高禄道:“那好,我这就告辞回营去办事了!”施了一札,要走。
李玉翎站起来一拦道:“慢着,统带,还有一件事。”
高禄道:“什么事?”
李玉翎道:“‘侍卫营’里,谁是宫天鹤的人,谁是您的心腹,您应该分得清楚,还有最要紧的是宫天鹤进了‘总筠庵’再采取行动,别急燥,别轻举妄动,我刚才说过,这一回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高禄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么?”
李玉翎道:“最后我要声明一点,这话我不得不说在前头,这法子必得他在七贝子府才能奏效,否则的话恐怕引他不来,您可别怪我劳神动众。”
高禄道:“这是大伙儿的事,谁会怪你,本来就不能确定宫天鹤是不是在七贝子府,要能确定,也就用不着这法子了。”转身行了出去。
高禄一走,李玉翎转向哈善道:“统带,咱们也该回营了,这件事必得几方面的配合,任何一方面不能有一步之迟,否则就拿不住宫天鹤。”
“行。”哈善一点头道:“咱们这就走。”冲着桂荣施礼告辞。
李玉翎偕同哈善回到了“亲军营”,日头已然偏了西。
在路上李玉翎就教好了他,该怎么做,哈善明白。
往办公房一坐,哈善当即就下令提吴德明。
没一会儿工夫,步履声由远而近,只听外头有人高声说道:“禀统带,吴德明带到。”
哈善道:“叫他进来。”
外头一声答应,吴德明低着头走了进来。
吴德明本来就够瘦的,如今只剩下皮包骨。
哈善没理他,望着李玉翎笑道:“玉翎,你也真是,那儿不好办事,为什么偏偏挑上‘总筠庵’,那儿能摆上几桌酒席,在营里热闹热闹不好么?”
李玉翎笑笑道:“谢谢统带的好意,我不打算多惊动人,除了几个朋友外,我没请什么人,再说我也不打算让她在京里住,成过亲,请过客后我就送她走。”
哈善点点头道:“说来也都是宫天鹤,多好的一门亲事,要不是他不是挺热闹的么!
好,好吧!就依你吧!我在这儿给你道个喜,到时候我就不去了,她一个人住在‘总筠庵’么?”
李玉翎道:“是的。”
哈善道:“那好,你忙你的去吧!没事的时候多去看看,让人家一个姑娘住在‘总筠庵’总不大好。”
李玉翎道:“谢谢统带,我告退了!”
哈善道:“你忙你的吧!我还有事儿,也没工夫跟你多聊了。”
李玉翎答应一声,欠个身出了办公房。
李玉翎一走,哈善转望吴德明,立即沉下脸:“吴德明。”
吴德明忙一哈腰道:“统带。”
哈善道:“这一阵子在‘亲军营’,好受么?”
吴德明没说话。
哈善道:“说话呀!是什么就说什么?”
吴德明忙道:“回统带,不好受。”
哈善道:“那以后就少出歪主意伤人,这是你一个教训,可要记住了。”
吴德明自然是连声应诺。
哈善一摆手说道:“你的日子满了,可以回去了,记住,下回再犯到我手里,可没这么便宜。”
吴德明不但连声应诺,而且千恩万谢,哈着腰,退出了哈善办公房。
天黑了,北京城处处都上了灯。
“总筠庵”的灯比较暗了些。
“总筠庵”座落在“达智桥”,“潮度庵”对面,不算小,土壁上写着“杨仲山先生故宅”。
杨先生是一代快男儿杨忠先生。
杨先生因为得罪了权好严嵩,被执下狱,严乃得手,欲置于死地而后己,并暗中令狱卒施酷刑,肉破骨碎,惨不忍睹。
杨先生的朋友暗中送以“冉蛇之胆”,吃了可以免除用刑时受苦,杨先生,拒之曰:
“撮山自有胆,何用冉蛇哉。”其豪气倔强,有如此者,后来从容就义于菜市口。
有绝命诗云:“浩气还太虚,丹心昭千古,生存未报恩,留作忠魂补。”
他的夫人张氏长于文学,有上世宗:“代夫乞命疏”,文名一时。
这座“总筠庵”主要分正殿、后殿、秘堂三部份。
正殿槛有:“经云杀身以成仁,奕奕丹心早褫权奸之魄;分曰浩气还太虚,巍巍庙貌常留忠烈之魂。”
“总筠庵”里的那点昏暗灯光,不在正殿,也不在祀堂,而在入口处高悬横匾:“正气锄奸”四个大字的后殿。
后殿里,那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个人,是李玉翎,他一身俐落打扮,腰佩长剑。李玉翎绝少带兵刃,如今为对付宫天鹤,他佩了长剑,足见他的慎重,也足见官天鹤不好对付。
初更,灯影一闪,后殿里多了个人,是铁奎。
李玉翎站起来道:“铁大哥请坐。”
铁奎道:“不坐了,兄弟,我来报头一趟信,宫天鹤确在玉铎府。”
李玉翎神情一变化,道:“那我等他上钩了!”
铁奎道:“兄弟要小心。”
李玉翎道:“外面的埋伏如何?”
铁奎道:“我看过了,相当隐密,不是自己人绝难发觉,我跟几个人枪手在一起,一有异动我会马上带他们闯进来。”
李玉翎道:“让铁大哥受累!”
铁奎道:“这是什么话?”一闪不见。
李玉翎又坐了下去,时间不好过,也难于打发。
在这个时候,等更漏的滋味实在是难受,四下里静悄悄的,是什么时候,全凭钟鼓楼上的钟鼓。
二更了!
没动静,夜越深,四下里越静。
李玉翎那抚剑柄的手湿湿的,那是汗。
大风浪他经过,大阵仗,他也见过,以往,他都能够从容,也都能够洒脱,唯独这次,他自觉显得紧张。
突然间,他想起了杨先生那干云豪气,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忠烈,热血不由往上一涌,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来回地踱着,他只能听见他的步履声,就这么挨过了一个更次。
三更了!
人影疾闪,铁奎又进了后殿,他脸色凝重,有点阴沉,说道:“兄弟,宫天鹤不会来了。”
李玉翎道:“铁大哥,现在不过才三更。”
铁奎道:“兄弟,我是来报信儿的。”
李玉翎一怔,这才发觉铁奎神色不对,道:“铁大哥,怎么了?”
铁奎道:“钓鱼的香饵让鱼吃了。”
李玉翎脸色一变,跨步到了铁奎身前:“铁大哥,无双她……”
铁奎道:“兄弟,你冷静,听我说,是老五看见了,刚才宫天鹤来了,可是半路上突然杀出了严姑娘,是她迎向宫天鹤的,只说了两句话就跟宫天鹤走了,老五没敢拦,也没敢吭气儿……”
李玉翎两眼发直道:“无双她,这是什么意思?”
铁奎道:“只怕她要牺牲自己,跟老贼拼个同归于尽。”
李玉翎机伶一颤道:“老五可看见他们往那儿去了?”
铁奎道:“老五说他们往内城去了。”
李玉翎双眉一扬道:“铁大哥,我先赶去了,请通知高禄,随后赶到。”身形闪处,灯焰疾晃,后殿里已只剩铁奎一个。
铁奎不敢怠慢,跟着扑出了后殿。
李玉翎心急如焚,一路上腾跃飞驰,昏暗的月光下看,他捷如一缕青烟。
他一阵子急赶,没一刻工夫便驰抵了“七贝子府”。尽管他急,毕竟他还冷静,他没冒失的闯进去,夜闯“七贝子府”,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他扣了门环,砰然一阵响动之后,里面有了动静:“谁呀!这般敲门法。”
李玉翎没答应,直敲着门。里头那人火了,破口大骂道:“想死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隆隆响动,两扇门开了半扇,这就够了,李玉翎提腿跨了进去,进门便道:“我找‘天威牧场’的宫场主,在么?”
开门的是名亲随,他认得李玉翎,突然一惊,道:“是你呀!”
李玉翎道:“不错,是我,宫天鹤在那儿?”
那亲随道:“谁是宫天鹤呀?”
李玉翎冷笑一声:“不必装了,我不妨告诉你,宫天鹤私通莠民劫掳多伦格格案发了,我是奉命来拿他的,快说吧!他在那儿?”
那亲随听得刚一怔,里头又出来了人,是吴德明。
他一见是李玉翎,先是一怔一惊,继而说道:“是李大领班哪!什么事呀?”
那亲随把话一说,吴德明马上就沉下了脸:“李大领班,你可要弄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拿人拿到这儿来了,你听谁说‘天威牧场’的宫天鹤在这儿?”
李玉翎冷笑了一下道:“吴德明,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告诉你,‘侍卫营’的人马上就到……”
话刚说到这儿,高禄带着人赶到了,他把手一挥,带来的“侍卫营”高手立即围住了七贝子府,然后他带着四名护卫进了门。
吴德明知道事态重大了,脸上变了色,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造反么?我禀报王爷去……”他扭头要走。
李玉翎一把揪住了他,冰冷的说道:“吴德明,你一案刚了,又想吃官司,要知道这场官司可不比前一场,说,宫天鹤在那儿?”
吴德明就像那老鹰爪下的小鸡,丝毫动弹不得,叫道:“李玉翎,你,你竟敢跑到这儿来撒野,你,你不要命了!”
李玉翎冷笑一声道:“且看咱们俩谁不要命了。”“铮”然一声长剑出鞘,往吴德明脖子下就搁。
吴德明脸色大变,道:“李玉翎,你,你真敢杀人!”
李玉翎道:“窝藏匪类与匪类同罪,还有什么不能杀的?”
这话刚说完,吴德明扯着喉咙就叫:“杀人了,杀人了,快来呀!”
刚喊了这几声,一声冷喝传了过来:“大胆李玉翎,还不住手。”
玉铎出来了,身后是八名护卫。
玉铎出来了,抓吴德明还有什么用,李玉翎当即就松了手。
吴德明跟条狗一般夹着尾巴狼狈奔向玉铎,抖着嗓门儿说了一阵,玉铎寒着脸走了过来,望着高禄冰冷的说道:“高禄,你好大的胆子,是谁叫你来的?是大内还是‘宗人府’的?”
祸既然惹了,再想抽身也来不及了,高禄头皮一硬道:“七爷,我的人犯了法,不必经由大内跟‘宗人府’,我有权拿人。”
玉铎厉声道:“大胆!”
高禄道:“七爷您别生气,不是高禄大胆,我的人串通江湖莠民掳走了多伦格格,上头追究起来,连我也要掉脑袋,为此我不得不拿宫天鹤。”
玉铎道:“你听谁说宫天鹤掳走了多伦,又听谁说宫天鹤藏在我这儿?”
高禄道:“回七爷,有人看见他进了您这贝子府。”
玉铎道:“谁看见了?”
李玉翎震声道:“卑职李玉翎。”
“放屁!”玉铎怒喝一声,扬掌就掴。
李玉翎抬手一格,硬把玉铎震退了好几步,他冷冷说道:“玉爷,卑职是奉恭王爷跟怡王爷之命行事。”
一听这两位,玉铎含糊了,道:“恭王爷跟怡王爷,那好,我找他们二位理论去。”他要往外闯。
李玉翎伸手一拦道:“玉爷,等卑职拿着宫天鹤之后再去不迟。”
玉铎脸色铁青,咬牙说道:“李玉翎,你别忘了,我是皇族。”
李玉翎道:“卑职知道,只是窝藏匪类,就是皇子也跟百姓同罪。”
玉铎叫道:“李玉翎,你敢害我?”
李玉翎道:“这话请您在卑职拿不着宫天鹤之后再说不迟。”
玉铎道:“我不让你们往里去,看看谁能把我怎么样?”
李玉翎道:“事关多伦格格安危,这恐怕由不得玉爷您,您固然是皇族,但卑职也是奉有恭王爷跟怡王爷之命拿贼,真要让宫天鹤连累了您,一个包庇劫掳皇族匪类的罪名落在头上那是划不来的。”
玉铎不知是气还是怎么,身子发了抖,连嘴唇都起了哆嗦,道:“你听谁说宫天鹤勾结江湖莠民劫掳了多伦格格,你有什么证据?”
李玉翎道:“等卑职拿着宫天鹤后,自有证据面呈玉爷。”
玉铎道:“不行,我现在就要证据。”
李玉翎道:“我可以告诉玉爷,是一名‘斧头会’江湖莠民指认宫天鹤。”
玉铎道:“那‘斧头会’江湖莠民呢?把他带来。”
李玉翎摇头说道:“玉爷原谅,卑职不能冒灭口之险。”
玉铎冷笑一声道:“空口无凭,我岂会相信你,在我没见着那江湖莠民之前,任何人别想拿宫天鹤。”
李玉翎道:“事关多伦格格的安危,卑职身负王命,万一走了宫天鹤,这个责任负不起,事出无奈,还请玉爷原谅……”
一挥手,喝道:“咱们搜!”带着人就往里闯。
“慢着。”玉铎厉喝一声道:“李玉翎,你真要搜?”
李玉翎道:“事关重大,岂有儿戏。”
“好。”玉铎怒极而笑,一点头道:“我让你们搜,搜着了宫天鹤,我让你们把他带走,要是搜不着宫天鹤怎么说?”
李玉翎道:“卑职认个冒犯皇族之罪,任凭你议处就是。”
“好。”玉铎猛一撇身,几乎是喊:“你搜。”
李玉翎带着人扑进去,刚到前院,摹地里后院方面传来轰然一声火枪声,还夹杂着几声震荡夜空的叱喝。
李玉翎立即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大叫说道:“统带,跟我来!”带着高禄往后扑去。
天上神仙府,人间王侯家,这七贝子府庭院深深,院落重重,穿过了好几重门才抵达了亭、台、楼、榭一应俱全的后院。
后院里树海森森,黝黑一片,没一处灯火,在那昏暗的目光下,只能看见左近云廊缕回,树海中偶露几角飞旋狼牙,到那里去找宫天鹤。
忽然间,后院墙翻上一人,是一名侍卫营好手,只听他大声叫道:“禀统带,宫天鹤已然中枪受伤,属下看见他又折回了这院子……”
话声未落,倏地一声惨叫翻了下去。
高禄两眼冒火,大叫说道:“宫天鹤,你死到临头还敢伤人?”
后院静悄悄,只有高禄的声音震得四下里回响,别的那有半点动静。
李玉翎冷笑一声道:“统带不必跟他多费唇舌了,围住了那座小楼就是。”他抬剑指向树海中一座小楼,人也扑了过去。
高禄带着四名护卫跟了过去,抬眼望望门窗紧闭,毫无半点灯火的小楼,道:“你看见了么!他躲在这儿?”
李玉翎道:“没错,统带,适才贵属中暗算翻下墙头的时候,我曾见小楼上一点光亮疾闪。”
高禄冷笑一声,望着楼头道:“宫天鹤,有我在此,你还不赶快下来认罪么?”
小楼上静悄悄的,似没反应。
高禄火了,道:“宫天鹤,难道你要等我上去请你不成?”小楼仍是静悄悄的。
高禄大叫说道:“火枪手进来两个。”
打后墙外翻进了两名火枪手。
高禄抬手往上一指,怒喝说道:“给我轰他两下,看他下来不下来。”
两名火枪手一声答应,举起了枪……
李玉翎拾手一拦,高声说道:“宫天鹤,男子汉大丈夫,敢做要敢当,你缩在楼上不肯下来还则罢了,连话都不敢说一句,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蓦地一声冷笑自楼头响起:“好吧!算我怕激,卑职无罪。”
高禄道:“站出来跟我说话。”
楼上一扇窗户呀然而开,宫天鹤露出半截身子,就站在窗前,只听他道:“统带,卑职在这儿。”
高禄道:“你给我下来说话。”
宫天鹤摇头说道:“统带原谅,在话没说清楚之前,卑职不能下去。”
高禄道:“罪证确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宫天鹤道:“统带,卑职我有什么罪?”
高禄道:“你有什么罪,你自己清楚,不必问我。”
宫天鹤道:“在卑职看来,卑职一未作奸,二未犯科,一点罪也没有。”
高禄怒声说道:“勾结江湖莠民劫掳皇族亲贵,这不是罪是什么?”
宫天鹤道:“统带说卑职勾结江湖莠民,劫掳皇族亲贵?”
高禄道:“不错,难道冤枉你么?”
宫天鹤道:“且莫说冤枉不冤枉,卑职要问问,是那一个告卑职的?”
高禄道:“没人告你,是一个犯人招出来的口供。”
宫天鹤道:“犯人,那儿来的犯人?”
高禄道:“‘亲军营’拿获的‘斧头会’江湖莠民。”
宫天鹤道:“这‘斧头会’的江湖莠民,是‘亲军营’那一个拿获的?”
李玉翎道:“我拿获的。”
宫天鹤笑了,道:“李玉翎,别人拿获的,我认罪,唯独你拿获的我不能认罪,这话你我心照不宣,是不?”
李玉翎冷冷笑道:“任何人缉获的叛逆,只要他指认你,你都得认罪。”
宫天鹤道:“统带,你可知道那犯人为什么指认卑职劫掳皇族亲贵么?”
高禄道:“我怎么不知道,那是因为你劫掳了皇族亲贵。”
宫天鹤道:“不是这么一回事,统带,是因为卑职跟李玉翎之间有私怨,他要陷害卑职。”
高禄道:“你跟‘亲军营’李领班之间有什么私怨?”
宫天鹤道:“他想要卑职的女儿,卑职没答应,所以他要陷害卑职。”
高禄道:“简直狗屁不通,他要你的女儿,你不答应,他就要害你,这种事听也没听过,再说他想要你的女儿,足证他跟你那女儿情投意合,既然这样,他怎么会陷害自己情人的父亲,简直狗屁不通。”
宫天鹤道:“统带,卑职说的句句是实情。”
高禄道:“那么我问你,你那女儿今在何处?”
宫天鹤道:“这个……您就要问李玉翎了。”
李玉翎冷冷一笑道:“要我说么?她就在你掌握之中,在这座小楼之上。”
高禄道:“宫天鹤,听你的口气,只是‘亲军营’李领班想要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并不愿意。”
宫天鹤道:“卑职的女儿本来就不愿意。”
高禄道:“那好办,把你的女儿叫出来,让我当面问问她愿意不愿意,她要是不愿意,有可能是‘亲军营’李领班陷害你,她要是愿意,那就是你满嘴里放狗屁,快把你女儿叫出来吧!”
宫天鹤道:“回统带,卑职的女儿并没有跟卑职在一起,要知道她现在那儿,恐怕你只有问李玉翎。”
李玉翎道:“据我所知,你那女儿就在这小楼之上。”
宫天鹤道:“统带,你可不能听他的,卑职跟了您这么多年,卑职是个怎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您还不清楚么?”
高禄冷笑道:“我清楚,我太清楚了,你不是不承认劫掳了皇族亲贵?那也该到‘亲军营’去跟那犯人对质。”
宫天鹤摇头说道:“卑职不能到‘亲军营’去,卑职一去就活不成了。”
高禄冷笑一声道:“你这不是自知有罪么?”
宫天鹤摇头说道:“统带误会了,卑职倒不是自知有罪,卑职是明知这是设好的圈套,只等卑职往里钻呢!卑职可以告诉统带,那个犯人事先他们已买通好了。”
高禄道:“谁事先买通了犯人?”
宫天鹤道:“自然是如今站在统带身边的李玉翎。”
高禄冷笑一声道:“李玉翎不过是一名领班,即或他能买通犯人,‘亲军营’还有统带在……”
宫天鹤道:“你不提‘亲军营’的那位统带还好,提起来卑职就更不敢去了!”
高禄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指他们上下串通不成?”
宫大鹤道:“卑职不敢这么说,卑职只敢说自己人没有不护自己人的,‘亲军营’的统带,当然是护着他‘亲军营’的人,难道还会护卑职这个‘恃卫营’的人不成?这是显而易见的,即或没有袒护谁之心,他的下属知法犯法,一旦揭露对他也不大好,他一定装作不知情……”
李玉翎冷笑一声道:“身犯重罪居然还敢诬蔑我们统带,人所共知,我们统带一向公正无私……”
宫天鹤笑道:“他若公正无私,也不会给你出这个高明主意,让你出来陷害我了。”
李玉翎神情一震,厉声道:“你说我们统带……”
宫大鹤道:“即或这高明主意不是他出的,至少他曾经认可,要不然单凭你一个人绝害不了我,李玉翎,你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分明是你把多伦格格弄走了……”
李玉翎心头震动,忙道:“你怎么知道是多伦格格?”
宫天鹤冷冷一笑道:“多伦格格失踪,这是件大事,谁不知道,我既来到京里,岂有不知道的道理,事实上只有多伦格格一个人失了踪,你说的那皇族亲贵不是多伦格格还会有谁?”
李玉翎冷声道:“你倒反咬我来了啊!”
高禄突然道:“宫天鹤,你说你是冤枉?”
宫天鹤道:“回统带,卑职本就冤枉。”
高禄道:“你说李领班陷害你?”
宫天鹤道:“回统带,这是实情。”
“那好。”高禄一点头道:“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我‘侍卫营’的人,是跟了我多年的部属,我不能任人陷害你,只要你有一丝冤枉,我自会代你作主,你下来吧!只管跟他们到‘亲军营’对质去。”
宫天鹤突然笑了:“统带怎么把卑职当三岁小孩儿?”
高禄两眼一睁道:“你这什么意思?”
宫天鹤道:“卑职追随统带多年,别人不知道,统带该知道卑职是个怎么样的人,卑职还不至于那么傻,傻得连都是谁要害卑职都不知道。”
高禄笑了,红着脸笑了,笑得有点羞,也有点怒:“凭这一点,你有罪没罪,我已经很清楚了,我最后问你一句,你下来不下
宫天鹤道:“七爷这座小楼,不是长久安居之地,卑职当然要下来,只是下面都是要命的人,卑职不敢下去。”
高禄冷笑一声道:“看来你是非等我轰你下来不可了。”
宫天鹤道:“卑职很放心,统带不会这么做的,至少李玉翎不会眼睁睁让统带往楼上放火枪。”
李玉翎冲着高禄低低说了几句。
高禄冷笑道:“因为你女儿在楼上,是不是?”
宫天鹤笑道:“看来卑职不想承认是不行了。”
高禄道:“你女儿如果不愿意跟李领班,李领班不会有什么顾虑的,是不是,照这么看你那女儿愿意,你那女儿既然愿意,李领班就不会无端的陷害你。”
宫天鹤道:“统带不必多说什么了,情势对我大不利,我不认罪也得认罪,干脆,我认了,统带看着办吧!”
高禄双眉一扬道:“你认了,那就好办……”
一招手,喝道:“轰他。”
两名火枪手举起了火枪。
李玉翎忙道:“慢着,统带,卑职愿意上去拿他下来。”
高禄道:“你是他的对手么?”
李玉翎道:“他受了伤,要不然他可以以宫姑娘为要挟,早就跑了,一个受伤的人,功力会打折扣的……”
只听宫天鹤笑道:“不错,要不是我受了伤,我早就走了,岂会囚在这小楼上任你们包围,只是,李玉翎,你敢上来么?”
李玉翎神情一震,刚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道:“宫天鹤,你拿无双要挟我?”
宫天鹤笑道:“那是当然,现成的人质,岂有不利用的道理,你只要敢登这小楼一步,我就杀了她。”
高禄道:“宫天鹤,你要杀自己的女儿?”
宫天鹤道:“统带明知道她不是我女儿。”
高禄怔了一怔,冷笑说道:“不错,我知道了,我是今天才知道的,宫天鹤,就冲这一桩你就死有余辜。”
宫天鹤哈哈笑道:“统带太认真,一个叛逆的女儿值得么?”
高禄道:“你少废话了,眼前你只有一条路,你下不下来都是一死……”
宫天鹤笑道:“统带,只怕未必……”
高禄冷笑道:“宫无双在你手里,李领班有顾忌,我可没有,轰他。”
他是真要轰。
李玉翎忙道:“统带且慢!”
高禄道:“李领班,宫天鹤是我‘侍卫营’的人,他犯了死罪就该死,谁有顾虑这么耗着,我可没那闲工夫。”
李玉翎道:“卑职以为只要在这儿多困他几天,他没吃没喝……”
宫天鹤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李玉翎,你别打那么好的算盘,这座小楼上可不缺吃喝,有酒有肉,一旦酒足饭饱兴来,我说不定还要跟宫无双在这小楼上痛痛快快的乐上一番呢……”
李玉翎一扬眉道:“宫天鹤,你敢?”
宫大鹤笑道:“还有什么不敢的,统带说得好,眼前只有死路一条,不乐是死,乐也是死,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做个风流鬼。”
李玉翎怒叱一声,闪身欲动。
宫天鹤立即喝道:“别动,李玉翎,先看看这是谁,你敢动一动,我就拍碎这颗乌云玉首。”
李玉翎目光所及,不由心头猛震,立即收住了扑势。
窗户上出现一个乌云蓬松,衣衫不整的女人,一看就知道是那苦命的严玉华。
她整个人靠在宫天鹤身上,娇躯软绵绵的,分明是让宫天鹤闭住了穴道。
这可怎么办?高禄一心只想杀宫天鹤,他没有什么顾虑,要是他真再下令轰击,恐怕还真拦不住他。
偏偏严玉华落在宫天鹤手里,自己又不敢冒然上去。
这怎么办?
只听宫天鹤哈哈一笑道:“李玉翎,你看清楚了,我现在就要跟她乐乐了。”
抬手一扯,“嘶”地一声,宫无双那本已零乱的衣衫被扯破了,任谁都可以看得见,宫无双全身已然裸露了。
李玉翎两眼直欲喷火,可就不敢冒然上去。
突然一声传了过来:“兄弟,过来一下。”
李玉翎转眼一看,只见铁奎站在树丛暗影里向他招手,他当即纵了过去。
铁奎道:“兄弟,现在是你拿定主意的时候了。”
李玉翎道:“无双在他手里……”
铁奎道:“我知道,要让高禄下令轰击,无双也是死路一条,要让官天鹤污辱了她,那就更是生不如死,要除宫天鹤只有眼前这机会,这回要除不了宫天鹤,那祸患之大是可想而知的,兄弟,你要拿得起放得下,怎么说大局为重。”
宫天鹤一声得意长笑从小楼响起。
李玉翎双眉突扬道:“我若上楼去,不等于亲手杀了无双么?”
铁奎道:“你要不上去,那就任宫天鹤污辱无双,你的感受又如何,无双又怎样,还能活么?”
李玉翎唇边渗出了鲜血,他两眼都红了,一点头颤声道:“好吧!我上去。”
这句话是施尽了他的力气。
铁奎道“你从前头上去,我从后头上去。”
李玉翎道:“不,让我一个人上去,你带着伤……”
铁奎道:“那老贼的伤很重,我瞧见了,火枪打着他两条腿,我一条胳膊对付得了他,快去吧!”
转身往后楼扑去。
李玉翎一咬牙,跺脚拔起,直扑小楼,半空中他舌绽春雷,一声霹雳般震天大喝:“宫天鹤,我上来了!”
喝声中,他连人带剑撞进了小楼。
摹然一声大震,一扇门硬生生的被他撞得粉碎。
他进了小楼,看见宫天鹤跟宫无双,可是他怔住了!
宫无双仰卧在床上,上身赤裸着,宫天鹤就躺在她身边,两只裤腿都焦了,胸前插着一柄匕首,刀刃全没人胸膛,仅留刀柄在外。
他望着李玉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道:“李玉翎,你来迟了一步,我不会让你杀我的。”
适时铁奎也进来了,入目眼前情景,一怔叫道:“兄弟,这是……”
宫天鹤笑道:“噢!你也来了,咱们是熟人了,是不是,胳膊上的伤好了么?”
铁奎没理他,道:“兄弟,给无双盖上去。”
李玉翎摹然惊醒,走过去拉开一床被子盖在宫无双那赤裸的身上。
宫天鹤道:“李玉翎,我没想到你真的敢上来,算你运气,我本来是想杀了她的,可是转念一想,临死之前做件好事吧!所以我把她留给了你,从现在起,她是你的人了,抱她走吧!”
李玉翎道:“我自会抱她走,不过在你临死之前,我要给你个明白,你不叫宫天鹤,你叫吕沧良,是不是?”
宫天鹤猛然一怔道:“你怎么知道?”
李玉翎吸了口气,道:“我艺出‘老爷岭’,你明白了么?”
宫天鹤突然脸色一变,继而目闪异采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目光一凝,看着铁奎道:“你呢?”
铁奎道:“我是‘神州八异’六先生门下,‘老爷岭’上的那位,是‘神州八异’中的二先生,你明白了么?”
宫天鹤突然笑了,道:“我全明白了,我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只是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李玉翎道:“‘大刀会’独臂黄奇,你可知道?”
宫天鹤道:“原来是他,这才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呢!好吧!我认了,李玉翎,老爷岭门下,你行几?”
李玉翎道:“我行九,是老人家最后一个弟子。”
宫天鹤道:“原来是九师弟,老人家可好?”
李玉翎道:“你心里还有老人家么?”
宫天鹤凄然一笑道:“九师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打从我两腿受了枪伤,那时候起,我就后悔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九师弟,大师兄我已经是不行了,你要好好的干,千万别学我……”
李玉翎道:“八位师兄,我找到了四位,还有四位……”
宫天鹤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杀了四个叛师门的人,可是杀了他们四个之后,我也变了,主要是因为我定力不够,意志不坚,竟受了他们各种诱惑,九师弟,今后你也要小心,他们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话声一顿,脸上起了一阵抽搐,旋即也凄然的一笑道:“九师弟,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我自知愧对师门,罪孽深重,我死了之后,这具臭皮囊任凭九师弟怎么办了,九师弟,我,我……”
抬手一阵乱抓,两眼一直,头突然歪了,那只手也跟着垂下。
楼梯一阵响动,高禄上来了,一怔睁大眼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玉翎道:“统带,他自杀了!”
高禄冷哼一声,上前拔出佩剑,要砍。
李玉翎毕竟仁厚,伸手一拦道:“统带,人已死,何必多这一剑!”
高禄恶狠狠的一句:“便宜了他。”
提着剑,转身行了出去。
铁奎道:“兄弟,咱们也走吧!”
李玉翎道:“他的尸体……”
铁奎道:“咱们不能埋他,让他们去料理吧!”
李玉翎没说话,上前抱起宫无双转身出了房。
等他两个下了楼,高禄带着他的人撤走了,去得还真快,等都不等。
巨大一座七贝子府如今空无一人,想必玉铎畏罪跑到宫里求救去了。
铁奎道:“兄弟,你回那儿去,该留的留,该除的也除了,那四个死在宫天鹤之手,你的事暂时算告一段落了,我看你到我那儿去吧!到我那儿解开无双的穴道,歇息一会也该离开这儿了!”
李玉翎嘘了一口气,有如释重负之感道:“铁大哥说的是到了铁奎那儿,把宫无双抱进了上房屋,头一件事就是解开她的穴道。
一掌拍下去,宫元双应掌而醒,李玉翎刚要叫她,宫无双张口狂喷一口鲜血,娇躯一阵抽搐,不动了。
让人想救都来不及,也让人不知从何救起。
李玉翎心胆欲裂,大叫道:“无双,无双……”
任凭他怎么叫,宫无双就是不动了,血,顺着她的嘴角还往外流,两片香唇逐渐变了色,发紫。
李玉翎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他惊飞了魂,也手足无措,铁奎在一旁吓呆了。
老半天,李玉翎才直着眼,颤声道:“铁大哥,这是……”
铁奎说话有气无力,道:“兄弟,无双是中了毒,你不看她嘴角都紫了。”
李玉翎道:“这是谁……”
铁奎道:“或许是她找宫天鹤的时候就服了毒,她原想找宫天鹤拼个同归于尽的,谁知宫天鹤闭了她的穴道,而今穴道一解,毒性也因压制过久,猛然发作了。”
李玉翎流了泪,颤声说道:“无双,你这是何苦?”
一阵砰砰敲门声传了进来。
铁奎一怔道:“这是谁……”
老三和老四从东厢房窜了出来,铁奎道:“小心点儿,问清楚是谁再开口。”
老三、老四双双答应一声,开门去了,转眼工夫他俩带进一个人来,是老九,李玉翎一怔道:“我怎么把老九给忘了?”
老九进堂屋,见香消玉殒的宫无双,突然一惊便要问。
铁奎忙递个眼色,道:“老九,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老九强自平静了一下道:“桂荣听说宫天鹤已经死了,就把我放了回来……”
转望李玉翎道:“二哥,他还请你去一趟。”
李玉翎道:“有什么事么?”
老九道:“他没说,我也没问。”
李玉翎目光从宫无双脸上掠过,道:“铁大哥,不管怎么说,桂荣帮了我的忙,我该去一趟,无双还请铁大哥照顾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铁奎道:“兄弟只管去就是。”
李玉翎转身要走。
铁奎突然伸手一拦道:“慢着,兄弟。”
望着老九道:“桂荣怎么知道你二哥在这儿?”
老九怔了一怔,旋即说道:“那谁知道,想必他是让我碰见二哥顺便说一声……”
铁奎道:“别忘了,你是冒充‘斧头会’的人。”
老九又复一怔,道:“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铁奎收回目光道:“兄弟,你慢点儿走,等我想想再去。”
李玉翎没多想,这时候他也没心情多想,铁奎让他慢点儿走,他就站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铁奎沉吟说道:“难不成桂荣看穿老九不是‘斧头会’的人目光一凝,望着李玉翎说道:“兄弟,你告诉桂荣,老九是‘斧头会’的人,是不?”
李玉翎道:“我是这么说的”
铁奎道:“那他不该知道老九是西城我这儿的人。”
李玉翎道:“铁大哥以为……”
铁奎摇头道:“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一顿抬眼向外,道:“老三,外头瞧瞧去,有没有人盯老九的梢?”
老三应声而去。
老九道:“大哥,我临近门时,还四下瞧瞧,没人。”
铁奎道:“慎重些总是好的。”
李玉翎道:“铁大哥,桂荣没理由这么做。”
铁奎摇了摇头,道:“我也这么想,可是……”
老二进来了,道:“大哥,我四下里都看过了,没什么动静。”
李玉翎道:“铁大哥似乎是多虑了!”
铁奎皱眉沉吟了一下,出堂屋拔起,正上堂屋屋脊,他站在堂屋屋脊上,居高临下,四下看望,天都快要亮了,在这黎明前,天色显得更暗更黑,远近空荡寂静,没一点儿动静,他跳下屋脊进堂屋道:“兄弟,你去吧!从哈善那儿出来,别到这儿来了,咱们‘六里屯’见。”
李玉翎道:“怎么,铁大哥要走?”
铁奎道:“不管情形怎么样,只要玉铎在一天,他就不会放过西城这般朋友,我看这儿是呆不下去了。”
李玉翎点了一下头道:“也好,咱们‘六里屯’见吧!”
目光移向无双的尸体,心里猛又一酸。
只听铁奎道:“兄弟放心,我会把无双跟老七夫妇一块儿带走,他们都是咱们的人,我得找一块静地埋他们。”
李玉翎道:“无双等我回来之后再安葬。”
铁奎道:“那当然,兄弟放心去就是。”
李玉翎没再说什么,这里的气氛悲凄,让他伤心,让他断肠,他也不愿意多留,转身要走。
铁奎突然伸手拦住了他,道:“兄弟,天亮之后你要不回六里屯,我可会同大师兄他们去找你去。”
李玉翎道:“铁大哥,用不着……”
铁奎道:“兄弟,凡事小心点总是好的。”
李玉翎迟疑了一下,点头说道:“好吧!”
转身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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