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都走了,这时候在湖畔一个草棚下的茶座里,有两个人收回了目光,这两个,一男一女,男的中年看上去有卅多岁,身材颀长,穿一袭黑衣,头上戴顶宽沿大帽,一张脸黑黑的,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
女的较为年轻些,体态娇小,身材美好,也穿一身黑衣,只是一张脸既黑又丑,令人不敢恭维。
他两个收回目光之后,那黑衣女子开了口,话声很低微,一双手玩弄着茶杯,话说得有点悲凄:“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黑衣汉子唇边掠过一丝抽搐,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
那黑衣女子微一抬头道:“我们不怕别人怎么说,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又何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我只怕三哥受不了。”
那黑衣汉子道:“三哥他怎好轻信……”
那黑衣女子抬眼说道:“这能怪三哥么?换换是你,你信不信?”
那黑衣汉子沉默了,旋即在桌上轻击一掌,双眉扬起,流露自眉宇间的凶煞怕人,他愤然说道:“都是那尼姑跟南宫黛两个……”
那黑衣女子截口说道:“别怪人家这么想,这能怪人家么,换换是咱俩,我以为咱俩也会这么想的。”
那黑衣汉子痛苦地低下了头道:“说来说去都是我害了你。”
黑衣女子微一抬头,柔声说道:“别这么说,是我自己愿意跟你,要不是我自己愿意跟你,不就没那么多事了?我刚才还说过,只要问心无愧,我不怕人怎么说,只是……。”
顿了顿,接道:“这么一来,你跟‘十奇’就结下深仇大恨了。”
黑衣汉子一阵激动,道:“黛妹,只要有你,我不惜跟天下武林为敌。”
黑衣女子感动地看了他一眼,抬头说道:“你不该这么说,更不该有这种念头,我所以跟你,是希望能改变你,进而让天下武林改变对你的看法,假如你仍然跟天下武林为敌,那就违背我所以跟你的初衷了,也就是说我不但没能改变你,反而害了你。”
黑衣汉子激动地道:“黛妹,我早该碰见你,我早该碰见你,为什么不让我早碰见你,早在我刚出道的时候,至少那时候我两手没有沾上血腥,也没有作过孽。”
黑衣女子道:“翎哥,咱俩相逢并不迟,只在你有没有决心,对我是不是真心,要是没有决心,对我也是虚情假意,咱们相逢得早也没用。”
黑衣汉子激动地凝目说道:“黛妹,你放心,我不会对不起你的,也不会辜负你这番情意,柳燕翎虽然列身为魔,但他并不是人间贱丈夫。”
黑衣女子伸手按上了黑衣汉子的手,道:“我知道,翎哥,有你这一句我也就放心了。”
黑衣汉子没说话,两眼有点湿,旋即他一抬头道:“有时候想想,我真懊悔当初非要你跟我不可,我根本就不配。”
“不,翎哥!”黑衣女子道:“别这么说,我也不许你这么说,不管别人怎么看,在我心目中当世任何一人都比不上你,这就够了。”
黑衣汉子大为激动反手抓住柔荑,颤声说道:“黛妹,我我”
黑衣女子忙道:“别说了,喝完这一杯咱们走吧,再坐下去就惹眼了。”
黑衣汉子忙松了手,举杯一仰而干,探怀摸出一些碎银往桌上一放,然后站起来说道:“黛妹,咱们走!”
黑衣女子跟着站了起来,两个人相偕出了茶座。
这时候,茶座的一角站起了身穿黑衣,面目阴鸷的中年人,他嘴角噙着一丝阴鸷笑意跟出了茶座。
黑衣汉子跟黑衣女子顺着湖边往东走,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话,而走没多远,黑衣汉子便机警地发现后面有人缀上了他俩,他当即低声说道:“黛妹,别回头,有人跟上咱们了。”
黑衣女子神情一震,道:“你知道是谁了?”
黑衣汉子道:“很陌生,大概是‘檀香车’的一路人。”
黑衣女子道:“翎哥,你说该怎么办?”
黑衣汉子双眉一扬,眉宇间又现煞气,道:“别管他,咱们走咱们的,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说。”
黑衣女子口齿启动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她恨恨地闭上了嘴,什么没说。
可是,刚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了一个略嫌冰冷的话声:“前面的那两位可否请停一步。”
黑衣女子忙道:“翎哥,他在叫咱们。”
黑衣汉子嘴角泛起一丝冰冷笑意,道:“咱们停停,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当即,两个人停了步,回了身,而背后那中年黑衣客也很快地到了他两个面前,黑衣汉子抢先开了口:“阁下是叫我兄妹?”
中年黑衣客嘴角噙着阴鸷的笑,道:“不错,我正是叫二位。”
黑衣汉子道:“阁下有何见教?”
中年黑衣客道:“不敢,我正要请教,阁下跟我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长得很像,所以我叫住两位请教一声,还请恕我冒昧……”
黑衣汉子道:“好说,我兄妹不认识阁下。”
中年黑衣客道:“可是我却觉得阁下很面熟,阁下可是姓柳?”
黑衣汉子跟黑衣女子神情俱是一震,黑衣汉子微一抬头,道:“不,阁下认错了人,我姓贾,西贝贾,请教。”
“不敢!”中年黑衣客微微一笑道:“我复姓西门,单名一个邪字。”
黑衣女子脱口轻呼:“毒龙……”
黑衣汉子双目微睁,道:“原来是西门‘毒龙’,我兄妹失敬。”
西门邪笑道:“别客气,我这个‘毒龙’比起阁下这位‘青龙’可差远了。”
黑衣汉子目中寒芒暴闪,道:“西门大侠虽是‘毒龙’,我可没那么大……”
西门邪笑道:“柳兄,何必呢,西门邪并没有恶意,再说我在茶座之中把二位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二位一位是‘青龙’,一位则是‘十奇’中的‘姑射仙子’柳姑娘,柳兄若再不承认,岂非显得小气了。”
黑衣汉子听得目中寒芒连闪,猛一点头道:“既然西门大侠现身茶座,将别人谈话悉入耳中,我不愿落个小气之名,不错,我是柳燕翎,西门大侠有什么见教?”
他这话带点讥讽,西门邪不会听不出来,无如‘毒龙’他竟不在乎,笑吟吟地道:“岂敢,岂敢,既然柳兄承认了,那就好说话了。”
忽然压低了话声,道:“二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柳燕翎道:“我跟柳姑娘有点急事待办,不能耽搁太久,西门大侠有什么话,就请在这儿说好了。”
西门邪目光一转,笑道:“既然这样,西门邪就只好从命了。”
阴阴一笑,接道:“其实我是为二位着想,二位既然不怕这儿人多眼杂,我就好在这儿说了……”
柳燕翎眉梢一剔,道:“西门大侠,柳燕翎是不怕什么。”
西门邪说道:“那是最好不过,柳兄可知道‘十奇’中的,那位‘壶中长醉客’公孙老三,正在到处找柳兄拚命了。”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就是要告诉柳燕翎这件事么?”
西门邪微一点头道:“不错。”
柳燕翎淡然一笑道:“柳燕翎知道了,相告之情仍是感激。”
话落,他一拉柳兰黛,转身要走。
西门邪闪身跨步,伸手拦住了他,含着阴鸷笑意,道:“柳兄,别那么急着走,我还有后话。”
柳燕翎双眉一扬,道:“西门邪,我说过有急事待办,不能耽搁。”
西门邪笑容满面,道:“柳兄别生气,我只耽误柳兄片刻。”
柳燕翎道:“便是转眼一瞬也不能耽搁。”
西门邪笑道:“这么说,柳兄不是有急事待办,而是不愿跟西门邪多说话了?”
柳燕翎便要点头,忽见柳兰黛扯了他衣角一下,他明白柳兰黛的意思,立即忍住,缓缓说道:“西门大侠还有什么后话,请尽快说吧。”
西门邪笑了,扫了柳兰黛一眼,道:“其实,说来说去我是为二位好。”
柳燕翎截口说道:“柳燕翎明白,请尽快说吧。”
两门邪微微一笑道:“是,柳兄,小弟遵命……”顿下顿,接道:“二位刚才既然坐在那茶座之中,就该知道‘粉龙’南宫黛跟‘华严庵’那位老尼姑的高足,已经把二位的事告诉了公孙老三了。”
柳燕翎道:“我看的清楚,如何?”
西门邪道:“二位也该知道,公孙老三是既伤心又悲痛。”
柳燕翎道:“我也知道,可是我不以为这有什么值得公孙大侠伤心悲痛的。”
西门邪道:“当然,当然,二位情投意合,情愿为侣为伴,应该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珠联璧合,羡煞人寰,妒上天上,公孙老三他绝不该伤心悲痛的,反应该引以为喜,无如‘粉龙’南宫黛跟那小尼姑不是这么说么?公孙老三不这么想。”
柳燕翎道:“怎么想那都随他,我跟柳姑娘之间纯洁清白,问心无愧,人前可以仰首阔步。”
“固然。”西门邪点头说道:“但问心无愧,不必在乎世情之毁誉褒贬,可是柳兄你不能不小心公孙老三他要跟你拚命,当然,柳兄名列‘九龙’,不会怕一个公孙老三,然而一个公孙老三视柳兄为仇,那就等于柳兄以一对九,这情势之优劣可想而知,再说,柳姑娘碍于柳兄,是否能跟‘十奇’为敌,一旦碰上是否能还手,还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柳蒸翎脸色微变,没有话说。
西门邪接着说道:“还有,据我所知,公孙老三身上如今携着一种极为歹毒霸道的玩艺儿,在那玩艺儿之下,任何高手难以幸免,他携着这玩艺儿到处在找柳兄,万一柳兄被他碰上,怕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柳兰黛忍不住问道:“西门大侠,那是什么?”
西门邪摇头说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是一种极为歹毒霸道的玩艺儿。”
柳兰黛眉锋微皱,未再说话。
柳燕翎却道:“西门大侠示警之情,柳燕翎虽表感激,只是西门大侠如果有良策教我的话,还请直说。”
西门邪目中异采一闪,大笑说道:“柳兄高明,一语中的,不愧是个明白人,我有个可以趋吉避凶的办法,不知道柳兄是否愿意听。”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请说,柳燕翎洗耳恭听。”
“好说,好说。”西门邪笑道:“彼此都名列‘九龙’之中,一向虽然无缘相识,但可以说神交已久,柳兄何必那么客气。”
话锋忽转,接道:“我告诉二位一个去处,只要二位肯到那儿去一趟,我担保二位趋吉避凶,公孙老三永远无可奈何二位,二位也可以长相厮守,做一对自由自在无愁无虑的神仙眷属。”
柳燕翎“哦”地声道:“什么地方有这么大的好处。”
西门邪道:“但不知柳兄是否愿意去。”
柳燕翎道:“我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西门邪道:“自然不会是龙潭虎穴,汤池火坑,反之那地方是个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一旦到了那地方,便可忘却尘世中的烦恼、纷争、仇恨、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充满了欢乐……”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且说说看,那究竟是什么地方?”
西门邪目光转动,微微一笑道:“忘忧谷,二位可听说过。”
柳燕翎呆了一呆,道:“‘忘忧谷’,我还没有听说过世上有这么一个地方。”一顿,接问道:“西门大侠,这‘忘忧谷’是在……”
西门邪狡猾地笑道:“柳兄先别问‘忘忧谷’在什么地方,请先答我一句,二位是不是愿意到这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去?”
柳燕翎目光一凝,道:“愿意去如何,不愿意去又如何?”
西门邪笑笑说道:“只要二位愿意去,我自会找个人为二位带路,假如二位不愿意去,我自然不会找人把二位带到‘忘忧谷’去。”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忘忧谷’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西门邪道:“柳兄何其这般健忘,我刚才不是说过了么。”
柳燕翎道:“不,我是问这‘忘忧谷’是当世那位高人所有。”
西门邪“哦”地一声道:“原来柳兄是问这,‘忘忧谷’是我一位友人所有。”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这位友人是……”
西门邪笑道:“只有神仙般生活,柳兄又何必问那么多,柳兄但看‘忘忧谷’这地方,就可知道西门邪那位友人是位当世高人雅士。”
柳燕翎道:“不能说是谁么?”
西门邪摇头说道:“倒不是不能说,这有什么怕人知道的,再说我跟柳兄订交于今日,我的朋友也就是柳兄的朋友,只是……”
颇为窘迫而歉然地一笑说道:“我这位友人隐居多年,每日里只知与鸟兽为伴,或饮酒赋诗,或卧云弄月,或寄情山水,或……总之他淡泊尘世中的一切,不希望世上再有人提他的名号。”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既然这么说,我不敢勉强,只是要请教,这‘忘忧谷’真是像西门大侠所说的那么一个地方么。”
西门邪正色说道:“我还会欺骗柳兄不成,也犯不着啊,柳兄如若不信,可以去看看,只一进‘忘忧谷’,柳兄便会立即明白西门邪所言不虚。”
柳燕翎道:“那倒不必,彼此一无远怨,二无近仇,西门大侠谅必不会欺骗坑害我二人,再说,西门大侠名列‘九龙’之内,为当世一流高人,也不会言虚道假,只是……”顿了顿,接道:“容柳燕翎再弄清楚一点,彼此缘仅如今一面,谈不上什么交情,西门大侠为什么要……”
西门邪截口问道:“柳兄是问西门邪为什么要管这件不相干的闲事?”
柳燕翎一点头道:“正是。”
西门邪笑了笑说道:“柳兄,西门邪生平无大志,唯好伸手管他人闲事,遇不平事,则作不平鸣,我辈中人讲究的行侠仗义,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我知道二位情投意合,愿长相厮守,为伴终生,我希望二位良缘美满,合藉双修,成一对恩爱夫妻,传一段情爱佳话,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西门邪沾上一个魔字,不敢自命君子,但却有一付成人之美的热心肠,总而言之一句话,我是本月老宏愿,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柳兄明白了么,放心了么?”
柳燕翎笑了,笑了笑道:“敬聆西门大侠这番话,柳燕翎怎会不明白,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西门大侠,武林中流传多年的一句话,我踟蹰裹足,不敢向前。”
西门邪讶然说道:“柳兄,那一句话?”
柳燕翎道:“宁负一身鬼债,莫欠毒龙人情……”
西门邪目中寒芒一闪,纵声大笑道:“原来这句话误我良多,柳兄,你是怕上当。”
柳燕翎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我是怕……”
西门邪道:“怕偿还不起西门邪这番人情债。”
柳燕翎微一点头道:“有点。”
西门邪目光一凝,笑问道:“柳兄,你只听说过这句话,可曾听说过西门邪何时让人偿还过人情。”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绝不轻易对人施舍……”
西门邪道:“所以柳兄也绝少听说西门邪让人偿还过人情债,可是……”
柳蒸翎道:“事实如此,柳燕翎不愿否认。”
西门邪摇头笑道:“这句话何止误我,简直就令人不敢沾惹西门邪,难怪西门邪生平这么孤独寂寞,柳兄,西门邪这次伸手,你不必耿耿于怀,也不必视它为人情债,西门邪也绝不向你伸手讨还,行了,你信得过么?”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我只有一句话,柳燕翎他不识抬举,对西门大侠的这番好意,他只有心领了……”
西门邪两眼微睁,忙道:“怎么柳兄是不愿到‘忘忧谷’去?”
柳燕翎道:“西门大侠,天意倘有某种安排,有些事是无法逃避的,柳燕翎跟柳兰黛只愿做一对平凡伴侣,不敢奢求神仙眷属。”
西门邪道:“说来说去,柳兄是不愿到‘忘忧谷’去就是了。”
柳燕翎一点头道:“正是如此。!”
西门邪目闪流星寒芒,微微一笑道:“人各有志,无法相强,柳兄既不愿到‘忘忧谷’去,西门邪也不敢勉强,可是,柳兄要知道,倘若趋吉避凶不成……”
柳燕翎截口说道:“那就会更为凶险,可是?”
西门邪点头说道:“不错,柳兄毕竟是位高明人物明白人。”
柳燕翎淡然一笑道:“西门大侠,柳燕翎愚昧,不知道这凶险在何处?”
西门邪笑道:“柳兄忒谦,公孙老三正在到处找寻柳兄……”
柳燕翎道:“这我知道,只是西门大侠忽略一点,我二人如今又易容貌,改装束,完全成了两个不同的人。”
西门邪道:“柳兄,公孙老三人醉心不醉,老眼也不昏花……”
柳燕翎淡然一笑道:“除非西门大侠把我二人和盘托给公孙大侠,要不然我有十分把握,公孙大侠他看不出我二人是谁。”
西门邪阴阴一笑道:“柳兄当知道西门邪不是那种人。”
柳燕翎道:“既然这样,我二人何来凶险之有,尽可放心在这‘鸳鸯湖’一带闲荡,急事在身,不敢耽搁过久,就此告辞,异日再图后会。”微一拱手,拉着柳兰黛转身而去。
西门邪没追没拦,却道:“柳兄,事关二位的将来,你要从容三思。”
柳燕翎既没回头,也没答话。
西门邪又道:“柳兄既爱柳姑娘,何不为柳姑娘着想……”
柳燕翎脚下顿了一顿,但没停。
西门邪三次开口说道:“柳兄,我不急于一时,倘若柳兄回心转意,请随时……”
柳燕翎突然说道:“我既经决定一件事,永远不会有更改的,西门大侠不必久盼空等了。”
西门邪目中阴鸷寒芒暴闪,道:“好吧,我倒要看看柳兄是怎么个对抗‘十奇’。”
话落,转身折向来路。
十多丈外,柳兰黛这时说道:“翎哥,他走了。”
柳燕翎道:“我知道。”
柳兰黛道:“你看他会去告诉三哥么?”
柳燕翎道:“我以往虽然没有见过‘毒龙’,但他的心情为人我甚为清楚,我敢说他必然会把咱俩和盘托给公孙三哥。”
柳兰黛愁紧眉锋地道:“翎哥,那怎么办,万一三哥找着咱们……”
柳燕翎双眉微扬道:“别怕,黛妹,一切自有我。”
柳兰黛低下了头,道:“别,翎哥,别让我为难。”
柳燕翎沉默了一下,威态隐敛,道:“黛,你怎么说,我怎么做,完全听你的,那也好办,自们既能变这么一张脸,就得再变另一张脸,再说天下广大,宇内广阔,不会没有咱们容身之地。”
柳兰黛道:“那,你说咱们上那儿去?”
柳燕翎道:“慢慢找,或穷山恶水,或深山大泽,只要远离尘世,让人找不到咱们就行。”
柳兰黛道:“我是个女人家没什么,你是个男人家,况且又名列‘九龙’之内,难道为了我你就抛弃了你的名……”
柳燕翎道:“黛妹,只有了你,我便等于拥有天下武林,同样地,只有了你,我也可以什么都不要,比起你来,世人所争的一切太渺小太渺小了。”
柳兰黛猛然一阵激动,美目中涌现泪珠,道:“翎哥,我,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柳燕翎道:“黛妹什么都别说,只永远伴着我,寸步不离……”
柳兰黛道:“我会的,翎哥,这辈子,生生世世……”
柳燕翎没说话,其实不用说,他的表情已说朋了他心里的感受,半晌,才听他淡然一笑道:“黛妹,你说咱们这叫什么?”
柳兰黛道:“你的意思是说……”
柳燕翎道:“咱们在那么个情形下邂逅,又在这么个情形下生情互爱,愿长相厮守,矢志不移,可是……”
柳兰黛道:“翎哥,这是缘,应该是缘份。”
柳燕翎唇边闪过一丝抽搐,强笑说道:“但愿是,但愿这不是孽。”
柳兰黛娇躯机伶一颤,道:“不,翎哥,这是缘,不是孽,绝不是。”
柳燕翎安慰地握了握柔荑,柔声说道:“我知道,黛妹,我只是怕,我生平不知道什么叫怕,但自从有了你后我就知道什么叫怕,我怕咱们这是……”
“不,翎哥!”柳兰黛近乎嘶叫地道:“这不是孽,是缘份,是天意,绝不是孽。”
柳燕翎没有说话,他目光迷-,似乎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听他突然叫了一声“黛妹”,道:“你信么,西门邪的话。”
柳兰黛道:“你是指……”
柳燕翎道:“我是指那‘忘忧谷’,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柳兰黛道:“我不知道,不过我倒希望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柳燕翎微一点头道:“不错,黛妹,我也希望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地方,‘忘忧谷’,这名字多美,顾名思义,这地方应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正如西门邪所说,那地方远离尘世,无忧无虑,没有仇恨,没有纷争,只有欢乐,只有……真的,世上要真有这么一个地方该多好!”
柳兰黛道:“也许西门邪没骗咱们,世上真有这么一个地方。”
柳燕翎道:“你信他么?何以见得?”
柳兰黛道:“如果他是骗咱们,尽可以随便诌一个地方……”
柳燕翎淡然一笑道:“那不如‘忘忧谷’更让咱们向往,对么?他是知道咱们的处境,知道咱们的需求,所以才诌出这么一处‘忘忧谷’来。”
柳兰黛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他为什么要骗咱们,正如你所说,咱们跟他一无远恨,二无近仇……”
柳燕翎道:“黛妹,你是‘十奇’中人,怎不知武林中有些事不必仇恨,像‘玉龙’皇甫华掀起的这件事,他跟谁有仇,他又跟谁有恨。”
柳兰黛摇头说道:“我总以为这不是‘玉龙’所为,皇甫华名列‘九龙’之首,他的心性为人当世之中谁不知道,他怎会……”
柳燕翎道:“黛妹,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武林中有不少人亲眼看见他坐在檀香车里,这还有假么,任他皇甫华如何英雄,他也难逃过霍冷香的美色诱惑下……”
柳兰黛道:“翎哥,‘玉龙’何许人,他岂会看上霍冷香?”
柳燕翎道:“那么,黛妹,檀香车里跟霍冷香依偎在一处的又是谁?”
柳兰黛皱起了眉,道:“不管怎么说,我总以为事有蹊跷。”
柳燕翎冷笑说道:“有什么蹊跷,霍冷香美色布施,皇甫华迷醉于狐媚之中,臣服于裙角之下,为人所用,迫害武林同道……”
目中寒芒忽闪,道:“黛妹,你看西门邪会不会跟霍冷香是一路……”
柳兰黛呆了一呆,道:“不会吧,西门邪素称桀傲,尤其他狡猾绝伦,极具心智……”
柳燕翎道:“黛妹,若说智慧,他远不及‘玉龙’,要说桀傲,‘六异二神一观音’也不下于‘毒龙’西门邪。”
柳兰黛道:“你认为他跟霍冷香是一路?”
柳燕翎道:“我不敢断定,但不能说没有可能,霍冷香御檀香车驰骋于武林之中,逼害武林同道,西门邪此时此地进不求同仇敌忾,退不求自保保身,却来花言巧语欺骗咱们,这二者似乎殊途同归,不谋而合……”
柳兰黛微一点头道:“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
柳燕翎双目猛睁,急道:“黛妹,如今我敢说世上真有‘忘忧谷’这个地方,不,这地方是不是叫‘忘忧谷’,是不是真如西门邪所说那么美好我不敢说,但我敢说必有这么一个远离尘世的隐密处所。”
柳兰黛讶然说道:“翎哥,你这话……”
柳燕翎道:“黛妹请想,霍冷香御‘檀香车’,驰骋于武林之中,逐一收服武林同道,但却未闻有武林同道被杀害情事,武林中的一流人物不在少数,她收服这么多武林同道干什么,又怎么安置他们?必有一处所在用以收容这些武林同道,既如此,加上西门邪所说的‘忘忧谷’……”
柳兰黛不等话完,惊喜击掌点头:“对,翎哥,西门邪所说的‘忘忧谷’,很可能就是霍冷香她们用以收容武林同道的秘密巢穴。”
柳燕翎道:“假如咱们不幸言中,我可真有点懊悔没接受西门邪这番好意,没受下他这等怕人的人情债……”
柳兰黛美目一睁,道:“怎么,翎哥,难不成你打算……”
柳燕翎淡然一笑道:“黛妹,你不以为柳燕翎该为武林做点事么?”
柳兰黛眉头微皱,道:“翎哥,你要明白利害,咱们远离武林唯恐稍迟……”
柳燕翎道:“我知道,黛妹,西门邪说得好,我爱黛妹,我就该为黛妹你着想,我不能让黛妹永远躲躲藏藏,永远在人前难抬头。”
柳兰黛道:“翎哥如果只为这句话,我宁愿……”
“黛妹!”柳燕翎截口说道:“是不是也该让天下武林认清柳燕翎这个人?”
柳兰黛沉默了一下,道:“翎哥如果也是为这,我不便阻拦……”
柳燕翎不等话完,喜道:“黛妹,谢谢你,那么咱们现在就折回去。”
他转身往回走了,柳兰黛口齿启动了一下,欲言又止,也跟着转身走了回来,走了几步之后他才说道:“翎哥,你是打算找西门邪去?”
柳燕翎道:“西门邪狡猾诡诈,极具心智,刚才我把话就得太绝,假如如今就这么去找他,他一定会动疑。”
柳兰黛道:“那么翎哥打算怎么找他去?”
柳燕翎突然停了步,凝目前望道:“公孙三哥可以助咱们一臂之力!”
柳兰黛一怔,跟着停步抬眼,一看之下,不由花容失色,心神狂震,脱口惊呼说道:“三哥……果然西门邪告诉了他……”
一人身法如电,纵跳飞奔,引得湖畔行人纷纷注目,正是‘十奇’中的老三,‘壶中长醉客’公孙明。
柳燕翎伸手把柳兰黛往后一拉,道:“黛妹,你往后站站。”
说话之间,公孙明已然掠到,他脸色铁青,须发俱张,神态怕人,步履一停便怒声说道:“你可是柳蒸翎?”
柳燕翎很平静,缓缓说道:“公孙大侠碰见西门邪了?”
公孙明两眼暴睁,道:“你果然是柳燕翎……”
目光落在柳燕翎身后,道:“十妹,是你么?”
柳兰黛只得说道:“三哥,是我。”
公孙明一点头,望着柳燕翎道:“柳燕翎,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找你拚命来的,你名列‘九龙’之内,算得上是个一流人物,别为难女流,放我那十妹过来。”
柳燕翎淡然一笑道:“公孙大侠,不必先拿话扣我,我不会放你这位十妹的。”
公孙明双眉一扬,道:“柳燕翎,你你害人在先,如今又抓住我那十妹不放,你……你究竟是何居心,你还算人么?”
柳燕翎道:“公孙大侠,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放你这位十妹的。”
公孙明一点头,颤声说道:“那好,由你了!”
公孙明闪身欺进,凝足真力,当胸一掌劈向柳燕翎。公孙明名列‘十奇’之内,又是当世的一流人物,加之如今他是拚命的打法,真力凝足,含忿怒出手,威力岂同小可,自是惊人。
柳燕翎也明白这一点,无如他别有用心,他不躲不闪,挺掌迎了上去,砰然一声,公孙明跄踉而退,须发飘扬,胸口一阵剧烈起伏,柳燕翎自己也身形幌动,微微退了一步。
柳燕翎看得清楚,惊急地叫道:“翎哥,你不能……”
柳燕翎他像没听见,望着公孙明笑道:“公孙大侠,论硬拚实斗,你绝不会是我的对手……”
公孙明一点头,厉笑说道:“公孙明有自知之明,你接住这个。”大袖拂动,手腕一抖,一条黑线直奔柳燕翎面门打到。
柳燕翎笑道:“这想必就是西门邪所说……”
话还没说完,那条黑线忽分为二,势弱力尽,一起坠落他面前,看清楚了,那是两个圆形的壳。
只两个圆形的壳,既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什么,这有什么可怕的?西门邪还称它极其歹毒霸道!
柳燕翎正在心念转动,鼻端忽然嗅进一股极其轻淡的异香,他明白了,心里一跳,道:“公孙大侠,原来你这东西里暗藏……”
只觉眼黑头昏,站立不稳,身子为之一幌,他大惊,忙提一口真气护住心脉,道:“这东西虽然歹毒,但……”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眼前猛地一黑,紧接着一阵晕眩,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幌,往后便倒,这时候他还拚一口气道:“我弄巧成拙,黛妹小心自己。”
柳兰黛大惊失色,及时出手扶住了柳燕翎,叫道:“翎哥,你怎么了,你……”
只听公孙明厉笑说道:“西门邪没有欺我,这东西果然好用……”
笑声一敛,冰冷说道:“他中了一种能使人昏睡不醒的毒,十妹,放开他。”
柳兰黛目光一凝,道:“三哥,这东西是西门邪……”
公孙明道:“不错,是西门邪给我的,放开他。”
柳兰黛贝齿一挫,咬牙说道:“好个西门邪……”
公孙明道:“十妹,我叫你放开他。”
柳兰黛道:“三哥,我听见了,可是你要明白一件事……”
分孙明道:“十妹要我明白什么事?”
柳兰黛牙一咬,心一横,道:“是我自己愿意跟柳燕翎的。”
公孙明一怔,道:“十妹,你怎么说?”
柳兰黛道:“三哥没听见么,是我自己愿意跟柳燕翎的。”
公孙明脸色一变,旋即点头悲笑道:“十妹,你的意思我懂,但你不能这么委曲自己,纵然他毁了你,你也不能就这么跟了他……”
柳兰黛道:“三哥,我愿意……”
“当然,十妹!”公孙明道:“你是不能不愿意,十妹,别这么委曲自己,在你几个兄长眼中,你仍跟以前一样,放开他,让我杀了他,然后带你找大哥他们去。”
“不,三哥!”柳兰黛摇头说道:“你不能杀他,我也不能让你杀他。”
公孙明道:“十妹,我说过,我明白,我懂,可是我更说过你不能这么委曲自己就这么跟了他,你要知道,是他毁了你……”
柳兰黛道:“三哥,说句任你也许不相信的话,我仍是清白女儿身……”
公孙明一怔道:“十妹,你怎么说,你……你仍是……”
柳兰黛道:“柳燕翎他根本没有动我……”
公孙明定了定神道:“十妹,我不信,我不敢信,柳燕翎是武林皆知的色中恶魔,凡是稍具姿色的妇女,只被他碰上便无一幸免,像你,十妹,你风华绝代,容貌盖世,既落人他手,又怎会……”
柳兰黛道:“我可以告诉三哥,他本来是要毁我的,可是后来……总之他没有动我是实,我也可以告诉三哥,他之所以被称为色中恶魔,那并不能怪他,而是……”
公孙明悲笑摇头,道:“十妹,你的心意我懂,我明白,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柳燕翎,你不必替他掩过饰非,洗刷罪孽了,今日他落在我手,我若不杀他无以对天下妇女,也无以对几位兄弟跟十妹,十妹,听你三哥的……”
柳兰黛道:“二哥,你可知道三字‘不相信’害过多少人了?”
公孙明道:“我明白,但至少我不会冤枉柳燕翎。”
柳兰黛道:“事实上三哥确实冤枉了他。”
公孙明两眼一睁,道:“十妹,你……”
老脸上倏现不忍色,威态一敛道:“十妹,这一点我就不明白,他既然没有动你,你该巴不得赶快离开他才对,怎么反而……”
柳兰黛道:“我可以告诉三哥,那是因为当世之中只有我知道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有着怎么样的心情,我要改变他,也要为当世妇女姐妹们尽点心力。”
公孙明道:“十妹,当世之中,无人不知柳燕翎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不必再欺骗三哥,也不必再为他掩过饰非,洗刷罪孽了,一句话,你只是怕我杀他而已,可是今天我非杀他不可了。”
柳兰黛美目一睁,道:“这么说,我说了这么多,三哥是一句也不肯信了?”
公孙明道:“十妹原谅,我不能信,也不敢信。”
柳兰黛道:“这么说,三哥今天也非杀他不可了?”
公孙明毅然点头道:“是的,十妹,我说过,今天他落在我手,我若不杀他,无以对当世妇女,无以对天下武林,无以对……”
柳兰黛截口道:“假如我不让三哥杀他呢?”
公孙明抬头说道:“十妹,你拦不了我,任何人也拦不了我。”
柳兰黛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拦不了三哥,我也不敢拦三哥,可是我要告诉三哥,三哥杀他一个,就等于杀三个。”
公孙明目光一直道:“十妹,这话怎么说?”
柳兰黛道:“三哥,我自己知道,我已经有了身孕了。”
公孙明脸色大变,失声说道:“真的,十妹,这……这……这是真的……”
柳兰黛凄然说道:“这种事难道我还会骗三哥不成。”
公孙明须发猛张,机伶暴颤,厉喝一声:“好畜生,柳燕翎,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疯狂一般地扑到,运起双掌向柳燕翎当头猛然劈下。
这大出柳兰黛意料之外,在她以为这么一说她这位公孙三哥必然会不忍而退,谁知道她这么一说反把公孙明激得人若疯狂,神色凄厉地扑了过来。
她先是一怔,继而魂飞魄散,心胆欲裂,一声三哥还没叫出口,公孙明的双掌已然到了柳燕翎头顶,眼看着柳燕翎就要魂断公孙明一双肉掌之下,蓦地
一声朗喝传了过来:“公孙大侠掌下留人。”
人随声到,一条白影划空射至,双掌一伸,恰好抵住公孙明的双腕,只一震一抖,公孙明两只手臂飞起,人则踉跄而退。
他定神凝目,已看清来人,一怔之后脱口叫道:“黄老弟,是你。”
可不是么,来人一袭白衣,身材修长,白里透黄的一张脸,不是那位黄玉黄先生是谁?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不错,公孙大侠,是我,黄玉,难得公孙大侠还记得我。”
公孙明道:“黄老弟是公孙明的救命恩人,公孙明何曾一日忘怀,只是,黄老弟,公孙明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先生淡然一笑道:“目前连我自己也不敢说伸手伸得对不对。”
公孙明又是一怔,诧声说道:“黄老弟这话……”
“黄大哥,是你。”这时候柳兰黛才定过神夹,脱口叫了一声。
黄先生张眼含笑点头,道:“是我,柳姑娘还记得我么。”
柳兰黛道:“记得,我怎会不记得。”
黄先生看了昏迷不醒的柳燕翎一眼,道:“柳姑娘,此人是‘青龙’柳燕翎。”
柳兰黛道:“是的,黄大哥。”.
黄先生道:“记得和二位分手的时候,我就叮咛柳姑娘小心,没想到我不幸言中,这……”
转眼望向公孙明,道:“公孙大侠,我在一旁听了很久,内情如何,我多少清楚一点,我请公孙大侠看我薄面,暂饶柳燕翎一命。”
公孙明道:“黄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先生淡然一笑道:“我刚才说过,我目前还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等过些时日只要我发现自己做的不对,我会把柳燕翎送交公孙大侠,不过今日务请公孙大侠看我薄面放过柳燕翎。”
公孙明惨然说道:“黄老弟,你这话令公孙明难懂。”
黄先生笑了笑道:“公孙大侠日后总会懂的,何必急于一时。”
公孙明道:“黄老弟,你要知道,今天我要放过柳燕翎……。”
黄先生道:“公孙大侠,人是我担下的,倘有什么罪孽,自然由我承担,跟公孙大侠无关。”
公孙明双眉微扬道:“黄老弟,公孙明倒不是怕有什么罪孽,而是……”
黄先生截口说道:“无论怎么说,今天务请公孙大侠看我薄面。”
公孙明微一摇头道:“黄老弟,你要原谅……。”
黄先生微微一笑道:“公孙大侠若不肯卖我这个面子,我的一身所学无不下于柳燕翎,有我在此,公孙大侠请自问能否如愿得手。”
公孙明脸色一变道:“黄老弟的意思是说,假如公孙明执意非杀柳燕翎不可的话,黄老弟你就会出手阻拦。”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是的,公孙大侠,我正是这个意思。”
公孙明目光凝注道:“黄老弟,你也明白柳燕翎是个怎么样的人,我不明白黄老弟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
黄先生道:“公孙大侠,我不说过么,目前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对,不过,过些时日只要我发现自己是做错,我自会把柳燕翎送交公孙大侠处置。”
公孙明道:“黄老弟是认为柳燕翎这个人目前还不该死?”
黄先生道:“可以这么说,公孙大侠愿意卖我个面子么?”
公孙明沉默了一下道:“黄老弟,过些时日你自会把柳燕翎交给公孙明处置,这话可是你说的。”
黄先生微一点头道:“不错,但那要我发现自己是做错了,倘若我发现自己今天救柳燕翎是救对了,我不但不把柳燕翎送交公孙大侠处置,反而我还要阻拦任何人对他的攻击。”
公孙明道:“黄老弟,怎么样叫对,怎么样叫错?”
黄先生道:“这我自己明白,公孙大侠日后也自会明白,现在请别问。”
公孙明道:“黄老弟,我知道你是位奇人。”
黄先生一笑说道:“公孙大侠夸奖,也请别拿话扣我,我这个人虽然无籍无名,但尚能明辨是非,一诺千金。”
公孙明点头道:“那好,黄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今天我不能不卖黄老弟的这个面子,我暂时放过柳燕翎,只是我能带走十妹……”
黄先生道:“当然,只要柳姑娘愿意跟公孙大侠走,我无权干涉。”
公孙明转眼望向柳兰黛,刚一声“十妹”。
柳兰黛已然抬了头,道:“三哥,你要原谅,我不能撇下他跟你走。”
公孙明道:“十妹,我明白你的心意,我刚才说过,在诸兄长眼里,你仍跟以前一样,你的孩子也自有诸兄长替你抚养。”
“不,三哥。”柳兰黛抬头说道:“我不能让孩子出世见不着父亲,三哥的好意我心领,我不能跟三哥走,同时我请三哥代我转告大哥,柳兰黛从此自‘十奇’中除名,请诸兄长不要以我为念。”
公孙明老眼暴睁,道:“十妹,你这是……”
柳兰黛脸色冷漠,抬头说道:“我心意已决,三哥不必再多说了。”
公孙明道:“十妹……”
柳兰黛冷然说道:“三哥可以请了。”
公孙明身躯暴颤,哑声说道:“好,十妹,我走,诸兄长但有三寸气在,总会把你接回来的,十妹自己保重。”头一低,转身如飞而去。
柳兰黛没有说话,扑簌簌垂落清泪两行。
黄先生是个明白人,这时候他没说一句话。
而,旋即,柳兰黛举袖拭泪,道:“黄大哥,请别见笑。”
黄先生道:“柳姑娘,这是人之常情,也只有性情中人才会这样。”
柳兰黛道:“黄大哥,援手之德,柳兰黛感同身受。”
黄先生微一抬头道:“柳姑娘,请别这样说,目前我还不知道……”
柳兰黛道:“不必多候时日,我现在就可以告诉黄大哥,黄大哥是没有伸错手,更没有做错事。”
黄先生凝目说道:“是么,柳姑娘?”
柳兰黛道:“柳兰黛愿以性命担保。”
黄先生微呼了一口气,道:“那么我就不会愧对世人,愧对自己的良心了。”
柳兰黛转望公孙明逝去处,美目中又现泪光,道:“我太伤三哥的心,还有诸兄长……”
黄先生道:“柳姑娘,即使是为真理,为正义,起先也难免不为人了解的,让少数人伤心悲痛也在所难免。”
柳兰黛收回目光,深深一眼,道:“谢谢黄大哥教我。”
黄先生目光落在柳燕翎脸上,道:“柳姑娘,他是中了西门邪的毒?”
柳兰黛点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可是我明白这是西门邪的阴狠奸计,他欺骗我俩不成,所以告诉三哥。”
黄先生目光一凝,道:“假如柳姑娘愿意的话,我请柳姑娘跟我到一个僻静处去谈谈,这儿人多眼杂,有所不便。”
柳兰黛道:“黄大哥既有所谕,柳兰黛自当敬遵。”
黄先生笑道:“柳姑娘言重了,请把柳燕翎交给我。”
话落把手伸了过去,柳兰黛一声:“有劳黄大哥了。”
毫不犹豫地把柳燕翎交了过去。
黄先生接过了柳燕翎,道:“柳姑娘请跟我来,西门邪就在左近窥伺,请不必在意。”
扶着柳燕翎,沿着鸳鸯湖畔往东走去。
柳兰黛装作不知道,当即迈步跟了过去。
走没多远,黄先生在湖畔一块大石前停下,道:“这附近没有可资隐身之处,人家看得见咱们,咱们也看得见人家,该比人家看不见咱们,咱们也看不见人家的地方好,柳姑娘请坐下歇歇。”
他把柳燕翎放在那块大石上,然后在柳燕翎身边坐下。
柳兰黛没有客气,也在大石上坐下。
坐定,他两个开始了谈话,这地方的确好,别人无法靠近,就无法听见他两个都说了些什么。
虽听不见,但看得见,没多久,黄先生伸手交给柳兰黛一样东西,然后他离石站起飘然往东而去。
随即,柳兰黛把那样东西投进了柳燕翎的嘴里,转眼间柳燕翎自石上一跃而起。
他两个又说了一阵,柳燕翎抬眼直往东看,似乎在找黄先生,但黄先生已走得没了踪影。
之后,他两个离开了那块大石,又折回了原路。
刚到适才跟公孙明搏斗处,一声轻笑传了过来:“二位怎么又回来了?”
抬眼一看,只见身左十丈外,一株大树下侍立一人,背着手,满脸是阴鸷奸笑,正是“毒龙”西门邪。
柳燕翎低低一声:“黛妹,等他过来。”
两个人立即停了步。
转眼间西门邪走近,柳燕翎抢先冷冷说道:“西门邪,我正在找你。”
西门邪笑道:“我也明知二位正找我,所以自动送上门来。”
柳燕翎冷然说道:“那最好不过,西门邪,这儿人太多,不便说话,你可愿跟我找一僻静处,好好谈谈去?”
西门邪目光转动,嘿嘿笑道:“如果是只为说话的话,我以为不必往别处去。”
柳燕翎道:“你知道不单是谈话。”
西门邪笑道:“所以我不跟你到僻静处去!”
柳燕翎冷笑说道:“怎么?你这个武林人闻名丧胆的‘毒龙’,怕我这个‘青龙’么?”
西门邪摇头笑道:“别激我,柳兄,西门邪向来不吃这一套,固然,你在‘九龙’之中列名在我之前,那表示你一身所学比我略高一筹,而我仗恃着独步宇内的一个‘毒’,一旦拚斗起来,并不见得就会鹿死你手。”
柳燕翎道:“那你为什么不敢跟我到僻静处去?”
西门邪道:“我是非不敢,实不愿也。”
柳燕翎道:“我不觉得你这不敢与不愿有什么分别。”
西门邪抬手摇道:“柳兄,慢言拚命事,你且平心静气容我问,你所以痛恨我,要找我拚命,是不是我赠给公孙老三一颗好东西,然后又把二位和盘托给公孙老三。”
柳燕翎道:“你以为还有别的原因么?”
西门邪摇头说道:“如果真是为这,柳兄你就错怪西门邪了。”
柳燕翎冷笑说道:“我怎么错怪你了,你几乎害得柳燕翎魂断嘉兴,尸陈名湖,这总是事实,不是冤枉你吧。”
西门邪微一点头道:“我赠给公孙老三一颗好东西,然后把二位和盘托给了他,这确是事实,我不敢不承认,只是如若柳兄说我几乎害得柳兄魂断嘉兴,尸陈名湖,这我不能承认,而且我还有辩。”
柳燕翎道:“若不是柳燕翎一位朋友来得快,你还有什么辩?”
西门邪道:“柳兄,请再平心静气容我一问,你可知西门邪赠公孙老三一颗好东西在先,把二位和盘托给公孙老三于后,用意何在?”
柳燕翎冷笑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然是想假手公孙明杀我柳燕翎,取我柳燕翎的性命了。”
西门邪摇头说道:“只听柳兄这一句,就可知道柳兄是大大地错怪了西门邪了。”
柳燕翎双眉一扬,震声说道:“西门邪,事实明确,你还说我是……”
西门邪忙双手连摇地道:“柳兄,慢动无名,且息雷霆,听西门邪再说一句。”
柳燕翎威态不敛,冷然说道:“你说。”
西门邪道:“柳兄,说来你也许不信,西门邪所以这么做,并不是想借刀杀人,假手公孙老三取柳兄的性命,公孙老三所以能制住柳兄,使的是毒,我用毒远较公孙老三为高明,东西原是我的,我自己也能用,假如我真要杀柳兄,何必假手公孙老三……”
柳燕翎道:“你假手公孙明,你手上便不会沾有血腥,如此自不必担心我柳燕翎的友人找你寻仇报复了,”
西门邪倏然笑道:“柳兄聪明一世,怎糊涂一时,柳兄所谓友人,当是指柳兄的红颜知己柳姑娘,柳姑娘冰雪聪明,不会不知道这是我借刀杀人的毒计,岂不是仍会找我寻仇,这跟我自己下手有什么分别?”
柳燕翎呆了一呆,道:“那你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西门邪道:“柳兄如今是否已经相信,西门邪意不在杀柳兄了。”
柳燕翎道:“我生平不惯作虚言,我只信几分,并不完全信,且说说你那别有的用意,别有的具心。”
西门邪目中异采飞闪,一点头道:“我遵命,柳兄,西门邪的用意,无非是让柳兄知凶险,明利害,回心转意,偕同柳姑娘到‘忘忧谷’过那神仙生活去。”
柳燕翎道:“这有点像逼人上梁山。”
西门邪道:“是有点,但‘忘忧谷’绝不是梁山,西门邪那位友人也绝不是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所谓替天行道的草寇,他是位隐世高人,西门邪的用心只在成人之美,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
柳燕翎冷笑说道:“你似乎过于热心了些。”
西门邪一点头道:“不差,一点也不差,柳兄说了半天,只有这句话算是说对了,西门邪天生这种贱脾气,别人闲事我既伸了手,就非管到底不可,不到一个成字,绝不甘休罢手。”
柳燕翎道:“也许你确是当世唯一的热心人,只是你这个做法太阴了些,简直是夺柳燕翎的性命,害我……”
“不,不不,柳兄。”西门邪摇头截口,道:“也许柳兄没发觉,当公孙老三向柳兄频施煞手的时候,西门邪就隐身在左近。”
柳燕翎道:“我知道,你是想看我血溅魂断,引为乐事。”
西门邪道:“柳兄这么想,不但是大错特错,而且大大地冤枉了西门邪。”
柳燕翎道:“怎么,我又冤枉了你,难道不是?”
西门邪道:“自然不是。”
柳燕翎冷笑道:“我想不出你隐身左近,会有什么别的用意。”
西门邪道:“有,柳兄,我所以隐身左近,只为伺机出手相救。”
柳燕翎道:“伺机出手相救,你要救谁,公孙明仰或是柳燕翎?”
西门邪道:“公孙老三身怀我那颗好东西,已胜券在握,稳立不败之地,我伺机出手相救的,自然是柳兄你。”
柳燕翎仰天纵声大笑,叫道:“西门邪,你把柳燕翎当成了三岁孩童。”
西门邪双眉一耸,两手一摊,道:“我句句实言,柳兄不信,我莫可奈何。”
柳燕翎道:“那你就别怪我找你拚命。”
西门邪道:“柳兄找我拚命事小,柳兄跟柳姑娘的一辈子事大,听说‘十奇’的另几位已在来‘嘉兴’途中,柳兄不想到‘忘忧谷’去了。”
柳燕翎道:“何必非到‘忘忧谷’去不可,我二人另有好去处。”
西门邪目光一凝,讶然说道:“怎么?柳兄二位另有好去处?”
柳燕翎道:“不错,我二人另有好去处,你可愿听听。”
西门邪一点头道:“我确想听听当世之中,还有什么地方能比‘忘忧谷’更美好的。”
柳兰黛突然扯了柳燕翎衣角一下。
柳燕翎却道:“无妨,黛妹,告诉他也好让他知道咱们并不是非欠他的人情,非到那‘忘忧谷’去才能无忧无虑地过神仙生活。”一顿接问道:“西门邪,你看见刚才救我的那个人了。”
西门邪道:“当然看见了,也就因为他出了手,所以我才没有现身。”
柳燕翎道:“西门邪,你该现出身的,无论怎么说你都该抢在他前头现身出手的,等听了我的后话,你会懊悔死。”
西门邪讶然说道:“柳兄这话……我懊悔什么?又何至于懊悔?”
柳燕翎道:“懊悔你没有抢在他前头现身出手。”
西门邪目光一转道:“柳兄是位爽快人,何如直接了当,干脆明说。”
柳燕翎道:“你听着,此人姓黄单名一个玉字,他救了我,为免‘十奇’的另九个再找我二人麻烦,发疯一般地拚命,他指点了我二人一个去处。”
西门邪一怔,道:“弄了半天原来是他………柳兄,他指点二位怎么样个去处?”
柳燕翎道:“他要我二人去找‘檀香车’,并给了我二人一枚‘玉龙’信物,他说这枚信物是不久之前‘檀香车’主给他的,只凭着这枚信物,‘檀香车’主自会带我二人到一个好去处去!”
西门邪呆了一呆,目中异采飞闪,道:“原来他要二位去找‘檀香车’……柳兄,他的话可以相信么?”
柳燕翎道:“他救了我,而你却在害我,两者比较起来,你以为我会信谁的,自然我宁信他的,不信你的。”
西门邪微一摇头道:“姑不论柳兄信谁的,柳兄又怎知‘檀香车’主带二位去的那地方,会比我那友人的‘忘忧谷’更美好?”
柳燕翎道:“你忘了么?我相信他。”
西门邪摇头说道:“柳兄,说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半点不假,你上了人的当,受了人的骗,进了人的圈套了。”
柳燕翎道:“怎见得我……”
西门邪道:“一言以蔽之,只因这世上没有比‘忘忧谷’更美好的地方。”
柳燕翎道:“无如我信他而不信你。”
西门邪耸肩摊手,道:“既然这样,我不便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柳兄请尽管找那‘檀香车’去,日后只发现那地方不如想像中那般美好,再回过头来,我仍然欢迎!”
柳燕翎道:“真的么?”
西门邪道:“当然是真的,西门邪生平无真话,只有对柳兄说的这番话是绝真不假,信不信全在柳兄。”
柳燕翎冷笑说道:“这么说来,你的用心就不单是成人之美。”
西门邪讶然说道:“柳兄这话……”
柳燕翎道:“假如你是怀成人之美的君子胸怀,我二人如今有了更好去处,你该替我二人庆幸才是,如今不但未见你为我二人庆幸,反见你一昧阻拦我二人前去,足见……”
西门邪截口说道:“我根本就不以为世上还有比‘忘忧谷’更好的地方,我怎会为二位庆幸?当然我也要一昧阻拦。”
柳燕翎冷笑摇头,道:“我不这么想。”
西门邪道:“那么柳兄以为……”
柳燕翎道:“我觉得你好像是想尽办法争取我二人。”
西门邪神情震动,“哈!”地一笑道:“争取二位?我为什么要争取二位,是二位对我有什么好处,还是我想干什么?柳兄要这么想,也只有随柳兄了,我仍是那句话,二位尽管去找‘檀香车’,日后如发现那地方不如想像中那般美好,请回过头来找我,我仍然欢迎,言尽于此,二位请吧,此刻,我要告……”
他“辞”字未出,柳燕翎突然抬了手,道:“慢着,西门邪,你我间的正经话还没有谈。”
西门邪点头笑道:“我知道,但我不会跟柳兄往僻静处去的”
柳燕翎道:“西门邪,去不去在你,只是你要明白,必要时我不惜惊世骇俗,就在这‘鸳鸯湖’畔跟你放手一拚。”
西门邪摇头笑道:“柳兄,且慢言一个‘拚’字,容我进一句忠言,此处人多,附近也不乏武林同道,万一我被逼无奈,把二位和盘托给各路英雄,只怕倒霉的不是我而是二位。”
柳燕翎一惊色变,喝道:“西门邪,你敢。”
西门邪阴笑说道:“我本不敢,但一旦被逼急无奈,为了自己,那就很难说了,人不自私,天诛地灭,一旦到了万般无奈的时候,为了自己,谁还会顾那么多别的。”
柳燕翎神情震动,立即怔住。’
西门邪趁势拱手,含着阴笑转身而去。
很快地,西门邪不见了,柳燕翎笑了:“黛妹,那位黄大哥高明,用上他这一着,轻易地诈出西门邪跟霍冷香果然是一路之人。”
柳兰黛道:“怎见得?翎哥!”
柳燕翎笑道:“不很明显么,他虽然狡猾没直接承认,但他并没有当真阻拦咱们去找‘檀香车’,在咱们表明不去他‘忘忧谷’之后,他也没有向咱们施毒,这就够了。”
柳兰黛目射敬佩异采,道:“黄大哥的确是位奇人,是位高明人物,只是遍数武林,怎找不到这么一位黄玉?”
柳燕翎道:“那谁知道,不过,黛妹,成了名的人物也许是真高明,而高明人物不一定就非是成了名的不可,有的隐世奇人不愿扬名,不愿意闯荡,所以他们永远藉藉无名,默默无闻,所以说宇内之大,无奇不有,深山大泽,尽多异人。”
柳兰黛道:“以我看,黄大哥的智慧与所学,在‘十奇’之上,应该跟‘九龙’不相上下。”
柳燕翎道:“怎见得?”
柳兰黛道:“要不然他怎能轻易震退三哥。”
柳燕翎一点头道:“不差,只是黛妹还忘了一点,我这个名列‘九龙’之内的人物,也曾折在他手下,而且败得够惨。”
柳兰黛道:“真的,我忘了,这么说,论所学他犹在‘九龙’之上。”
柳燕翎微一点头道:“应该,当日我那么对他,今天他这么对我,如今想想实在够我羞愧的,好人永不寂寞,这句话不差,也唯有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才能有机会亲近真正的高人,多少年来我只有这一步是走对了,黛妹,我感激……”
柳兰黛欣慰而感动,她的牺牲并没有白费,只有这种收获,就是再多牺牲一些她也愿意。
她握了握柳燕翎的手,柔声说道:“翎哥,这主要的还是在你自己,你使一般人羞愧,更让我敬佩,我希望武林同道能跟我一样,也跟黄大哥一样看你,知道你。”
柳燕翎一笑说道:“黛妹,只能以心中无个愧字,何求人知道,走吧,遵黄大哥所谕,咱们往‘烟雨楼’走走去。”
拉着柳兰黛往湖边走去,很快地,他俩跨上了一叶小舟往湖中荡去。
在“鸳鸯湖”畔的另一边,有三棵并排的大柳树,躯干合围,浓荫蔽天,尤其垂丝千条浓绿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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