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七跟那青袍汉子一路谈笑,似乎颇为投机,在大街上转来转去,最后上了“顺来楼”!
“顺来楼”烤鸭子、涮羊肉、烧羊赛、羊杂汤、芝麻酱烧饼……;全是京都之首屈一指,这种积雪的大冷天,吃涮羊肉是最舒服不过的,八成儿是秦七赢了钱要请客!
那名地痞模样的汉子,没敢跟着登楼,就在顺来楼对面的一个小摊子坐下,等上了!
等可不是干等,他知道,那秦七跟那青袍汉子一上去总得大半天工夫,于是,他也点了一壶酒、两样卤菜吃喝起来,一边吃喝一边等!
他料对了,果然不错,那秦七跟那青袍汉子一直到日头西落,暮色初垂,才双双地下了“顺来楼”!
不知道他俩在楼上都谈了些什么,只见秦七一张脸通红,带着七分酒意地向青袍汉子拍了拍胸,隐隐约约地听他说:“没问题,老弟,这件事包在你七哥身上,活了大半辈子就交上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儿,明天我给你回音,你等着吧!”
只听那青袍汉子笑道:“全仗七哥帮忙了!”
秦七摇晃着,醉醺醺地走了!
青袍汉子望着秦七不见,半转过身,有意无意地向这小摊子上投过了满含讥笑的一瞥!
这一瞥,害的那汉子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连忙捂着嘴低下了头,再抬头时,那青袍汉子已然到了冲口,只剩下了一个背影,他心中一急,匆匆忙忙的站起来便要追!
只听背后有人冷冷说道:“没用的东西,你也不怕胀死!”
他一惊,刚要回头,两个黑衣人擦身而过,看背影,他熟的不能再熟,心中一松,又坐了下去!
青袍汉子背着手,潇洒迈步,顺着大街直往东走,一路是左看看,右看看,欣赏那华灯初上的“帝都”夜景,生似没发现背后暗中有人缀了下来!
没一会儿,他走完了大街,转入了一条胡同中。
胡同里不比大街上,行人既少又没有灯,空荡荡的,黑黝黝的!
胡同走了还没有一半,突然背后响起了一声轻喝:“前面的朋友,请慢走一步!”
青袍汉子一怔停了步,缓缓转过了身,来人已至眼前,那是两个身穿黑衣、面目阴沉的中年汉子!
他讶然问道:“是二位叫我?”
那两名黑衣汉子居左一名冷然点头:“不错!”
青袍汉子道:“二位认错人了吧,我不认得二位呀!”
那居左黑衣汉子冷冷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能得相逢便是缘。一回虽生,再有二回便熟了,再说,你不认得我两个,我两个认得你就行!”
青袍汉子越发讶然地说道:“怎么,二位认得我?我怎么想不起在何处……”
居左黑衣汉子冷冷说道:“不是这一辈子,是前世冤家,你不必多问了!”
显然地来意不善,青袍汉子迟疑了一下,道:“那么,二位叫住我,有何见教?”
居左黑衣汉子道:“我两个要向朋友借点东西!”
青袍汉子“哦”地一声,扬眉笑道:“人言北京城卧虎藏龙,果然不错,原来两位是向我借东西来的,那没关系,我倾囊奉赠就是!”说着,他就要探怀!
居左黑衣汉子脸一红,双目之中陡现狠毒之色,道:“你朋友错了,黄白之物我两个尚不屑一顾,我两个要借的,是你朋友那一双手!”
青袍汉子一怔,手自怀中探了出来道:“二位,别开玩笑,我这双手……”
居左黑夜汉子冷哼一声,道:“哪个跟你开玩笑,你瞧瞧这个,像是开玩笑的么?”一翻腕,与那另一名同时掣出一柄明晃晃、森寒逼人的解腕尖刀!
青袍汉子眉锋一皱,道:“我跟二位无仇无怨,这是何必?我是靠这双手吃饭的,二位要我这双手有什么用?”
“少装蒜!”居左黑衣汉子叱了一声,道:“把手剁下来后,你再问不迟!”
青袍汉子忙道:“我明白了,二位是断我财路、砸我饭碗了!”
居左黑衣汉子脸色一变,道:“你明白就好……”
青袍汉子忽然笑道:“你当我不知道?从‘天桥’到‘顺来楼’,又从‘顺来楼’到了这儿,二位要是有自信,那最好不过,要不然,可别怪我过两天找上门去,你们的手段未免太绝了……”
居左黑衣汉子道:“早知道你就不该逞强,要怪该怪你自己。老六,没工天跟他噜苏,剁他的手!”话落,一左一右,两柄解腕尖刀一翻,闪电划向青袍汉子腕脉!
青袍汉子目中突闪寒芒,一笑说道:“你们心肠太狠,手段太毒,欺人太甚,小心!”
双腕一沉一翻,躲过两刀,快捷如电地扣向两黑衣汉子腕脉。
两黑衣汉子一惊抽身,那居左的一名狞笑说道:“大哥说的不错,果然是个硬点子,老六,毁了他!”话落,两柄解腕尖刀一闪又至,这回未划青袍汉子双腕,而是一指前胸,一指左肋,全是要害,辛辣异常!
青袍汉子冷笑说道:“你们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流泪!”
右脚突然飞起,直取居左黑衣汉子持刀右腕,左掌五指如钩,则抓向居右黑衣汉子持刀右腕!
居左黑衣汉子右腕一偏,躲过了那一脚,而居右黑衣汉子虽也躲过了那一抓,却没能躲过青袍汉子那点向尖刀的突出一指,“铮”地一声,一柄精钢断为了两截!
那居左黑衣汉子睹状一惊,持刀右腕猛地一痛,一柄尖刀已到了青袍汉子右掌之中!
紧接着那持断刀、骇然失色的居右黑衣汉子脸上中了人家一巴掌,被打得惨嚎一声,捂脸飞退,牙断了好几颗,血顺着指缝流下!
的确是硬点子,而且硬得扎手,两名黑衣汉子心胆欲裂,那敢再留,顾不得疼痛,顾不得丢人,转身便跑!
青袍汉子在背后笑道:“这不过略示薄惩,我要是心肠硬一点,就留下你们两个四只手,归告那位云三爷,少来惹我!”
两名黑衣汉子已转入了大街,可是那话声清晰入耳,如在身后,吓得狂奔猛窜,转眼没了影!
青袍汉子摇头失笑,拿着那柄解腕尖刀,转身行向了黝黑的胡同中。
他身形刚逝,突然夜空中响起一个话声:“是他么?老爹?”
“没错,就是这后生!”
“老爹,他好高的身手,只怕连姑娘都不是他的对手!”
“少打岔,咱们要赶快弄清楚,这后生是何来路,他要混进‘四海镖局’又要干什么,这事儿交给你了!”
“老爹,您放心,不过……”
“少噜苏,有话回去再说,你小子在‘顺来楼’上吃饱了,我老人家还饿着肚子呢!”
“怡红院”那西楼之上,灯影摇曳,暗香浮动!
美姑娘梅心有两天没出门了,自从那位燕南来悄然离去之后,她是一直托病不出!
那位海贝勒也许在忙着为她找燕南来,也一直未见人影,有可能他是不知道梅心“病”了!
此际,西楼上,那华丽雅致的客厅之中,美姑娘梅心一袭晚装默默地坐着,身后是小玉跟双成!
她面前,则站着那位老车把式与那名唤金虎的汉子!
几个人却相对地沉默着,半晌还是那位老车把式先开了口,他轻咳一声,说道:“姑娘,依我看燕南来三个字,不是他的真名实姓!”
梅心微微地点了点头,淡然说道:“这个我知道,在他当初告诉我的时候,我就知道那燕南来三个字,不会是他的真姓名……”
“好个没良心的……”小玉突然冷哼一声,愤然说道:“我下次见着他,非骂他不可,姑娘对他仁尽义至,又是他的救命恩人,连他个真姓名都落不着……”
梅心缓缓摇头说道:“小玉,这不能怪他,他有他的苦衷,假如他就是那夜闯大内行刺胤祯之人,对咱们相对皆朱紫、来往均亲贵之人,他怎会轻易透露自己的真姓名?再说,咱们也没有把真姓名告诉他啊!”
小玉不以为然地道:“咱们是咱们,他是他,咱们是负有重大使命,不得已……”
梅心淡淡笑问:“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
小玉呆了一呆,道:“可是咱们怎不知道江湖上有这个人,是什么来历?”
梅心道:“那是咱们自己没有用,不能说人家是个没有来历的江湖人,你没听双成说么,海贝勒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刚才老爹又说‘瘸腿’云三那两个徒弟,不到三招便全折在他手里,挫云三两个徒弟,不算什么,可是能从容躲过海贝勒的两式‘大鹰爪’,那可是不简单,以我看,此人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小玉道:“可是咱们就摸不清他是什么来路!”
梅心没理她,转望老车把式,问道:“老爹,你说他在赌场里自称姓郭?”
老车把式点了点头,道:“没错,我听得很清楚!”
“姓郭,又叫燕南来……”梅心沉吟有顷,忽地抬眼说道:“老爹,我怀疑他是南海郭家的人……”
老车把式神情一震,道:“姑娘是说当年‘南海王’‘无玷玉龙’郭……”
梅心点头说道:“正是他老人家,老爹不听他姓郭,又是南来的么?”
老车把式动容点头,但旋又摇了摇头:“姑娘,不对,你没听他说,他生长在白山黑水之间!”
梅心笑了笑,道:“老爹好糊涂,自当年事后,就剩下如今世袭侯爵的傅家,‘南海’郭家本少来中原走动,自老人家兵解应劫之后,郭家的人也散了,‘南海’之上,不再有‘南海王’这个称号,谁知道郭家搬到那儿去了!”
老车把式眉峰深皱,摇头说道:“既然是郭家的人,该对咱们‘洪门天地会’不会没有连络,怎么咱们各处的弟兄没有报告,连咱们也对他莫测高深?再说,当年胡家、傅家都替满朝出过力,郭家跟这两家又是世代莫逆至交,他又怎会夜闯大内行刺?”
梅心道:“老爹,前者我也感奇怪,可是后者我有所说明,据苦大师说,胡家是胤祯即位之后,暗中派了‘血滴子’及密宗高手给毁掉的,而傅家沾了是旗人的光,所以独能幸免,胤祯既动了胡家,不会不动郭家,因此,郭家的人行刺胤祯,是有可能的!”
老车把式沉吟说道:“那么,他打算混进‘四海镖局’又要干什么?”
梅心道:“这就是咱们要赶快查明的事了,‘四海镖局’的总镖头云中鹤,开赌场的是‘瘸腿’云三,大内侍卫‘血滴子’中有个云领班,而且都是汉人,我不以为这是巧合!”
老车把式点头说道:“听说云家有十兄弟,个个功力诡异,身手一流,但久已不在江湖活动,只可惜咱们不知道大内侍卫‘血滴子’的云领班跟‘瘸腿’云三的真名,否则他们是否是云家十兄弟,‘四海镖局’及那赌场跟大内有没有关系,定可知道!”
梅心点头说道:“云领班的名字、出身、来历,不难打听,那瘸腿云三的名字打听起来,恐怕不容易,他的门下很多,几遍北京下九流,一个不好,反会引起他的注意。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认为他托秦七在‘四海镖局’谋职,那动机绝不单纯。”
老车把式望着梅心道:“这件事交给石秀办如何?”
梅心沉吟了一下,道:“我恐怕石秀难当此大任,不过,除了他又没有适当的人选,好吧,让金虎今夜去通知他一声!”
那名唤金虎的精壮汉子连忙应了一声!
梅心又转向了老车把式,道:“老爹,‘廉亲王’的六格格说,年羹尧带着岳钟琪肃清了青海的‘罗卜藏丹津’,有大功于朝廷,再过一个时期就要回京了,麻烦老爹传我‘双龙令’,命各地严密监视他的行踪,随时上报,但在他未到北京之前绝不许动他!”
老车把式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转身下楼而去!
梅心转望金虎又道:“金虎,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记住告诉石秀,千万谨慎从事,不可有一丝粗心大意,也不可操之过急!”
他两个走了之后,梅心突然站了起来,道:“小玉,双成,你两个跟我到房里来!”
带着二婢袅袅出厅行向了卧房,进了房,双成随手掩上了门,而且从里面栓了起来……
※※※※※※
这里是“正阳门”大街一家名唤“群英”的客栈,这家客栈刚开门没多久,从外面大步走进了个浓眉大眼的黑衣大汉!
他一进门便向着柜台里叫道:“喂,掌柜的,你们这儿住着个姓郭的客人么?”
柜台里站着个瘦老头,转头连点地道:“有,有,就在东屋,大宝,给这位爷带路!”
从旁边走来了个小伙子,冲着黑衣大汉子一哈腰道:“这位爷请跟我来!”
转身把黑衣大汉带进了后院,到了东屋门口,黑衣大汉支走了那小伙子,毫不犹豫地举手拍了门,扯着嗓子叫道:“老弟起来了么,报喜的来了!”
只听屋里响起了个懒洋洋的话声,“谁呀,这么早吵人好睡!”
那黑衣大汉道:“是我,老弟,报喜信来了,快开门吧!”
只听屋中那人道:“啊,原来是七哥,我这就开门!”
随听一阵——索索的穿衣声后,步履响动,两扇门呀然而开,那姓郭的青袍汉子当门而立,睡眼惺忪地道:“七哥,怎么这么早?”
秦七哈哈大笑说道:“早?老弟,日头都快晒着屁股了,再晚一点就要吃晌午饭了,你的事儿我敢做迟么?废话少说,快洗洗脸跟我去走马上任吧!”
举步走了进去!
姓郭的青袍汉子神情一喜,道:“怎么,七哥,事儿成了?”
秦七一拍胸脯,眉飞色舞地道:“有你七哥一句话,那还有不成的道理,真的,老弟,我只说了一句,没说第二句,总镖头就点了头!”
姓郭的青袍汉子目光转动,道:“七哥,镖局里用人不是一向很慎重么,怎么那么容易?”
秦七哈哈笑道:“你看是谁说话嘛!我秦七推荐的还会有错!我告诉总镖头说,我有个远房表亲,是一肚子学问,人也长得挺俊,想在镖局里谋个差事,你猜怎么着,老弟,我话还没有说完,总镖头便点头说,不用了,我明白,自己人推荐的总可靠,明天带他来让我看看,听,老弟,这不……”
姓郭的青袍汉子摇头笑道:“七哥,那可只是看看!”
“哈,老弟!”秦七一巴掌拍上了姓郭的青袍汉子肩头,拍得他一个踉跄,口中笑道:“到底是年轻些,少吃几年饭,能看看那就表示成了九成九,你老弟怕人看么!人有人才,文有文才,不看都行,一看更满意,走吧!”
姓郭的青袍汉子忙道:“七哥,我还没有洗脸呢,也得等我换身像样的衣裳!”
“又不是叫你去相亲!”秦七皱眉失笑,道:“快点儿吧,老弟,别让总镖头久等!”
姓郭的汉子点了点头,一边洗脸,一边问道:“七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儿?”
秦七摇头说道:“事儿不多,也不忙,我包管你老弟有工夫赌,更有工夫上八大胡同去逛逛,空闲得很!”
结果仍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姓郭的汉子失笑说道:“七哥,到底是什么事呀?”
秦七举起那薄扇般大巴掌“叭”地一声拍上了自己后脑勺,咧着嘴笑道:“你瞧我有多糊涂,说了半天把紧要的忘了,老弟,不是别的事儿,管镖局里的杂帐!”
“管帐?”姓郭的汉子为之一征!
秦七忙笑道:“别紧张,管大帐另有帐房,是让你管那些零七八碎的杂帐,这种事我都能干,准出不了毛病!”
本来是,管帐的都是亲信,那有交给个刚进门、还没摸清底细的陌生人,谁也不会那么傻!
姓郭的汉子松了一口气,道:“那还好,大帐我可不敢管,要是出了点毛病,我连我自己都赔进去,只怕也赔不起……”
秦七笑了,忽地他轻击一掌,道:“对了,老弟,你还没告诉我个名字,待会儿总镖头问起来我好说啊!还好昨天晚上总镖头没问,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拿什么回话!”
姓郭的汉子笑道:“不是七哥提起,我倒忘了,七哥,我叫郭璞!”
秦七道:“原来是郭璞老弟,那就好办了!”
说话间,郭璞已洗好了脸,脱下了青袍,换上了一件古铜色的长袍,这才跟秦七出门而去!
“四海镖局”坐落在东城一条僻静大街上,宅广院大,那两扇大门既高又阔,气派异常!
那丈高的围墙上,白底黑字,两旁都写着“四海镖局”字样!
那大门口,还站着两名趟子手,到了镖局,秦七跟那两名趟子手打了个招呼:“老石,总镖头在后院?”
那叫老石的趟子手,是个白白净净的汉子,他没有立即回答,先打量上了郭璞,笑问:“七哥,这位是……”
秦七一仰脸,神态有点得意:“局子里聘来的帐房,郭先生,是我远房表亲!”
最后还加上那一句,他是唯恐人家不知道!
那叫老石的趟子手,忙一拱手,满脸堆上了笑:“原来就是郭先生,失敬,郭先生,我叫石秀,有个外号叫‘拚命三郎’,您以后多照顾!”
倒真像梁山的那位好汉,郭璞连忙谦逊,道:“还要请各位多照顾,多帮忙,我人生事不熟……”
“那儿的话!”那石秀表现的挺亲热,忙道:“以后都成了自己人,何况您又是七哥的表亲!没话说,郭先生,您以后有用得着石秀的地方,尽请吩咐!”
郭璞立即对这石秀有了好感,忙又谦逊!
石秀又转向了秦七,又道:“七哥,陪着郭先生快进去吧,总镖头在大厅里候了很久了。”
秦七未敢怠慢,拉着郭璞进了镖局,穿天井走回廊,到了“四海镖局”大厅。
刚踏上石阶,只听大厅里响起个豪迈、爽朗的苍劲话声:“是秦七回来了么?快请郭先生进来!”
秦七连忙应了一声,冲着郭璞挤挤眼,低声说道:“如何,老弟?这不像不成吧?”
郭璞报以微笑,没说话!
进了大厅,只见大厅中央站着个身躯魁梧、须发俱霜、鹰目隆准的锦袍老者,双目闪动之间,自然流露着一种慑人威严。
秦七忙道:“兄弟,这就是我们的总镖头,快上前见过!”
郭璞早就急步向前,举手一揖,道:“晚生郭璞,见过总镖头!”
锦袍老者呆了一呆,旋即大笑说道:“先生莫非博学有高才,好古文奇学,词赋为东晋之冠,妙于阴阳历算及五行卜筮之术的那位乎?老朽云中鹤未曾远迎,当面恕罪!”
看来,这位总镖头胸蕴也不差,隐隐有慑人之威,难得颇为风趣,郭璞连忙说:“岂敢,总镖头莫要折煞晚生,倒是晚生与七哥是远房表亲,早该来给总镖头请安,不到之处,望祈海涵!”
云中鹤大笑说道:“先生过谦了,老朽一见先生,便有恨晚之感,彼此今后便是一家人,还要长期共事,老朽为人一向放荡,远望先生莫过于拘谨,要随和一点才好,来,来,来,咱们坐下谈!”说着伸出铁腕,一把抓住郭璞手臂,把他拖向座位!
秦七看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好不得意,低着头行了过去!
分宾主落座,也许是看在郭璞的面上,这位总镖头也赐给秦七一个座位,秦七受宠若惊,连声唯唯地坐了下去,可是正襟危坐,腰板儿挺的笔直。
坐定,总镖头云中鹤笑问郭璞:“先生仙乡何处?”
郭璞恭谨答道:“有劳动问,晚生江南人氏!”
云中鹤捻着胡子点头说道:“江南山明水秀,灵气所聚,也唯有江南才配出先生这等人品、高才,先生离乡背井,远上‘北京’是……”
郭璞道:“不瞒总镖头说,晚生此来本想凭自己所学谋得个一官半职,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奈何时运不济,屡试屡空,加之父母已过世,无产无业,更无兄弟姊妹,也未作归去之打算,正拟谋求一职糊口,暂住北京,恰好日前碰见了秦七哥……”
云中鹤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先生不必着急,先在镖局里委屈一个时期,来年再考不迟,博功名,有一半要靠运气,时运不济,便是十年寒窗也枉然,先生成家了么?”
郭璞赧然说道:“功名未就,事业未成,不敢作此打算!”
“好志气!”云中鹤抚掌喝道:“大丈夫只患不立志,何患无妻?先生年纪尚轻,晚几年成家也不为迟,要不然,一旦有了家室之累,再图功名事业那可就难了!”
郭璞忙庄容欠身:“多谢总镖头金玉良言,不吝教诲,晚生当永志不忘!”
“其实,郭先生!”云中鹤老眼深注道:“恕我交浅言深作直言,大丈夫雄心万丈,男儿汉志在四方,凭先生一身所学,似乎不必拘于区区功名二字,再说,咱们究竟还是汉人,有许多地方跟他们合不来……”
郭璞自然懂,但是他笑而不语!
云中鹤也精明老练,闯荡过多少年的江湖,哪能不会察颜观色。
他笑了笑,立即改口说道:“其实,汉人在朝为官,而且权势显赫的也大有人在,像‘抚远大将军’年,‘川陕总督’岳,‘军机大臣’张、蒋,不都是汉人?只要做的有声有色,似乎也未尝不可!”
郭璞仍笑而不语,云中鹤忙又改了话题:“先生现住何处?”
郭璞这才说了话,道:“晚生现住东城‘群英客栈’!”
云中鹤道:“再北京还有其它亲友及事情吗?”
郭朴道:“晚生孑然一身,无朋无友,没有什么事!”
云中鹤点头笑道:“那好,从今天起,这‘四海镖局’就是先生的家,我不把先生当外人看待,先先也莫见外,稍待我命人给先生在前院收拾一间房子,明天先生就搬进镖局里住好了……”
郭璞连忙拜谢不迭!
话锋微顿,云中鹤老眼深注,忽地笑道:“我老眼不花,先生之文才,已由言语举止中看出,那自毋待言,如果我没有看错,只怕先生之一身武学,也不会往一般江湖好手之下呢!”
这句话听得秦七一怔,郭璞却忙赧然笑道:“不敢欺瞒总镖头,晚生幼年曾随家乡武师学过两年武术,可是那浅薄得很,总镖头不下一般江湖好手之语,那是总镖头夸奖,也请总镖头莫要见笑!”
云中鹤哈哈一笑,道:“那是先生过谦,其实,年轻人学学武术总是好的,一可健身,二可自卫,只要不用来打架斗殴,那是有百益而无一害,先生文武双全,人才难得,这‘四海镖局’只怕是太以委曲了先生……”
郭璞忙又谦逊不迭,云中鹤一笑站了起来:“我还有些琐事待办,未克奉陪,失礼之处,先生海涵,我这就命秦七带先生到各处走走,也好跟大伙儿彼此熟悉熟悉!”
他这一站起,郭璞跟秦七也连忙站了起来,郭璞拱手说道:“总镖头只管请便,晚生告退!”
云中鹤也举手送客,他两个刚要走,一阵香风袭人,红云倏降,从厅外俏生生地走进个倒提长剑的红衣少女!
这少女杏眼桃腮,柳眉弯弯,纤腰一把,两只眸子又黑又亮。
她进大厅一怔,怯生生地叫了一声:“爹,这位是……”
云中鹤带笑说道:“这位便是爹新聘来的帐房先生,快上前见过!”
红衣少女一对大眼睛盯着郭璞那英挺脱拔的俊面直看,娇靥上的神色乍惊还喜,站着没动!
云中鹤笑顾郭璞,又道:“先生,这是小女云珠,以后先生多教导!”
郭璞连称不敢,趋前拱手:“郭璞见过姑娘!”
红衣少女一惊,娇靥上陡泛红云,忙还了一礼,俏生生地道:“不敢当,听家父说,先生博学高才,以后时常碰面,远望不吝指教!”
郭璞那里刚谦逊,云中鹤已然笑道:“难得你自动请教,先生,以我看,先生身为帐房之余,不如干脆再兼个西席如何?”
郭璞连称不敢,云中鹤却也未相强,又谈了几句,郭璞与秦七告退出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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