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邙山坐落于洛阳之北,又名邙山,亦称芒山、北山、郏山。
东汉建武十一年,恭王祉葬于北邙,其后王侯公卿多葬于此。
王建诗:北邙山头少闲士,尽是洛阳人旧墓,旧墓人家归葬多,堆着黄金无置处。
又:朝朝车马送葬回,还起大宅与高台。张籍也有诗云:洛阳北门北邙道,丧车辚辚入秋草。
又:人居朝市未解愁,请君暂向北邙游。由这几句诗,可知北邙之概矣。
白日里,凄迷荒草中,到处可见乱坟荒冢,有的坟头犹新,有的则已残破不堪,被狐兔据为洞穴;朽棺曝露白骨遍地,一阵山风吹过,冥纸灰烬满天飞舞,一片凄凉景象。
黄昏,尤其是黑夜,北邙山更笼罩于无限的阴森中。那丛丛林木,嵯峨怪石,有如张牙舞爪的鬼影憧憧。乱坟荒冢之间,磷火飞舞,鬼气森森,夜风穿过树梢,呼啸之声有如啾啾鬼啼。这情景,更使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白日的北邙山固已令人望而怯步,黑夜里人们却是连望也不敢望它-眼。
这是一个晴朗的夜。如钩的上弦月,照在这素称鬼域的北邙山上。
那昏暗的月光虽然微微驱散了一些恐怖的黑暗,却为这北邙山更抹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中元普渡留下来的招魂幡.随风飘拂,藉着昏暗的月光,到处可见,益增阴森鬼气。
时届初更,在这北邙山人遴难至的一处山坳里,突然升起一点惨绿色的光芒,这点惨绿光芒升自一座巨冢之后,而巨冢之后,却又是一片阴森黑黝的白杨密林。这点惨绿光芒并不像那飘荡在夜空的磷火一般地时东时西,而是冉冉地飘向山口。由于它是杂于飞舞在夜空的无数点磷火之间,乍看上去,和磷火也没有多大区别。但在有上好眼力之人细加注视之下,却不难发现那惨绿光芒的后面,还随风飘荡着两个黑影。
挨得近一点,更可看出那两个飘荡的黑影.赫然竟是两个有如僵尸幽灵般的人,而那点惨绿光芒也只是一只瓜形小灯。
那两个人身穿黑袍,长发飞散,袍袖低垂,色呈惨白的脸上不带半点感情,毫无一丝活人气息,而且是双足不动,离地盈寸地随风飘荡前行。
这般黑夜,如此北邙,突然出现丁这么两个黑袍怪人,谁能不疑为鬼魅阴魂?但是,那毕竟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身透鬼气,生而如死罢了。这两个掌着一盏绿光惨淡,瓜形小灯的黑袍怪人,转瞬间便随风飘至山口。至山口倏然停下,分向两边掠开,一左一右遥遥相对而立,谁也不出一丝声息,就那般一动不动地站着。
夜风悲号,啾啾鬼声,无数磷火飘荡在夜空,两个黑袍怪人却是视若无睹,听如不闻,生似根本不属于这个人世一般。
初更过去,二更将届。那两个黑袍怪人依然一动不动地遥遥对立着,休说未发出一点声息,便是那惨白阴森的脸上肌肉也未见牵动一下。
就在二更刚届的当儿,居右黑袍怪人手中那盏绿光惨淡的瓜形小灯,突然一灭复亮。
而就在那盏小灯一灭再亮的刹那之后,两个黑袍怪人之间,已自冷然站定一个身材颀长的青袍人。
藉着昏暗的月光,隐约可见这青袍人颇为年轻;剑眉星目,长得也颇英俊,只是那一张脸却较诸两个黑袍怪人更为惨自,没有一丝血色,且隐透一层层蒙蒙绿光;眉宇间洋溢着无限冷酷凶残,两只眸子光芒犀利而阴鸷,比那两个黑袍怪人更阴森、更慑人。
两个黑袍怪人对这青袍人,似乎甚为懔惧,青袍人一现身,他们便自同时躬了躬身,但脸上神色,依然冰冷木然。青袍人犀利的目光一扫两人,薄薄的唇边修然掠过一丝极为冷酷的笑意,一挥手,喝道:“开道!”这两个字简直不似出自活人之口,其冰冷阴森直能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两黑袍怪人一句话也未说,又一躬腰,随即转身向来处那黑黝的山坳中行去。足下依然离地盈寸,有如随风飘行。而那青袍人却是足下离地足有半尺,轻摆双袖,随后跟进。
这三人飘行看似极为缓慢,其实快捷异常,转瞬间便已抵达那座巨冢之后。
这座巨冢面对着山口,背后是一片黑黝阴森的白杨密林,距离那满山遍野的乱坟荒冢甚远,地势十分突出,巨冢系由一色的灰砖砌成,足有丈高,墓碑也似以整块大理石凿就,既高又大。藉着月色,隐约可见上面字迹行行。而且冢前冢后,似乎经常有人清扫,既无积尘,又无杂草。
就在主人行抵巨幕后之际,奇事顿然发生。那巨冢前端的砖壁,竟似暗中有人操纵,突地陷下一块一个人高的洞穴,赫然呈现在眼前。紧接着一阵阴风扑面而出,吹得那瓜型小灯的绿火乍明乍灭,不住闪烁,显见得这洞穴颇为深邃。两黑袍怪人掌灯前导,引着青袍人向那黑黝、阴森的墓洞走入。
洞口随即又行缓缓合上,恢复原状,看不出-丝痕迹。
洞口之内,是一条盘旋而下的甬道,四壁全由大理石砌成,虽然深陷地底,却不显得潮湿窒闷。甬遭两旁,每隔十丈悬挂着一盏绿光惨淡的小灯,照得甬道内一片惨绿。前行百丈,甬道突然左折,似乎已至尽头。转过拐角,一座地下宫殿骤然入目。这座宫殿气势宏伟而壮丽,形式奇古。绝不类现下建筑。
一入宫殿,两个黑袍怪人径自掌灯向殿左行去,转瞬不见,却由殿后一扇月门内,袅袅转出两个髻云高簇的白衣少女。这两个少女凤目柳眉,琼鼻檀口,堪称艳绝,只是那本该娇艳如花的两张粉面,却白得怕人,而且神情举止也显得呆滞。两个白衣少女莲步轻盈,行至青袍人面前,同时检衽为礼,神色木然,投有开口说-句话儿。
青袍人神色更显冷漠,阴鸷而残酷的犀利目光一扫两女,道:“她醒了么?”
居左的白衣少女,微微点了点头,仍未出声。青袍人双眉突然一轩,举步向月门中走入。穿过月门,绿光倏敛,一道蜿蜒曲折的画廊直通殿后另一座偏殿。偏殿中,重重锦帐低垂及地,一片淡谈的红光隐隐透出,而且暗香浮动,那里还有一丝前殿那种阴森森的鬼气。
青袍人行至偏殿门前倏然驻足,望着那低垂的重重锦幔,双目异采突现,在那张色呈惨白的俊面上,飞快地起了一阵轻微抽搐,神情显得极为激动,似在犹豫不决。半晌,这才举手轻轻在两扇敞开着的朱漆长门边敲了两下。
剥啄声方起,锦幔之后,修地传出一声轻微悦耳、恍似银铃般的惊呼:“谁?”
呼声入耳,青袍人身形又自微微一震,随即发话,竟然带着微笑,但却有点颤抖:“此地主人,也是你的昔年旧识。”
锦幔后的女子似是对这旧识两字颇感诧异,寂然片刻,方始说道:“既是昔年旧识,那么请进来。”
青袍人跨门而入,伸手掀开锦幔。
幔后房中,陈设极为华丽,红毡铺地,宫灯高悬,白玉几头香冷金猊,八宝榻上红被重叠,隐隐还散布着一丝淡淡的兰麝异香,有胜王妃寝宫。
此际,那八宝软榻旁,正坐着一位气质高雅、风华绝代、清丽若仙的白衣少妇,白衣少妇一看掀幔而入的青袍人,神色遽变,霍然站起.讶然欲绝地退了一步惊呼:“是你?”
青袍人微笑点头:“不错,是我。难得小妹还认得我,算得上昔年旧识么?”
白衣少妇就在刹那间已自恢复镇定,微颔臻首,道:“不错,你算得上是我昔年旧识。”
青袍人阴鸷目光一闪笑道:“多谢小妹还记得昔年往事。”
白衣少妇黛眉微扬,淡淡说道;“往事如过眼烟云,提起来徒乱人意,我早忘了。
青袍人深注白衣少妇一眼,扬眉笑道:“是么?”
白衣少妇神色泰然,道:“信不信由你!”
青袍人微微一笑,道:“既是旧识,久别重逢,小妹,你怎地还是当年那种令人无可奈何的脾气?夏梦卿可好?”
白衣少妇娇餍看上一丝黯然神色,一闪即逝,淡淡笑道:“你想错了,我并没有嫁给他,只是知道他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青袍人神情微愕,“噢!”了一声,道:“这倒是出人意外,小妹对他一见倾心,深陷情海,不克自拔,甚至于为他舍弃了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到头来却井未与他一修双好,共偕白首,这是为何?”.白衣少妇唇边徽起一阵抽搐,似乎强忍心中如绞痛苦,淡淡说道:“我说过了,昔年旧事我早忘了,而且我也不愿再提,那原因,恕我难以奉告。”
青袍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唇边浮起一丝令人难以意会的微笑,道;“小妹,我看得出你很痛苦,是因为未能与夏梦卿缔结鸳盟,还是如今所适非人?”
白衣少妇黛眉微挑,冷冷说道:“你休要自做聪明,未能与夏梦卿结为连理,我深感庆幸,因为我已嫁得一位好丈夫。他英豪盖世,权倾当朝,较夏梦卿……只有过之……”
青袍人淡淡笑道:“看来我真是自做聪明了。小妹,这么说来我根放心,我能知道他是谁么?”
白衣少妇娇颜上浮现无限骄傲神色,挑眉说道:“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如果你一定要问,我也可以告诉你,神力威侯傅小天,你应读知道。”
青袍人显然大感意外,神情一震,连连点头:“盖世英豪,铁铮奇男。我久仰了,而且心仪得很,只恨福薄缘浅,未能一睹这位朝廷柱石的风采神仪,小妹皓命一品,光耀门楣,我这个表兄也深以能沾得一份光采而感到无上荣耀。”
这位白衣少妇,正是那夏梦卿、傅小天两人正自五内欲焚、踏破铁鞋,寻遭人海,却不得芳踪的薛梅霞,她自然听得出对方这番话里暗含讥讽。淡淡一笑,道:“薛梅霞不是人间贱女子,若单凭他那神力威侯四字,对那诰命一品的头衔,我尚能不屑一顾。傅小天也不是俗人庸官,论文不稍逊那满腹珠玑的夏梦卿;论武也足可和玉箫神剑闪电手并称一时瑜亮,而且,如你所知,他是盖世英豪、铁铮奇男。”
一番话,听得青袍人脸色刹那数变,薛梅霞话声方落,他便双目阴鸷之光连闪,冷冷笑道:“自然,自然.这个我当能深深地体会到,无论是夏梦卿抑或是傅小天,都比我这个既是表兄,又曾是指腹为婚却遭舍弃的未婚夫婿,强过百倍。”
薛梅霞娇靥上倏凝寒霜,双眉一挑,终又默然未语。
片刻后,方始神情稍缓地淡淡说道:“诚如你所说,昔年旧识难得重逢,再说这次也算是你拯我于难,我不愿闹得彼此不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青袍人似在犹豫,最后扬眉一笑,道:“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不过,小妹既然要知道,我自当告诉你,这里是恭王陵墓,建于东汉建武十一年,深藏北邙山地底,直入幽冥,隔绝人世!”他这几句话显然是有意和薛梅霞适才哪番话儿针锋相对,而神色间之得意,却较薛梅霞犹有过之。
薛梅霞听得娇躯微震,旋即淡淡笑道;”你该知道我的胆子不比你小,何必以此神鬼之事欺我?”
青袍人微笑说道:“小妹如果愿意,不妨止出这寝宫看看。”
薛梅霞兰心惠质,冰雪聪明,闻言立即厂然青袍入之言不虚,神情又是一震;看了青袍人一眼,冷冷说道:“看来你这几年十分得意,也很有成就。士别三日,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青袍人自然也听得出她这话儿中暗含讥讽,但他毫不在意,微笑说道:“小妹夸奖,我不过稍微不同弓:昔年而已,谈不上得意,更不敢白诩有所成就;要有,哪也得感谢小抹的激励和姑父母,以及两位表兄血仇的驱使。”
薛梅霞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我父母及两位哥哥的血仇?”
青袍人道:“朝夕萦绕于心,不敢或忘。”
薛梅霞道:“你查出了那行凶之人是谁么?’’青袍人愧然摇头:“小妹,你难道不知道我埋首深山,数年未出江湖,如今才是开始……”
薛梅霞冷笑接道:“你何不说想重振你雷家声威,图争霸业?”
青袍人呆了一呆,突然纵声大笑,狂态毕露地道:“小妹何异我之鲍叔?慧眼当前不敢隐瞒,重振家声,那倒未必;图争霸业,却正有此意。”
薛梅霞听了不由皱了皱眉,冷冷说道:“依我看来,夏梦卿、傅小天只要有一人在就绝难容你,何况两人都好好地活着。”
青袍人双目凶光一闪傲然笑道:“傅小天未曾领教过,夏梦卿又待如何?雷惊龙已非昔日吴下阿蒙,鹿死谁手如今很难预卜。”
薛梅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你有点大言不惭,近乎痴人说梦。”
“是么?小妹!”青袍人挑眉笑道;“狠如冷面狼心活阎罗赵君平者,我尚能杀之于神鬼不知之间;昔年威震宇内,武林闻风丧胆的南荒七毒如今也都俯首听命,供我驱策,小妹,你自己想吧!”
薛梅霞知其言不虚,心中暗震,口中却仍淡淡说道:“不错!我原该想到你与那南荒七毒本是一丘之貉……”
“小妹!”青袍人突然色变,一声轻喝,双目暴射逼人凶芒:“雷惊龙已非同昔日,奉劝小妹说话最好三思。”
“用不着!”薛梅霞冷然挑眉:“在我眼中,你和昔日没有什么多大差别.而狂妄无知,阴狠凶残却较当年犹胜,我自知是你阶下囚,要杀听便,何必威迫于我。”
青袍人脸色更形惨白,绿光大盛,方一挑眉,旋又神态一缓,笑道:“小妹,你何言之重?怎么说我们也是表兄妹,我岂能……”
“谢谢你!”薛梅霞冷然接道;“只是我却不敢以表妹自居,家父母在日,就已断绝这门亲戚关系,你若是顾念半点亲戚之情,当年也不致做出那种灭绝人性、禽兽不如的事了。”I青袍人听得双目凶光又自一闪,淡淡笑道:“我知道小妹是指我酒中下药,窃取钗佛之事……”入耳“紫凤钗”.薛梅霞心神羹然大震,忙地伸手向怀中摸去,及发现紫风钗仍在怀中,这才心中稍安,暗吁一口大气,青袍人视若无睹,接着说道:“这也难怪小妹耿耿于怀,至今难忘。但小妹当也知道我是出于万般无奈,当时我全家身中奇毒,生死存亡操诸七毒之手,而七毒却以此逼我窃取钗佛,小妹,若你是我,你又将如何?”
薛梅霞丝毫不为所动,道:“那夏梦卿与此又有何干?你竟也欲暗下毒手,将他置诸死地。”
青袍人笑容一敛,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怨毒,道:”为你,他使我嫉妒,甚且恨之入骨,而且当时他是窃取钗佛一大阻碍。”
薛梅霞被他那目光看得不由心头一懔道:“要恨,你该恨我,夏梦卿完全处于被动。”。青袍人凶态倏收,一叹说道;“是的,小妹,你说得不错,要恨我该恨你移情别恋。不,这样说实在不妥。你何曾对我生过情愫?厌恶犹恐未及,但是,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恨你。其实,我又何尝没有恨过你?只是我对你的爱比恨多。有时候,我差恨交加,简直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常常痛苦地想自求解脱,我敢说你一点都不知道,因为你不但不同情我,反而处处和夏梦卿表示亲呢来刺激我,小妹,对我这个未婚夫婿,你居心何忍……?”
青袍人越说越激动,头上青筋崩现,面上绿光更盛,双手紧握,一口牙齿咬得格格做响,神态极为怕人,说到最后竟然语不成声,说不下去。薛梅霞也觉侧然,缓缓垂下蜂首。
这重重锦幔低垂,暗香隐隐浮动的偏殿内,刹那间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也十分沉重。
半响,青袍人方始渐渐趋于平静,满含歉意地望了薛梅霞一眼,苦笑说道:“小妹,原谅我一时的激动,情难自禁……”
薛梅霞倏抬螓首,微一摇头,遭:“不要这么说,我对你也有一份愧疚。只是我觉得夏梦卿看在家父母面上,不为已甚,对那次之事并未加以追究,你就该深知悔改,永不复出,怎地却又卷土重来,图谋霸业?”
此言一出,青袍人神情又复激动,双目凶光闪烁地咬牙说道:“小妹投入别人怀抱,雷惊龙落得痛苦一生,悔改又有何用?夏梦卿逼我走上极端,我只有图谋霸业,与夏梦卿互较一日之短长。”
薛梅霞心头一震,方欲张口。
青袍人却又挑眉摇头:“小妹不必相劝,我心意早决,否则我也不会埋首深山,卷土重来。这陷我-生于痛苦的夺妻之恨,我誓必要报,己不如人之耻,我誓必要雪。”
薛梅霞听得心神俱颤,强持说道:“你仗恃着些什么?”
青袍人纵声狂笑,“何言仗恃?凭我和座下七毒已是太多薛梅霞淡淡又道:“你这么有把握?”
青袍人剑眉双轩地道:“小妹,对你我不愿相瞒,七年前,我就在此无意中巧得百年前毒魔西门豹毕其一生心血所著之毒经,小妹身为武林儿女,当知百年前西门豹曾以无影之毒陴睨宇内,纵横天下,既称无影其毒可知,这些我巳悉得真传,挟之南荒,七毒首降伏,再出武林,赵君平首先横尸,飞云堡举手沦灭;虽然事为小妹,却也不无先声夺人,震慑江湖之意。大名府七毒劫镖,我虽未亲出,已使两省江湖为之沸腾,这不过微露锋芒,小妹,你看够么?”
这一番话,薛梅霞是人间奇女,也自听得心惊胆战,不寒而粟,不由暗为夏梦卿担心,脑中电旋,睹一思忖道:“人海茫茫,宇内辽阔,夏梦卿又是萍飘四晦,行踪不定,你到何处去找他?”
青袍人看了薛梅霞一眼,阴阴笑道:“小妹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找到他。”
“倘若他不与你一般见识,有意躲避呢?”
青袍人狞笑说道:“小妹替他想的好办法,只可惜这办法对他行不通,小妹当知夏梦卿为人,他一身傲骨,称奇天下,岂肯效哪龟缩之辈?我自有办法让他自动找上门来,投我掌握。”
薛梅霞深知他极富心机,阴险狡诈,所说必然不虚,不由心小更是一紧,脱口说道:“我很想听听你的办法。”
青袍人阴鸷目光深注着她,道:“小妹莫非想骗我?”
薛梅霞只觉娇靥-热,默然不语。
青袍人剑眉双轩,笑道:“其实,说与小妹知道又有何妨,小妹智慧超人,这些本该早已想到,何须问我?夏梦卿这人激不得,只消我派人扬言武林,约他一决雌雄.何愁他不自动投来?他会躲着不出么?这个小妹应当下解得比我更清楚。再则,我一计不成,还有二计,小妹人钗俱落我手,我只要透露一点消息,还怕他不星夜赶来驰救?”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看来这青袍人已深探地了解了夏梦卿,后果委实令人担忧。薛梅霞心神暗懔,扬声说道:“你休想以我为饵,须知我必要时会……”
青袍人一笑接道:“这个我很放心,也早已想到,小妹不必以此要挟于我。我早在救你来此当日,就在你经脉之中下了毒手了。”
薛梅霞似乎不信,方自挑眉。
青袍人又笑道:“小妹如若不信,何妨运气试试。”
薛梅霞暗中运气,一连之后.却并未觉出有丝毫异处,稍稍安心,看了青袍人一眼,冷冷笑道:“你这手法未免太幼稚了些……”
猛觉脑中一昏,四肢顿时无力,心巾大骇.倏然住口。
青袍人却又扬眉笑道:“小妹,如何?我从来不敢欺骗你,你在运气之时并未觉出有任何不适,那是因为……”
“住口!”薛梅置一声怒叱,美目圆睁,黛眉倒剔:“雷惊龙,你竟对我暗下毒手,你…”只气得娇躯轻颤,说不出话来。
青袍人阴阴一笑,道;“小妹别生气.我怎敢?怎么说你我也是表兄妹,更何况曾为未婚夫妇,只要你不心存他念,妄动真气,自然无碍,否则我怎对得起姑父母泉下英灵。夏梦卿伏诛之后,我自会为你解去此毒,如今却只有委屈你了,事出无奈,小妹千万原谅。”
薛梅霞娇靥堆霜,瞪眼不语。
青袍人又自一笑说道:“小妹受苦多日,理应多加调养,我不再打扰了.有事请随时召唤,自有婢女侍候,虽不如侯府安适,却也差强人意,告辞了!”合手一拱,转身退出。
方走两步,倏又转身诡笑说道:“小妹,紫凤钗请代为保管数日,用时我自会来取!”又复转身向外行去。
薛梅霞忍无可忍,为夏梦卿,为她自己以及天下武林,银牙暗咬,纤手抬处,一指飞点青袍人身后命门要穴。青袍人恍若不觉,前行如故。
薛梅霞正自暗喜,谁知一指点实,如中败革,竟然还有一股阴柔反弹之力,震得她玉指生痛,身不由主,倒退数步。
方自大骇,青袍人又复回转身来,笑道:“小妹何其忍心?我一身是毒,只怕又要委屈你那纤纤玉手数日了!”带着得意狂笑,飘然逝去。
薛梅霞呆呆怔立着,心中说不出:是惊、是怒、是羞、是恨、是忧……其实,应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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