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径
我谁也不爱,我只爱自己。
“现在我不是小苗,我仅仅是一个不相关的旁人,你能否告诉我,在你老婆、你的女同事和小苗中,你到底爱谁?:)”
“三个都爱。”
“最爱哪个?”
“分不出。”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如果你有机会重新选择,你会选择和谁结婚?”
“我会选择不结婚,但有很多情人。”
“哦?”
“有时我在想,人是很复杂的动物,而人的感情更复杂。传统的爱情观告诉我们,爱是专一的。但我的理解是恰恰相反。”
“你的理解是爱不是专一的,它有着多样性?对不同的对象会产生不同的爱?”
“人是可以同时爱上几个人的,只是社会道德告诉我们这行不通。”
……
以上是我和那混蛋在OICQ上的聊天,其中第一句话的末尾有一个:),这个符号表示微笑,我在向对方传达我的心平气和以及鼓励,其实我在咬牙切齿,脸都歪了。选择OICQ这种聊天方式是选对了,如果是面谈,我是绝对谈不下去的,可能会当场哭起来,或者歇斯底里地给他一记耳光;电话谈也不行,声音会泄露我的情绪;只有网络,那么隐秘,撒谎可以不落痕迹。他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初恋情人,在这里我不想称呼他的名字,只想用“混蛋”这个词来指代他。其实我跟他一样,脚踏三只船,除他之外,我还有另外两个男朋友——L 和N.我的男朋友们是环环相生的,L 是因为那混蛋才成为我男朋友的,N 是因为L 才成为我男朋友的,这里面的渊源,要追溯到我20岁的时候。
20岁,是多么年轻啊,刚踏出校门的女孩,没有社会经验。我遇到了他,他告诉我他是个单身大男孩,还没有女朋友。有一次约会,他猝不及防地占有了我。当时我没有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叫他把我白色连衣裙上的血洗干净。然后我穿上又湿又冷的连衣裙,让他一丝不挂地在我面前来回走一趟,他不肯,我忽然变得蛮横无理、胡搅蛮缠。我软硬兼施,不达目的不罢休。他终于拗不过我,依顺了。我坐在床沿上,嘴角挂着冷笑,目光在他全身自下而上地移动。我把目光停在他两腿中间的那堆有点突出来的东东上。正是这堆东东使我出血,使我万箭穿心般地痛,这是战争的发源地,同时也是男人最致命的地方。这堆阴暗的东东散发出来的阴暗笼罩着他,使他整个人变得阴暗起来。最后,我把目光停在他的眼睛上,那双难看的小眼睛里有着无奈和懊悔。我再也不想看他一眼,起身,摔门而去。走出门不久,我就撑不住了,我的世界已经坍塌了。我扶着墙,瘫坐在地上,心里有个声音在哭泣:我被强奸了,我再也不是处女了!我的泪水无声地山崩海啸般地汹涌而出,我感到自己虚弱极了,像一片支离破碎的柳絮在风中飘零、凋落。
没想到那混蛋追了出来,把我抱在怀里,用舌头舔我的眼泪,他把我所有的眼泪都吞进肚子,温柔得就像我梦想的那样。不知道对他的动心是不是从这里开始的,总之,我和他的关系从此变得纠缠不清起来,直到L 成为我的第二个男朋友。
L 出现的时候正是我最痛苦的时候,我打出生以来,从来没有那样痛苦过。那时,我21岁——即和那混蛋的关系变得纠缠不清后的一年,有一天,我忽然无意中发现那混蛋原来是一个有妇之夫;并且,除我之外,他还有另一个情人,那情人是他的女同事。我的世界又一次发生了坍塌!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骗了我的身体之后还要骗我的感情?!他为什么会如此残忍!!我整天整夜以泪洗脸、失眠、吃不下饭。我瘦得皮包骨头,无法工作,简直想自杀。如果不是L 及时出现,我相信自己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我和那混蛋并没有断绝来往。是的,没有。并且,我还多了一个男朋友——N.现在,我有三个男朋友,我到底爱谁?这是个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我想,我在21岁那年受到了重创,在那场灾难中,我内心的一些东西死掉了。
我变得麻木,再也不会激动,再也不会心跳加速,我的心冷冷地旁观着周遭万事万物。要命的是我对人的信任发生了坍塌,我不相信一切人,也不相信自己。更要命的是我变得虚伪,我的虚伪为我赢得了L 的爱情。在L 面前,我是那么的娇羞、柔美、不经世事,我总是向L 隐隐约约地暗示我还是处女。实际上,是我在勾引L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L 出现了,仿佛在泛滥的洪水中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的泪水嘎然而止,我不能在他面前流泪,不能留给他我之将死的印象,我在内心死死地暗暗地抓住他不放,却不让他有所察觉。L 以为幸福从天而降,他用吻接住我,正是他的吻,救了我。他的吻在我的耳垂、嘴唇和脖子上徘徊、灼烧、呻吟,使我暂时忘掉一些伤痛,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有时候,我们搂抱着躺在床上,他用一只手支起脑袋来深情地凝视我,他从不压在我的上面,他不时地问有没有压到我、有没有弄痛我,其实我很希望他能那样做——把我压痛,用一种痛覆盖另一种痛。
有时,他坐在床沿上,两膝盖自然地张开,他把我拉向他的怀抱,我便从他的两膝盖间进去,我的腿隔着他的裤子碰到了他那东东,我装作是无意的、并且不知道碰到了他,他马上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膝盖上,并不做别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笨,难道这种事,还要我来主动吗?而我,怎么能主动呢?处女怎么会主动做这种事呢?他总说:我不会伤害你的!我不会伤害你的!我知道他所说的伤害是指进入我的身体,他认为那是对我的伤害。我流露出天真的放心,心却在喊:天啊!笨蛋,我正需要你那样来伤害我!我内心的伤口需要——需要被淹没,我的身体需要!
是的,我已经有了身体需要,那是和那混蛋在一起的结果。那混蛋把我从处女变成不是处女后,就对我温柔有加。他在我全身游走,我实在受不了,灵魂出窍,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年轻、生命力旺盛的人来说,就像毒品,一沾上就会上瘾,难以摆脱。“灵魂出窍”这个词组不是我发明的,是从他那里得来的。有一次,我问他跟我做爱时是什么感觉,他脱口而出:灵魂出窍。这个词组像他的动作一样击中了我,这是我想不出来的,我把这个词组收藏了起来,以便写小说的时候调用。这是他令我刮目相看的地方,他时常会有这样一些地方。比如,有一次,我在电脑上设计一幅美术图,为了增强立体感,我用了阴影效果。图片做好后,我拿给他看,他瞄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阴影要渐去渐远渐小渐淡才好。我吃了一惊,照他的话改动了一下,果然,整个画面马上变得很有意境,妙不可言。为什么我就想不到要这样做呢?我不禁有点妒忌。我和他的关系越发纠缠不清,不知道是不是跟这些有关。
现在,我住在一个乡村小镇上,远离尘嚣,远离我的三个男朋友,我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写小说,这个乡村小镇很适合我写小说——寂静、没有谁认识我。
晚上,在洁净的水泥小道上散步是一大享受,晚风清凉,星星在辽远的深蓝的苍穹忽闪忽现,没有车流如鲫以及工业、重金属的噪声,只有天籁在四野的田庄村舍响起。这有点像世外桃源,我很庆幸自己找到这么一个地方。只有L 知道我在这里,我买电脑的钱是L 的,我现在的生活费也是L 给的。L 去了千里之外的城市出差,要去一年,我们靠网络和电话联系。有一次,我对他说:我想买电脑,想写小说。
他听了后就往我的银行帐号上放了一笔钱,有了这笔钱,我就把电脑公司的工作辞掉了,买了这台电脑。这台电脑是叫N 组装的。N 和我是在L 出差后认识的,内心伤势未好的我一直在依赖着L ,L 一下子离开,使我感到空洞而虚弱,N 便趁虚而入。N 是一个电脑高手,并且长得很帅、性感,多情而善解人意、体贴,他兼有和那混蛋的优点——有L 的真诚,也有那混蛋的温柔的霸道。我曾经千方百计地寻找N 的缺点或者痛点,没找到,这令我失望,令我不敢有非分之想——过于完美的男人总给我不安全的感觉,这种男人不会属于我的。他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我内心仍然有着隐隐约约的热望?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孩——喜欢暗示、引诱男人?这样,他就对我有些明目张胆起来,在一些场合,他的熟人问他我是他的什么人,他洋洋得意,恬不知耻地说我是他未来的老婆。我跺脚,嗔怪:“你胡说些什么呀!”内心却有一些窃喜。我想,我不会和他做出什么来的,有一些爱情得到就是失去,失去就是得到,我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打击了;有一些关系似是而非,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但是,停留在那种状态会长久会温暖会美丽。我已经学会了怎样应付男人、怎样和男人周旋,也学会了不动声色不落痕迹地获取,我不再会真正地付出,即使对一个令我动心的男人也是如此。电脑组装好后,我就抱着电脑从他的世界里失踪了。我想,我是个没良心的女孩。
我想,在我的三个男朋友中,我最该爱的就是L ,L 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他从来不说爱我,但我知道没有谁比他更爱我了。怕我冷着,怕我热着,怕我累着,怕我不开心,无微不至地照顾我,没有谁比他对我更好了。如果说在21岁那年,我对人的信任发生了彻底的坍塌,那么,这种坍塌现在终于有了一点修复,我不相信一切人,但我终于相信了L.但我却感到“对人的信任”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信任又怎么样?不信任又怎么样?一切都已经不是那么有所谓了。我真的爱L 吗?不知道,现在我不太会想念谁,我整天沉浸在小说中,我的小说已经开了头,小说比他们三个都重要。我觉得不知道爱谁的感觉也不坏,起码内心不会受到爱情的折磨,甚至说得上是一种享受,因为这是一对三,这有点好玩,没那么闷,并且令我的感情世界饱满,不会饥饿。
有一次,我上OICQ聊天,发现他们三个都在线。我分别向他们发送情话。
那混蛋对我狂喊:“爱你爱得牙痒痒,咬你!”
我马上对他装腔作势地大叫:“好痛,出血了!”
L 关切地对我说:“你一个人在那陌生的乡镇我真不放心,你要注意身体健康,要照顾好自己!”
我情意绵绵地对他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很想念你!”
而N 却说:“你好自私,你只爱你自己!”
我一怔,他怎么会这样说我?可能是因为我的不告而别吧?我刚想向他说对不起,却发现他已经离线了——他在网上对我不告而别,这是以牙还牙吧?我轻叹了一口气,不再想这件事。
OICQ的好处就在于可以一对多地聊天,而跟你聊天的人却不知道你在一对多,还以为你在跟他一对一地聊。这跟我有多个男朋友的道理是一样的,我有三个男朋友,而他们每个人都以为除了他自己以外,我没有别的男朋友。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跟那混蛋差不多,那混蛋不也是在一对多吗?但仔细想一想,还是有区别的。比如:对N ,我就不想和他发展到床上去,我不想和不会属于自己的男人上床;我只想和L 上床,因为我对L 有把握,尽管我也许不爱他。准确地说,我只在感情上一对多,在身体上并没有。这可能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之一,男人往往滥性而不滥情,女人往往滥情并不滥性。那混蛋是既滥性,又滥情,这种男人的危害更大,会造成女人身体和心灵的双重伤害,我就是一个受害的例子。我想,我有三个男朋友,这不能怪我,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在受到重创以后,总难免会变的吧?
我飞速地写着小说,我的小说与那混蛋有关。写作带着医生的使命进入我的生活——这是棉棉说的,我有同感,并且,我的小说还是一把匕首,这是我连工作都不要、跑到偏僻乡镇来专心写小说的原因。我恨他,虽然我不知道我爱谁,但我知道我恨谁,尽管有时我还会想他。有时,当我一个人躺在被窝里,我的手会不知不觉地伸到两腿中间去,当我意识到以后,手已经动作得停不下来了,仿佛那不是我的手,不受我控制,仿佛那是被魔鬼控制的手。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那混蛋的身体便浮现了出来,他那东东里的阴暗消失,颜色变成粉红,充满诱惑,粗壮而坚挺,皮肤变得紧绷,像一支蓄势待发的丘比特之箭,我感到自己渴望在丘比特的箭下受死。当他那在情欲中扭曲得似乎痛苦的面容上下晃动,我不禁轻轻呻吟着他的名字,我无法自控地扭着自己的身体,在对他的想象中独自灵魂出窍。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做爱了,自从知道他是一对多以后,我就不再和他做爱,我不想再见到他。
我想,我之所以会想象他,跟L 很有关,如果L 用灵魂出窍覆盖了我,那么,我想象的就不会是他,而是L ,我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忠厚老实的L 在一起的,L 怎么就这么不懂得女人呢?L 在其它的各方面都好,怎么在这方面就这么迟钝呢?这也许就是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的原因,性对女人其实很有影响力。当我从情欲的汪洋大海中浮出来以后,那混蛋那诱惑的形象消失,令人憎恶的阴暗加倍汹涌。我想,他应该为他阴暗的身体和灵魂受到惩罚。这就是得知他一对多之后,我对他表现得心平气和的原因,如果我大吵大闹,他一定会被我吓跑,我想报复会找不着人。我的表现令他感动,他说没想到我这么大度、超脱,他说他比以前更爱我了。我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笑着。
以前跟他的关系有多么纠缠不清,现在就有多恨他。更可恨的是,他的事业在蒸蒸日上,如果他颓败潦倒,我会幸灾乐祸,比经历一百场高潮还快乐,但是他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迹象,没有谁能打败他。
现在,我经常在网上跟他聊天,跟他谈他和他老婆之间的事、他和他情人们之间的事,我冷静地深入地挖掘着他身体和灵魂里的阴暗,越挖越多。这些阴暗将一滴不漏一丝不挂地曝光在小说里。在小说里,我采用他的真实姓名,而他的老婆和情人,都换了假名,我笔下的女人们,都和我一样,是受害者。我相信小说出来以后,会是一把匕首。
但是,这篇小说如果被L 和N 看到,他们一定会离我而去。我写小说就是有这样一个坏处:我所有的小说,人们看了都会以为我在写自己,无论我虚构得怎样八竿子打不着。我曾经无意中听到两个熟人在私下嘀咕,一个说:“她肯定经历过,要不然,她怎么写得出来呢?”另一个说:“是的,没想到她还经历过那种事,不看她的小说还不知道呢!”对此,我无能为力。况且,这篇小说真的有真实的成份,L 和N 看了肯定会把女主人公的帽子往我头上扣,然后,他们会觉得我不纯洁、放荡,他们会愤慨,唾弃我。
我想:无论如何,这篇小说我一定要写出来,好在他们都不大看文学作品,写好后投到比较偏的文学刊物去,他们不会看到的。
我用这样的结局报复那混蛋:
我情意绵绵地说:“我已经好久没跟你在一起了,我很想念你!”
他得意地笑了,那是牢牢地掌控住了对方的得意,“那你快点过来吧,我很需要你!”他的声音磁性得叫人忍不住喘息。
于是,我过去了,我在手袋里藏了一把匕首。
我们一见面就紧紧地贴在了一起。这将是最后一次,这混蛋不知道。我们在床上蜂狂蝶浪,翻云覆雨。我的表现前所未有的好,他简直哭了,他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呻吟:
“我爱你!”
“我要你!”
“要!”
“一直要!”
“永远要!”
我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不断地吞噬、淹没他。我知道他正在灵魂出窍,我也在他的灵魂出窍中灵魂出窍。两个人的灵魂扭在一起,共同盘旋、飞升,这是一种幸福的时刻,我真愿意这一刻到永远。我到底爱谁?我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在这一刻,我爱他!在这一刻,阴暗远去,他的老婆和情人远去,Y (即L )和Z (即N )远去,只有我和他;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只有我和他,飞翔。我们拥抱着,飞到天空的最高处、云霄的顶点、天堂,然后我们缓缓下降。在快要到达地面的时候,又一次上升,飞翔,又一次下降,这个过程循环往复。有时候,我们会停下来,吃一点东西,然后继续。在这个游手好闲的大白天,我们什么事也不干,除了做爱,还是做爱。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疯狂的生活方式,欲望像无底洞一样,我们荒淫无度,玩命般地生活,我们是彻底的享乐主义者。
他终于精疲力竭。他怨恨而虚弱地说:“我想杀了你!”然后,便沉沉睡去。
我也累得无法动弹,仿佛要虚脱了、要死去了。但是,我想起了手袋里的匕首。
想起匕首,我的身体忽然注入了一股力量,那是匕首给我的力量。
我找出了匕首,凝视着,匕首寒光闪闪,锋利无比。我把目光转向了他,他正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得像个死人;他两腿间的东东,搭拉着,疲软,痛苦,受尽折磨,阴暗生长、散发、笼罩,这是战争的发源地——战争正在那里酝酿,同时,也是男人最致命的地方。
我跪在床上,跪在他身边,久久地凝视着他那东东。
操刀者必死于刀下!我这样想着。只见寒光一闪,他从梦中发出“啊”的一声惨叫,他那东东连根滚到了床单上,血溅到了我脸上。
他瞪着恐惧而惊鄂的眼睛,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我:“你……是刽子手!”
说完这一句,他便晕了过去。
是的,我是刽子手,可你不也同样是刽子手吗?你戕害童贞,戕害我最纯真的身体和感情!操刀者必死于刀下,男人是女人的刽子手,女人也可以成为男人的刽子手的。
我迅速打了医院的急救电话,然后用床单给他包扎止血。
他那脱离了身体的东东,由于失血,正在变白。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看看那变白的东东,又看看自己的手,忽然克制不住地呕吐起来,似乎连胃都要呕出来了,全身有气无力,虚弱极了,像20岁那年被他强奸后的感觉——感到自己像一片支离破碎的柳絮,在风中飘零、凋落。
他被送进了医院。他没有死,我知道他不会死的,我不想杀人——也害怕杀人,只想惩罚他而已。是他那东东伤害了我,那里的阴暗,是战争的发源地,我把发源地毁了,战争永远结束了。
我到公安局去自首,在牢房里度过剩下的人生。
他的老婆和情人离开了他。Y 和Z 也离开了我。他一个月到牢房探望我一次。
每次探望,他都注视着我的眼睛,说:“我爱你!”
我也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爱你!”
小说写到这里宣告结束。我很投入,仿佛我是被小说控制的一个角色。我怀疑自己是爱他的,小说结尾的对白不正是这样说的吗?可是,那两句对白也许应该改为:
每次探望,他都注视着我的眼睛,说:“我恨你!”
我也注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恨你!”
我决定不改。我想,如果我真的是女主人公,到最后我是不恨他的,也不后悔,虽然我坐牢了;我那样做的目的就是解恨,既然做了,恨也就解了,我那严重受伤的心获救。这样的结局我向往,我不禁越想越兴奋。忽然,一个念头像一颗手榴弹划过我的脑际——我不投稿了,我要带着小说和匕首,去实现这个结局。我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刀锋上,紧张,危险,但是诱惑,难以抗拒。天啊,我害怕极了!
我决定暂时不理这篇小说,与这篇小说有关的所有事情,一个星期后再来考虑。
暂时,我只想彻底地放松,我实在太紧张了。
这天晚上,我到水泥小道上散步,感到身心舒畅、神清气爽,这里的风真的很美,如果L 出现在这里,我会在风中吻他,一直把他吻到床上去,再也不管什么处女不处女,主动还是被动。L 为我付出了很多,而我却从来没有回报过他,噢,L ,我终于良心发现,我希望带给你快乐呀!
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出现了,L ,正大步向我走来,夜色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咚咚咚”地走到我面前,一把捧起我的脸,他不像是吻我,而像是咬我。很久没有接吻的我感到刺激、疼痛,这种刺激和疼痛激发人的欲望。他像火一样说:
“带我到你床上!”
他在床上激烈地和我做爱,给我脱衣服的时候,他连扣子都扯掉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爱了,这种过于激烈的动作令我疯狂地大叫。我感到自己和他的灵魂同时出窍,正像我小说里写的那样,只不过小说里的对象是那混蛋,而现在是他——L ,没想到L 也能这样。我想,我谁也不要了,只要L ;让N 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吧;让那混蛋见鬼去吧,我再也不报复他了,现在我知道我爱谁了,我心里的爱覆盖了恨;我要紧紧地抓住L ——抓住这一直潜伏着的、直到现在才显露出来的幸福;我要和他结婚,就住在这个远离阴暗的乡村小镇。
我们的呻吟纠缠在一起。
L 一直在激烈地动作着,想不到他能够这么持久。而我却感到越来越承受不了,我忍不住向他讨饶,我说我累了,你停下来,好不好?
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重重地压在我身上,动作越来越猛。我忽然惊恐,觉得他像法西斯。
一阵刀割般、火灼般的疼痛使我浑身哆嗦,我哀哀地说:“你在强奸我!”
他冷笑着,咬牙切齿:“我就是要强奸你!”他丧心病狂般地加大了力度。
我大骇。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会……死……的!”我感到自己越来越虚弱,说话断断续续。
他从我身上下来,掏出一张磁盘,“啪”的一声塞进电脑。我看到那正是我的小说,还有我和他们三个在OICQ上的聊天纪录。
我如同五雷轰顶,死人般地呆了。
良久,我拼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了他,像在泛滥的洪水中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的眼泪山崩海啸般地汹涌而出,我急切地语无伦次地说:“那不是真的!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只爱你!”
他厌恶地一把推开我,并且上前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他鄙夷地憎恨地说:
“你这个骗子!婊子!我唾弃你!”他穿好衣服,“砰”的一声摔门而去。
我跌倒在地上,全身火辣辣地痛,嘴角流血,泪水似乎流干了。我像死去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似乎失去了知觉。忽然,电话铃响,我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力气,神经质般地迅速抓起话筒。却传来了N 阴险的声音:
“给你组装电脑的时候,我装了一个黑客软件木马进去,你在电脑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我实在不忍心L 继续受骗下去,所以,告诉了他。”
话筒从我手里掉落。
我到底爱谁?我谁也不爱了,这些男人,都是阴暗的;我只爱自己——这个曾经纯真的女孩、这个可怜的女孩,她被男人们毁掉了。我感到自己奄奄一息,正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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