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银梅
要是那天没遇到刘青青,要是银行的出纳员没心慌意乱,危险是不是就避免了呢?王强第一天到节水办上班的时候,老婆拉长脸对他说:“没事别跟刘青青套近乎。她是个逢男人就上的主儿,男人呀,谁碰上她谁倒霉。”王强苦苦一笑,心想:四十多岁的男人被发配到一个不伦不类的新单位当个保卫科长,这辈子算是一了百了啦。也就是自己的糟糠老婆拿自己当回事。还想怎么样呢?从此把希望留给下一代,自己安安静静做一个按时上下班的五等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其实王强还真不是没事到处拈花惹草的人,当初给副市长做秘书,“拚杀”了一气儿,要不是副市长太狂,倒了大霉,他王强也不会这么一落千丈。他怀揣着副市长给他指出的美好前景,一丝不苟地做人,虽然有的时候“越境”,但那是为了给上司支场子,好在他自己并没有真的卷进那些置人于死地的大事情里去。副市长临“进去”之前,泪水长流地对王强说:“现在知道有些事情为什么瞒着你了吧?我是爱惜你呀,我把你当儿子才没让你跟着下脏水。小伙子,好自为之,自己保重吧!”王强那时恍然大悟,他看着副市长一败涂地的狼狈相,心里升出无限的酸楚来。那个时候他都能严以律己,何况今后呢!王强到新单位跟各位同志见面时领导给他做介绍,他算是见着了那个大名鼎鼎的刘青青。再一次是一位同事提醒他到财会室去拿工资存折,是刘青青递给了他那个存折。人一旦恶名在外,别人总是怀有一种芥蒂之心的。也许是王强听老婆说得太多了,他接过刘青青递来的存折,转身往外走,竟然还有点紧张,出了门他就暗笑:也不瞧瞧自己,能比人家刘青青强到哪儿去呢?还故作圣洁,说到底,大家也不过同是天涯沦落人,有什么可装孙子的呢?说着话,春节就到了。到处是丰衣足食的繁华景象,只有他们这个单位,说起来脸皮总是要发烧,是清水得不能再清水的“衙门”。虽然也吃的是皇粮,可财政拨的款除了人头工资,额外款项几乎是少而又少,平时拮据些大家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可是过年,老百姓最重视的一年一度的春节,怎么也得想办法给大家争取一些“压岁”钱,这不,节水办的头头脑脑一开会,便从“牙缝”里挤出了三千块钱,节水办的全体人员平分,每人三百,三百块钱派不上大用场,鸡鸭鱼肉是能够买一大堆的了,所以刘青青就想快一点赶在银行下班前把这三千块钱给取回来,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
刘青青正心急火燎往外走,迎面过来一个人,刘青青心一动,就喊道:“王强,帮我个忙,可不可以?”王强稍稍怔了一下,挺大的个男人,脸还红了一下,然后说:“我要是能帮上你的忙,就烧了高香了。”刘青青给鼻子就上脸,说:“真的,那你跟我上趟银行。”刘青青的确是那种和男人打交道胆子很大的女人,主动权总是掌握在她的手里,她要是碰上哪位很中意的男人,要不了几个回合,那男的就得当俘虏,所以刘青青工作虽说干得很出色,这方面名声却一直沸沸扬扬的,节水办刚刚成立的时候,刘青青便从大机关里也被发配到这个单位来了。按理说刘青青这样的人也是有本事受到庇护的,可刘青青不想在这上面下功夫,革命工作嘛,哪里不是个干。再说她的上司也是个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事,唉!真是麻烦死了,不说也罢。刘青青顺水推舟,一走了之,心想,当你的大头官去吧,我一介小民,走遍天下也不改本性,任凭谁能奈何得了?确也没人能奈何得了刘青青,年轻的时候没少为这个挨丈夫的打,打也无奈,脸上的伤还没有好呢,就又站在门口与男邻居眉来眼去的了。现在人过四十,刘青青的丈夫早就懒得管她了。有的时候她丈夫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若有若无地感觉着在身边走来走去的刘青青。你还别说,这骚女人,要是没有她在这儿这么绕哄,这酒肉还真不知怎么下咽,唉!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由她去吧。有时候两人睡过觉,丈夫就说:“你这个骚货,得要五个男人才能满足你吧。”刘青青脸皮早就磨出来了,半真半假地说:“嗯,差不多。”她丈夫自觉没趣地翻个身,说:“那你还不如当只‘鸡’去呢。”刘青青说:“没赶上好时候,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没准还就干这个去!”“真是‘破鞋’和‘婊子’转世的!”她丈夫没好气地说。刘青青就更加故意、媚态万方地贴着他的脊背说:“这能由得了人么?”刘青青的名声虽说够腻歪人,可要跟她共事,倒并不见得怎么讨厌,特别是对男同事。刘青青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女人,如此沉闷、乏味和一事无成地活着,再没有刘青青这样的女人可以看见,世界岂不黑暗透顶!所以王强被刘青青猛地这么一叫,像注射了强心针似的振作了起来。王强的老婆以前跟刘青青是一个系统的,一个阶段她俩还在一起共过事,王强听到的关于刘青青的那些个绯闻大部分是从老婆那儿来的,女人要说起女人的不是来,那可不亚于男人和男人的厮杀,甚至更阴损,更具有杀伤力。但王强却这样认为,同性中遭恶语越多的那个人,有可能越是个不同凡响的人。这话他当然没当老婆面说过。
等见到刘青青本人后,无论是众人的诋毁还是自己曾过高的估计都不复存在,刘青青不过就是一个女人。你要说她多么漂亮,还真是无处评说,但她就是让男人嘴里不好说什么心里就是觉得比较赏心悦目的那种女人,在现如今那么多无所事事的地方,刘青青这种女人她怎么就不是一道风景、一盘佐餐、一杯饭前的开胃酒呢?这样一个女人我怎么去评说她的是非功过与不知荣辱呢?王强本以为自己在刘青青那里还是个陌生人,想不到这个时候刘青青远远看见自己像对老熟人似的直呼其名,这让王强心里一热,意外地说了一句很讨女人喜欢的话。后来,王强就跟着刘青青去银行了,一路上,两人都很愉快,都很坦然,基本上没有什么过头的话,同时又都有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了,是一种似浓似淡的、不可言说的东西在体内滋滋润润的蔓延,很舒适。如果不是发生了下面这样的事件,刘青青和王强最终一定又会演绎一场爱情悲喜剧,像时下自生自灭的无数爱情一样,很容易。
可现在刘青青和王强一脚前一脚后地进了银行大厅的门。像往常一样,刘青青和许多熟人打招呼,她原先就是做会计的,到节水办后还是会计,所以她一边笑着跟人打招呼,一边轻车熟路地办理了一系列的取款手续,她把取钱的牌子递给王强就隔着一道柜台栏杆与里面的一个女职员闲聊起来了。这边王强拿着取钱的牌子等着叫号。银行的环境很新鲜,到处都很气派,很干净。王强平时几乎就没来过银行,家务理财是老婆的事,现在虽说将工资发成了存折,个人与银行的关系密切了起来,可王强站在铺着大理石的柜台前,默默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新鲜。他点了一支烟,悠闲且十分耐心地看着里面办事员的繁杂、琐碎,耳朵里听着刘青青与别人的喋喋不休。
对于银行女出纳员张华来说,她今天的心神总有点恍惚。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年货还没有顾得上去办,丈夫带着儿子外出办事按理两天前应该回来了,可今早打来电话说最快也得到今天晚上才回来,张华倒不是担心别的,只不过他父子俩是开着车走的,儿子还小,她为自己的心慌而忙乱。这时她喊过王强的牌号,王强递过牌子,张华核对过这笔要取的钱数,看到抽屉里拆开的钱不够三千元了,就转身从钱箱里拿了一万元。她极专业地用食指和拇指将那一沓钱弯成一个弧形,另一只手像飞转起来的小型车轮,转数极快地将钱三七分好,她又换了一种点法将两份钱分别核对了一遍,钱的准确性使她的大脑发生了短暂的错误,她非常自信地将七千元递给了王强。王强接过钱就喊刘青青,刘青青扭过脸对王强说:“你帮我数数。”之后就又和别人说话去了。
王强的钱数得慢极了,他想人要是真有了几百万未必能数得清。第一遍他确信是自己数错了,第二遍数完之后他看见刘青青还在那里谈兴正浓,出纳员张华心不在焉地一边整理自己桌子上的东西一边看手腕上那块很精致的表。这时另一个取钱人来到跟前,还有一个问事的妇女很能挤,王强就借机会让开了。他很奇怪自己一点也不心跳手抖,后来他认为自己那时还没有必要出现要私自占有那四千块钱的念头,他当时漫不经心地下了一个小小的赌注,当他将那七千块钱分成三、四开的时候刘青青还没说完话,他就将这四千块钱装进自己的口袋。事实也正是这样,王强把那沓钱装进西服内兜的时候谁也没有看见,他把纯粹的三千元钱拿到手上走到刘青青面前说:“走吧,钱取好了。”刘青青这时才满面笑容地结束了自己的聊天,刘青青重新面对王强的时候简单神采飞扬,她问:“钱数对了?”王强点点头说:“对了。”回到单位,大家都等着。刘青青以极快的速度把钱发了下去,不多不少,每人三百。王强领了钱,就想赶快离开,刘青青却又喊住了他:“王强,十几天假期你怎么过呀,去不去旅游呀?”王强就站住了。先前走在去银行的路上的那种好感觉早和他现在的处境发生了极大的反差,他甚至有点歹毒地想刘青青果真名不虚传。
他挠了挠后脑勺说:“这个,还没有打算,回头看老婆是怎么安排的。”刘青青欲言又止,脸上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她还是不甘心,很快就直截了当地问:“王强,过年的时候我可以不可以约你?”王强此刻神情有些恍惚,对突然面临的这种问话不知该怎样回答,同事们领了钱就像接力棒赛跑般飞快地奔大街去了。
节水办的走廊里除了他俩再没有人了。王强突然想一不做二不休吧,就说:“初三我们去一趟桦林吧。”刘青青一阵惊喜说:“真的?”王强再也没有犹豫,一边大步地往外走,一边说:“初三的早晨八点钟我们直接到桦林班车站见吧。”银行出纳员张华这时没有顾客,离下班时间还有将近四十分钟,真不知为什么,心里越发慌乱得不行。这时候出纳科长向她走来。按惯例,放假前的最后一个班是一定要清查一下库存的。出纳科长有点看出张华今天的心不在焉,就对张华说:“趁着你现在没有顾客,我先查一下你的库存吧。”张华赶紧起来给女科长让坐,一边说:“就是就是,早查完早利索。”查完第一遍库存的时候,出纳科长没有出声,她暗暗埋怨自己是不是也想急着回家过年才把库存打错了,但第二遍库存数字出来的时候她就自信起来,她悄悄喊过张华说:“你的库款可是不对呀,数目还不小呢。”张华慌慌张张地说:“科长你可别吓我。”就以很快的速度把库款结了一遍,跟科长一核对,一模一样,整整少了四千块钱。
刘青青是最后一个从节水办出来的人,原先她也是领完了钱就赶紧去采购年货的,可这么快,她的心思就转移了。她是很偶然地在走廊里看见王强的,叫王强跟她去银行取钱也是一刹那的念头,可是从先前的开会到现在办公室的空无一人,加起来也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刘青青仿佛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她知道是自己天性里那种很特殊的因素又开始作祟了,而且这一次,她已预感到自己将一发不可收拾,事态究竟能发展到哪种程度呢?她和王强都已是人到中年了,按常规这种年龄的男女不说心如止水,也该是安分守己的时候了。可刘青青很无奈,她一个人的时候常掂量丈夫骂她的那些话,有时候也觉得他骂得并不过分,自己骨子里的确有着一股经久不息的欲火,说白了,就是情欲。多年来她和丈夫以外的许多男人有过这种关系,但大部分那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有的时候转眼就无影无踪,刘青青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回事。当她兴致消失的时候,她会毅然了断关系,她一点都不在乎男人是否有钱或有权,为此她得罪的人也很多。他们在彼此议论刘青青的时候也免不了沮丧地说:“真是水性杨花,太水性杨花了!”刘青青虽说不是一个高智商的女人,但却绝不是一个无知的女人。她特别信命,相信骨子里的东西。所以对于王强,她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就要来到。刘青青一边慢慢往街上走,一边想起王强的老婆来。她是个一丁点事也瞒不住的女人,她曾好多次当着刘青青的面夸王强的床上本事。她说不瞒你说呀一晚上那事过后我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比喝了烈酒还醉呢。刘青青当时就震荡了一下。她就是很神往那种境地,她经历了很多却难以达到,她忽然明白了自己不断放弃的原因,过了这么多年,她也没想到,她和王强竟然在节水办相遇了。
王强回到家老婆正在厨房里忙着,一股强烈的烹炸煎炒的香味儿弥漫了房间。
王强换好了拖鞋就往卧室走去,他把那四千块钱拿出来,先压在席梦思的床垫下,看了看,将床单弄平。老婆忽然在厨房喊他,声音很急,这让他觉得钱放在床垫下不妥,他很快又将钱拿了出来。他环顾了一下,就打开了衣柜,他这时非常自信地将那沓钱放进了一件自己的休闲服的内兜里。
此刻的银行营业室的出纳柜上正水深火热地寻找那四千块钱的出处,特别是张华,她今天的脑子乱透了,丝毫想不起一点点蛛丝马迹来。出纳科长把工作录像一遍遍放着,那些各式各样的取钱人就一遍遍从他们的眼睛里走过。当然,王强取钱的情景也就一遍遍随之而过。有一次,出纳科长突然就把录像停在了王强取钱的画面上,那个镜头是王强刚刚接过钱的情景。女科长说:“时候不早了,先吃点东西再分析吧!”于是每个人端了一份盒饭吃起来,只有张华吃不下。她说:“我就觉得今天不对劲,就好像要出什么事似的。”女科长一边递给她盒饭一边说:“你愁有什么用呢?先吃点饭吧,有可能我们今晚一夜都不能睡觉呢!”“岂止是一夜,整个年也别想过了!”张华愁眉不展地说。
王强接钱的动作长时间的留在荧光屏的画面上,奇怪的是那七千块钱在王强接过的一瞬间显得模糊而又单薄。女科长边吃着盒饭边又一次将目光扫到了这个镜头上,她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张华:“这个人取了多少钱呢?”张华疲倦地说:“说了多少次了,他取的是三千块钱,他和那个刘青青一起来的,不会错。”王强的老婆直到上了床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过年的许多安排,她起先一点没发现王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每天在临睡前总要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这一半是为了王强一半是为了自己,她特别喜欢跟自己男人在床上的那种感觉。她有时也暗笑自己,难道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么?怎么到了这个年龄越发粘腻起来,也难得王强那股热情长久不衰,不管白天遇到多么心烦的事,夜里经过这么一场欲死欲仙的折腾,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微不足道了。可今晚,当这个女人钻进被窝以后,才多少觉出了一点异样。她想,许是累了,怎么不会呢?就连自己也筋疲力尽了,都是过年闹的。王强老婆迷迷糊糊地说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话,就快要进入梦乡了,这时就听见王强梦呓般地说了一句话:“银行要是多给了你钱,能发现吗?”老婆闭着眼睛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想得美,银行多给钱?银行才不会多给你钱呢,你是不知道银行那些人,算帐一个个比猴都精,一厘都不会多给你,一旦要是多给了他们有录像,他们会从录像上找到的。”王强突然间被大水呛了似的,接着,一股非常冷的汗浸没了他的全身。
刘青青这个晚上好梦联翩,她没有想到的是王强真的能约她去一个地方,而且是桦林。刘青青想,别看他貌似憨厚,就凭他要去的这个地方,就知道他八成也是个情场老手。桦林是个什么地方?表面上是一处风景旅游区,事实上,桦林就是专门会情人的地方,那一栋栋隐藏在茂密丛林里的小木屋就是专给那一对对幽会的人儿提供的理想据点。她以前去过一次,虽然那里的风景非常怡人,可那一次的感觉却特别的扫兴。后来还有人约她去桦林,刘青青也没有答应过,没想到王强却又指定了这个地点。刘青青两只手压在后脑勺下面,还算窈窕的身体懒散地卧在温暖的驼绒被里面,在深浓的夜色里她大睁着两只眼睛全无睡意,脸上忽而浮现出几丝淫邪的笑意。
大年三十这天好多单位都放假了,节水办自然也放了,可是银行没有放,银行到大年初一才能休息。经过了一夜的苦思冥想,出纳科长决定今天带着张华挨个一家一家去找昨天来取过钱的那些顾客。大家无精打采熬了一夜,脸上全无了血色,特别是张华一直哭丧着个脸,出纳科长也没了好气,通常银行出了这等事故,只要当天能找回来,开发的“打罚”都可免去。但是经过了一夜,已是第二天了,出纳科长不甘心,只能先悄悄捂着,嘱咐了大家一番后就和张华出门了。跟钱打交道的,这种事不定哪天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所以,谁也没心情幸灾乐祸,除了默守陈规,很自然地体现了一种极大的协作精神。
王强到了后半夜还是睡着了。他在梦里带着刘青青去了桦林,那四千块钱始终在他的衣兜里沉甸甸的,他一点都没想到他在桦林里碰到了副市长,他躲了几次,副市长都像老鹰捉小鸡那样挡在了他的面前。副市长说:“好啊,你小子,长成了?让你在门外守着,你不甘心是不是?你现在有了几个鸟钱就跑到这里来消费啦?唉!我自己陷得太深了,也算是咎由自取吧!可是你,我一直在保护着你,就是不想让你搭进来呀!”王强特别的毛躁,他想你说的好听,你当初花天酒地的时候并不见得就觉着你要倒霉,临到了,还要在我跟前卖个好,你以为我会领你的情吗?但王强还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刘青青使劲在后面拉他,把他的衣服一件件都拉破了,眼看着贴身装着的四千块钱就要露出来了,他左捂右捂捂不住,就都哗啦啦地掉出来了。刘青青变成了他老婆,老婆吃惊地问:“啊!钱,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他吱唔着说也说不清。刘青青和副市长也都围过来看着他,后来就来了很多人,有的说是公安局的,有的说是银行的,还有节水办的领导。很多人的手指头都指着他说:“就是他。”王强想完了完了,一个人要想完蛋简直太容易了,只是自己觉得太丢人了,简直就是鸡鸣狗盗,不像人家副市长,人家完也完的是大手笔。隐约中他好像听到副市长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跟着我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为区区……真让人痛心啊!”他也听见刘青青说:“原来是个小人!”老婆的声音最响亮:“瞧瞧,瞧瞧,怎么跟你说来的?不让你和刘青青掺和,你不听,我说过谁碰到她谁倒霉,怎么样,没错吧?”后来一个公安就把铐子给他铐上了,副市长对他说走吧,跟我一起走吧。他身后很多人都说着:“是个贼,偷了银行的钱了。”银行的人找到王强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王强老婆恰巧不在家。王强很不自然地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我的。我其实,当时就发现了,我只不过、只不过想考验我们的银行同志。还有、就是、大家都接受这个教训,以后,以后都注意些。我是打算吃了中午饭就给你们送去的,一定,一定送去。”出纳科长和张华互递了个眼色,突然如释重负。她俩做梦都没想到差错发生在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像样、很体面、脸却红得像酒精过敏似的男人身上。她俩也没想到,她们还没有询问,这个男人就直言不讳地交待了。四千块钱失而复得地回到了出纳科长的手里,两个女人依照以往的经验觉得这回来得太容易了。就是傻瓜也看出来王强的初衷是怎样的,但两个女人还是觉得应该感谢这个差一点把钱弄走了的男人。如果他是那种把眼珠子一瞪死不承认的人,你又怎么办呢?两个女人千谢万谢地从王强家里走了出来,王强送了出来,其实是王强跟了出来。王强心里有句话不能不说了。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事态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人逼到死胡同。王强突然说:“我求你们了。”两个女人就停了下来。王强又说:“替我保密吧。我老婆、还有单位那个刘青青、还有、所有的人。”他说着不觉滴下两行眼泪来。银行的两个女同志只好又返了回来说:“其实,我们真的想感谢你。首先,这是我们的错,既然我们大家都有错,这事还有什么好声张的呢?放心吧,我们一定保密。”这件事情就这么很侥幸地结束了。王强拿现实跟梦境相比,体会到了死里逃生后的幸福感。他突然无比相信老婆的那番教导,认为自己差点就栽在了刘青青的手里,但他很快就否定了。他苦笑了一下,想自己到头来注定就是个小人物,既然是一了百了,就不该再有什么贼心,连贼心都没,还哪有什么贼胆呢?至于刘青青和桦林,就让永远地消失在昨夜的梦里去吧。
刘青青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一点都不了解王强是个怎样的人,她又犯了前面所犯过的很多次错误,大概她再也找不到她的理想情人了。她还蒙在鼓里,为自己的幻想而悄悄地感动着。好在刘青青初三的大清早在桦林班车站没有等上王强。她等了近两个小时,发往桦林的车走了四趟,她的脸都快冻青了。她轻轻跺着脚,一边用嘴里的哈气穿过毛线手套暖着手,一边暗暗地骂着:“该死的!骗人也不是这么个骗法。”其实她也挺侥幸的,如果她和王强拿着那四千块钱在桦林里挥霍一空,她怎么也得落个同谋的下场,到那时你说你不是知情者?你说得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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