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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优秀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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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娘

作者:黄朝忠

   (一)

  牛牛和兰兰放学刚回到家,就听到隔壁王奶奶说:“牛牛,你们知道吗?你爸爸给引了个后娘,还带了个比你大两岁的哥哥,刚才你爸带后娘上乡政府领结婚证去了。”王奶奶这一说,牛牛气的把书包往家里一扔,拉着兰兰妹妹就往山坡上跑,趴在母亲的坟上放声痛哭,双手使劲地往坟土上抠着,说着:“妈妈呀,妈妈,您为什么走得这么早,狠心地丢下我和兰兰妹妹无人疼爱,现在爸爸又给我们娶了个后娘,还带了个比我大两岁的亲生儿子,您活着时,常对我们讲,家里后娘就必有后爹,今后我和兰兰妹妹就要挨打受骂,有吃不完的苦头,日子怎么过呀,妈妈,你显灵说话,说话呀!”兰兰也叭在坟上哭得那样伤心,那样厉害,不断地哭着喊着:“妈妈,我要要您,不要后娘,不要后娘呀!”还差一个多月,牛牛就要过十二岁生日,兰兰比牛牛小三岁,兄妹两个活泼可爱,非常懂事。前几天,爸爸提出娶个后娘,牛牛和兰兰都不同意。爸爸说:“不同意娶后娘,家务活谁来揽,谁给你们洗衣烧饭?”牛牛说:“我和妹妹过一天大一天,学着做就是了。不管怎么说,您不能给我们娶后娘,如果后娘进了门,我和妹妹就有吃不完的苦头,那日子才难过啊。”非常懂事的牛牛,在妈妈的坟上哭着还在这样回忆着前几天爸提出娶后娘的事儿。

  “牛牛!”牛牛回头一看,原来是爸爸站在他的身后,便又大声哭道:“爸爸,您,您……”“我,我怎么啦,我给你们娶了个后娘是吗?”爸爸将牛牛,兰兰拉起来揽在怀里,掏出手绢擦擦兄妹的眼泪说:“你们兄妹放心吧,我给你们娶的这个后娘心肠好,她会疼爱你们的,快跟爸爸回家去,吃了午饭好上学去!”牛牛和兰兰不肯回家,爸爸勉强地拉着他们兄妹俩下了山。

  牛牛和兰兰进门后,只见屋中坐着一个男孩子,那就是后娘带来的,名叫小明。

  后娘围着腰裙在厨房忙着烧饭,还炒了几个好菜。莱上桌后,爸爸拿出一瓶精装白酒和几听健力宝,并指着小明对牛牛、兰兰说:“他叫小明,是娘带来的,你们叫他哥哥好了。今天是咱们新家庭组合开始的日子,全家都要开心地吃好,喝好。牛牛,小明和兰兰喝饮料,我和你妈喝白酒,咱们都一家人了,都别客气,别受拘束好不好。”吃饭时,后娘选好的莱往牛牛,兰兰碗里夹牛牛不仅不吃,反而将后娘夹的莱都扔到地上。爸爸见状生火了,举起巴掌要打牛牛,被后娘拦住道:“算了,算了,我不知道牛牛的性格,不应该往他碗里夹莱,是我的不对。”牛牛气的将碗筷往桌上一摔,拉起兰兰上学去了。

  (二)

  新家庭组合后,牛牛和小明在上初中,只错一个年级,兰兰在小学读书,两所学校同一条大路,离家都不算远,但后娘不放心,每天晚上或下雨天,总要去接迎他们,特别是在小学读三年级的兰兰。

  一次,小明和兰兰同时病了发高烧,后娘总是贴心贴肝地照料兰兰,将兰兰背到乡卫生所打吊针,调济好生活,日夜守在兰兰床前。这一切使小明看在眼里了,并哭着问妈妈:“妈妈,自从我们进了后爹的家门,您好像变了一个人,处处都在偏向偏爱牛牛和兰兰,没把我当成您的亲儿子看待,您说,您是变心了吗?”“小明,你说得对,妈是变心了。”妈妈掏出手绢边给小明擦眼泪,边伤心道:“我偏爱牛牛和兰兰,是为了让他们兄妹俩了解我这个当后娘的心肠,也是为了这个家达到团结,过好日子。再说,你比他们大几岁,苦一点也没啥。天不怨,地不怨,只怨你爸爸走早了,不然,咱母子俩也不会进人家的门。”说着,说着,母子俩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牛牛十二岁生日那夭,早有准备的后娘,给牛牛订做了生日蛋糕,买了新衣服,新鞋帽,中午吃饭时,后娘将新衣服,新鞋帽拿出让牛牛试穿,便从腰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到牛牛手中说:“牛牛,这是娘的一点心意,你拿去买书买笔用,娘祝你生日快乐,健康成长,学习进步,成才有为,吃罢饭,娘带你到乡照相馆照个生日纪念照,娘也同你照一张好吧。”说罢,后娘又从屋里拿出一套新衣亲切地叫道:“兰兰,来,这是娘给你买的,试试合不合身。”兰兰穿上后娘买的新衣服,高兴道:“合身,合身,真漂亮。”兰兰问后娘:“我和牛牛哥哥都换上了新衣,为什么没有小明哥哥的?”“小明哥哥比你和牛牛哥哥都大,他不要。马上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我给你们兄妹仨各买一套更好的新衣,好不好?”兰兰点了点头,牛牛不语,围在桌上吃饭的小明眼泪又掉了出来。

  (三)

  新年到了,家家户户杀猪宰羊,筹办年货。牛牛家里也同样忙着。一天,后娘从市上买回一沓阴币,纸火,还作了一套阴服,便对牛牛、兰兰说:“再过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阳间阴间都一样,要添新衣,花消钱,这是遗留下来的旧的封建传统。走,你们兄妹带我封你妈妈的坟前,我给她烧几张纸,磕几个头,这也算我对她的一点心意,”先是牛牛不肯去,后娘好说歹说,兄妹俩才带了路。

  当后娘来到牛牛妈妈的坟前后,就扑嗵地跪下,边烧纸火便哭道好姐姐呀,你为什么走这么早,丢下牛牛,兰兰两个可爱的孩子无亲娘抚养,自从我这个当后娘的进了门后,也没把孩子照料好,我对不起你,请你在阴间多多原谅我吧!“后娘哭道说着,牛牛、兰兰也趴在坟上哭了起来。

  除夕之夜热闹非凡,家家灯火辉煌,鞭炮声不绝。小明和牛牛,兰兰燃放烟花、冲天炮,吃糖果,做游戏,都玩得很开心。

  当中央电视台春节文艺联欢晚会结束后,牛牛爸爸抱出一挂万发响的大鞭,挂在门前大树丫上燃放起来,以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这时,后娘从房间拿出一沓新衣,叫道:“牛牛,兰兰,小明都过来,这是妈妈给你们兄妹仨买的新衣,都穿上迎新年吧。”随后,后娘又掏出三张百元钞票,说:“这是娘给给你们的压岁钱,一人一张:别嫌少噢”。牛牛得到后娘给的压岁钱,嘴没说,心里却高兴极了,心想,妈妈活着时,每逢过年才给十元压岁钱,后娘就给一百元,太多了哩。

  正月初一,天还未亮,后娘就起床在厨房忙碌着,剁饺馅,擀饺皮。饺子包好下锅后,就到床前叫醒了牛牛,兰兰和小明。吃饭时,后娘又给了牛牛,兰兰每人五十元,说:“昨夜,给你们的是压岁钱,今早给你们的是新年第一天的‘开年钱’。她还含泪地对牛牛,兰兰说:”要是你们的亲妈还活着,你们过得多幸福阿,新年多快乐啊!可我这个当后娘的……“”妈,别说了,你就是我们的亲妈啊!“牛牛扑嗵地跪在后娘面前,第一次叫出了一声”妈“。随后,兰兰也跪下喊了声”妈妈“。作为改嫁进门半年之久的后娘,能听到牛牛,兰兰在正月初一这夭喊出了她一声”妈妈“,不知有多么高兴,多么感动啊,那两眶热泪象雨点似的,直往下掉……

  (四)

  一个由两家组合的新家庭,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牛牛,兰兰和小明在学校读书,爸爸在乡办企业上班,后娘在家中操持家务、农活。表面上,是个和睦相处的团结家庭,实际上牛牛和小明关系紧张,原因是,小明见妈妈自从进了后爸家门后,一举一动,处处偏爱牛牛,兰兰,没把自己当成亲生儿子看待而对牛牛有些嫉妒。

  有一天,天气突变,下着小雪,后娘拿出两条新围巾,两双新手套给了牛牛,兰兰戴,唯独把旧的围巾给了小明,小明气地打了自己一耳光,冲着妈妈道:“妈妈,你,你为什么处处就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说:“小明,你别生气,长大你就知道了”。

  有一次放学走在路上,小明嗦使两个大龄同学,借故将牛牛按在地上揍了一顿,小明不仅不护牛牛,反而还站在一边讥笑起来。回到家后,牛牛本想把挨揍的事告诉后娘,让后娘教训教训小明哥一顿,可他又一寻思,小明毕竟是后娘的亲生儿子,说了又有何用呢?牛牛有屈未诉,只好趴在床上,用被子捂着头痛哭起来。后娘见状,到床前问牛牛,牛牛不说,一个劲地哭。这时,后娘又叫来小明,逼着问牛牛为什么伤心痛哭?你是不是欺负了他?小明支支吾吾不肯说,后娘就“拍”地打了小明一巴掌,小明才把牛牛受委屈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妈妈,并跪在妈妈面前哭了起来……

  (五)

  岁月如水,牛牛由初中升高中,今年又考上了大学,兰兰也读上高中,小明高考落榜后,随后进了乡办企业。

  牛牛上大学临走时,后娘将原来积蓄的一千五百元钱拿出采给牛牛作生活费零用。把牛牛送到火车站,一路叮咛道:“牛牛,你现在长大成人,属于知识分子了,到大学后要好好学习,注意身体,没钱用,写信告诉妈,妈想办法给你寄去。”后娘还说:“我在某些方面对不起你,你要多原谅,要是你亲妈还活着,你该多好啊。”“妈妈,你别这样说,原来我小不懂事,错怪了您。现在我大了才知道,你比我的亲妈还要好啊!”说着,说着,牛牛扑地跪在后娘面前哭道:“妈妈,我走后,您要关照好兰兰和小明哥,多多保重自己身体,别为我操心。将来您老了,我一定会报答你,赡养你的”。后娘点了点头,泪花也掉了出来。

  牛牛上大学走后,家里就象缺了个什么,后娘感到很寂寞,因为小明随后在乡办企业上班,吃住在厂里,兰兰读高中,在学校食宿。她一人象孤雁守在家里,忙农活,摸家务,生活饥一顿,饱一顿,很辛苦啊。

  一天,后娘正在田里干活,突然噩耗传来,说小明因公身负重伤,送进县医院抢救。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后娘就忙搭车往县医院赶,等她到县医院后小明已离开了人间,母子俩一句话也没有说上。并扑在小明病床前痛哭欲裂。

  自从小明因公牺牲后,后娘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虚弱,心病一天比一天加重。在她病情加重,卧床不起的那天,将牛牛他爸叫到床前,有声无力地含泪道:“牛他爸,自从我进了你家门后,也没给你做到什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牛牛和兰兰。”她刚过身子从枕头下摸出一沓钱说:“我可能也要离开你家了这是我多年来省吃俭用积累的一万元钱,请你给牛牛寄去两千元作生活费用,把我的病情和小明的不幸告诉他,要他不要难过,安心学习,成个大器,我在九泉也闭眼了。另外八千元作为我托你操办我的后事的费用。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到你家八,九年了,咋说你也讲点夫妻感情,希望你一定把我的后事办的热闹点,使你我都落个名旺。”“你不要这样想了,你的病会好的。你要我给牛牛写信,寄钱,我这就去乡邮所办理。”牛牛爸爸这一说,后娘露出了微笑。待牛牛爸爸给牛牛写完信,揣着钱到乡邮所办理邮寄手续,刚踏出门,小明他妈也随之走了。

  几天过后,牛牛收到爸爸的信,钱后,不由他头脑似如一声劈雷,爆炸了马上向学校班主任及领导说明情况,请了几天假,连夜踏上了返回家乡的列车。当牛牛走到家门口时,见爸爸苦伤着脸说:“牛牛,你回来了”。

  “回来了。爸爸,我的妈妈呢?小明哥呢?”“她(他),她(他)们都走了,和你亲生的妈妈在一个山上安息”。听到爸爸的话,牛牛放下李行包就往山上跑去,趴在后娘的坟上放声痛哭,象哭他的亲妈妈那样,哭得特别伤心……清明节前,牛牛给后妈树了座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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