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征
永盛在键盘上打下了BOLL四个字母,显示屏上出现了黄绿紫三色线,三色线的末端呈渐扩状,如一只束放喷管。多么漂亮的喇叭花啊!永盛在心里暗暗高兴,这无疑又是一个杀入的好机会。他把帐户上的钱全都换成了筹码,他稍感遗憾的是,手中的头寸不是很足。他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给正在香港旅游的姐姐打了电话。
你要多少?姐姐永宁在知道他的来意后问。
你能给我多少?五千万。永宁稍加考虑后说。怎么样?这么多!永盛心里不由一惊。
嫌少吗?永宁听他不语就问。
不,足够了。永盛说。他有话想问姐姐,但想到身边的菲菲,就没问。有机会要跟姐姐谈谈。他想。
那好,钱将分别汇到你的帐户上。最快的一笔估计明天下午就可以到。但你要切记,不要存在同一个户头上。姐姐叮嘱道。
我懂。永盛在不同的证券营业部都有自己的户头。
姐姐的能量是越来越大了。结束了通话以后永盛感慨道。但他深深地懂得,正如股市高位蕴涵着风险一样,姐姐骤然膨胀的能量也必然会面临着威胁。作为她唯一的亲人,他不能不提醒她,要理智从事,姐姐这棵树不能倒。这样想着,跟姐姐谈话的愿望变得强烈起来。
姐姐答应多少?一边的菲菲问。
五百万。永盛答。他觉得不能把真话都告诉菲菲,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么多!菲菲兴奋得每一根神经都跳动起来,她站起身来,走到他坐的椅子后面,左手搭在他的肩上,右臂环在他的颈下,她的长发滑了下来,她的熟悉的气息便同她的长发一同向他的头上罩了下来。你有这样的姐姐真是你的福气。她在他的耳边说。
不错,我能有今天,是离不开姐姐的帮助的。他赞同道。
有很多事情,菲菲并不知道。永盛杀进股市是姐姐一手促成的。他在失去虹的时候,虽然他不愿意,但他还是来到姐姐生活的城市,她毕竟是最能了解他的亲人。
当永宁见到面黄肌瘦的永盛的时候,不由大惊失色。知道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了。当他吞吞吐吐地说出他的痛苦的时候,她的不安的心定了下来,她是过来人,懂得那玩意是怎么回事。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先吃饭,然后住下来,姐姐陪你玩几天,再帮你想办法。姐姐说。还有办法?永盛一脸的将信将疑。会有办法的。姐姐自信地说。太好了。永盛的脸不由云开日出。走,吃饭去。
午饭以后,永宁把永盛送进了一家豪华的酒店。你睡个午觉,下午姐姐陪你逛街去,买点衣服,别像个乡巴佬似的。姐姐说。永盛连连点头。现在,他的心中阳光灿烂,他知道姐姐是个有办法的人(尽管他不欣赏姐姐的做法),在他的记忆中,姐姐是个说到就能做到的人。想到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他不由心花怒放。
永宁看永盛睡下以后,就带上门出去了。
永盛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三点,姐姐还没有过来,他只得看起电视来。
笃,笃。永盛一个鱼跃从床上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打开门。
我找永盛。门口站着一个靓丽女子正好看地笑着。
找我?永盛的脸上挂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不错。靓丽女子肯定地说。是你姐姐让我来的,这几天,她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她让我来陪陪你。
哦。永盛挠了挠头。
怎么,还不让我进屋。
快请进,快请进。永盛不好意思地把女子往屋里让。
我叫马丽,是你姐姐公司的职员。女子一边自报家门一边在沙发上款款地坐下。
永盛有点手足无措的,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永盛忙拿起话筒。原来是姐姐的电话,她证实了马丽的身份,她让他好好玩玩,不要拘束。
接下来的几天,马丽使永盛成了男人,这很出乎他的意料,这位美丽且有品味的女子轻易地成了他床上的娇客。后来,他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姐姐的安排。
事业是什么,姐姐说,是社会给你劳动的回报,换言之,衡量的标准是财富和地位。地位其实就是你能办成什么样的事情,而现在这个社会几乎没有钱做不到的事情。漂亮的女人,如果没有奢华的衣服,没有化妆,没有形形式式的宴会舞会,女人的品位从哪里体现呢?马丽要论气质和相貌,我想不会在你的虹之下,但我给她五万,她就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想一想,感情是什么,社会是怎么回事呢?在姐姐的侃侃而谈中,永盛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没有想到姐姐如此富有,为了证明她的理论一下子就拍出了五万。十年不到的时间,姐姐竟然经营出了这样一片天空,他不能不惊讶。虽然他并不完全相信姐姐的理论,但事实却又不得不使他信服姐姐的某些观点。
永盛回到工作的城市,他不再为虹而茶饭不思。他辞去了工作。姐姐给他二十万的本金让他炒股。这个行业是你能做的事情中最赚钱的,姐姐说,这些钱可以使你坐进大户室。在起步阶段,我想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我就不多说了。
但我要说的是你的心态问题。你长这么大,从来没运作过这么多资金,心里可能有点紧张,这是你的大忌。你要以玩家的心态来操作,二十万赔了也不要紧,算学费,但你要从二十万中学到经验,尽快地成为炒股的行家里手,那你就不辜负姐姐了。
今后如果你需要,姐姐会随时向你提供资金。临别的时候,姐姐给了他一只精致的箱子。他接过箱子的时候,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就这样,永盛坐进了大户室。他无疑是个优秀的人才,只要他下功夫,只要有条件,他就肯定能成为某个方面的专家。对于自己的智慧,他从来都有这样的信心。
他有着不同常人的悟性。一波一波地做下来,他用两年的时间,使自己成了有产者。
这期间他曾两次借过姐姐百万以上的款项,在获得不薄的收入以后,他把姐姐的钱很快归还了。因为看到了业绩,姐姐把他两次的借款重新划到他的帐上,作为投资,由他操作。
我们该好好庆祝一下。菲菲说。
你说怎么庆祝?永盛侧过头来问。
是啊,城市太单调,无非是吃饭跳舞之类的。菲菲直起腰来,我们去野炊,如何?她忽发奇想地。
今天来不及了,没有准备,周日去。永盛说。
那就出去换换空气吧。菲菲提议。
去哪呢?随你。
御码头怎样?好,陪你怀古去。菲菲今天心情显然不错。
永盛的心不能不为之感动,他重又怀疑起姐姐的理论。
他对爱的信心曾受到虹的无情打击。大户室的孔方有一天呼他出来活动,他便来到了光线暗淡的舞厅。孔方与坐台小姐打得火热,但其中的一个声音他却那样熟悉,那分明是虹的!他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他丧魂落魄地逃出舞厅,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初为之疯狂的美丽圣洁的女子竟会走上这条路!从此,他相信了姐姐关于女人物欲化的理论,也从此,他的身边不再缺少女人而且时常变换。
他要报复!为了当初的痴迷。
而菲菲是知道这一切的,她却不离开他,他不由深感疑惑,我错了吗?他俩走出大户室,迎面吹来的风使永盛觉得很舒服。他走到阳台的护栏边,他看到楼下是进进出出的人流,这些人都为利而来,他们明知道里面更多的是输家,但高额的可能利润给他们带来了暴富的梦想,他们都希望自己的智慧能为自己带来财富,但不久他们就发现他们的黄金梦是那样难以成为现实,因为竞争是不公平的,他们消息滞后,他们资料有限,他们资金有限。
你知道我是在哪里认识你的吗?永盛问身边的菲菲。
不是在下面的大厅里面吗?菲菲稍不解地问。她至今还记得两人第一次相遇的情形。那天,两人是相向而行的,在交错的刹那,在似乎是很不经意的一抬头中,两人的目光相遇了,怪异的是,两人的目光仿佛被粘在一起,使两人的头颅都无法按照原来的方向前行。于是,两人停了下来。你买的什么股?永盛问。这是股民最关心的问题,也正是这个问题使很多原不相识的陌生人成了朋友。
不是,永盛摇摇头,我第一次认识你是在这。
在这?我怎么不记得。
那天,你穿了件白领天蓝的连衣裙,我看你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但终于抬起头走进了证券公司的大门。那天情景,他仍历历在目。他看到一朵美丽的云彩向他飘了过来,他当时就有结识她的冲动,但他忍住了,他懂得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直到他设计好了与她搭讪的种种场合,而且把每种场合的应对都作了充分的酝酿,他才走进楼下的大厅。使他满意的是,相识并不困难,菲菲是个开朗的女性。他后来知道她是个下岗工人,她的运气很不好,大学毕业后分到工厂,正逢效益大滑坡,厂里要求部分职工下岗,她成了其中的一个。于是,她筹措了一笔钱,到这里来碰碰运气。
那天是我第一次上股市。菲菲说,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结果。此刻她的心态是复杂的,遇到永盛,她富有了,但感情仍然没有着落。她的心里常感到空落落的。
我们走吧。永盛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怅惘,他不愿那种情绪在他俩间弥漫开来,于是他说。他伸出手揽住她的纤腰,两人往楼下走去。
永盛从车棚里推出车打着火,菲菲双手卡住他的腰要上他的后座。你没骑车?永盛不愿带女人,因为他常变换女伴之故。但菲菲是个例外。现在我不想骑。她的语气很霸道,但永盛的心头却是甜丝丝的。我真该娶她,还犹豫什么呢?他的心中出现这样的闪念。如果当初结识她带有猎艳的成分,那么,今天,在感情上他对她的确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依恋。坐好了?永盛戴好头盔。好了。永盛一加油门,车驶了出去。他的车在摩托家族中无疑是尊贵的,如果陆路是海洋,他的车便是航母了。
他骑上车的时候,他的心里总会产生一种快感,那种快感就仿佛在盛大的舞会上最漂亮的女人被拥在自己的怀里一般。
永盛沿着一条古老的人工河堤轻车熟路往前驶去。每当他行驶在这条路上的时候,他的心里就会产生这样一个疑问,当年皇帝老儿的龙舟是如何驶进这条纤细如美人腰的河流呢?是今日的河流变窄了还是龙舟到这儿变细了呢?一转眼的工夫,御码头已在眼前,他停好车,两人走上了皇帝老儿当年曾踏过的石板,一阶一阶地降了下去,在水边两人住了脚。
明天的头寸,你想要多少?你打算给我多少?菲菲试探地问。
一人一半?不,我要不了,百分之一就很不错了。菲菲显得很保守,虽然她懂得这是个有更多的本金就能赚更多的钱的好机会。幼年与学生时代,她已饱尝缺钱的滋味,她不想把既得利益丢掉,她要保住胜利果实。跟永盛做了几年股票,几乎什么都有了,她没有太大的野心。
微风在深秋的河道上缓缓吹来,穿着薄衣单衫的菲菲在这夹着寒意的风中不由打了个寒噤,永盛看在了眼里。我早饭还没吃呢,陪我去。他说。于是,他俩走上堤岸,进了一家仿古的茶庄。
永盛与菲菲共进了午餐以后,他把菲菲送回去,然后回家。想到这次大笔资金的运作,他的大脑不由高度兴奋起来。最好能有舆论配合一下,他想。这时,他想起一个人来,这个关系是姐姐介绍给他的,以前,他一直都没用过。我们的关系很铁,但轻易不要动用它。姐姐私下曾经对他说。现在他觉得是时候了。于是,他找出通讯录,拨出了那人的手机号码。
喂,是王主编吗?线路接通以后,永盛问。
我是。您是?你好,我是永盛。
永盛?王主编的语气里透着疑问。
永宁的弟弟。永盛适时地搬出了自己的姐姐。
喔,想起来了,你好你好。王总的语气立刻暖了许多。有事吗?我有几篇股评文章,想请主编大人指点一下。
哦,我这边正缺这样的稿子,你什么时候给我?就这两天,怎么样?好啊,我随时欢迎。如何跟你联系?永盛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好,今天就说到这,我现在有客人。主编笑说着与他道了别。
姐姐果然厉害。永盛放下手机,在心里感慨道。
他在电脑边坐下来,调出自己想买的几只股票的资料。他知道一旦他把这些资金投入到股市里去,他就是一名庄家了,他只能赚,不能赔,他赔不起。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很不情愿地拿过手机。
你死哪去了?手机里响起孔方咋咋呼呼的声音。
孔兄啊,有何赐教?今天可是万山红遍呀,怎么不见你人?恭喜孔兄,又有大笔进项了。
那你不比我更厉害嘛。怎么样,晚上乐乐去。
噢,对不起,今天晚上我有事。永盛听出他的意思。这小子运气好,在他发财后老婆却死了。民间流传的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成功男人的三大乐事他占了两件,他好得意。现在他除了想办法赚钱,就是在女人堆里找乐。
别扫兴好不好!孔方的声音变得不开心,今天晚上天大的事情你都给我抛在一边,老地方,老时间,我带两个丫头去,保准你开心。孔方说完不容分辩地挂了电话。
永盛有点无奈。孔方是他不愿得罪的,他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不能缺了这种人,他无疑是自己生活中不错的调味品。他打算晚上还是赴孔方之邀。
他看着显示上的资料,稍加考虑后,想出了第一篇文章的标题,他在键盘上敲了下去,手机响了起来,他迅疾地打出最后一个字,然后拿过手机。
喂,哪里?永盛吗?我是王钢呀。
噢,王总,你好。永盛心里不由稍觉奇怪,他俩不是刚通过话吗?我想跟你谈谈,晚上六点,我请客,大富豪酒家。有时间吗?嗯,好吧。永盛想到王主编是第一次约他,就同意了。王总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他在心里问自己。
晚上六点,永盛准时出现在大富豪酒家迎宾小姐的笑容面前。他走进门厅。就在他环视富丽堂皇的大厅而不见王总的身影的时候,他的背后传来哈哈的笑声,永盛老弟真是很守时呀。永盛转过身来,立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高大而不失儒雅的王总,他忙伸出手去,您好。两人互道了问候。永盛在心里不由暗暗惊讶,他同王总少说也有两年的时间没有面了,但他还是一眼就从背影认出他来,这个人的记忆力不简单。我已经约定好了房间。王总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向旋转型的楼梯走去。
两人在一间仿日的木结构的屋前停住了脚。王总,好久不见了。一位小姐殷勤地拉开门,门开处可见一张摆满精致菜肴的桌子,桌旁边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子。
王总,我恭候多时了。那男子起身相迎。哟,有劳经理大驾了。王总致歉似的伸出手去,被称为经理的男人伸出双手。请坐。经理殷勤地让座,小姐过来斟酒。王总没有为二人介绍的意思,经理瞟了永盛一眼,然后举起杯子,来,我敬二位一杯。
三人碰杯后,经理先干为敬。小姐拿着酒瓶又要为三人倒酒,王总不让,今天我们自己来。他说着就伸出手来,想拿小姐手中的酒瓶。这怎么可以呢?小姐一边嗲声地说着,一边把目光投向了她的经理。自己来随便一点,我的经理大人,你说呢?王总知道没有经理的同意,小姐是不会放手的。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经理心领神会地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二位请自便了。好,你忙你忙。王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二人目送经理走出小屋。有事请随时吩咐。小姐在关上屋门的时候露出了职业性的微笑。
今天,找老弟来可是有事相求哟。王总一边为永盛斟酒一边直奔主题的。
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永盛摆出了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姿态。
好,有这话我就很开心。来,喝酒。两人又碰杯。随便吃。王总招呼永盛。两人拿起筷子,伸向满桌的菜肴。
我有个弟弟,下岗了,没饭吃,求到我头上来了。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呀,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想不帮他,可老母亲那边又过不了关,没办法,只得帮他想点办法。他一般的工作又不愿做,想开酒店。现在呢,有关事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是缺点钱。本想贷款,一是怕太惹眼;二呢,我有个想法,我觉得这个想法也不错,有财大家发嘛。我想到了你。
谢谢王总的美意,永盛立刻懂了王总的意思。只是酒店的竞争太激烈呀。永盛心里没有把握。
现在的酒店的确如雨后春笋,但我觉得酒店的竞争说穿了就是客源的竞争。关于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王总说着又拿起酒瓶,老弟难道对我没有信心吗?怎么会呢?永盛面露微笑,他等的就是这句话。有您作保证,我还怕什么呢?只是不知道王总还差多少?一百万。
这么多?永盛不由心里一惊。
要搞嘛就要上点档次。
只是我恐怕一时难以拿出这么多钱。永盛有点拿不定主意。他想先征求一下姐姐的意见。
谁不知道你是本市有名的大户呢,说来说去,恐怕还是对我缺乏信任吧。王总一语道破了他的心思。
是真的。永盛连忙解释,钱全在股市上。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怎么样?永盛说的也是实情,但他现在手上即使有一百万现款,他也不会轻易出手的。
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王总适时地举起杯子,两人又碰了一杯。这钱呢,要么借给我,我打借条;要么就算投资,大家就为共同的目标携起手来。我希望是后一种形式。王总说着搛了一只肥硕的蟹放在永盛的碟子里面。
我再考虑考虑。
好,我等你半个月。王总笑眯眯的。其实他心里有底的,他知道永盛在这件事上犹豫的原因。一来,他以前没同自己合作过;二来,他确实需要考虑一下,再征询一下永宁的意见,而后者,他早已同永宁通过气。
永盛在手机鸣叫声中打开手机。你的架子好大!孔方满是怒气的声音立刻盈满了他的右耳道。我有个饭局。永盛心里不高兴,但他忍住了,过一个小时再通个电话好吗?反正不管你来不来,今天你要作东。孔方有点死乞白赖的。好好好。永盛有点巴不得地结束了通话。
有事?王总关心地问。
没什么。永盛轻描淡写的,有个朋友喊我出去玩。
年轻人嘛,该乐的要乐。吃完饭你就去。王总挺能理解人的。
不急不急。
听说你也搞创作?王总放下筷子,剥着蟹壳。
瞎诌的。永盛的心中不由顿生戒备,王总怎么知道?你姐姐不是让我多关心你嘛。王总微微一笑。
永盛这才释然。
写什么?什么都写一点,但投出去,就都泥牛入海了。永盛摇摇头。
那你有时间的时候把手中的东西整理一下,交给我。
只是怕麻烦王总了。
今后别老是王总王总的,叫我大哥就行。
那我就高攀大哥了。
话说到这分上,永盛的戒备完全消除了,他俩开始开怀畅饮。
当永盛的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王总就催他快去。两人为会东的事争持了一番,最后经理跑了过来,不容分说地请了客。
一起去玩玩?下楼的时候,永盛邀王总。
不方便。
永盛听他这样说,不便强邀,就自己去了。
他知道,在老地方,此刻在绚烂地绽放着朵朵美丽的喇叭花,那样的花朵虽然没有植物的馨香,却比世间任何植物的花朵都动人心魄。
一夜狂欢,使在上午十点醒来的永盛仍然感到躯体软乏乏的,仿佛筋骨被抽去了一般。他睁开双眼躺在柔软的宽阔着的床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夜来的感觉真是太妙了。孔方的确有办法,他总是能找来形形色色的女子,那是些花了钱就不会有麻烦的女子。
他满足地看着屋内可算是奢华的居室,他想到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的优游的生活方式,如果没有姐姐给他的机会,他是决不可能在今天能达到这种水准的,或许,一辈子都达不到。过人的天赋如果没有机遇的青睐,你永远只会是条虫。可当初姐姐的所作所为是他不屑一顾甚至是引以为耻的。他至今还记得姐姐曾为一部彩电而不惜与后来成为他姐夫的人以断绝关系相要挟,想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不得不东挪西借钱搬回了彩电,姐姐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姐姐是个很虚荣的女人,姐夫后来的因贪污而锒铛入狱可说是与她的物质欲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姐姐不得不赤膊上阵,她很幸运,遇到了后来成为交行行长的男人,那时的交行在筹建之中,他俩的双栖双行的传闻终于传到了很传统的妈妈的耳朵里面,已经来日无多的妈妈在这些传闻的刺激下,加速走上了黄泉路。为这事,他至今难以原谅姐姐。但如果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姐姐,她只不过是早吃螃蟹的人而已。她不仅使姐夫提前获释,还使他成为挂靠交行的公司经理,这就使永盛获得资金的渠道变得畅通无阻。当然永盛懂得,姐姐的交易决非他这一处,她有方方面面的关系需要打点。如此的巨额资金会不会有问题呢?他估计姐姐再有一两天就会回来,她一回来,他就要去见她,跟她谈谈。
一个长发飘飘的身影伫立在他的床前,他知道那是谁。怎么还不起来?床前的长衣长发问。还想睡。永盛在床上慵倦地伸了个懒腰。起来吧,不早了。我已经把“明园”的汤包替你蒸在锅上。女人走到落地窗前拉起窗子,阳光灿烂地照了进来,女人侧逆光地站着,白色衣裙显得半透明。曲线是柔和的,女人是美丽的,这种美丽使永盛的心灵感到一种压抑。他曾对她的肉体产生过无数次的欲望,但他都把它压了下去。汤包是他喜欢的早餐之一,也只有她才能对他投入如此入微的关怀。昨晚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女子平静地叙述着仿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在床侧的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梳妆台是永盛为她买的,他怕她哪天住在这不方便,但到现在还没有这种机会。昨晚有个应酬,回来迟了。他编了个谎,面不改色心在跳。是吗?女人露出了不信的目光,那目光只有她在镜子里面才能看到。他知道她的猜疑,但他没辩白的意思。她忽然想起了锅上的汤包,忙起身往厨房跑去。快起来,早饭好了。
永盛想到了汤包的汤汁在口腔中流动的感觉,他感到他的气力特别需要那种感觉的喂养,他便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草草地穿好衣服,往盥洗室走去。
永盛走进了餐厅的时候餐桌上一杯冲好的牛奶与汤包正冒着腾腾的热气,菲菲静静地坐在一边,目光凝固了一般。看着这幅静物画,永盛在心头不由一热,辛苦你了。他抚着她的肩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她转过脸来对他淡淡的一笑。他喝了一口奶,拿起筷子,搛起一只汤包,你怎么不吃?他问。我吃过了。她答。那我就不客气啦。他咬破汤包的一角,然后小口地吮起来,温度适中的汁绵绵地流进了他的口中。
永盛,我想跟你谈谈。她的目光幽幽的。
永盛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什么,他把汤包放进嘴里,有力地咀嚼后咽了下去。
能不能过一段时间,等我把这一段时间忙完?为什么?她稍有不解的。
你知道的,这几天,我有不算小的资金要运作,还有与此相关的事情要处理,我非常需要一种平静的心态。但有一点,你应当相信,我很希望你能一辈子保管我的大门钥匙。
好,那我就等你忙完这几天,刚好,我也想回家休息几天。说着她站起身来,我走了。
我送你。永盛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不用,你吃你的早饭,我赶我的车,两不误。她伸手摁住了要起身的永盛。
那,我们回来见。永盛见她的态度很坚决,就不再坚持。
菲菲娉娉婷婷地走了出去。
永盛继续他的早饭,他打算早饭以后,先把几篇股评的文章赶出来,下午去查查自己的银行帐号,钱如果到了,就把它提出来转到股市上去。他觉得这样做安全些,有几个银行帐号,他不想暴露。
永盛坐在大户室里,看着不停地变换着的行情,他的脸上显出了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得意的笑容。他的股评文章在他陆续建仓的过程中一篇接一篇地在市报上发了出来。在形形色色的证券报上,他选中的股票也得到了某些股评家的青睐,他很满意自己的眼力与智慧。几天下来,他的股票已经获得了相当可观的利润,他悄悄地派发着筹码,他刚刚在计算机上又打出了一张卖单,很快就被踊跃的跟风者吃掉了。
他仿佛看到了大把的票子落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想到了王总。信任王刚,密切关系。当他给姐姐打电话的时候,姐姐如是说。
他觉得现在是兑现诺言的时候了。他拨出王总的手机号码。是大哥吗?线路接通以后,他问。永盛,你好。王总立刻听出了永盛的声音。你要的货已经准备好了,永盛隐去了钱字!好!王总简短地赞道。怎么交给你呢?永盛问。晚上到我家来吃晚饭,怎么样?王总发出了邀请。可以。永盛欣然同意。还记得我家怎么走吗?王总有些不放心。记得。那就晚上见。王总道着再见。晚上见。
永盛放下手机,他的兴奋心情是难以言说的。他觉得应该找个地方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想到了孔方。于是他的手伸向手机,他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喂。永盛的声音显得分外柔和。永盛吗?我是永宁。永宁自报家门。姐姐说,我急需要五百万现金,你能办到吗?能。永盛毫不迟疑的。这时他暗自庆幸还有三千万没有杀入股市。好,你现在就拿给我。你的钱在什么地方?永宁问。环宇路四段的工行。
永盛说。好,我就在那等你。注意我这次开的是乳白色的桑塔纳。永宁说。姐姐是不是遇到了麻烦?姐姐没开她的凌志来,他感到不妙。见面再说。你快来,越快越好。姐姐的语气肯定了永盛的怀疑。好,我这就来。永盛说完关了机子,然后匆匆收拾好东西,就直奔楼下的车棚。
仲秋下的太阳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但永盛骑车却不由自主打着寒噤。他不愿多想,他要尽快见到姐姐。
他来到工行门前停好车,取出钱,然后转身出了工行营业厅。这时他看到一辆乳白色的桑塔纳缓缓地向他驶了过来,他迎了上去。车开到他身边的时候,后面打开了,出现了姐姐戴着一副硕大的墨镜的脸。上车吧。姐姐招呼着。永盛忙钻了进去。他看到开车的姐夫。他同他打了招呼,他头也不回地点点头。车开了出去。
出事了?永盛不安地问。
永宁摘下墨镜点点头,现在还没有注意到我,我得到了绝密的消息。
你打算怎么办?永盛不安地问。麻烦还是来了。他在心里暗叹道。
我们已经办好了一切手续,出逃。
我会有麻烦吗?永盛不由心慌。
不会。给你的钱都是经过不同渠道处理过的,不会有问题。永宁很镇定。只是你这次投进股市多少钱?两千万。
这笔钱有点麻烦。永宁思索着。你去找王总想点办法,证明你的钱是借来的。
他可靠吗?这个问题重又出现在永盛的心头。
绝对可靠。永宁一字一顿地说。
今后怎么跟你联系呢?半晌,永盛又问。
不要联系。
你去哪?你不要知道。
我们今后就见不上面了?永盛的心里很伤感,他的鼻子酸酸的。
也许吧。永宁的眼中流出了泪水。
姐姐。永盛不由号啕,万千感慨涌上心间,他扑在了姐姐的怀里。
坚强些。永宁一手擦着脸上的眼泪一手拍着永盛的背。
下去吧。良久,永宁开始赶永盛下车。时间就是生命,你应该懂得的。永宁扶起扑在她怀里的弟弟。
车已经驶在了郊区的公路上,这时缓缓地在路边停了下来。去吧,我会设法跟你联系的。永宁说。姐夫转过脸来,他没有褪下他的墨镜,永盛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伸出手,永盛接住。去吧,永宁再次催道。
永盛下车,他看到车后座的玻璃窗摇了下来,一只手在向后摇动着。
永盛站在路边,树叶在秋风中摇落。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转身往城市走去,要把两千万的筹码变现,他想,我要作最坏的打算。
“大富豪”的富丽堂皇的舞厅。一间光线幽暗的包厢里坐着永盛与菲菲。
我破产了。永盛啜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杯子说。
你又在骗我!坐在他身边的菲菲伸出食指在他的挺直的鼻梁上从上到下地刮了一回。
我没有骗你。我姐姐出事了,借她的钱要还。这次股票也失手了。现在,我是一贫如洗。永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很难过。菲菲在黑暗中幽幽地说。黑暗中,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包厢外有人唱着《无言的结局》。一时,两人都沉默着。
其实,至少永盛现在并没有破产。
永宁走后的晚上,永盛在送一百万到王总家的路上,否决了和王总讨论新入市的两千万的资金来源的想法,他认为人心难测,万一王总知道姐姐出事的消息,他对姐姐的态度发生变化,那不就完了吗?从王总家回来以后,他苦苦地想了一个晚上,他觉得找出资金的供贷方并不困难,难就难在攻守同盟的建立。到时候同盟存在着被各个击破的危险,一旦那种局面出现,他就主动承认两千万是借的,并加以归还。不出意外的话,他相信自己是能挺过这一关的。
永盛今天把菲菲找来是想做最后一个关于感情的试验。
跳舞去。又一曲舞曲响起的时候,永盛提议道。两人双双走进舞池,如鱼般遨游在音乐的河流中。
你不是想跟我谈谈吗?永盛的语气是不经意的。
没什么。菲菲在晦暗的光线中轻轻地摇着。
你忘了那天上午吗?永盛耐心地提醒着。这时,永盛配合着菲菲走出了一个漂亮的花步。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两人再次相拥的时候菲菲冷淡地说。
我懂了。永盛点点头。
这时,音乐节奏猛然加剧,永盛牵着菲菲的手走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花步。永盛觉得他快抓不住她的手了,但菲菲却继续旋转着,他只得放开手去。这时,他转过身来,他看到,菲菲的长裙急速地旋转着,在忽明忽暗的光线中如一把倒开的阳伞,又如一朵怒放的喇叭花。
多美啊!掌声响了起来,音乐的节拍狂了一般。舞池中渐渐加入了原本作壁上观者,他们围着那朵怒放的花朵抽搐般地舞了起来。在渐多的舞者中,菲菲在永盛的眼睛中迷失了。
他退到一边的座位上,作了一名孤独的旁观者。他再次想到了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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