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兴元
今城晚报快讯今晨我市警方在南市区柳叶河东段宏达桥边发现一具无名女尸,死者约二十来岁,身着白色连衣裾,面部姣好,无伤痕。警方将其打捞上来,发现脖部和腰部有石块捆扎其间,证明系谋杀。据在河边铲草老人提供线索,此女子常带一狮子狗在河边散步,今晨老人发现那只狮子狗向河中狂吠不止,老人顿着奇怪,细察发现河水中有一片黑发在水面飘动,老人随打110报案。目前此案正在侦察中。
南市区是今城市新开发的商住区,新整修的柳叶河从小区南端流过,河堤上新栽着一行行青松翠柏,一片片红花绿草,但因小区住房多数未曾出售,这一带便显得有些冷落。河边的绿树和草地无人管理,这给那些涩拉秧、灰灰菜和黄槁等野草一个大施其威的机会,鲜花被掩盖,绿草被吞没,只有那松柏还傲然挺立在这野草横行的堤坝上,从而给这荒凉带来几分人气,也带来几分生动。
每天清晨和傍晚,总有一位少妇牵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狗来这小河边散步。这里没有熙攘的人群,也没有剌耳的燥音,虽然这片人造的景观缺乏管理,但那满眼翠绿却也让久居闹市的人们眼睛为之一新。但是,这位少妇好象不是来散步,而是来遛狗的。她总是随着那狗儿到处乱跑,并没把河边的景色放在心上。那狗儿像一只雪白的绒线球儿,在她面前流滚动着,逗得那少妇时而发出一声欢快的笑声,时而又对那狗儿发出一声姣滴滴的呵斥。如今狗儿已成了人们的宠物,老把它关在家里也不行,它也需要回归大自然,享受一下这清风这艳阳这蓝天这绿树的爱抚。所以,每次来散步,便成了这狗儿最欢快的时候。它时而跑前,时面跑后,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天真活泼,逗人喜爱。
也在这么个清晨和黄昏,总有一位男士也来到这河边散步,也总是同这少妇和这爱犬相遇。这情况是那位在河边铲草的老人发现的。他断定这一男一女起初是不认识的,那爱犬见了那中年男子总要汪汪叫几声。老人以为这是对陌生男人的警告,其实老人的判断是错误的。这叫声不是向对方发出警告,而是一种亲善和友好,因为那声音是轻柔的,甜蜜的,含有点儿亲昵的味道。女主人听到这叫声也出现了类似老人的判断,她轻轻地呵斥那爱犬一声:艾艾!这一声呵斥,令那男士愣了一下神儿。那少妇的目光盯着那爱犬,他方知这一声亲切的呼唤不是对他的。那艾艾受到这呵护,更加欢跃起来,或追逐一只花蝴蝶儿,或追逐一片飘动的绿叶,显得是那样兴奋和激动。
他们几乎每天都在这里相遇,时间长了,那爱犬也认得这位男士了,见了面儿不再狂吠,而是跑到男士身边,嗅嗅他的裤角,闻闻他的衣衫,作出一种亲昵的姿态。每当这时,那男子总要停下脚步,逗一逗爱犬,轻轻说一声说:真可爱。
少妇淡淡一笑,又轻轻喊了声,艾艾!便带着爱犬,朝着前面绿树红花闪动的地方走去。那男士听了这甜甜的呼叫,定定地看着那少妇走远的身影,心里也格外舒坦。
那少妇同那男士不知相遇了多少次,那爱犬总是表现出一种亲昵和友善,非接受一下他的抚摸才肯走开。后来,那爱犬竟同这位男士有了感情,在接受了那男士的爱抚之后,竟跟着男士一块跑了。少妇命令似的喊了一声,回来!那男士以为是喊他,竟停下脚步,用目光打量着少妇,好象在问,有什么事吗?少妇这才发现对方的误会,喊了一声,艾艾,回来!那男士将疑惑的目光收回来,盯着那爱犬,调侃地说,你是不是爱上我了?少妇脸儿不由一红,便转身走了开来。那爱犬受到夸奖,越发跟那男士紧靠在一起,竟把女主人冷落在一边。那男士返过身,对少妇说,我送送它吧,我们成了好朋友了!他送爱犬(或者说是送少妇)到那座小别墅门前,再见!她出于礼貌相邀,到家坐坐吧?他犹豫一下说,不打扰了。
她站在阳台上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那片绿树丛中,她发现他回过头来向她这座小别墅望了三次。她暗暗有些高兴,后来又有些不安。
从此,每天清晨和黄昏,他们总要在河边相见,连那爱犬也似乎成了习惯,不接受一下那男士的爱抚,心里总不安然。这天黄昏,二人正徘徊在河边,突然刮起一股狂风,又下了一阵暴雨,她邀他说,到家里避避雨吧?他自然求之不得。
他每天经过她家那座小楼,总向里面望一眼。但那高高的庭院将他的视线遮断,他只能看到楼顶上有一株大理花开得烂漫。那花儿一朵接一朵地开放着,显得生机勃勃,长胜不衰。那大理花下的小房子里还有什么人?是位高官,还是一位大款?这秘密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现在她终于给了他一个破译的机会。于是他顺坡下驴,说,那就打扰了!她说,别客气!那狗儿好像得到了女主人的恩准,一路欢叫着,奔向那座独家独户的小院。
然后又站立在房门前,汪汪叫了两声,那像在说,欢迎,欢迎!他顺势抱起了它,随同女主人走进了房间。
房间颇为宽敞,装修也还大方,但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房间的摆设上,他努力寻找的是这房间的男主人此刻在不在家里。这房间绝对住着一位男性,那客厅里放着一件米黄色风衣,好像男主人刚刚归来,把风衣搭在衣架上。女主人将一杯纯净水递给他,他接过来放在茶几上,这时他发现,就在这茶几上放着一只烟灰缸,有一支香烟燃了半截被掐灭,就放在烟灰缸上。他的心不由突突跳了一下,刚刚落在沙发上的屁股又抬了起来。女主人十分热情,将一只浴巾递他。浴巾很大很长,她扯着一头揩着自己的头发,同时示意他也把头发擦擦。他觉得这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动作,便接过浴巾的另一头把头上的水珠擦了擦。浴巾里散发出一种好闻的香味,具体来说就是女人特有的味儿。这味儿叫他情思泉涌,思绪纷纭,那心跳也加快了速度。女主人顺势坐在沙发上。这浴巾连接着他和她,他也顺势坐在女主人身傍。由于视线降低了,那搭在卧室门上的布帘儿也就随着视线的降低而将房间更深处的东西暴露在他目光的辖区里。就在这辖区里,有一双擦得明光闪亮的皮鞋似乎在移动。啊,原来里面有个男人!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是个陷井!他把那浴巾儿一扔,女主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落荒而逃,那身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仅仅在小院里飘乎一下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跑回家里,心儿还咚咚直跳。妻子问他,怎么了?怎么了?他自然是撒谎说,那树林里有个黑影,怪吓人的!直到他同妻子一起躺在床上,他脑子里还在想,她一定是在勾引我,然后让她男人敲我的竹杠!这事太多了,仅本地小报就发过几次这类社会新闻。夜入民宅,图谋不轨!仅凭这八个字,就是把你拉到派出所,来个公事公办,他也说不清楚。当然,他们一般不会把你拉到派出所,他们凭黑道上的残忍手段,足可以叫你俯首贴耳,把他家里的钱榨光。他不能为沾个小便宜而吃个大亏。他为自己的当机立断而感到骄傲!他是个爱沾花惹草的人,但他不能沾有剌的花有毒的草。因为他毕竟有妻子有孩子有一个还可以说得过去的家。
一连几天,他不敢再到河边散步,不敢再见那女人。然而,人的感情却是个怪,越是不敢见的东西越又想见一见。最后他还是悄悄来到那小河边,躲在小树林子里,看看那女人主有什么异样的表现。那女子没啥异样表现,她每天清晨和傍晚仍带着那只白色的狮子狗儿来河边散步,那狗儿在她前边撒着欢儿,她紧紧跟在狗儿的身边,陪着狗儿玩耍。那狗儿欢快地跑着叫着,她也跑得气喘吁吁的,额头上的汗珠儿在晨光或夕阳下闪着诱人的光,这光亮使她的脸儿更生动,也更诱人。但他不敢再迎着她走去,只把自己的身子隐藏在树影中或草丛中。但那狗儿却靠它灵敏的嗅觉发现了他。它居然一路欢叫着冲到他面前,并且汪汪地叫了几声,好像在向女主人报告说,快来呀,这个家伙躲在这儿哪!那女子寻声来到这小树林里的阴影里,看看他,也仅仅淡淡一笑,既没有问他什么,也没有解释什么。对于这个笑,他琢磨了老半天,觉得这笑里含着讥讽,也含着友好。讥笑他是胆小鬼,而这胆小鬼不也是一种老实和正派的表现吗?对于一个独身女人——他是这样确定她的身份的,如果不是独身,为什么每天来散步总是她一个人呢?——跟一个老实的胆小鬼打交道安全系数是相对大一些的。因此对于那个笑他便认定含有着友好。这么一琢磨,他便释然坦然了。他忘掉了阴谋和陷井,他也向她回报一个灿然的笑说,那天淋感冒了。那女子说,我家没人,连小保姆也走了!这话说得有点突然,有点后言不搭他的前语,他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才明白,这是向他发出的公开邀请。他的胆子突然又大起来了。
在这小河边人很少,就连那小区的房间也大多是黑灯瞎火的,没有几家住户。
他随她离开小河,走进那座小院,重又坐在那家沙发上。那风衣依然挂在衣架上,那烟灰缸还放在茶几上,那半截烟依然保持原来的样子,只是变霉了,发黄了。
他看看那卧室,那双黑色的男式皮鞋依然锃明认亮。她读出了他脸上的疑惑,她说,他外出时总是叫我保持他在家里的样子。我也乐意这样,有个男人在身边,心里总是踏实一点儿!这话叫他豁然开朗,原来她是被某个大款包养的二奶,因耐不住寂寞,每天才到河边消遣时光。他顿时为自己前几天的胆小多疑而脸红,他猛地把她抱了起来。她却推开他,站起身来。这又让他心里猛地敲起鼓来。可她站起身却把房门关上,而且落了锁。这更鼓舞了他,他一下把她抱到卧室的床上。这时他才发现,床前仅仅摆了一双男式皮鞋,并没有男人在房间里藏着。他后悔自己太胆小,要是那次不落荒而逃,这几天不过得有滋有味了吗?他正要有滋有味的时候,那狗儿却狂叫起来。他一下丢开她问,是不是有人来了?她没吭声儿。只见那狗儿是冲着他狂叫不止,并不是向他报警。他重又重重地压在她身上。那狗儿叫得更凶,并且跳到床上,撕扯他的衣服。女主人把那狗儿抱到怀里说,莫叫,莫叫!那狗儿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他,轻轻叫了两声,好象在说,你干啥?你要干啥?那目光已经变得很不友好,甚至于含有几分敌意了。一场好事就这样被那狗儿搅和了。他坐在床边吸烟,对这狗东西恨得没法,却又无可奈何。她说,艾艾是我的好朋友,它跟我相伴两年,不容别人欺负我。他说,它也会吃醋吗?她说,它跟我一样是个女的。它要是个男的,或许更厉害了。他说,可惜它太小了,要不然我先把它撂倒!她说,那你成了什么了?他自觉失言,谦意地笑笑。她说,别想那事了!你先躺在我身边,说说话儿,也跟它他交流交流感情,得到它的谅解再说吧!他躺在她身边,用手梳理着那狗儿柔软的毛发。她说,这些天它一直跟我同床同枕而眠,有时还得趴在我的胸脯上才能入睡。我成了它的人,它怎能容得别人来侵占它的领地呢?他说,你跟它搞同性恋?她说,我们是人兽恋!有时我觉得兽比人还好哩!报上有句俏皮话,狼啊,你千万不要堕落成人啊!这话说得有道理啊,狼因吃羊而被人类看作十恶不赦的东西,遇见它就要枪杀它。可人呢?什么不吃呢?什么动物不被它伤害呢?人比狼坏多了。那狗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唔唔哇哇地叫了几声,好像很赞成这说法。可他不能在这里讨论人与兽的关系,要是深入地讨论下去,他也变成比狼还坏的东西了。他见那狗儿变得温顺多了,便悄悄将一只大腿压在她身上。那狗儿见他这不轨行为,又冲着他狂叫起来。他恨死了这狗东西,恨不得一脚将它踢到南墙上。可它是她的宠物啊!他不能把它怎么样。他在床下转了两圈,忽然有了主意。有好吃的东西吗?我喂喂它?他掀开饭厨,里面仅有两个剩馍头儿。他打开冰箱,里面也空空的,仅有两碗剩菜汤。
他问,有火腿肠没有?她说,早就吃光了。他问,你就吃这?他指着那两块剩馍头儿问。她没有吭声儿,眼里汪着一股泪水儿。他好象明白了什么。他掏出两张百元券,可最后却又装起来了。他说,明天我再来吧!第二天他一大早就来了。他实在有点儿迫不及待了。他一夜都没睡好觉。他对这只可爱的狮子狗太气恨了。它像安插在她身边的保镖,忠诚地护卫着她的安全。他想弄点毒药把它害死,可又觉得那会伤害女主人的心。他最后买了几根火腿肠来讨好它。世上没有不吃鱼的猫,同样,世上也没有不吃肉的狗。同样,世上也没有不喜欢男人的女人和不喜欢女人的男人。他买了几根火腿肠带在手里,一进门便把它丢到那狗儿面前。这狗儿也同女主人一样可怜,已经多日不沾腥味儿了,它禁不住这诱惑,啊喔一口,将那火腿肠咬在嘴里,便躲在一边吃起来了。
它吃得津津有味,吃得心满意足,吃得忘乎所以,以至把保护女主人的职责也丢到脑后了。这样也就给他和她一个乘虚而入的机会。他们俩也就在那狗儿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也津津有味地品尝了对方的滋味儿。当那狗儿吃完了那根又粗又大的双汇牌火腿肠,打着嗝儿,来到女主人的房间时,发现两个人在那儿压摞摞儿。这使它感到很不顺眼,但它却没有再狂吠。它仔细地看了他一眼,便认出这是那个给它火腿肠的男人,这使它产生一个误解,以为自己的男主人回来了。每次男主人回来,都给它带来好吃的,久而久之,它便形成了一个概念,就是谁给它带好吃的,它便认谁是主人。在狗的遗传基因里,主人的利益是高于一切的,对于主人的行动只有顺从,是不能随便干涉的。所以,它仅仅看了他一眼,便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去了。
他还给女主人带来几根火腿肠。当二人汗水淋淋地结束了他们的好事时,他不但觉得累了,还觉得饿了。他打开火腿肠,一股香味儿便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那女子吸溜汲溜嘴说,好香!他说,咱一块吃吧!二人仍躺在床上,他咬着火腿肠的一头,她也咬着火腿肠的一头,二人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当火腿肠全部进到二人的嘴里时,二人便又狂吻起来。他们吃了一根又一根,吻了一次又一次。
当二人都把精力鼓胀起来的时候,又开始玩那男欢女爱的事儿来。时光在欢爱中度过,他们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可他心里仍有一根弦儿在紧绷着,特别是当他看了床前那被擦得油光闪亮的男人的皮鞋时,他便问她,他什么时候回来?她说,不知道。他问,他有多长时间没来了?她说,大概有半年了吧?他说,半年没来,有电话没有?她说,原先来过两次,后来就不来了。他亲了她一下,傻瓜,他一准是把你甩了,你还痴心地等着他?她说,他在这里开了个公司垮了,就回他家乡去了。他说他家乡的厂子也不好,几年的老本全赔光了。他说,对了,这号人没有钱,自然也就包不起你来了。她说,不谈这个,不谈这个!但他仍想深谈下去,他又问,你的青春被他占用了,用过之后就把你甩了,你就不恨他?她说,我恨他干啥?当初我又不是嫁他。各人都来去自由嘛!他说,你挺现代的?她说,不现代也不行呀?那狗儿美美地睡了一觉,感到精力充沛多了。它来到女主人的房间里,见二人还在睡着,就汪汪叫了两声,好像在说,你们别太贪玩了,该领我到外边玩玩了。他一看,十点多了。他忙穿好衣裳,说,我得走了。她问,你是去上班吗?他说,我没有班可上。她问,那你干啥?他说自食其力嘛!她问,你也是老板吗?他说,是,便掏出一张百元券递给她说,你先买点好吃的吧?她问,你这是付给我报酬吗?他一下不好回答了。她说,一次一百,不低呀?他说,我不能白沾你的光呀?她把钱收起来,冷冷一笑说,你做生意也会讲信用的。他说,别这样说,你这样看待我,我就太低下了。他亲了她一下说,我是真爱你呀?自第一次在河边遇到你,你就把我的魂儿勾跑了。为了能见你一面,我天天来河边散步。她说,你真是老谋深算,有意勾引我呀?他为自己的失言脸红了一下,说,随便你想咋说就咋说吧,反正我喜欢你!她没有送他,他悄悄地溜走了,像一道闪电,在小院里飘乎一下,就没影儿了。她带着那狗儿艾艾又来到小河边散步,感到阳光比前些日子毒了,小河边的人也比往日多了。原来又到了双休日,人们来到这小河边玩耍。如今城里人对寂静的旷野也似乎有点儿情有独钟,一到双休日就有无数年轻人和年老者来这片带有几分荒凉的河边漫步。那野草越来越疯狂,把绿化带吞没了,把那红红的花树也掩藏起来了。还有那涩拉秧儿更是欺人太甚,居然爬到树梢儿上,将头儿高昂起来,好像这里成了它的主宰。有位老人专跟这涩拉秧儿作对,用那小铁铲儿将根部铲断,然后又把那攀登到树枝上的叶蔓拉扯下来。那狗儿跑到老人面前,喔喔地叫两声,老人抬起头来,笑笑说,真可爱!这称赞使艾艾更加活跃,又蹦又跳地去追赶那只花蝴蝶儿去了。女主人来到老人身边,说,这河堤太荒凉了。老人说,是啊!有人栽树,却没人管理。她问,你不是园艺队的?老人说,我是吃饱了撑的,来消化消化食儿。她笑了,老大爷你真幽默!老人说,不是幽默,事实就是这样。你看这世界多不公平,这树儿啊,草儿啊,也是你欺负我,我欺负你啊!最霸道的是这涩拉秧儿,你好好儿地在这里长呗,可它偏要踩着人家的肩膀,爬到人家脸上鼻子上,把人家那一份阳光夺走。哼,我最看不顺眼这霸道事儿,今年我要专门跟这涩拉秧儿较较劲儿。她说,这么长的河堤,你一个人哪能管得过来?老人说,我能铲掉一棵是一棵,不能让这小树苗儿老受欺负!她觉得这老人挺有意思,便接过老人手里的小铁铲儿也铲了起来。
她只铲了一会儿,便汗水涔涔,喘气声也变得急促起来。老人接过小铁铲说,你们城里人,没经过锻炼!她想说,我不是城里人,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她问,大爷,你是乡下人?老人说,小时候在乡下长大,现在也是城里人了。她仔细打量老人一眼,问,你是退休老干部?老人说,一退休也就成了普通百姓了。
老人将一棵被涩拉秧儿沏底清理好,往草丛里一坐,点燃一支烟。老人看看她,似乎想跟她聊聊天儿,她急忙走了开来。她不敢跟人多谈,更怕人家问她的根根梢梢。那狗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轻轻呼喊着,艾艾,艾艾!便向那小河岸边走去……从此之后,那中年男子每天都要来找她。他每次都带几根火腿肠,或者几条小杂鱼来看她。他先把那狗儿打发好,再把她打发满意。临走时再给她几个钱,先是给一百,后来就降成五十了。到最后他连五十块钱也掏不出来了,只给她买点儿好吃的东西。但她从来不主动向他要钱,他给几个就几个,显得很不把钱看在眼里。他想,一个被大款包养的二奶是不会愁钱花的。因此他离开她时,纵然一分钱不给她,也显得心安理得。他觉得这挺不错,大款包养二奶又花钱又要租房,他什么也不用花,就暗暗包了一个二奶。他暗自庆幸,觉得自己真是走了桃花运。
在这庆幸中又过了好多天,他突然感到自己吃了亏。这哪是我包养了二奶,而是二奶包养了我这二爷。我为她消除了寂寞,陪她打发了无聊的时光,而我反而要为她倒贴了几百块钱!他感到自己被人愚弄了,被人在快乐的享受中耍了冤大头。从此他来找她,什么也不带了。那狗儿再也吃不到小鱼和火腿肠了,一见他空手而来,便喔喔的叫着,显得很不友好。当她把她抱上床时,他便把他当成了陌生人。它又是狂叫,又是撕扯他的衣服,让他干不成事。这让他很恼火,他狠狠踢了它一脚,这下它更断定他不是自己的主人。它的主人对它向来是相爱有加,哪曾这样凶恶地踢过它呢?它作出誓死保卫女主人的姿态,纵身一跳,照他光着的屁股上咬了一口。他大叫一声,跳下床来,顺手抓起一根棍子,就要将那狗儿痛打一顿。但那棍子刚举起来,就被她挡住了。她说,你不给它买好吃的,它就把你当成了别人。他说,我哪有那么多钱喂它?我老婆婆孩子平时也吃不上火腿肠和小鱼儿。她说,我不管你这个,你想要我,我可以不向你要钱,但你得叫艾艾吃饱肚子。他说,我今天还没吃饱肚子哩!我老婆下了岗,我的生意也早就垮了。她说,你连吃的都没有,咋还想这好事?他说,我还不是为了你?看你一个人在河边走来走去,怪可怜的。她说,那我先谢谢你。他说,谢谢管什么用?你得付给我劳务费!两个月了,你算算得给我多少钱吧?她没吭声,只把那艾艾抱在怀里,查看着它身上有没有伤疤。他想,既然到了这一步,那就把话全说出来吧!他说,你说吧,你得给我多少劳务费?那大款包养你,一定会给你一大笔钱的。说实在的,我也不想向你要钱,可我真的没钱养活老婆孩子了。这几个月你也算包养了我吧?给多给少,总得给几个吧?她说,我没钱。他半年没来见我了,原先给我的几个钱早花光了。你没见,我平时连肉也吃不起吗?我只盼着他能时来运转,把我接走。他临走时向我许过愿。他在一傍听了,不信她这话。他说,干脆,把这小狗卖了吧,一只小狗也能卖几千块钱哩!她顿时气得立眉瞪眼,她说,你干脆把我卖了得了!我原来以为你是个实在人,想不到你的心竟然这么狠!他忙转换为一张笑脸说,我这是逗你玩的,你当成真的了?我再无能,也是一个大男人呀?我咋能叫你包养我?好了,好了!咱别白浪费口水了,还是来正当的事吧?她问,啥是正当的?他说,傻瓜,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你说什么是正当的吧!他把她紧紧地搂抱着,却再也聚集不起那股兴致和那股力气了。
他说,干这事儿也得有个经济实力,穷小子想玩这档子事也玩不起呀!他站起身就要走,她却拉住他说,我不要你再胡说八道,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每天就陪我来玩玩,说说话儿吧!他说,就是把你白给了我,我也是干瞪眼儿,没法咋个你呀?二人默默无言,相对而坐了半天,最后她说,你干脆把这套房子卖了吧!这房子是他送给我的,房产证都办到了我名下。他大喜过望,真的?这套房子是你的?她从箱子里掏出一本房产证,让他看了看。他惊喜得眼睛瞪得老大,乖乖,二十多万呀?她说,我在这里没一个熟人,我早就想卖了,可就不知道咋个卖法。
你卖了,咱再租个小房子,这钱就够咱吃喝一辈子的了。他手握着那房产证,喜得直吸溜嘴儿,嘻嘻,二十万,二十万!想不到你会有这么一笔家产呀?她说,这是我用几年的青春换来的,这二十万是我的命根子呀?他问,你的家呢?你家里没有人吗?她说,别问这个!我就是有家,也无法回呀?他说,没有家更好,没有家更好!我们能有这么一大笔钱财,就不会为吃喝发愁了!我老婆也不会整天跟我沤气,说我不管家了。他抱起那狗儿,轻轻抚摸着它说,好伙计,实对不起你了。等我有了钱,我叫你美餐一顿,想吃啥就吃啥!那狗儿却不领情,喔喔地叫了两声,挣脱他的手,跑到床下,仍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他对她说,我会让它喜欢我的!说罢,便向她摆摆手,说了声拜拜,便走了。
他这一走,便多日没有再来。她每天仍到河边散步,希望能见到他。在他们过去常相遇的地方,她等了又等,却不见他的踪影。她心里突然掠过一丝恐惧,责备自己太相信人了。那位来铲草的老人每天清晨仍来铲草,那高高的黄蒿和灰条菜被他铲除掉,那小河边便不再显得那么荒凉,那开着小红花的树木也显得有了精神,有了生气,就连那高高的翠柏和塔松也显得更加挺拔,更加威武了。可她呢?已经断炊多日,没钱买吃的了。所以,当她来到河边散步时,突然感到头猛的一晕,慢慢倒在了地上。只是那地上有一层软软的青草,那地面也很疏松,她跌倒在地上,并没有受什么伤。那铲草的老人看到她,急忙奔过来,问,姑娘,怎么了?她很快醒了过来,她向老人笑笑,没关系,我被这草根绊了一下。老人释然,又去铲他的草去了。
第二天清晨,老人又来河边铲草,发现那只狮子狗儿站在河边一直狂叫不止。
老人觉得这叫声不同往日。他走向那狗儿,只见它浑身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老人四下看看,再没有发现那位美丽的少妇。老人以为是这狗儿迷了路,他便想把它抱起来,送到那座二层小楼。可当老人去抱那狗儿的时候,它却躲开老人的追捕,仍一个劲地向着河里狂叫不止。老人不由向河里望了一眼。河里的水早被污染,黑污污的一片,上面还泛着一层绿色泡沫。老人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便又去捉那小狗。那狗儿依然狂叫不止,并且跳到河里,向河中心游去。那狗儿游到一处不再前进,却又向着老人狂叫起来。老人终于看到,就在那狗儿身边,有一团乌发在随着水的波动而飘浮。老人顿时瞪大的眼睛,失落两颗门牙的嘴巴顿时变成了O字形——出人命了!出人命了!老人丢下小铁铲,跑到公路边去打110!……今城晚报快讯无名女尸案侦察有了新进展。警方从那狗的脖子上发现一块金属牌子,那是公安机关办理养狗证给编的号码。他们查找了有关档案,终于发现狗的主人的姓名、住址和身份证号码。姓名是假的,惟身份证是真的。警方顺藤摸瓜,原来那包养二奶的不是什么大款,而是XX市的一位局长。那局长因一桩受贿案事发,从此便断绝了同那小姐的交往。警方问他那小姐是从什么地方包养来的,他也说不清,只说是从什么歌厅坐台小姐中领来的。那歌厅因涉及色情服务被关闭,那老板也不知去向了。警方到那座小别墅去搜查,那局长翻箱倒柜地找什么。经警方审问,他才交待,有份房产证交给那小姐了。警方查遍所有箱子和柜子,均不见那房产证。搜查那天,附近居民也跑去看热闹,那狗儿忽然又狂叫不止,并冲出人群,向远远地站在傍边的一个中年男子扑去。警方随将那中年男子拘留审查,那男子交待了他跟那被害女子偷情的全过程,并交出那份房产证。
他说,现在房地产市场不景气,那房子一直没有出手。他因有笔买卖要做,就到外地跑了一趟,昨天才回来。而案件就发生在昨天晚上,他无论怎样辩驳,也难脱离这件谋杀案的奸细。目前此案正在进一步审查中。
这则消息发出来,人们便盼望后续报道。人们关心着这案件的进展,每天都要查看那份今城晚报。然而,今城晚报再没有发表有关报道,那位铲草老人跑到公安局去打听情况,得到的回答是,证据不足,目前尚无法确定作案者就是那中年男子。
两年之后,今城市破获一起流蹿作案团伙,有一主犯交待,他们这个团伙专拣那些“腐败村”盗窃,每次都屡屡得手,惟有一次没有得逞,那小别墅里有一位面貌姣好的小姐,它家里竟没有一样贵重东西。他们一伙自然不死心,便将她轮奸后扔到了河里,不料有一只小狗狂叫不止,他们又将那狗儿打死,也扔到了河里。他们自以为杀人灭迹,没有留下任何破绽,直到被押往刑场,才交待了这桩案子。晚报记者觉得这消息太迟了,发出来反而影响公安机关的形象,便没有再发表。所以,这案子在当地群众中至今仍是个迷……最后需要交待一句的是,那狗儿艾艾被作为杀人案的证据,一直留在公安机关。可它不吃不喝,不久便死了。有人说这狗儿是为女主人徇情而死,比那些狗男人强多了。有人说是没人管它,它被活活饿死了。不过这只是猜测,外人是没法弄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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