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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优秀短篇小说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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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和对话

作者:马兰

  第0章

  对话人的故事:这事发生在纽约还是深圳是另外的一回事或者关系不大我说过我要写一篇纯性爱的小说,我正写著呢。我没扯远吧。

  男配角端著冲锋枪朴向两警察大叫,“我要让你们看看知识分子的活法。”男主角的女友死在他的床上,他和她同枕而眠,剧本没有交代凶手充满暗示。

  我是谁?谁是我?我是非子?我是艾红?我是依平吗?我是她们的总和?我是她们中的一部份?我究竟是谁?或者艾红是非子?一个过去的名字?那依平的故事有我多少的成份呢?实事上我只是这篇文章的作者。我在苹果电脑上打著中文字。我使用五笔字型。我不过是通过机器打些字出来而已。但我确实怀疑一切,比如年龄、比如学生、比如中国人身份、以及身份本身除了女人长在脸上写在身上而外。

  -你觉得这电影怎样。-不错呀,张艺谋通过女人的视觉讲述女人的面对男人的故事,不知是不是因为和巩利的关系。-张艺谋是卖国贼,什么大红灯笼高高挂,-你说他是卖国贼,我没听错吧。-他出中国人的丑,总拍中国的落后、贫穷。

  艾红和刚认识姓名还记不全的男士并肩走回今晚将留宿的新村三楼二号。艾红到了改革开放的前哨阵地-深圳或者纽约,春节或者圣诞节的城市人去楼空,天又下著倾盆大雨,她背著齐腰高的牛仔包里面塞满土特产,将带给曾经是现代派诗人如今下海名为长城无限公司总经理的表叔。

  我叫艾红,我表叔不在?开门的是和她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他去贵州或者佛罗里达谈生意了,你请进来吧。小伙子眉眼生动,笑著做个请的手势。

  表叔的房子很大,三一厅,月租三千,(这是她一年的工资)看来是发了。表叔以往在部队文工团跳芭蕾以《红色娘子军》的连长洪常青红极一时,小伙子跳小战士(这是在她和他有了肌肤之亲后得知。)小伙子说如今她表叔还是红色娘子军的连长而他仍然是小战士。

  艾红笑著说,我表嫂可非等闲之辈。

  表嫂游忍有余处理人际关系技巧令艾红大惑不解,平生算领教了什么叫女人的心计了。

  逢丈夫外遇表嫂不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平凡女人,她处变不惊以不变以万变,她和和气气找那个女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而且仿佛从女方的角度出发说,我理解你的感情,我相信是很真很纯的,你多年轻呀,年轻就是本钱嘛。他对你也有真情也在乎你,但他很为难你看他最近都瘦了,这是他写给你的信可是没有交这说明点问题吧,我们可以做朋友,这已经是历史了,我说得对吗?说得那十七岁小姑娘且羞且急只有点头称是的份。表叔每梦浪一次就更加对他的妻敬畏不已,平时的大小家事习惯性的唯命是从。表嫂长袖善舞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每次涨工资都少不了表嫂。表叔对妻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精神从心里拜服了。

  小伙子说我们出去吃饭吧,我请你,你想吃什么,海鲜还是俺们的四川菜。

  反正我不要吃龙虾,艾红说,龙虾肉象肉又不象肉怪怪的,没骨头,是鱼又没刺,我觉得可怕。中国人对吃怎么没一点顾忌,不禁任何一种食。

  在异地和陌生的年轻的同乡男人闲聊、散步,共进晚餐又逢雨后、月明星稀的都市,而且还要回到除了他俩没别人只有三个卧房的大屋,这其中的多样可能性作为成年人他们不论不感到关系的有趣和微妙。当然艾红不希望今晚就和这个比她还浮浅却自以为是的男人有关系,她想象著学识丰富才华盖世的成熟男人或者幽默风趣单纯健康的愣小子。

  即使如此她对男人一向是顺水推舟的态度,天时地利是她性生活的关健,如果凑巧有几分伤感、疲惫,屋内的灯光恰到好处,男人开始模她,她会将男人的手挪走,咬唇低语,不要嘛不要这样不好真的不好,男人坚持模她的敏感地,强硬说我就要就要你,我第一次见你我就知道我们会的,谁叫你要到这里来,你认命吧。

  衣服已经敞开了。你的皮肤真好,很有弹性,很白。为什么中国男人喜欢白。白,性感吧。艾红有了性欲的喘息声,这是身体的要求是拒绝它还是满足它,我随随便便就和一个不爱的男人睡了,我是坏女人吗。从传统的角度说你是坏女人,他舔她的乳房说,你要吗,我要把这个放进去了。艾红不言语,任他动作,他猛然插入其间,艾红呀呀地习惯性嗯嗯,他认为身下的女人达到了高潮。你好淫,你其实是淫的是淫妇,你穿著白衬衫蓝色牛仔裙样子清纯的我差点不敢。言下之意我很容易就上手了,对不对?艾红突然一阵恶心,狠命摆动下体,她要把那个东西弄出来,让他滚得远远的,这是为什么呀,仅仅是性本身的问题或者我生来骨子里透著空洞轻浮的根?是什么让我堕落到和我不爱他不爱我的男人做爱。我从十七到二十三岁那么相信爱情只有彼此爱的人才能做爱否则是坏的下地狱的而我是好女孩是崇高而优美的。

  就是我现在拿出来,我们也算做过了,你还装那门子的正经,我需要,我也能感到你需要,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小伙子用双手掰著她的双跨加快了在里面的抽送并昂头挺胸一字一顿说-我日你,我日死你,我就不信我日不死你-粗野、血腥充满性暴力的句子让艾红心旌荡漾、艾红突然升腾起花枝招展的勃勃性欲。

  艾红的身体崩得越来越紧,一浪接一浪的冲动使得她的臀部上下左右疯狂挪动去迎合他,如果他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你真美,艾红的情欲会停留在马马虎虎糊里糊涂的昏迷中至到小伙子鸣金收兵。事后最令她羞愧万分,她竟在顶峰时不由自主不要命地大呼小叫“我爱你”。于是在以后艾红的性经验中,她迷这个日字,没有它从男人的口中脱口而出她就不能达到高潮甚至没有性欲,我真贱到家了,她想,这真奇怪,简单的办法是把女人理解为渴望被征服天性需要鞭子抽打才痛快。几分种前她的躯体象长满茂盛稻谷的水田此刻被收割的荒芜,点点滴滴浸入艾红沮丧的心。请把一块石头压在我身上非子执意要去看心理医生,她认为自已脏极了。她在梦中想起那些陌生的男人,他们在她的身上爬上爬下来来去去,他们的长样时而清晰时而是空洞的无脸人。

  非子每天晚上三点醒来就再难入眠,他们一个接一个出现,分别和她纠缠,笑著哭著或悄然而行,言行都非常夸张。春天的夜晚,非子的手不由自主在自己身体滑行,难免不想著某些色情的画面。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她看的录相)女人完全投入了看不出是做戏,她真疯真够痴,女人瘦削长脸眼睛很大。这是美国七十年代轰动一时名片。非子的右手在下身私处加速动作,左手食指捏弄乳房,可她达不到她想要的高潮,已经十分种了。她无非希望极度兴奋导致极度地疲惫之后能沉沉地睡去,(近来她闹失眠)她停止在呼吸加快,肌肉越紧越崩的性欲状态。以往她可是一触即发,欲不自禁喷溥而出痛快淋漓。她想是否应了欲速则不达的成语。

  非子对自己非常失望,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奇怪的事她不但没有因睡眠不足形容枯膏,同学们反而说她四目生辉、神采奕奕。

  第1章

  对话之一:前面是墙,背后是水。生命是在左边还是右边。

  依平看著日渐隆重的肚子和无所不吃的喟口大声地叹气,我完了,我李依平就此完了。

  “四月真是残忍的日子,孕育著丁香。”依平在皇后区森林小丘新租的房子里,房子明亮。她说她喜欢阳光,她说窗帘是用于晚上的绝对不象非子大白天才挂日落就撤。此刻非子卧在她的沙发里。

  哪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反正你总得生个吧。非子说。

  是呀,比儿的妈就想要个孙子,全世界的老人都一样。依平摆摆手,说。

  他家是犹太人吧?非子随口问。

  非子突然不知继续该说什么话,近来讲话很不流利,说了上句没下句。她不愿相信是因为他,她更宁愿就此推论出这其实还是和童年不善言辞大有关系,而现在被他称之能讲能说或许仍然是种回光反照是种对自己记忆的吃醋。

  他要去华盛顿见那位桃色新闻不断会吹莎克斯风的总统他还要去加洲在阳光更明亮的房间写曲子。这场偶然不经意将影响智力语言表达的爱情戏,还没有落幕或者说已经收场。男人又不是没见过也早非眉清目秀一脸灿烂笑容的纯情处女了,我是不甘心,是拿不起放不下的女人吗?不是不知天下没有不散宴席。

  这些事和依平启齿倾述并不很艰难而是非子怕说出后觉得奇怪。非子缺乏在女人面前痛说革命家史的习惯。看著依平进入了小妇人的实在、琐碎的快乐以及忧郁的家庭生活,就象看玫瑰花开,看母鸡下蛋。而我仍是在做些自以为是或者说自以为非分不清是肉体还是精神的游戏,不过总是无聊的很就是很无聊。

  依平的丈夫是犹太人。犹太人和中国人皆迷信传宗接代。繁殖的欲望呵生生不息,人们在雨水中集合,雨水变成河流在这种欲望的繁殖中依稀瞅见人类的妇女们猖狂悍然的美。

  犹太男孩仍然要割包皮。听说有无包皮是当时纳碎党徒在似是而非中监定是否为犹太人的特殊方法之一。

  “你,脱下你的裤子”是的。不过我就这样生下去吗。再生一个?我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对了,你喝点什么。依平说。

  橙子汁吧。

  来美二年喝得最多的不是白水就是橙子汁。小姐,喝什么?橙汁。到哪都这样回答,不知为何不想换换口味。吃惯米饭的人对著面无可救药地难以下咽。习惯成自然,这真是警句。

  那半个月他忙著论文答辩要死要活的作著垂死挣扎的姿态。他朝同居女友非子大发脾气。我的压力很大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她不知刚才说了什么,大概是说寄点钱回家,弟弟要结婚,妈要去做白内障手术。你看我们是不是换个房子不要与人合居,我想有单独的家。非子喋喋不休,她仿佛长时间没说话。

  非子疲乏地给他一杯咖啡,他说,谢谢。非子给自己泡茶,水开了。她竟提起咖啡住杯里倒,也好,咖啡泡茶,饮料革命。非子喝著,整个人松松垮垮的看著墙上那无名女子搔手弄姿的色情照。他又埋头写曲子。非了站在他身后,伸手轻轻一抱,说,我走了。“人类已经病入膏荒,对这个世界我已经无话可说。”他是在自言自语。

  走在街上尤其是中国人多的唐人街、发拉盛难免会恍若隔世,我真的在美国纽约吗?这不是中国这是美国的纽约?她看见月光,美国的月亮不比中国园但仿佛更亮更大,她相信这是视觉的错误。世上没有真实的客观,即使亲眼所见那也是你的眼晴的世界。事物与你之间总是有个截体。但非子还是无法做到心平气和,四十才能不惑,不是吗。

  非子在赶考的路上,风尘仆仆,走过一排排齐整的象秧子插在田间的高楼。太阳明亮地晃眼,太阳下的非子半张著嘴,呼吸有些深重。心,突然空荡荡的不著边际的轻浮,她需要随手抓一把结结实实的生命来填满那怕被他涨破被他蹂蹭。渴望一种疼痛将飘著的心击到在地,在巨痛中得到解脱也说服自己生命其实真的很无聊很没劲。

  非子喜欢在雨天外出,雨中的世界仿佛是另外的一个世界,太阳下的世界又是另外一个样子,相对来说非子在雨中散步不过是企图享受梦幻的感受。

  这是一个一眼望去不亮丽少特色但属耐看的女人,非子的耐看是她拥有在亚洲人中少见的高挺的鼻梁和秀气的鼻尖,但非子还是认为依平比她更有女人态。依平没有风尘仆仆地赶考,依平不背功课,脱离了书本,依平是园园的,园出了女人难以言传的媚,对了就是媚。

  坐家的女人好象永远睡不醒的憔翠样而这股睡眼腥松平添了女人的媚态。

  第2章

  对话人的背景之一:汗水开始蒸发,皮肤在灯下透明非子是北大人,那年考上北大在她的青春史上写下最辉煌的一页,真是华彩乐章。非子处在青春的焦灼状态,痛苦不安万念俱灰又经常心跳气喘胸闷易感易伤易怒。她涨红脸和几个对国事兴趣盎然的男人争论大是大非问题祖国的前途民族的命运青年的出路。这是个女强人,他们私下说。只有非子知道自个是软弱的女人,外强中干。她还特别爱笑真正的开怀大笑笑得五管都错乱。幽默是外来词。

  她好象使完了她的智力。象柴烧过了,如今只留下灰尽偶而星光点点。班上一共三十三名同学,如今走了二十四个,她是第二十三个走的。大家漂散在美国的东南西北。

  去年夏天她在林肯中心看免费的音乐演出(他有支写笑的曲子在演出),她蓦然回首在群众中发现同班同学兼第二任男朋友小毛头,你也出来了?可不!日后开全班同学聚会在美国比在中国方便了。

  非子来美一直在读书,快成职业学生了。她也不大想找工作,一个一个学校换著读,从西岸的加州读到东岸的纽约。从英美文学读到心理学又转行学了二年的电脑现在她货了款在哥伦比亚大学玩电影制作。

  第3章

  对话人的背景之二:为生活而生活,为祝福而祝福依平的大提琴一本正经地面朝著床,白色缀有花边的窗帘是她去下西城的布店东挑西拣回家亲自动手做成,尽管花了她三个月时间。

  她来美买的第一件东西是缝纫机。

  家庭主妇是种职业。妓女当然是另外一种职业。区别仅是面对一个男人还是众多男人。

  依平想。

  以前在国内她深恶痛绝依靠男人过活的女人。她打小就带著她的大提琴走出了家庭走向了社会舞台。她风风火火地谈了几场恋爱大大咧咧地过日子。

  团里的二佰元工资她全用在交房租和雇小保姆,她一个人在广洲,她竟请了保姆。很多时候李依平对自己还是满意的。唯一的遗憾的是长相大众化不属于倾国倾城自然有几个男人认为至少是倾了团的。

  当然她结了一次婚。

  离了。

  李依平下意思地摸摸似乎在活动的肚子。生孩子虽不是刻意的追求但她不愿拒绝生育。

  B超显示是个女孩。从另一角度说这事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她不吃避孕药他不带避孕套如此而已。生个孩子来玩玩。她又转念一想。

  生下小孩你这一关就算过了,你就可以拉你的琴去。非子说。

  非子骨子里乐意劝慰女人让她们欣赏她的意见。非子喜欢看一个女孩痴迷迷弹琴的样子。小时候好象就爱盯著女人看,进入所谓的青春期便偷偷摸摸有几分鬼鬼崇崇地瞥,如今是进入第三境界,见女人是女人,那人却在灯火烂阑处。

  非子悠然自得地端详女人,她发现女人入迷做一件事情特别容光焕发。

  女性是花朵她们柔软而美丽。非子还喜欢听女人故作神秘告诉她-她们的私情,附上一句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呀,这很有意思。

  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愿拉琴可他们说我干的最好的就是拉琴。依平无奈地说,我现在看见琴就烦有时还头痛。

  难怪要把琴放在晚上才进的卧室。只要不发脚气。非子说,出生不由选择,道路是可以选择的。

  其实这生活是依平自己选择的。她园的可爱的身体内有股不信邪的蛮劲时常爆发-后发治人。

  “sofar,sogood.”依平笑道,依平的英语越来越纽约腔更圆更轻,她不愿有人听得出她有大陆口音。

  她要把过去的岁月彻底埋掉多么丑恶多么肮脏又是多么不可理喻不可思议。她那份少女的又纯又烈的感情被可恨的前夫打成了锋窝煤状,透风空洞。她擦干、收拾起自己点点滴滴象水一样泼出去的感情重新包好。她要复仇,她的复仇是要好好活一次给他看。她不能丢这个脸尤其是他先甩了她。

  依平发誓要嫁出去,嫁出去,找老外嫁出国门去。

  从他和团里唱歌的小妖精鬼混被她逮个正著的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开始。依平自认还有这份本钱,她年轻她能拉琴她还能说英语。依平按耐住象小困兽迷乱的心,她提醒自己要沉住气要一步一个脚印。她穿好衣服画好淡妆她外出奋斗,每晚去白天鹅大酒店“对牛弹琴”,她拉著琴,眼晴不失时机地扫射顾客,亢奋的激情冲击著她,然而她表面镇静如秋水。她不是去收复失地,她是重新开避战场。

  依平干净亮丽完全彻底打赢了这场婚姻的战役。他不是黑人阿拉伯人不是七老八十儿女成群集队她不做后妈。他单身高大,硕士文凭,纯正的犹太人血统,银行家的儿子。

  当他犹豫伸出手去握依平,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过了。依平淡淡地回答。她知道船快靠岸了,这是黎明前的对话。她得沉住气,她屏息静气的时候眼晴就闪出层层朦胧女性的光辉。此处无声胜有声。

  “我希望明年我能和你过生日。”他的语调越来越有感情色彩。

  “你这是在求婚吗?”依平决定主动出击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美国。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中国了。那好吧,我带你走,我爱你,我不能肯定你爱我,但我爱你。

  还是爱的吧。依平好象想了想说。

  决定婚姻的谈话是在马路边的小吃店进行,夏日炎炎,汗水满脸。依平觉得毫无浪漫,不是在玫瑰花、五星级宾馆靠窗的一角,笼罩在月朦胧水朦胧之下。然而当时依平惊喜异常,她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她被他扶著走下战场,她解除了武装。她要开始新的生活,她将远渡重洋。

  依平在家乡B县的书摊上见一本名为《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的书,曼哈顿是什么?二年之后这个一直要离开家乡的孩子被婚姻送到了曼哈顿的上城哥大,这个语言不同人种不同隔著太洋的国家,她已经住了二年了可能还将继续住下去。呵,曼哈顿的中国女人。曼哈顿是这个句子的定句。

  B县到纽约其路途之遥远其变化之大是可想象的。

  第4章

  阅读之一:有多少情就抒多少情,有多少牢骚就发多少顾城磨刀霍霍,他劈死了他的妻,一刀或者几刀。文人们的伤感、感怀的文章应云而生。看看杀人能不能杀出艺术来。当然杀人时常能杀出艺术来比如象武松一口气了结大小十几人口,英雄的行为也,反正书上是这么说的。诗人顾城杀妻自杀同样是艺术当代艺术家的行为主义的艺术。

  女人是世界的布景是戏剧的底色。

  女人是要被养的,这样才娇嫩才妩媚。做美的女人或者好的女人是要有气氛的。尘土飞扬的空气和混乱不堪的街道,女人很容易就粗燥了。夏天和男人同挤公共汽车男人的胳膊狠狠撞你的前胸。不轿车嗖地驶过溅你一身泥桨还骂你没长眼。新鞋明明是合成革店主硬说是牛皮且不能退货。你想想邻居说得出你咋天穿的是裤子还是裙子你谈过多少次恋爱你的彩电有多少英寸你睡的席梦丝是不是名牌,你那有脾气。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孙医生巫师般的预言飘荡在神洲,中国人主要是男人的血在沸腾,推动著革命的车轮,中国男人仿佛不革命就全身发庠,手足无措。革命,再革命,“革命尚未成功”,革命仿佛真的就不能成功了。

  在人类历史上总有知识分子自认真理在握,懂得怎么活,习惯性地出书教导别人,有几大包富国安民的良药要给大众吃,还有自觉良好的生活方试道德理念须输入民众且时刻不忘教育人民。而想当然认为农工阶级没有知识分子活得苦闷,人生本来就苦管你做什么或不做什么。这就是知识分子的毛病,我讨厌中国知识分子的那股优越感。改造社会很危险,很多人的生活就变了甚至一些人的命就没了,改造社会不妨胆子小些,战战兢兢比勇往直前的更少破坏青壮年的生命。

  《我的父亲邓小平》,《我的姐姐刘小庆》。中国人现在公私分明了,以住可是习惯说我们的我们的什么的。“咱们的领袖毛泽东。”改革总设计师的女儿在接受CNN的电视专访。

  第5章

  对话人的家庭背景:手中的放大镜想把阳光点燃我希望我绝望我绝望我希望非子的父亲恨了一辈子的上司,恨是他生活的主要动力,恨使他容光焕发生机勃勃。父亲抽了一辈子的烟,喝了一辈子的洒。恨会使他长命百岁的。

  依平的老爸在朋友们中传为佳话的是他有过一个晚上和女人做七次的且每次必射精的丰功伟绩,不知可上得了世界记录?依平的岳父二战时为美国空军技师,战后出于爱国主义不买日本车、德国车然而对美国车又不放心,买来买去只有买法国和瑞典车。

  艾红,你妈年轻的时候象只山羊,爱爬山最喜欢钻山洞,她活泼热情大方,她一天不出门准憋得慌,在街上东张西望,或者出远门在名不见经传的小站下车,与现在是判若二人。

  她是蚕,她出丝,密密实实。每次外出做客,她从不忘准备一条干净手绢,我一出汗她不失时机递给我,我生日她买精致的礼物,她心细。她对我工作中的女同事出奇地敏感,我非常小心,我知道她是能和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我记得历史上那些谋杀亲夫的女子。艾红,你的妈充满激情。

  第6章

  对话之二:梦和黄金中国人觉得美国是什么。一位年轻在功读政治学硕士的白种男人问非子。

  谁知道。也许在一般中国年轻人心中美国是未来世界是年轻英俊的总统西部牛仔片是可口可乐玛当娜以及和大陆一样广袤的土地是美梦和黄金黄金分割。

  非子,你呢,你的美国梦呢?我还有梦吗?我不知道,很多迷一样的灾难罢了。来美国这前买了两本书,《美国梦寻》和《各届美国总统演讲集》。

  中国人怎么爱吃补药,叫壮阳吧,中国男人为何对自己的性能力不自信,他们不能做吗。

  其实他们很能做,说东方人性能力差是个误解,我们不是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吗。中国笃信生育。我有过些中国男人他们很行的,不知道是不是有包皮的原因,他们不早泄。这很重要对女人来说。

  中国人讲究吃是不是由于爱身体或者称之为理解到生命的本质就是吃的学问,人不吃就要死。可为何要吃狗、吃鸽子?中国人乐观世俗热爱生活,好死不如赖活著,除吃外缺乏别的娱乐只有饱口福之欲,做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事,不好与人分享。中国人喜欢集体生活喜欢热闹,吃有时是图个热闹。中国人在吃的方面无所顾忌,天不怕地不怕的再加上缺乏宗教的差耻心,人尝可非人地对待何况动物。

  (注:在美国大街上,十个胖子九个是穷人,富人们讲究避免吃粗燥的肉或者干脆追求素食,纽约的素食馆在名人演员中非常流行。然而在中国白白胖胖者几乎是当官的或者有钱的富人。美国有钱人去海滩把皮肤晒得黑黑的。)你怎么不喜欢锻练?去健身房是消耗体力。我想躺著,休息。非子坚强地说。

  不锻练你要发胖。中国人都不爱锻练吗?在中国的生活就是一种锻练了,劳动锻练呀,我住的地方没电梯七层买了米得自己扛上去,去自由市场买鸡还是活的得自个动手杀,每天骑自行车上班。别以为这是中国人的智慧,有钱还不是疯一样买汽车。

  中国的文化很神秘很有意思。

  那倒不一定,你只要知道见面向人问候你吃了吗,过节向亲友道贺恭喜发财就行。这是中国的精华。

  今年是中国的猪年,我庆幸我喂过猪,上高中的时候。我先把扎完的猪草放在圈内接著我打扫猪圈。我把猪赶到右侧把它的屎尿扫入深不见底的大坑。

  十六岁的我伫立在猪圈。十六岁的我青春美丽稚气逼人。

  可惜我只喂过猫。他说。

  你不是中国人吧?你很特别。

  中国人是指母语为汉语的人吗?那新加坡人也说汉语,他们不叫中国人,我越来越不知道定义中国人的标准是什么,我只是出生在现在被称为中国的地方,我父母是回族,他们不吃猪肉。我不知道我的父辈是如何来到四川的,按理说我有阿拉伯人的血统,你说我该是那里的人。

  如果当初是中国人在北美建国立业,不知美国是何种面目。

  反正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非子笑道。

  中国人如潮水涌来,这大概就是说了几百年的黄祸,中国人使用美国了。年轻的将来的国会议员我的朋友汤姆说,来美国是中国人的美梦,欧洲是我们美国人的迷梦。

  欧洲是我们精神的故乡,是我们的家园。可欧洲人自认美国人是欧洲放出来的垃圾,可是早期有一大批雄才大略多才多艺且善良老实的政治家以及受迫害的新教徒来新大陆,他们非常杰出他们简直是新人类,他们在莽莽原野上建立了这个新的国家。

  我知道我说过我是要写一篇纯性爱的小说,我又扯远了。何况政治是男人的事,国家也是男人们弄出来的,是男人占有了、瓜分女人之后再瓜分同性。

  第7章

  对话之三:前身和后世你关灯让我好好看你,你的前生是一个伯爵的女儿,你生在中国,你十七岁被送到外国。是哪个国家?我还没有看清楚,反正在西边。我去干什么。和亲。你看清了我的脸了吗?你是安静的人但很好奇,人到了异国过得还不错,有人保护你,所以你现在到美国也顺理成章。我看出你的二个前生都在外国生活。

  一个脸色腊黄的日本女人对非子说。在纽约打天下的日本女子都很人物。这位名叫佐治子的日本女孩在哥大学电影是非子的同学。她来自北海道,到美国已有七年之久。她一年前查出得了鼻癌,她自己开中药吃并且每天往屁股里灌水说是秘方。最近又图谋办电话公司,从芬兰引进的线便宜的很,打到中国才五角一分钟,她怂恿非子参加,据最新消息说几个家庭主妇成了她的雇员。

  日本女人佐治子三十岁,她不交男朋友。但她在男人的眼里是性感的,她曾获得二次性骚扰的赔偿分别来自一个医生和一个意大利同学。

  非子,我真不懂你,你要那些臭男人来干什么,你真上了瘾了,戒男人好不好。佐字子说。

  你没有和男人做过,碰过男人你就离不开了。非子嘻嘻笑道。(早晨醒来对镜梳妆,非子清凉、瘦削的脸明显充盈著血色丰润多了。此种性爱的光芒持续四五天逐渐消退,于是再做,又焕发回来。作曲家深知如何带动她,他做的刚柔相济。)我才不要,没有性欲,不更好吗,我专心我的事业。我本来有绘画的天赋,非子你不很喜欢摄影吗,一天没男人就魂不守舍你还能拍什么?男人是女人的生命,我属于生命,所谓事业是人的外在形式,是人的壳它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肉体、内心的体验。你自可去成为事业成功飘飘欲仙的中性人,我宁愿做遍尝男人、死于欲海的真女人。非子野心勃勃、夸下海口。

  只可惜了你的聪明。

  女人有什么真智慧,小聪明而已。好了,他要来了,我跟他说过你的事,他说真希望有个男人来解放你。

  放他妈的屁。

  第8章

  阅读之三:写给T的情书我怀念你T.那个夏天许多真实的素描变的虚幻模糊。我们坐在河堤下的石梯上,看河水一个台阶接一个台阶盖过我们赤裸的脚背。你说我笑著向你走来象个女妖那是怎样非现实的笑。

  难道女人还怕水吗。你在一条河里呼唤我。

  人就怕属于自已本原的东西。我在岸上以从容的语调回答。

  你说我骨子里有股少数民族共同的那种野性蛮劲但又单纯得令你心惊肉跳仿佛我一触即溃不成军极易被伤害一幅苦大仇深的怨妇形象。

  你结婚了,我知道。我在恐龙之乡的邮电局挂长话足足等三小时就为了听你的声音想说我很寂寞河水声一直在耳边轰鸣我如水般沉沦。记忆穿越我的终生嵌入皮肉骨血改变我的容貌。你叫我如何是好。我几乎快做傻事了,我陷得大深我为自已还有如此强烈的感情而感动而惊恐。如果一切重新开始,我会好好做你的女人,好好的,不任性、不乱发脾气,我要学习做女人,好女人是可以学的,除了读书一切都是百日之功。多想此刻把你带入我的体内。

  要走/就别回头看/红蜘蛛在太阳下的死亡/我以往爱讥嘲同龄人很紧张费劲地动山摇总之很琼瑶的恋爱其实是站著说话不腰痛不识庐山真面木。我自以为不可能象一个纯碎的女人去爱我爱不上男人,我被我的谵语击的粉身碎骨。T,我想你。你夜间还梦见水吗?寻那些小白花的孤独。你看看星星吧,她是上帝给人类的圣品对我而言她使我虚无的坦然、绝望的宁静。让我索然寡味吧,成为一片荒漠。我恐惧成熟,恐惧终极的结论,让一切本质的事实远离我。

  我懒洋洋靠在床头,照书所说织件桔黄色的提包。心平气和是一种境界。我慢悠悠地织,不懂就问这很能培养好性情,类似于佛徒们的打坐参禅。

  日子就这样被自已形容,任何动作和思想都在无奈中完成。

  我知道我的全部悲剧在于我难以理智、纯客观待人观物又不能全身心浪漫感性地投入生活与其交融得体无完肤。我怯懦又执著,我天真又聪明,我忧郁孤独又开郎随和。我明白是梦却不肯放弃。天呵,我只好等待命运,等待自己。

  很长的时光我在婚姻的边缘上徘徊瞻前顾后,小毛头坚定地说,“我娶你,我好好待你,你好好待我。”他说的无可厚非无懈可击,他还无微不至关怀我从我的衣饰到早餐的吃法。有次我心血来潮想外出,(我归结为我祖上流浪的血,)他竟跑到银行取出现钞二佰塞给我,路上小心呵。

  我预感我在等待一种蓄谋已久的发现,一段情意绵绵的故事。等待内心的风暴铺天盖地魂飞魄散。等待他情无反顾走向我无论我体内的内容和体外的形式。等等。对于异性世界,我不是积极主动争取的活泼女人,很奇怪象我这样的女人也常常面对男人的围追堵截更令我惊诧他们巨烈的反差,其中有潇酒的诗人冷静理智的医生还有自称腰缠万贯的个体户学物理的大学生解放军排长我为之困惑不安我如此雅俗共赏吗我看著镜中的我我一定出毛病了。

  我很乐意溶入属于什么。一盏灯。一首歌。一个男人。一次梦境即使是一条街道。然而总有距离总是理性自省又无目的地逃遁。

  你在哪里守候我的等待?冬天里一把火之后是一无所有的我我是北方的一条狼潇酒走一回大海航行靠舵手。女人的裤角由嗽叭裤变为小菅裤从小到大。女人的臀位由小变大从穿直筒裤到罗卜裤。

  就这样,噢。

  “世上没有任何你能干而不让干的事,没有任何你能唱而不让唱的歌。”朋友,真能如此吗。活得飞扬活得肆无忌弹活得一活而不可收拾,活出百川归海大江东去的气势,活得含情脉脉眉来眼去活得真诚依依善良兮兮如小鸟依人那份乖模样。总之活得比女人更象女人宛入有人把徐悲鸿的马画得更象徐悲鸿的马。

  而实事上,黑暗一片,一片黑暗。没有人分担你面对世界的孤独,你对往事的回忆。很多事情仅因为一步之差、一念之差其进程结局便大相庭径了。你理解命运的玄妙并非她的不可知而在于我们只能无可奈何接受它的判定,这就是命,你这样而没有那样,其实你可以那样而不这样呵。

  那沙滩上磊沙器的红头巾小孩早不知去向/我们只是长大成人成为傻子和疯子世界中的一员/我们如花朵受难如嘈音污染/我们殊途同归/回吧走吧/中国流行甲肝美国流行爱滋病/日本人背著钱包满世界疯串广东人捏著人民币全中国溜哒/你是祖国各地每周一歌厨房油烟麦氏咖啡味道好极了/还有什么不可放弃世界没有新鲜勾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中国人的哲学长不大的中国人/

  第9章

  对话中的回忆:看玫瑰花开,看母鸡下蛋是你害了我,我指指肚皮,我不要,我不要。

  你再想想,你实在不要,我明天带你去做掉。

  我不知道,我的心太乱了。

  你要生这个孩子,我离婚,这没得说。

  我不,我还不想生孩子,这太早了。

  那你要怎么样。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

  如果当初不流掉那个孩子,我自然顺量成章结婚并生下了孩子。据说婴儿通过产道产妇的快感无与伦比。那段时间心情太坏了,烦燥不安,毛手毛脚的乱发脾气。我想是天气太热外加怀孕之故可我主要不想要这个孩子,更不想结婚。兔年是我的本命年,我逃不过的。后来决定结婚的原因很简单。

  我怀孕了。我大难临头。

  那天我和他大吵,他去了她妻子家很晚才回来,说她的妈生了癌从道义上不得不去。我说他还不如不回来呢。是有点不想回来,她家里有空调呀。他说。

  那你回来干嘛。

  想著你一个在这儿。

  嗯,还想得起我,有点良心呀。我冷笑。

  不好这么死缠烂打的,好不好,这不象你呀!不喜欢了是不是,不喜欢了拉倒。

  女人,女人真是没有发育完全。

  炸弹终归是要爆炸的。

  她终于得知我的存在冲进小屋大吵大闹,我靠在床边听她破口大骂。第三者,我脑子里回荡著这时髦词,老张自然表现出呵护我的架子。她挥起手掌,我笑了这太象电影了,生活怎么如此戏剧化根本不用彩排了。老张一把抓住他妻的手,你闹够了吧。

  艾红不是知难而退的女人。

  我们结婚吧。我脱口而出地说。

  当然我还没有做一个好男人的好妻,一个快乐的家庭主妇,生儿育女,体验女人生活的全部的信心和决心。

  但婚姻开始了,非常的具体,具体到麻木神经,我毕竟才二十四岁,我穿不上一件我很喜欢的长至脚裸黑底白花的连衣裙我感到怀孕是对我毁灭性的打击,我要牺牲肉体,我的肉体在变形、弯曲不成样子,我心跳气喘,呼吸不便,早晨呕吐,脸上长出青春豆,我不想上街不想见任何人。季节交替之时最易感冒,我一感冒必想吃零食。我叫他去买涝糟,他别出心裁搁进猪油,我讨厌猪油味,“我不吃,不吃有猪油味的涝糟。”他很有脾气地笑道:“我再去买。”他转身出门并叮咛我好好躺著。

  秋天,树叶开始飘零也将继续飘零一个季度。如果撑一把素伞在一条小巷,竖起大衣领子,踩著梧桐树的落叶,然后欣赏几块金黄色的叶子栖落在肩,你漫无目的地散步,以恬谈、愉悦的心结仿佛这就是生命的尽头,这是种幸福吗宛如你穿越阳光。

  “我不吃,我要吃有红糖的。”我把放了白糖的涝糟推向桌边。

  “你还有完没完,那个女人不结婚生子,没见过象你这样难饲候的。”他怒目而视了,他说,“是的,我爱你,我愿意为你做事,可是你不要以为一切都是我应该的、必须的。”我噗哧笑了,“你是不是想把碗朝我扔过来。”我故作委屈地说。

  他只有强压脾气无可奈何地握了握我的手,你无可救药更无可救药地是我爱你,你真是上帝派来收拾我的。

  他比我大九岁他应该让我,他不是说爱上我了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他,我们做爱很好的。我那时候坚持理解的爱情无非是要死要活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即纯情又浪漫的少女情怀,我一直在渴望被征服,而能征服我的男人是能拒绝我并不把我当回事,而他爱我,这就很危险了。

  而最后决定流产也是偶然的,大半年前的托福成绩下来了我得了五佰五十分,我再去考个GRE便容易拿个奖学金去美留学去美国便意味离开这个国家,离开流浪小说家离开老张还有小毛头离开熟悉的一切去完全陌生的太平洋的那一头。这无疑对我有无可非议几乎是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当代的人去美国是不是象男人看见美女有习惯性的条件反射活生生地有了生理冲动?女人更多时候使用肉体来思考。

  他上班去了,我在房间内无所事是。对付毫不留情冲进屋的寂寞的办法之一是照镜子,我开始照镜子。我拿一条红色真丝围巾从头罩下。离还是不离呢?我似乎难以承受选择后的结果又本能地抗拒被选择的轻松。

  我属兔,我只有逃跑。

  小孩随风消灭了。风一吹树叶不得不继续飘零,落叶被踩在脚下。

  在我买了飞机票的前几天,我们去登记离婚了。那天的雨绵长、寂寞。

  我将在月光下漂泊终生。

  我是第三者,这也是偶然的。第三者是种角度甚至是一种生活方式。在第三者的位置上我比较容易生活具体地说和男人在一起,男人的身后有另一个女性这太我想入非非、丧心病狂。

  老张抚摸我,一丝不苟。我窘迫、尬尴的身体逐渐舒展,我流畅如水他敏捷有力锐不可挡。他深知我内心的暗河不停地涌动而外面的世界的诱惑翩翩而至,我随时突发奇想在命运的边缘无奈又凛然地出逃。

  星星稀松但颇亮,窗外杳无声息。

  第10章

  对话之四:这不是选择关系这是命定谈点你的事吧,依平,过得还好吗?非子喝完了一大杯橙汁,近来她总是口渴。

  我还不错,很多人认为嫁给老外总有些文化上的斗争不合适甚至性生活,其实都是人嘛?一个人的肤色说明的问题是有限的,嫁给老外就没所谓的爱情嫁给中国人那怕打的头破血流也没见人说是有文化的差别,很多时候是性格的冲突罢了。比儿他尊重人,他的教养让我心里舒服。我这个房间一个月一千二佰,二室一厅比住曼哈顿便宜多了,房子是我找的。

  比儿不管事,一切靠我打理,有时候我也很累。不过他人好,心不花,是一辈子过日子的人。中国男人笨的太笨;聪明的也太聪明,总之浮躁的很。偶而有点小趣味但转眼即死。来美国就想寻黄金,或者成名成家。咋咋呼呼手脚都不知往那里放一副天将降天任于他的样子,看著就替他们累。不是小气就是装大方,还一个个自以为多么不得了。美国人没有对美国的惊喜和不宁的心。这样日子才能过。中国男人又没有宗教的罪恶感,不管不顾的,不知敬拜。说白了,他做爱比中国男人-我的前夫体贴也能想著你的感受。现在一看中国男人怎么就觉得都透著一股股淫气。不愧为能写出《肉蒲团》《金瓶梅》的民族。依平滔滔不绝中气十足地说,非子,我就想吃,才六个月已经长了三十斤,这怎么办?你总不能不吃吧,吃吧。我说。

  依平吞进一大块巧克力接著说,比儿是不会做家事的,被他妈宠坏了的犹太人,他妈是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厨房就是他妈的世界。

  我告诉你有天我看见蟑螂,叫他去打他竟被蟑螂打出厨房,大喊大叫说,我要搬家搬家,我不要我的孩子出生在有蟑螂的地方。简直象个孩子,随他去反正这次我搬不动了。谁不想住得高级,我不过是想省省钱。当然钱多多用,钱少少用也差不多。我以前花钱如流水,我妈说我是不会变的可我现在学会了精打细算,哪便宜去哪,买东西老想折成人民币是多少,一换算就嫌贵了,真是的。

  他每天下班回来无一例外喊饿,我先给他端水,他上了一天班也够累的。想来我没什么不满,可我不能拉琴了,没感觉没情绪没脾气,以前的激动激愤痛苦全没了,现在是平淡宁静。依平停了停问,你的那个书何时念完。

  我想休学一学期。非子说。

  干嘛。

  我想到南方去玩,开车去,小毛头刚帮我在汽车拍买市场买了一仟块的旧车。小毛头的心理学读得他头皮发麻,他说他可能陪我出去。看心理医生也象毒品会上瘾的。我想去看看南方,我想看大农场。

  你们够消遥的呀。

  我这几个月得拚命打工,有四五仟块钱就可以上路了。我的电影越学越烦,难道将来打入好来坞或者回国拍片,好象也没多大意思。被成名成功的欲望压著很累人的。

  非子直起身走到窗前,看到了风景,住得高不得不占能高瞻远属的便宜。

  依平,我住的那个底层只要你敢推开窗准见汽车横卧在眼前,哎,我现在对汽车的牌子、哪年产的,一看便知,法眼呀。

  你和作曲家玩真的了。依平似笑非笑问非子。

  好象是吧,这次我管不住我自己。非子叹口气。

  他,我了解,在国内一起学了四年琴,他心花,他是栓不住的男人,没有长性。你抓不住他,他还没有定心。没准要过了四十岁,四十而不惑,不是吗?他不是没有真性情,他还是重感情的,也依恋人。非子一字一句地轻声说。非子心想依平不是自个喜欢他吧?你陷深了,如果最后结不了婚,你一直都回不过神来,大伤原气。

  我很多时候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非子以一种伤兵的视死如归的语调凛然道。

  非子自认没有好好恋爱过,她确定她是爱上作曲家了,也不知为什么就爱了。她缓缓地燃烧她敏感多疑的不宁的心,她愿为他做任何事也容忍他做任何事。她为自己的激情感动。

  他长驱直入住进了她的心,现在手捧书本神智就不清,时常还语无伦次更何况拍戏。昨天拍一个片段缺枪非子自告奋勇去找了把玩具手枪回来,同学们大笑说你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你有真枪呢。

  依平计划去加勒比海渡假打算到佛罗里达看迪斯尼寻找童年还特想要买一个巴比娃娃没有玩过巴比的人生一定残缺一半。她将走在巴黎的香谢尔街徜徘在意大利佛罗伦莎的古堡,这些一年前在国内还是想入非非的美梦转眼已紧握在手命运可真是深不可测说变就变仿佛冥冥中真要一双上帝之手说,看好,变了,孩子。

  第11章

  阅读之四:非子和他的日记、独白以及书信一直在等他的电话,一直等。打到他的办公室,没人。

  想他,忧伤而又温情脉脉的。

  我们是在查经班认识的。宗教对我而言是神秘的而我天性要被神秘的东西吸引而且那里有不少的中国人,可以随便的聊聊天。我经常觉得非常的寂寞,就是寂寞。茫茫尘世我为谁而歌为谁而忧心忡忡这当然不是很重要的事然而我会为之感到寂寞的呵。

  人是弱的,人需要超现实力量的支撑。

  他来了,他在我的心里了。我想界定我的感情,这是为什么呢?我是在爱他吗,怎么又会爱呢?这让我不安,爱情是恐怖而危险的。爱情象小孩子的动作你不知道下一步是什么。

  可是一切太自然了,我没有警惕,我不相信我还能全身心地投入,我在崩溃,全线崩溃、崩不成军。

  阑尾是普通的常见病,我在美国割盲肠,肓肠是没有用的器官。在医院做完手术的当晚,他一直陪著我,他说,今年不是你的本命年吧,人说本命年的运气不好,我来帮你看看手相。手握著的时候,突然平白无故长出对他的依恋一种久违的相亲的感觉。这有点不可思议,我宁愿相信是由于人在病中,极方便感悲人情。

  “我要走了。”他说要深夜开车返回费城。

  我尽力伸出一只手抱了他俯身向我亲来的身体。“开车,小心一点。”抱他的瞬间我知道等待我的是我要他想再抱他。

  他第二天下了班又开了近两小时的车赶到医院。

  我吞吞吐吐慌乱紧张地诉说,我们不能做朋友了。

  你说什么?出了什么事?我,我。我说不出口,我期待著他觉悟。

  药真影响了你的精神。

  也许吧,我。

  说出来,有什么就说。

  好,我说。我想这是我的感受接不接受是他的事。

  我要你。我说了。

  怎么会这么快,你怎么会?我要你!我要你!就是这样。

  我自投罗网,有时觉得自己平静了,能从容不迫地对待他了。更多时候是敏感和嫉妒,他无心说一句话,我突然就哭了。

  他站在我的面前,那种东西又不经意来临。最后就舍不得。

  温柔泛滥,温柔令人心碎,温柔更令人恐怖,这是溶身的恐怖。温柔让记忆收缩又扩大,一次又一次。

  春天,我很容易绵绵柔情不绝、姹紫嫣红,我改晚起晚睡为早起早睡并施淡妆似乎有清丽雅之风度,几分淑女样子很有点可笑,这是季节的错误。

  我是谁?知识妇女、东游西荡的浪女?电影导演、他的情妇?我是什么呢?不想追问下去了,我陷入身份年龄职业的困惑之中除了女人写在脸上每月一次的经血证明我拥有的是一具女体外。一旦表情严肃地追问所以然我可能接近某种危在旦夕的临界线了。

  自杀和卖淫一样新鲜、刺激,都可化作艺术。

  我是糊里糊涂走马观花的孩子。我不要洞察秋毫、深谋远虑。

  我把自己放在第三者的角度。立于半山腰打哈欠吗?我做不到舍身跳崖,也许可以原地盘旋参禅打座。作为尘世之人,生命的本质被揭发是极其残酷的,可以庆幸的是我不知死期将至。

  第一次主动走向一个男人,而且以孩子的倔强。

  好想再抱抱他,头埋在他的胸前,坦坦然然轻松天真。

  我不写了。晚安。

  想著你的非子不堪忍受-爱情我叙述遥远的细节,记忆分裂出这个符号,爱情,不堪忍受。

  很多时候我和记忆浑然一体,很多时候爱情是隐喻。温柔如水如水般沉沦或者如刺伤行人的荆刺宁死不屈。

  爱情吊在头颅之上,神秘、诱人而难以判定,象殉情的古典少女,随著季节的变化而更为旗帜鲜明。

  漂泊的灵魂容易执著于边缘的局部,我立于平面。

  爱情便是这样,不堪忍受无法脱逃。这种病毒以上帝之手植于我们的身体象希望难以击破象尘埃难以拂去。

  不堪忍受,爱情如同我们深不可测的命运如同年幼的命门一触即溃。

  雨季来临了,无边无际的欲望滋生在雨中,那逃遁的温情不期而至并且喋喋不休。把自己摆上祭台和爱情,在雨水之中燃烧再燃烧。

  火焰没有性别。

  他是给我浇水洗澡的男人,在月光下。

  你把你的双手放在乳房上,好吗。

  好。

  这样很好。我喜欢看你的乳房。

  他的手揉著我。我在溶化,雨水一点一滴顺流而下。

  我突然想到了死,死,是那么高深莫测、高不可攀;死,又是如此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触。

  我双手交隔著他厚厚的绒衣搂著他,头紧帖他的胸,轻松温情,他尽量用衣裹著我的前身。我坐在一平方尺的小橙上,他站在我的双腿之间。

  我的手伸下去,我摸到了他的那里。

  你抬下头,我想看你,他说。

  不。人有时候是会不好意思的嘛。

  你难道就一辈子不看我。

  有什么了不起,看就看,我咬牙说,我得准备一下。

  我抬眼注视。

  你很漂亮。他说。

  这是纽约42街的长途火车站。我们从哥大上了一线地铁,到42街下,又上上下下几次电梯。我送他回费城,(她的情人在费城,历史课本上说,费城打响了独立战争的第一枪,敲响了独立的钟声,这钟声鼓舞著为自由而奋斗的人们,讲说员用中文充满激情地郎诵著。)每一小时都有一班车去费城。我们到的时候是六点,再等一小时,坐下一班车,好吗?我说。

  好的,可我想抽只烟,我到街上去。

  这里不能抽?是的。

  我陪你。

  早晨纽约还是阳光灿烂,此时突然乱风。他在秋风中吞烟,我看著五颜六色的人脸,大多数的人在匆匆赶路也有好事男女在街边公开调情挤眉弄眼,我也随之激动,很可观的风景呵。

  她的情人上公车时用力抱了她要她好好睡觉不要象小女孩谈恋爱那样晚上睡不著要她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搞得太沉重林妹妹似的敏感这样不好。非子有些悲哀夸张地喊你是不是在笑话我我不准你笑我。她的情人又用力抱她说我不会笑你,怎么会。谁叫你来碰我。

  非子果然孩子气地推开他,赌气地低语,我不和你玩!你没有心。你很久不给我打电话。以后你打电话过来我也不接。咱还有志气!女人就这样,毫无逻辑没理性,女人真是外星人。他急了。

  男人的逻辑就是认为女人没有逻辑是吧,就象有些人的道德就保持在不准别人不道德上。非子也嚷。

  作曲家按住非子的肩,教训道,还有多少事要做呀,我们真的过了可以随时赌气的时候,生活太具体了。

  恋爱中的女人难免夸张感情,况且在季节交替时更易变化多端。不知为何在和他的斗嘴中我能得到乐趣,明明说的气话说著说著自己也就当真,真生气觉得他不懂我,我手捧著的这份爱究竟能走多远呢?每次我都希望他说软话来哄我,认错那怕是口是心非地认,我开始佯装不睬,他坚持著,直等他放弃努力我才反过来哄他说好了吧好了吧而我在他的讲和中说些都是我不好的废话最后言归于好好得比未吵之前更缠绵。这样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倒是其乐无穷。

  我和他之间的爱情姑且称之为爱情其实缺乏欢欣鼓舞的激动,多为对未来的无奈,寂寞中击中灵魂的心碎心痛。

  从大处看,人生那有意思,生不能选择死不能避免,还要面对脏肮的人事看些白眼。人生退而求一点小趣味,小妇人的琐碎的小欢乐。女人守一份情感,男人以为还有社会还有事业还要去瞎搅,以为有真快乐大幸福,其实和女人殊途同归,一样地死。我不是看不清楚结局和人生的真相。我就是这份心不宁,你不准笑我。

  沉住气!我们还有时间,不要急嘛。他说。

  你要我沉住气,好,我沉给你看。你以为我做不到吗?我还能闭气呢。我先倒吸一口冷气,沉给你看。

  日子还很长呢,我们又没分,只不过这几天忙没打电话而已。

  我沉不住又怎样,我不要沉。何必吧。我离四十不惑还远呢?我就要活得放大一点,不过你放心,我会慢慢朝那个方向奔。那些走马观花的抽身世外,泠眼观之自以为的道呀禅呀超脱呀回自然呀。

  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被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教导你要沉得住气这是尴尬的事。最要命的是非子忍不住要解释说还不是因为动了真心,人就变得不洒脱,就急就不平。让他看到了我的可怜我的弱,我没包自己,也不会。做人一直这么直直地做。说他没有心也不过是使小性子女人恋爱时常用语。如果真觉得他没有心还用说出吗。他竟也信“你认为我没有心?”“就没有”非子的气又堵上了,真是的。这个笨人。

  沉默了一会非子终于忍不住先说,反正你不要免强自己,不要有被逼的感觉。没有时间或者不想打电话就不打。

  我只想告诉你,我的心明明白白,我只不过每天有一大堆事要做,我要写曲子我要打工,男人嘛,女人在情感上有天赋的才能,我没有你要求的那么细,但我心里有你。不要三天没打电话就乱发脾气说狠话。我要面对很多事。

  十二月三号电话记录:你不该这么说。我说。

  你不该这么做。他说。

  我做什么了,不就是一本书。如果是王明给我借,我不好说不借。

  那就是说只见过一面的人你可以为他做事,那我宁愿做朋友,不做情人。

  我那是真的不借你,不过说说。你如果再说一篇,我会给你的。

  我这人不求人的,不说第二次,这你要知道。

  我不知道。真是的。

  我知道你的书多,一些人借了就不还,可我象不还的人吗。王明能借,李子能借,我不能?好的朋友只能从我这里偷书,不熟的人能借到。人,有时候对外人就好些,对家里人就苛刻些。

  我就不理解,她也是这样回家对我发脾气,对外人可客气了,重话都不会说一句。我不,我对家里人好。

  家更应该是无所顾忌的地方。

  我想要你知道我的脾气,免得以后又误会。

  我为什么要解释,见鬼了。

  非子至今不明白为什么陷进去了呢,稀里湖涂没有一点戒备,放下了全副武装放下自尊象个没经世事的小丫头。她又是何苦呢,这不是谈恋爱的时代这是离婚或者说是水性扬花眉来眼去找情人的新时代。依非子的漂亮聪明以及幽默,幽默是妇女从男人的世界解放出来的最重要的标志。寻个比他具更好物质条件之男人从逻辑上不能不成立。女人是可以物质化或者庸俗化。他没有足够她奢侈的金钱(花钱的感觉很痛快尤其是化别人的钱)又没有令她仰视的身高一米八,只是刚刚翻了一小半身的写曲的。爱情使人丧失理性智力常识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妞。

  然而事实上非子不管他真心不真心值不值,我不管了,我喜欢,我乐意。他不坏,这就行了。我不管结局。抱著他,听他谈他的音乐看见他放肆地笑,说,非子你要对我好。

  也许我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的。可是有了这份心又怎么办呢?我恨我自己。我受不了这种感情的敲打,她越来越烈越来越旺。

  不理我就算了,那有过不去的坎。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不是不知,可是即知终要散又何必聚呢?这事后的伤心痛疼却是绵绵无期余音不绝不休。

  第12章

  对话人的背景之三:鹿死谁手作曲家要去加洲,他在落杉矶很有名的乐团拿到了一年作曲的合同。女人在他眼里皆为好看的风景都很美丽很可爱不管是坏女人还是好女人她们都有意思。他有时候尤其是夜深一个人作完一曲或者听一支熟悉的歌会突然一阵疼痕掠过。女人、音乐,他弹奏著。他想娶了非子可是上次婚姻失败的阴影奇怪地深厚,太败兴。他怎么能保证婚后的非子象今日这么容忍他,一不顺心发个小姐脾气,大家又是一场人仰马翻地吵。如果遇见另一种纯情处女,时常会不好意思在床上手脚拮紧陡添尴尬,事情将更弄得不可收失。总之伤身体的很。四十五岁以前不谈结婚。作曲家下定决心要把非子从爱情泥澡里带出来。让她轻装前进,落落大方,酒脱自在。

  她叫非子,这个字是透著暧昧,将和男女私情扯上关系的字。非子呵。

  一个女人漂亮配王子都行的呀,还有她的悟性、灵气耍一点女人的小把戏也很可爱,难得她保留童稚的心态。买了一件新衣她高兴的什么事的,吃到了粉蒸猪大肠她那么快乐,“有了猪大肠,世界就有希望,生活就充满阳光。”“你真是有一碗肥肠吃就满足的人吗?就一碗肥肠?这不是自欺就是欺人。”我说。

  非子收起笑容说还能怎样,我何尝不知从人性的角度来看,我们的生活,没有真,没有美,然而我们还是身不由已冲进滚滚红尘的红尘男女,最后不过是鱼死网破,半张著嘴咻咻地呼吸。

  这就对了,人就象蚂蚁一样地活著,大多数是好死不如赖活著。与女人争论问题最好赶快下结论,不能跟她们打持久战。

  还是有一点希望在,如果没有希望,很多人就活不下去。都是以为还有希望,自欺也好欺人也好。

  她靠著我的肩,拉著我的手紧紧不放。她说只要一份真心的感情,唯有一份真情值得依赖,“你是我在美国唯一的亲人了。”她低声说。受惊般把我的手拉得更紧了,仿佛随时会出现不可征服的力量击碎她的理想。我早没了好象也不能有和她同等、全身心对异性倒出的激情,这是不公平的。爱太精致,太锁碎,我背不动这份温柔和仔细。我又不能害她、伤她,只希望她慢慢冷却下去。我不知她是这么认真的人,总之要与我同归于尽。

  作曲家不知如何面对非子了,对未来更是茫然。女人和女人真太不一样了。国内的老婆完全是另一种女人。

  第13章

  对话之五:继续对话对话:在你之前,我有个女朋友。我们订了婚,我用了所有的钱给她买了一只钻戒,三千美金。她再坚持三个月,我们就结婚了。她提出结婚,我说我要找到工作,我的心才安。只差三个月,她坚持不住了,她以为我找不到我可以继续作曲的工作了,她叫我换职业干别的去学学电脑或者会计,我拒绝了。她走了。后来她又回来了。我的心总硬著那事。我不能原谅。同富贵容易,共患难难,女人尤其如此。不过她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我在美国最困难的二年是她陪著我渡过的。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我这个人很难打整,脾气大,不好哄开心。

  要在这个世界叫一个女人没有物质的考虑也是不公平的。可是我结婚的话是要一个女人和我过一辈子,我不想再离婚了。

  她是香港人,香港女人差不多不能看,但她好看。她是个混血儿,她妈是朝鲜人。她说不好中国话,她的那点广东话象鸟语。她在日本住了六年,在美国十年。我们好的时候常有男人追她,她太引人注目了,她在公众场合很有气质很会交际应酬。她做律师工作,小小年纪年薪七万。她是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不会做饭,她做过一次鸡蛋炒饭,甭提多难吃,我还不好说,得鼓励她不是,可她倒好说反正我做的不好吃,还是你来做吧并且说他爸在家承包了一日三餐,她妈啥事不干。她是那种习惯男人围著她转的女人,人不坏,就是不象妻子,我好象找的女人一个个都不象妻子。

  她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里?非子问。

  我不知道了。

  不知道,一点联系都没有。

  我们断的很干净彻底。

  非了心头一凛,你们毕竟好过吧。

  我只知道她后来匆匆嫁了人,一年以后,她的丈夫出车祸死了,又听说她回香港去了,又说她生了子宫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偏要问我这些事呢。

  随便说说吧。看你是如何对待别的女人,和一个现在躺在你床上的女人谈另外一个和你有过性关系的女人这很有意思吧。

  很少女人象你这样逼我谈别的女人。

  我吃不进女人的醋。

  你太骄傲了不过你这点好,不乱吃醋,她的醋劲很大,胡搅蛮缠的。我在街上看别的女人一眼,她也生气,我一说她,她还抹泪。还动手,叫著,我打你,就打你。我反正不会和她动手,只好躲著她扔过来的花瓶、碗筷事后得哄著她。男女关系不就是彼此讨好吗?可她不懂得男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有时候让她给弄烦了,她又觉得委屈,说我不爱她。不是说“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的三大法宝吗,她真能哭,不要命地哭。她混了那么几次的血呵。

  我怀抱著不知将来或者根本没有未来的情爱,我该往何处去呢,这是下雪的天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白呀到处都是白,市长在电视上警告市民不要外出说太危险了,市长还说今年扫雪的预算已经化掉了一千万,再下雪超支则难免了。我无论如何要出去,我武装到了牙齿我穿了来美之后从未穿过的毛裤,手套耳套围巾全用上了身。我走在街上,店都关了除了食品超市。多好,过百老汇不用看红绿灯,街上没车,车埋在雪堆里,我一个人走著,深一脚浅一脚,毫开目的,整个城市安静下来了,几乎没有行人。

  我怎么才能放下他,一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或者没有他送来的E-MAIL我无一例外坐卧不宁,他突如其来不期而至。爱,真是没有道理可讲。雪太大了,雪任性地舞著,也有风,风一吹更添生平未见之气焰。雪仍然下著。

  几十年很快会过去的,我想开个玩笑把伤口遮住。

  “想吃点什么。”他问。

  “随便。”我说。

  我喜欢这个时代,我喜欢操作机器,复印机、传真机、电脑、电话。我生对了时代。希望等我七十岁时也不要纸张了。我兴奋地说,我希望我不用脑子了,只要会操作机器就行了。当然这是个奇异的时代井水没犯河水,河水倒自作多情犯井水。老鼠过街人人不喊打,人们对老鼠敬而远之以示清高。

  他每次付账得意洋洋,小费给到百分之二十。买单的动作很洒脱,轻笑著。这对我是种压力,我好象不能正常地表达自己,一到他出钱时心情便别扭。

  他说,我现在好了,我得到了联邦艺术家基金会、洲政府少数民族艺术基金的支助。我要作曲,作曲。我要打入抑或说已经打入了美国主流社会。我想把“平沙落雁”和“高山流水”这支古琴混合改编小号或者莎克斯风演奏。

  非子你看这就是列侬被暗杀时的小道,他们走在中央公园,这是列侬曾住过的房子。我还是纳闷他为什么要杀列侬,他是列侬的歌迷,他买了他很多的唱片,杀他前一天凶手还看了列侬的演出。

  凶手一定是太爱列侬,爱到极致就不能忍受他的所爱还存在世上,他的爱死了他才能活。非子说。

  也许吧,反正现在没有偶像了,偶像全被杀了暗杀或者自杀。今年是列侬被杀十五周年。

  今年是甲克虫诞生二十五周年,二十五周年前四个小伙子背著鼓、唱著歌从利物蒲来到了纽约。列侬和一位日本女子结婚,她叫由可和拉。她现在有五十岁了吧,她在下城做些形为艺术,算起来他们不是我们同时代的人。

  一个有才华的人应该活到头不是为公众是为自己。他写了那么多出色的歌。他是一个时代的人物。作曲家喟叹不已。

  非子对音乐仍然停留在喜欢港台流行歌曲的水准,“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我是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偷心”“吻别”“忘情水。”她对作曲家品味抱同情态度。然而她爱听他高谈JAZ,ROCK和BLU.我遇到过几位杰出的女孩子,可惜没有缘份。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喜欢我。我个子又没有一米七算二级残废而且不很会哄女人开心,也没学会几门业余爱好钓鱼呀集邮呀让生活充满所谓的情调,只有长相不太平庸。知道吗,我很怕和女人上商店最怕女人大呼小叫在我写曲子的时候在我睡的时候。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喜欢你,是的喜欢。我还不知道我为什么在这里。非子的意思想说在床上。她要走近他,把他带到体内。这是一种疯狂。这个男人她不了解又何苦了解,我连我妈都不了解呵。但他现在的声誉对她是负担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她用无奈的微笑来支撑自己的不平。

  他意志坚定,身体结实,许多事她无法说服他这个O型血的园脸男人。但她还是变得唠叨象个结婚多年的小妇人,劝他吃水果喝牛奶,他被逼不过才说声吃吧吃吧,“这才对了,牛奶对胃好。”非子面露喜色,“可我一喝牛奶就拉肚子。”女人难道就不能洋洋自得以貌取人吗?一见种情往往归结于天生丽质自难弃。美貌的男人和女人必将在异性世界大放异彩写满警句、传奇以及血泪。

  她的身体象嘴一样地张开了。她要她的肉体被他重新塑造,她妄想做爱后越发漂亮越发光彩照人。她渴望一种撤裂的疼痛,他踊跃深入她的身体。他进去了,她深深地呼吸,她想控制她身体的抖动,但腿一直抖又仿佛崩的很紧。嘴张开了,吸进去。他突然抽出。白色的液体在她的小腹上。

  对不起,我会让你有完美的性享受的。

  你说声爱我。

  这是显然的吧。

  你要你亲口说。

  这是显然的吧。

  你还是不肯说,是吧。

  你不要把我逼到墙角,不要搞得太紧张。我很担心女人激烈的感情,最后大家都会受伤。

  我恨我自己,恨我的感情,我不要受爱情的折磨,可我没办法。我恨。你为什么要接受我。你不准说我先来惹你。

  你那么漂亮。这就象我一直在说服我自己没有音乐的创造力,想以此逃避音乐,不行。

  音乐太迷人了,我也上了音乐的当。我要作曲。

  非子直躺著,她不动。他摸她的那里,非常有节奉不愧职业音乐家。她最后在他的十指下彻底放松了。白茫茫的大地蓝蓝的天空牛羊成群少女和鲜花阳光和雨露。今天我是你的,你想怎么样都行,随打随骂。我喜欢你打我,用皮鞭,用手打我的脸,罚我脱光了衣服站在墙角不准动。非子紧紧地抱著他,不停地亲吻,激情洋溢地喘息。

  你要我打了你,你才感觉我是你的男人吗?是的。我喜欢你折磨我。我没有被人打过,我要皮鞭打在我屁股上的感觉。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作曲家狠狠朝非子脸上打了一巴掌,你这个贱女人。非子欢乐地呻呤著,我就是你的贱女人。

  你要我日你。

  你只有日我,你不日我,我就上街随便找个男人,我让你吃醋。

  我吃醋?我把你当成妓女,我吃醋。

  我就是你的妓女。你打吧,你打我吧!随后非子在呼喊几乎是怪叫中结束了这场几近完美的作爱。“生活呵。”非子喜欢看他睡醒时揉著眼晴,说,几点了,几点了。孩子似的动作。然后伸手抱她,哎,中午好。你睡好了吗。

  太阳出来了。非子说。

  这是来美国后第一次找的房子能看得见树,你看风吹著树。他天真无邪地笑道。是的,风在吹。风不知朝哪个方向吹。

  非子感到风朝她吹来了,她的身体颤抖象树叶,摇摇晃晃。

  二十岁到三十岁觉得生活很难过,老过不去,今天是自己最后的一天似的,和自己过不去地进行思想斗争。而现在好象好过多了,时间越来越快。

  有时候太容易了。作曲家说。

  你别给自己找事,能安安静静过就不错了。

  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对,你还要有四个孩子。非子想起去参加依平为女儿周岁生日开的PART,作曲家对依平只生了一个女儿就喊生活幸福极为不满,除非他生了四个女儿,作曲家说。

  你不能苛求她,过生日有蜡光有女儿的笑脸,一切显得是那么合情合理象造得很通顺的句子,她感到幸福也是有道理的。

  第14章

  对话中的回忆:我的故乡在远方在地铁站我的耳朵飘浮著回响著德语、法语、俄语和我听不懂的声音。语言,还是语言伟大,语言是迷。

  “几嘛眼”我冲瑞说,他是我的同学,我们在名为河边的教堂学英语,这是免费为新移民提供的语言课,每天九点到下三点。中国人很少,几乎都是东欧、俄罗斯人讲法语的海地人、古巴人以及南美讲西班语的同学。我和瑞接近,接近了之后我才知他是伊郎人。“什么,你在说阿拉伯语吗”“face?”他懂我的意思了,一个真正的来自阿拉伯世界的穆斯林。Mygod,你怎么会说?我的父母是回民,中国有不少的信伊斯兰教的回民。

  每当我想起我的祖先豪情万丈、千辛万苦穿越沙漠放牧著骆驼事到华夏大地生息繁衍,我激动无比。阿拉法特、候赛因、莎达姆,天呵,这些名字神秘地透出宗教的法力和游离工业社会、现代化生活的远古气息。但我无法想象我的祖先是如何踏上“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历程进入了四川的首府成都定居。母亲的家在人民南路那有个清真寺的巷子里。逢丧事才见他们从城市的各个角落出来,裹著白帽子,把“无长”的亲友放进石棺,请阿訇念念经,然后直奔凤皇山的回民公墓。宗教的气息如一丝丝流云飘散在空中,种族成为莫名的象征。

  母亲迄今不吃猪肉,因此她的工资比她同级人多五元钱的津贴,退休之后便没了。我的同学还不知道中国有清真寺,我很怀念我这位喜欢请我吃饭的同学。他说他在纽约没有朋友,我说我也是没有朋友,我与人交流很困难,谈不拢。他们认为我偏激,不通人情世故。

  是的,汉人的哲学开宗讲人伦说人际关系“三纲五常”什么的流传在民间的增广贤文“逢人只说三分话”等等体现汉民族的处世原则,汉人是多么丰富复杂呵象他们吃的技巧。

  兔年的除夕我的本命年在成都市名为绿园的小酒店,一个在川大念植物学的小伙子紧握我的手说:“别忘了我们的根。”我神经兮兮回望他。他是回民和我同宗同族,他全骨高耸,眼眶深陷而我完全彻底是细眉细眼的汉族丫头模样。我只有血液为证,只有飘浮、流浪、梦幻的血液为证。我掌心至今留有陌生小伙子酒后的温热和他的姓名。久违了,兄弟。

  你此刻在何处晃荡你的日子,如果你还记得本命年的除夕之夜所有骚乱的语言和朴素的泪水,你和我一样梦死故乡。兄弟,真主在上,安拉万能。

  世上有一种东西是可以誓死捍卫的。

  我们梦死故乡我说过我要写一篇纯性爱的小说。我又扯远了。

  第15章

  对话人的背景之四:我站在谁的屋檐下眺望你我是在美国纽约吗?难道颠倒了时差白天和夜晚宛如就阴阳倒错改头换面不成?苏芮不是唱过“一样的月光”照著你和我吗?很多记忆也乱了她以为发生在美国的某市仔想才是中国的成都昆明西安或北京,在她长达十年的东奔西跑中错地名人名事情的具体经过想必也是事出有因、情由可愿。

  艾红酷爱旅游,但她并不热衷名胜古迹,仅仅喜欢走动。一个季节也叫一个季度假如她原地踏步,她便黯然失色皮肤粗燥心神不宁。火车站是她通向男人的契机地。

  艾红归结为她来历不清。

  如果她单纯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倒也罢了,她还爱看书而且买了不少书,最令非子不可思议的是她生在一个南方的小县城,她的所言所行很容易鹤立鸡群,开始她浑然不觉慢慢地不知所措直至惊慌失错,她在县城的谣言中踽踽独行。要离开这里,非得走不可,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艾红,我知道,她为人处事怪怪的,你说她孤僻嘛又常有外地的陌生男人找她,不清楚跟她是什么关系。她和大家显得格格不入,和同事没话可说。她呀,她会突然紧张兮兮的,在发神经似的。样子倒是长得不错可脾气太得很,我劝你还是别跟她作媒。她不正常,女孩子那有不讲究穿得,她又不是穿不起,她可能不知道怎么穿衣服。

  艾红第一次听到人议论她,说她的坏话,她百思不解,我还以为我是很好的人呢,我大方我肯思想我真诚我不世故我待人热情说我闲话的这些女的是怎么回事,必须要在我背后说我的坏话吗?随著流言的增多和广为流传,渐渐地非子听麻木了,不伤心不难过了。这是个小小县城,你稍有不同的举动很容易导致饭后的谈资而且漂亮女人陷入是非似乎顺理成章。

  她掉进了陷进。人言可畏,她尝试随和再随和,女孩子谈衣服她积极参于,但总在繁杂的混纺面料以及颜色的搭配败下阵来。

  女人是我通向男人的必经之路。但女人最终都弃我而去,只要我们中间出现了男人。所谓的友谊就嘎然扎断,我们或怒目相向反目成仇或视若路人各人心中自有一本账的样子。

  她的乳房在冬天的阳光下显得猖狂颇有份量。她叫小艳。这是我的毛病,每次和一个陌生的女子碰面我的眼晴绝不会放过她的乳房。我是个被称为艾红的女人。

  做女人也做了些年头了,年轻时把女人分为好看和不好看两大类,如今认定女人无非是假正经和不正经而已。

  是假正经女人不得不上街买菜做饭洗衣恋爱结婚生子上床睡觉对那些不结婚只找情人不生育身材依然故我凭著单身的诱惑在男人的世界跳来跳去的不正经的女人充满怅然的嫉妒。

  故我热爱世俗小妇人,热爱物质小女人。同时热爱想作不正经女人而不得的假正经的女人。

  我希望我有个儿子他不生病即使生病也不得尿频便秘脚气这类非人的折磨的病。我希望青春永在青春多么好简直太好了,你说还有什么比青春好。是的,女人就是这样没有逻辑女人就是一堆泛情主义者,女人就是用来生孩子还有什么用,女人最多表现出一点美我最怕女人谈哲学谈爱国女人一旦爱起国来还有家吗女人也不能求真她们在是事而非之际最易肯定。

  我与女人有缘,我真欢喜看漂亮的女人。

  她们梦幻般的表情,她们咯咯地笑,她们遇事一惊一乍的天真包括她们勾心斗角的小巴戏。当然我对经历了男人的成熟妇人同样感兴趣,她们学会不少对付生活的计谋,那种老娘决不放过你之朝气逢勃煞是好看。几个女人和几个男人在一起的气氛别致奇异彼此妒忌又装模作样冷不妨酸酸地来几句热讽。

  不过想必即使最丑最蠢的女人一生中都有场梦至少是白马王了梦,唯梦想使她们周而复始有时几乎陷入灭顶之灾生活添份诱人的亮色。她们也随之生动活泼。

  不知是不是由于打小我骨子里倾向女性,以至于对男人平添层隔模。二十三岁以前对男人可说是若视无诸不住心里去。在作女人的意思方面我成熟的太晚。怪事呵。

  那几天天气都很好,太阳亮晶晶的,虽然闷热难捱热浪逼人。夏天是属于女人的,属于半遮半掩的衣裙属于色迷迷眺望原野的眼晴。女同学小艳说,从昆明来了个流浪小说家,他要学艾芜行万里路读万本书。那又怎样,我是说和我有关系吗。他是男的呀,我要你去见见他。女同学小艳几乎很急地说。

  你先告诉我他和你是怎么回事,我说。

  我实话告诉你,他竟说他爱我,我不跟他走他就不走了,他就自杀在这里。

  你把我当你的替身呀,我才不帮你消这个灾。

  你知道我和冬冬刚好上,我不想大家闹的一团糟,他现在暂时住在老张家,你也应该见见老张,他也是个人物。

  小艳带著正患脚气,目光朦胧的我穿过些七拐八拐的小巷,我第一次显眼在老张面前,他细端样了我二分钟,一针见血指出我有同性恋倾向,说我对男人要求太苛刻。

  女同学小艳风尘女子的苦像,三岁母亲跟一个印尼老华侨远嫁他国。她在班上率先涂脂抹粉,有次上体育课他和高年级的男生躲进树林,被政治课教师逮个正著,他们正在亲吻。

  这还了得,当众检讨,劝其退学。小艳只同意在班上做检查宁愿被开除也不在全校示众。我们的班长王明在私下说小艳要屁股没屁股要胸没胸要,别看她现在狂,将来没准没人要。

  我觉得你的小说中女人的形象很生动很有趣而且对男人采取主动,男人则显得抽象,他们活得倒也纯洁是一种象征一种人生哲学态度似的。

  男人太干燥。男人的体形不就说明男人单调吗。男作家说,男人们痛苦是因为书害的。

  女人更痛苦,是我们的身体,身体是我们痛苦的源泉。我分辨道。

  这是在一个缺乏水份的下午,空气干燥、阳光艳丽,艾红很有些精神也可称之为精神抖手骑车到小艳家。艾红装著不在乎自顾和女友闲扯。男作家主动问及她对他小说的意见,艾红说,你作品中充满仇恨具有毁灭般的力量。

  我觉得人满好玩,也很可怜。美都是要被毁灭的。这是宿命。

  你很痛苦吗?我问你痛苦吗?我们不约而同哑然失笑,问著痛苦的时候已经象在说一句笑话了。我不明白女人为何写不好女人,都是男人在写女人,不管是好女人还是淫妇金莲或者是不坏不好的女人安娜。妇女写作又以男人为主要叙述、倾说对象,也许女人是主观性的,不能客观地看世界尤其是男人。

  女人我真的不了解,女人太象中国文化复杂微妙变化多端模糊缺乏可以理解的逻辑性。

  男作家说。

  作家是部队文艺工作者,中国的军队不仅有战士将军有运动员还有作家、舞蹈家是一支有文化的军队。奇怪的是美国的作家诗人那怕你获了诺贝尔奖也执教在大学课堂,没有作协或部队可藏身。而专业写作者几乎都制造流行通俗小说。

  他猛然地按艾红的手,艾红恍恍惚惚,没有拒绝。他保持著,他保持著他的姿态,艾红的头不由自主低下,他迎上去,他亲了她。他把艾红扶到床上。我这是怎么了象贱女人,第一天就和人上床。作家明显是生手,他在外面进不去,艾红伸出援手扶他向自己的那里扔,他进了。他在里面动了几下,艾红还是恍恍惚惚觉得肉体的空隙被填满,她等待自己忘乎所以地大叫,作家冷不防抽出在体外射精,艾红咬咬唇,我是饥饿的口。身体是我的,我回到了我的身体。

  是的,把性作技术性处理,她是一个器官,满足它,把性赋予爱情是我们自讨苦吃的想象。爱情是“上帝”惩罚人类的酷刑是过来人的安魂曲-一个美丽的弥天大谎。男人和女人是如此地不同,两性关系又被人类添加了太多的虚幻色彩,人们为此而迷失也情有可原。

  部队流浪小说家住在医生老张家,艾红鬼使神差随他到了医生家。医生家烟气腾腾窗帘紧闭,屋内的人喝著酒三五成群高谈阔论著生意经,你有多少碱我有多少平价钢你的是几园的?中国的知识分子在商品经济的海洋中学习。他们磨拳擦掌形迹可疑在痛苦中调适自己的身份胆大者早以当年投身革命的激情献身于家庭的经济动向。毕竟时代不同了人们谈起金钱绝不会面红耳赤。

  在又一个阳光灿烂不下雨的午后,小说家轻手轻脚走到艾红睡的行军床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没什么。一定有什么。我不好说,你不是那种人。是什么人没关系,说吧。老张他,他已经半年没跟女人了。嗯?他是在故意锻炼毅力,他想要你你去他那里躺躺,仅仅是躺。

  那好吧。

  你同意?你不觉得这很刺激吗?我不是把你作为礼物送人,我住在他这里,你知道的。

  也好,也许我和他更合适。

  艾红的头站在两间房子的门栏边,老张的屋内没有开灯,只有他抽烟的星火,艾红看不清他的脸但相信他躺在床上也正打量著她。一片的沉默。

  你进来吧。老张说话了。

  艾红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老张一层层地帮她脱衣服,轻轻地吻她,她赤裸了,老张看了一会,拿出毛巾被替她盖好。艾红闭上眼,一下一下地呼吸,她放平四肢,流浪小说家一定在隔避心乱如麻地听著这边的动静,艾红觉得生活荒唐有趣。

  老张有张有驰地做著,艾红承受著,她温温柔柔摸他的背。

  你是假老炼,我一看就知道。你没有性爱经验。

  艾红不言语,她感到他的动作在里面变化多端。

  他是个毛头小子吧,很快就出来了吧。老张问。

  艾红不好意思明说。

  他跟我说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做,老张说,他帮了你。什么?他说他帮我?艾说不相信地问。他扯谎了对吗,他总吹嘘他对女人的魅力,自已能做半小时不下马。老张笑了。

  他欠揍。艾红恶狠狠说。

  几天以后老张把流浪小说家赶出家门,艾红想多半因为她。艾红有次做爱后突然哭又大喊要渴水,老张认为是转买的行为伤了艾红尽管他得到了艾红她不是他的风景名胜是一种宿命他粗燥的生活需要这种鲜活有梦幻能哭能笑看得睡得谈得被他称为“三得”的女人。他妻早被岁月风化了风干了被岁月偷了去。她的抱怨她的脾气纠缠在太真实的生活她一目了然一览无遗。他越来越恐惧生命一点一滴丧失但他妻对生活的热情并没就此减低她仍然风风火火大刀阔斧买股票替人说媳妇通宵达旦地打麻将走在街上扯开嗓门招呼人并且做爱时她习惯骑上他的身体摇头晃脑大呼小叫泪流满面完事之后还抒段情生活多美好多瘾。

  艾红第一次体验到了性高潮,她惊骇不已。欲望一直在体内孤独地运行著,我被我自己浪费了。性真是怪事一桩。她第一次控制不住,狂乱中对老张喊出“我爱你”,她控制不住呼喊“我爱你”。她不能不喊,她欲死欲仙,全身松软。性欲真是一件离奇的事。

  “我让你有真正的性高潮,有真正的性关系,做次真女人。”老张以普渡众身的口气说。

  你凭什么说我没有过,我有过男朋友的。你们没做过吧。当然做过。不像。我真做过爱,你听清楚。那他就是性无能。胡说八道。从你的脸色我看得出,清凉苍白,而且有一股莫名的肝火。

  “我知道你说爱我不是真心的,不过是你的高潮表现而已。我见多了,你其实是很容易达到高潮的,回家把你那个男朋友甩了,他不配你。你别说感情爱情什么的,性爱是基础,你和我有了这一次以后就难以忍受他了,女人嘛,做过一回就想第二回,别不好意思。我是过来人,我孩子都八岁了。我这几天有事,你如果实在想那个,就call我。”艾红把被子往身上一裹,靠墙没吱声,医生微微笑了,好好休息一会,我现在要出去,等我晚上回来我们出去吃火锅。

  艾红仍然不发音。

  我心疼你的,小傻爪。医生俯身亲了亲她。

  寂寞中怕毫无理由被人关怀,怕某种温软的情愫闯入似乎刀枪不入的心。我以为砸碎自己能收获一个完整的自我,我相信我能把我所有的梦识破。

  那几天没有黄昏天空一直很白净。我们就算认识了主要是交谈,我们谈得太辽阔太广泛太深入以至后来我们无话可说,说了也是白说。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半年,艾红白天道貌按然满面春风在G市大学教儿童心理学,下了课慌慌张张跑到医生家或者到他上班的手术室等他。医生和他老婆分居也有一年之久了,老婆住在娘家,她妈得了癌。但他妻子的记者生活却如日中天,这是块每天都有目瞪口呆之离奇事件发生的时代。

  医生的小屋飘荡著弗尔马林的气息,很久以后我的皮肤我在小屋出现过的衣服时隐时现飘浮著那药味余味不散直视我伤感的记忆。

  女人的历史往往重演,非子再一次陷入第三者的角色。难道我只充当第三者在第三者的位置才能爱男人?我注定要与另外一个女人争夺他的丈夫如此我的激情方能趾高气扬地正常发挥卷土重来?我等你,我不嫁人。别,你不要抱大多的幻想,我不会主动和她谈离婚的事,只能等她先不要了我,但这又是不可能,她太要强要面子,她以前真的爱我以我为主为生命。我不管,我反正等你,你经常来看我,我就满足了,我离不开你。我怕我辜负了你,让你错过好的男人比我更好更适合你的,我做不好一个好丈夫当然我心里也装人就是做不好,不是职业丈夫,我看小毛头不错他是很爱你的。你不要再说这种话,我的事我自己知道。你又知道多少,当时者迷,我不愿你吃不必要的苦,女人终归是女人,你反抗不了自己的天性。

  非子吻著他的胸舔他的下身亲他的生殖器,她觉得自己可以为这个男人去死,她命中注定是他的,爱莫名其妙如同仇恨无缘无故。

  一个女人今生不能和她所爱的男人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生活将是多么悲惨,前途末卜的爱情象刀迟早要刺向她,她听见了他妻子的脚步将不期而至手握佩剑悄然逼近,他妻子敢公然当著她的面搂抱作曲家微笑著而她只有干吃醋的份,非子看见他们已经在一起了。非子开始祷告:如果他的老婆出事故死了就好了一切都好了比方说在风雪之夜在高速公路上车毁人亡或者得个绝征怎么医怎么死。

  爱情要么使女人良善美丽要么恶毒凶狠,那些古今中外谋杀亲夫的女子心中燃烧著怎样一团视死如归执死地而后生的情爱呵。我又是怎么回事呢?

  第16章

  对话人的背景之五:疼痛就疼痛吧作曲家近来忙著给他的老婆张罗签证的事,他刚拿到被称为“六四血卡”的永久居留权。老婆在他当初到美时很是冲锋陷阵只差使美人计了,她又特别想来美国,尽管她不谙英语不喜欢喝咖啡说害怕看见长毛的男人,但她能扯著嗓子高歌一曲“南泥湾”(这是她的保留曲目)以及烧火做饭。“你不用担心我的生活,我幼儿园总能教吧,有钱我就去学美声唱法,说不定哪一天我能在卡内基音乐厅开演唱会。”女人的梦一旦开做难免无边无际、漫天过海从中倒也窥视出妻内心的骚动坚强的生命力生命不息战斗不止。

  他要帮他的妻来成美国,让她梦想成真一次。当初他是爱她的。至于她来了之后是马上离婚还是保持一段时间离了之后又是不是一定和非子结婚或者让两个女人自决谁先忍受不了就走人。作曲家犹豫不决举棋不定一个是不再可爱但有恩于他的老婆一个是可爱的美丽情人,这些组合暗示多种的可能性生活多变谁知明天会怎样但而今现在眼目下是要把妻办过来,来了再说叫随缘吧这是托词也是安慰。

  第17章

  阅读和对话之一:我手握一条被单,你叫我如何藏身非子在地铁站,她在考虑是去下城的纽约大学找小毛头鬼混还是反方向到上城和作曲家谈恋爱,抱著他做那些下流的事。他打她,骂她是下残的女人,每想到此她就来性欲,他狠命地进去,激烈地做爱使她忘记很多事,虽然只是十几分钟的忘乎所以之后一切便烟消云散身心仍是贫泛、平谈无奇的寂寞。然而忘乎所以是多么难得她因此忘记她住在哪里在干什么忘记作为一具女体必将衰老的丑陋不堪。

  非子回忆自己的性反应,我要死了,爆发般地高喊,地震似的快乐这是第一境界;第二是我爱你并叫出他的名字,蓝天绿海轻松舒畅回家的感觉;一般性的哼哼叽叽可有可无。

  人是多么喜欢性交的动物,象狗象猴子,其实多么地好。

  我只有肉体,我只感到肉体的存在,虽然是瞬间的快乐也足慰平生。人生苦短,生不能选择,死不可避免,充满离悉别恨,步步为营的陷井,十面埋伏的战场。性是不用花钱的娱乐交流且与人同乐,走进另一个人的身体真好。

  非子和作曲家象一对夫妻在节假日走进人群涌动的美西百货公司。

  要不要买点什么,买点化妆品,镜上添花一下。作曲家提醒她说。

  我那知我的我的头发我的皮肤适合何种商品,非子无奈地笑笑说。

  选择是痛苦的,面对琳琅满目泛滥成灾的化妆用品。非子一筹莫展站在橱窗前,素性省下钱买玩具给自己。隔壁大头男孩有什么我有什么,关上门捣弄得神彩飞扬欢喜地。

  买点香水,或者不易退色的口红。

  得了,行行好吧,你不怕我把自个弄成一个妖精样。

  也没关系,改头换面未尝不可。

  好,你说买什么就买什么。

  非了手捧两件大衣,她咬咬牙狠心化了二佰七十五元买了灰色质地的毛料又可防水的风衣,另外是一件极大众化也是灰色的翻领象上班族穿的软羊毛大衣值二佰三十三元,这个冬天可以招遥过市了。

  真可惜了你的这张脸。十八岁时一个年轻的男子、一个男人阴沉的声音通过滚滚的人潮传达耳边,真可惜了你的这张脸。此言没有暗示,太明白了不过是说非子很漂亮,漂亮的女人的青春有限而一个漂亮的女人竟没有一身与之相配的漂亮的衣服。那个时候穿衣很没样子,压根儿不会穿也不愿穿,上衣宽大以不显乳房为总体述求,裤子永远黑、永远地大、永远长总之不量体裁衣,认为讲吃讲穿是无聊小妇人之爱好而我是有追求的人。何必在衣服上花时间和金钱。而现在具体地说从二十三岁开始走进百货公司不由自主喜气洋洋、精神抖搂,买了衣服就欢天喜地,三天不窜进花花绿绿的商店则手痒脚痛。女人的变化真大呵也真能改变呵。

  非子想到与自己有性关系的人,肉体连著我们,人与人接触最紧张最密切不过还是我们的肉。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乳房我的阴户我随风飘飞的头发。回到自恋。我们本能的身体的力量呵。

  子宫。阴道。消失在幕后,她的丰富越来越被神秘化成为阴胫的附属品,而女人仿佛羞于描绘男人的性想象把男人作性的技术处理。

  第18章

  偶而的对话之一:对话人和陌生人之间的对话“你好,我查了电话薄你和我过去的名字一样,你叫非子对吗?然而我现在变了彻底变了,我改了我的名字改了名字就象改变了人生,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我的生活真正开始了,你不要打断我,你不准放下电话又不要你出钱,你和我有一样的名字我不忙你为何要猴急急的呢?这不公平你知道我现在是谁了吗?你不知道当然你不知道了。你还是叫非子叫非子的女人都是没有睡醒的女人。你还在做那些肮脏的性爱梦多脏呀你赶快到我这儿来,我可能住在你隔避你可能早就看见过我,你想想,我经常头戴红色的帽子,你想不起来没关系,我会给你打段时间的电话之后我就亲自来拜访你,好了,我马上告诉你我现在是谁,我是林妹妹,我是当代薛宝钗。我出身名门我年轻美貌我自幼体弱多病,我写的诗好好呵一级棒。

  几十个男孩说他们不知道世上有如此伟大如此闲静如此聪明绝色的女子,最重要的是最了不起的是最最具爆炸性的是我仍然是处女人,天上的云彩不是处女膜,我有处女膜呵生活呀,非子你不要挂电话你怎么也没有耐心了和男人在一块搂抱你就不怕时间长,女人要团结起来爱女人,这样男人就会更主动找女人,女人不该表现出在彼此争风吃醋,这样才能不让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呵。我的白色的处女膜对了是白色我看见过我深入到我的体内看过了你的也是白色的吗?哟,你的早让男人拿走了对吗?你是守不住的你还叫非子你就是潘金莲你就是必将谋杀亲夫的女子,你改名吧。明明白我的心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不会看见我流泪。我美呀我美,我美如天仙我美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美得一塌糊涂美如十二级地震不把人们震昏势不为美女人。“女人说著说著突然大唱大笑不已,非子放下听筒按下放音铵扭,女人可歌可泣的声音在房间飘来飘去回肠荡气女人仍然大唱大笑听不清词了甚至分不清是中文还是英语或者根本不是人的语言。

  这场电话是在非子应女人的要求说出一句话之后结束的。

  “精液能改变女人的容貌也能改变智力结构。你结婚吧,何必守著呢,真的是物以稀为贵吗。”非子说。

  女人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愣头愣脑停在关空中划出一道痕非子迎头撞上。“你是同性恋,你爱上我了。”见活鬼了。

  你住在曼哈顿?是的。

  曼哈顿的哪里?非子不想说在哥伦比亚大学的研究生楼。似乎她在大作学问的架子。我住在121街,MorningsideDrive街的名字是早晨的边的意思她说。那不是近黑人区吗。

  是,山下就是。

  那不太可怕了吗。

  有什么可怕的,我经常走那里,去125街的地铁站。

  我不敢,我一看见黑人就发麻,你可真大胆。

  那是什么大胆只不过不自己吓唬自己,生死有命罢了。

  我不知中国人是怎么搞的,提起黑人区就恐惧的离谱,说黑人讨厌,不聪明。中国人其实比白人还歧视黑人。有位黑人同学对我说中国人不喜欢黑人,在课堂上不关注黑人学生,(她正在学中文)说到黑人就说我们做爱如何如何,别的就低人一等。你可以批评某一个不好,不该说一个种族都不好,这就是明目张胆的种族歧视。黑人同学说全纽约最脏最臭假货最多的就是唐人街。

  我的黄皮肤是夹在黑白之间的缓冲地带,可白可黑象白象黑真是造物主的神来之笔奇迹呵。

  家乡人王工程师极度愤怒地声明他不喜欢美国,他说在英国你只是个二等公民在这儿你不知是哪一等,那些黑人、墨西哥人都来歧视你。

  何必太敏感,老认为别人在歧视你。也许人家还没那个闲工夫呢。比如你不喜欢一个黄肤色的汉人不和他来往,他不能告你歧视他吧。怎么象得了“被迫害妄想狂”这是一种精神病。我义正词严地说,我也不知我在激动什么,有什么好激动的呢?今年是鼠年,鼠年打打地洞而还有脾气好发,这难道是季节交替的时候?话不能这么说,还有英国看病不要钱。

  真不愧为老牌帝国主义,姜还是老的辣。我笑了。

  非子走在街上继续独自发笑,只要她想到那叫非子的女人的电话。

  李太太说(从前的李小姐来自大陆在一所名牌大学混到了硕士,她教了两个月美国高中历史却打死也不去上班了,她速战速决结了婚。):我不想工作,不想上班呆在家顶好,我呆得住。我早上起不来,早上八点起床这简直是酷刑。

  非子我不象你好动,生活态度积极,我二十岁最大的志向无非是做家庭主妇主要是煮饭煮菜再养几个孩子。看看闲书或者看风吹过的书。

  今天早上我去复查眼晴,下了地铁,很多上班族衣冠楚楚在街上前赴后继,进了办公室想必又是冲锋陷阵的日子。我突然强烈地感到幸福,我不用早起有丈夫养著,他挣的钱不多,但我快乐,我的愿望实现了。在国内你不工作说不过去,知道吗在税务司工作时我最羡莫的就是我每天打开办公室对面楼上的女士才慢慢地起床,走到阳台上好象瞧著我似的,你说气人不气人,她们家有房出租,吃利息就够了。我是个胸无大翅的幸福女人。

  李太太长的白白胖胖,已生有一子。儿子也白白胖胖。

  非子恍然自己也有份量了,瘦,穿衣服好看但不实惠在床上一摸则瘦可见骨晚上会做恶梦。这是作曲家对女人的品味,看得顺眼,摸著顺手。他对非子说宁愿她胖不愿她瘦,三十岁的女人嘛,应该丰满些。

  非子缺乏丈夫,即使将来有望和作曲家结婚她难以想象闲在家无所事是被人供著的日子,非子对安心做主妇的李太太充满敬意。二十四小时只能面对一个男人,日久必生厌,如果这个男人有个三长两短出现外遇还有些刺激性,生活也不至于太乏味。如今女权主义方兴未艾,“我要性高潮不要性骚拢”之口号已经把女人从走出家庭还是走回家庭的困惑中解放了出来。自杀还是杀他还是个问题。

  第19章

  阅读之五:谁怕谁呀!依平:你好。你可以想象在国内收到一封海外来信的高兴劲而且从你处我得知更多他的事,谢谢你!你决定开顾问公司这很好,反正现在大陆地机会多,我能帮你我会尽力而为的反正我老爸还在台上,多少有些好处。

  前年股票市场很好,我得了消息小发了一笔。钱来的轻松我就不珍视,狠狠地奢侈了一番,买了不少的衣服还去香港玩了半个月。他说我的签证快办好了,那么我们明年的冬天就可以见面了。不知道美国穷竟是什么样,美国,一个个地都走了象逃难似的,这世上如果没美国,大家又去哪呢?他去了死活要走,你,我最好的朋友嫁人嫁走了,这下和美帝国主义有血缘关系了,我弟这段时间也不知发那门子疯也捣鼓著去美国,想在纽约国贸设办事处他是做生意的人。想著想著就觉得这股移民潮走过万水千山倒是壮观。

  我的英语仍然长进不大,听著你们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我羡莫死了,以后我来了你可得多帮我练英语,我就不信他那种完全没有生活能力连衣服都不知道买哪样好的男人能活下来,我就不能。

  他现在有没有女人或者有什么样的女人我懒得想,早难过完了,男人嘛,一个人在那种花花世界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呢,随他的便去。我不怕离婚,现在这个世界上谁怕谁呀,我就想看他如何求我跟他离,象欣赏他当年如何求婚。他不想离我还想呢,我就不信这世上男人死绝了,十年的梦该结束了,也好。反正我来美国,从新开始,我没有过去我只有新生活。

  好了,碰见那个女人告诉她,我祝她走运祝她青春永在永远在千秋万代永不变色。你的朋友小红于某年某月以下是非子写给作曲家的信,题目是:与阿某的绝交书。

  但非子写好之后并没寄出。

  正文是:今天是平常的日子。有些雨和冷,但这都是很正常的。

  具体的内容我不说了。

  阿某这是结论:阿某,即然你认为我没把你当成什么人,即然你又不知我为何人,那么,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吧。

  阿某这是我的感受:你的话说出来我被你的汉语刺伤,也许你是无意的下意思的但真因为此更感恐怖和真实。

  语言是有生命力的。语言真是有力量。

  许久以来,我自信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乌山不是云。无论是深刻相知的沉默还是傻乎乎的地动山摇的爱。曾经沧海。人们在恋爱,我如同成人看小孩子的游戏过来人的惆怅而已,但偶而听到一支熟悉的歌或者看见谁象谁,我开始怀念,怀念的忧伤,彻底地追悔:如果当初如果重新从十九岁开始生活之类。

  青春不再了,我没有好好地恋爱过,我总在怀疑难以判定是否在爱?爱是什么?什么样的感情是爱?相知是爱吗或者和某人做爱很轻松愉快是爱吗或者是我久久等待的让我魂不守舍愿为他死情感是爱吗?我万分警惕伤痛重现,我害怕我滑入陷井。

  爱情使我变成非人,难怪有人说爱情是反自然是很奇怪的。

  如你所言我们没有亲梅竹马的幸运,是的,我们还没有共同的经历,说得通俗点我们的人生观世界观也不尽相同,但这些从何处来的事情和爱情关系不大。

  我们到何处去?这是问题在时间的层次上说这也不是问题。

  时间是园的时间能收缩能放大时间是谜。我说过的。

  我们是偶然的。偶然美丽。

  生命是短暂而充满忧伤的生命又是一场必将散场的欢宴。

  经历了这么多,你还这么纯真。一个旧友叹息。

  我享受著我保留在成人世界的真性情,我洋洋自得我的纯真这是我的高贵。

  你知道吗你之于我是一种久违的亲切亲情照拂著我,我几乎是身不由已。我来不及也不愿考虑结局或者道德不道德。我做自己面对自己的心。我不要我后悔我没有随心所欲过。我不能把你当成我的哥哥什么的,没有血亲关系的兄妹情非常病态,欲盖弥彰暧昧的很。你要离开我,要走就直说吧。当然我相信男女关系可以超越情爱但须经过情爱,由色才能空。否则是假空也是不长久、不纯结的。

  就是这样让自己无所顾忌地表达,让你走近我。

  你接受了我。

  你不该说那句话的,你难到不知道你的话带著鲜血射伤我吗。我不坚强我在乎的,我敏感你关于我的语言,也许我太敏感但我没办法,爱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也恨受这事的折磨。

  生命如朝露,花开花谢朝夕之功。

  我不知道我会这样地爱,这样地没有自尊,不可理喻的疯狂的激情。不是说除去乌山不是云了吗?还是一个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种,女人的可怜无法脱避无法超越男人。注定要纠缠在一起要么四目生辉要么血肉糊涂生生死死不生不死生死不明。

  我会慢慢地医好我的病,我会好起来没事似的也就是平静如秋水吧。爱情是陷井,我绕开她,我轻装而行,我就健步如飞成熟理智。

  然而最后我还是贼心不死希望梦见爱情,一个男人,他集合我所有的想象,这是梦了。

  这是两全其美的人生,一天能睡八小时呀。

  今天是农历立冬的日子。天将冬天于我,在这样的天气写一封给阿某你的绝交书,日后又在某年立冬的日子回忆是种凄美的享受,往事如梦如烟。

  把生命汉捡来的儿子,把自己当过河的兵用断肢来表达爱情,用孤独来打击孤独我希望我绝望我绝望我希望。

  非子在电脑上打完信,准备E-MAIL给他,心情不由自主激动,她先点燃了一支带香味的蜡竹,香气弥漫,她突然把自己扔到床上,抱住枕头,床好象在摇晃,伸缩又扩张。

  非子死死地扯上被单裹了自己,她想一切都无聊没有什么意思但是她爱这个男人爱他,她知道她陷得多么地深了,然而孤独不可征服无论在何时何地。

  第20章

  对话人的格言:男人是被讲述出来,是我们的一大套话语。

  我以为男人是真的呢?

  第21章

  对话人的结局:婚姻的平实使依平慢慢地浮躁,她需要另避新径发泄她产后忧郁征。依平怀抱孩子坐在黄昏之中,孩子很漂亮我怎么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中来,我以后如何保护她呢?她是这么地漂亮,依平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已生了孩子以后莫名地脆弱。女人是用肉体来生活的。

  依平把父母接来帮带孩子,孩子长得不太象外国人,眼晴大,爱笑不爱哭。

  顾问公司已经注册,依平不断地打电话,第一年不求赚钱学点经验,一步一步地来也绝不放过机会。

  依平坚持自己喂孩子的奶,她把奶头放入孩子嘴中,即麻又有几分胀奇怪的令她喜欢的感受鼓励著依平不怕日后乳房缩小、乳房塌方的严重后果。

  非子纠缠著的作曲家死于车祸。平常的车祸。他的车迎头碰上高速奔驰的大货车在风雨之夜象极了通俗的电影镜头,他死了,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越真实的场面越给非子不真实的印象假做真时真亦假。非子如释重负,他在她的心里永生和她的爱情同归于尽了。

  作曲家的老婆顺利得到签证赴美奔丧,非子考虑了三天之后决定去接机。作曲家的老婆作为非子的情敌已经存在了整整三年,她有时候怀疑如果作曲家没老婆他们的关系能维持到他死吗?有了竟争者非子的激情汹涌而出仿佛无穷无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一个平庸的时代没有敌人对女人来说尤其是没有情敌该如何找到生活的理由呢?一个女人和另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在画那个女人,没有音乐,用墨。在舞台上。被画的女人变化著姿态,穿短裙,作画的女人长裙。一个男的画外声:自制区。妇女。空间。人类存在。女权主义。转变。自制区。

  非子先到中央公园看二个女人跳现代舞。

  白肤的人在太阳下直晒,黄色的同胞在树阴下乘凉。

  非子直接奔向肯尼迪国际机场,她全神贯注目不斜视。是她了,信上说穿灰色的风衣,架墨镜,手持一朵红色的玫瑰,将笑著走下飞机。这是个精明强干、精力充沛的女人,女人一步步向非子走来,非子强装镇定,她不过是个未亡人,未亡人!作曲家躺在缤仪馆,上面还有我的体液。往事涌上心头,往事不堪回首。非子相信一切不过是梦幻一切必将烟消云散。

  非子迈出一小步,抿觜而笑作好上前招呼的准备工作,说是迟那是快,离非子三步之遥窜出一男人笔直向作曲家老婆迎去,“来了。”男人说。

  非子的嗨声停在半空中,左边脸的笑容倒收住了,右边则僵著不知所措。

  “是的,来了。”女人说。

  男人伸手接过作曲家老婆的行李,作曲家老婆熟练地挽著男人的手臂从非子身边擦肩而过,留给非子他们上出租车的背影。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写了一篇纯性爱的小说,我说过我要写的。

  马兰九六年三月改定于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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