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至今还没有过移植?为什么?”
“条件不齐备。”博士表情阴郁,“目前致力于脑移植研究的国家,只要有机会就跃跃欲试,但是不具备条件,所以至今没能实现。”
“条件是什么?”
“捐赠者,也就是脑提供者的问题。得到适时、新鲜的脑很难,就算有,还有配型的问题。”
“配型是指血型什么的?”
“那只是一方面。跟其他项目相比,邶只是低级别的问题。”他把右臂往前伸,“得从神经细胞开始说起。人的脑神经细胞有很多类型,也可以说是个性。可以断言,世界上没有神经细胞完生相同的两个人。考虑移植可能性的时候,我们的观点是,只要二十六个项目吻合就算合格。也不会有排斥反应。符合这个条件的,十万人中有一个。”
“十万分之一……”我叹了口气。
他接着说:“假如不能得到这种理想的脑,我们认为,只要其中一半,也就是十三个项目吻合,也能进行移植,但必须防止排斥反应。这种情况在二百人里能找到一个。”
离现实近了很多,但二百人中只有一个,史无前例也不足为奇了。”刚才他说过假如找到适合的脑,这一“奇迹’就会发生,确实如此。“就是说,你们找到了适合我的脑?”
“对。你被送到这儿来的两小时前,有个病人心脏死亡。我们检查了他的脑,奇迹发生了。”
“心脏死亡……是死人的脑……”
“这可没办法,总不能取话活人的脑吧?”
的确如此。“配型情况怎样?”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深吸一口气说:“二十六。”
“啊?!”
“是的,二十六,所有判断能否移植的项目都吻合,十万分之一的奇迹。”
我无言以对。
“老实说,我们曾担心手续多少会花些时间。这是首例成人脑移植,还有,捐赠者也就是提供者的心脏刚停止跳动几个小时就取他的脑,能否得到批准也是个问题。并且,当时当然没办法取得你的同意。我们召开了紧急审议委员会,也曾经担心保守意见可能会占大多数。然而,会议一会儿工夫就结束了,因为没有其他办法能救你,还有,大家都不想让十万分之一的奇迹溜走,这种意识起了作用。再说,在东和大学这也是久违的大课题。”
“真是伟大的尝试。”
听我这么说,他高兴地点点头:“没错。”
我再次摸摸脑袋——那儿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奇迹的结晶,不,我能意识到这一点,本身就是奇迹的结晶。
“我想,你昨晚已经看了保存库中两个玻璃箱里面的东西,那里面应该分别保存着两个脑的切片。”
“泡在类似培养液的液体里。”
“那是特殊保存液。一是捐赠者的脑,取走了移植需要的部分,另一个是你损坏的脑片,两个都作为标本保存着。”
我又觉得不舒服了,但还不至于想呕吐。
“以上是有关你手术的内容。有什么问题?”
我抱着胳膊,看着他的脚。我听懂了,却无论如何不能真实感觉到刚才说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刚才说就像是更换机械零件,真能这么想吗?“就算想提问……也无从问起。”我摇摇头。
“如果被枪击中的是心脏,移植了别人的心脏,你大概会很容易接受事实。刚才也说过了,根本不必把脑视为特殊的器官。”
“那个捐赠者……我想知道为我提供脑的那个人的情况。”
博士闻言皱起眉头,鼓起脸颊。
“不行吗?”
“这基本上是秘密。我们也没跟捐赠者家属说起脑移植给了谁。话虽这么说,可只要查一下当天被送到医院的病人,就很容易弄清。你真的很想知道?”
“它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我想知道。”
他摸着下吧,迟疑片刻,用手轻轻敲敲桌子,然后说:“好吧,但禁止外传。”
“明白。”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塞得满满的文件夹中抽出一本,哔啦啦地翻开,递给我。
文件最上面写着名字:关谷时雄。二十二岁,学生,双亲健在。
“遭遇交通事故,被夹在汽车和建筑物之间,刚送到医院就死了。我们与他亲属联系,发现他做过器官捐献登记,就是表明死后愿意提供脏器或身体的某些部分供移植使用,便调查了你俩的脑配型。”
我叹了口气。想到无数的幸运成就了现在的自己,不知不觉中全身充满力量。“我想去他的墓前祭拜,去谢谢他。”
他摇头:“这可不行。脑移植潜在的问题大如山,其中之—就是‘个人’是什么。这个问题解决之前——大概本世纪内是解决不了了——不该去追问脑原来的主人。”
“‘个人’是什么呢?”
“有一天你会明白。”他说,“看看报上的报道就知道,现在连你的姓名也没公开,这是和媒体的约定,直到人们能正确理解脑移植。”
“有什么被误解的吗?”
“误解……是不是该叫误解呢……”他避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如果完全是误解的话,并没问题。假设人有灵魂……”
“灵魂?有死后的世界?”
我稍梢放松脸颊,相反,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不可轻视。世上相信灵魂存在的大有人在,说它支配着肉体。但这么想的人并不强烈反对脑移植,因为他们相信脑也在灵瑰支配之下。”
“肉体的一部分变成怎样无所谓吗?”
“没错。其实,所谓灵魂不过是错觉——问题的重要性在这儿。”他看着我,咳了咳,“关于这个就不多说了,你还没准备好。”
“我听什么都不会吃惊的,请说吧。”
“时候到了会说的,现在说只会让你混乱。总之,希望你能理解的是,要解决的课题很多,至于谁的脑移植到谁的脑袋里,这问题还没到挑明的时候。”
他的语气变得很不友好,这让我觉得不满足,但没有追问。
“我们禁止媒体与你接触,条件是向他们提供你的恢复状况等信息。曾经有两个家伙无视这一约定,想方设法潜入这儿。”
“所以才那么严密封锁出入口?”
“目的不是紧闭你。”
我点点头,把脑提供者的相关资料还给他:“对了,报上写着医生团队,还有哪些医生?”
“还有从其他大学过来支援的,这所大学里相关的只有我们三人。”
“请代向其他医生问好,转达我的谢意。”
“一定。”他的眼皱皱起无数细纹,“还有想问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手术最终怎样?能说是成功的吗?”
他舒服地靠着椅背,话里充满自信:“这一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
8
无聊的日子持续了数周,其间我一个不漏地接受了种种检查和测试。博士和两个助手什么也不肯告知,我究竟恢复得怎样呢?换绷带时在镜子里看看枪伤,至少外观正在恢复原状。据说外科整形技术进步很大。
这些日子,每次醒来都觉得体力在一点点恢复。身体健康了,精神是不是也同步呢?我想过也许脑移植手术会带来意外效果,但堂元博士说几乎不可能。我也是信口一说。
午饭后我问橘小姐:“什么时候能出院呢?”最近这句话已经成了我的口头禅。
“快了。”她回答,这无疑是她的口头禅,但后面的话跟往常不同,“不过今天有礼物哦。”
“礼物?”
她两手端着盛碗筷的盘子,看着我笑眯眯地往后退,站在门边,说了声“请进”。
门慢慢打开,出现一条纤细的胳膊。
“啊!”我叫出声来。
细胳膊的主人探进头来,短发,还有鼻子上的雀斑,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嗨,”阿惠说,“心情怎样?”
用博士和若生的话说,我的前额叶语言区出了问题,完全说不出话,只是动着嘴唇,看着橘小姐。
“从今天开始可以会客了,”她说,“媒体除外。我赶紧第一个通知了叶村小姐。”
“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我终于能出声了。
“动机很单纯,想给你个惊喜哦,很久没有兴奋了吧?”她挤挤眼睛,“好了,你们慢慢聊。”
她走出去,关上了门,我和阿惠还在默默对视,我想不出一句恰当的话,语言区还是有问题。
“惠……”
我刚开口,阿惠便飞奔过来,长长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带着雀斑的脸贴了过来。我紧紧抱着她瘦弱的身体,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拥抱过后,阿惠跪在地板上,拉过我的手贴着她的脸:“太好了,果然还活着。”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活着呢。你该听说我得救了吧?”
“嗯,但难以相信。你受了那么重的伤。”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被打中脑袋的?”
“上班时,臼井告诉我的。”
臼井是住我隔壁的学生,我们常去喝酒,有点儿交情。
“吓坏了吧?”
“以为要死了——说我自己哟。太受刺激,心跳都要停了。”
“听说你每天都来。”
“还说呢!”阿惠把我的手使劲往脸上贴,“担心死了,根本睡不着。医院的人说你不要紧,得救了,可是不亲眼看见怎么能放心?看到你的信和照片,我高兴得哭了呢。”
我抱紧她,再次长吻。放开她的唇后,我看着她问:“知道我为什么能得救,做了什么手术吗?”
“当然知道。”她眨着眼点点头,变替看着我的两只眼睛,“你被送到这家医院后,马上就有了世界首例超强手术的爆炸性新闻。报上写的是某公司职员A,我想,知道你被袭的人都猜出来了。但知道确切消息是在接到你来信的时候,一个姓若生的人告诉我的。”
“原来在此之前没有正式通知你。”
“说是规定只告知直系亲属,但你没有亲人,就破例告诉了我,若若先生真好。”
“虽然有点儿神经质。”我笑笑,分开她的刘海,摸摸她漂亮的眉毛,“我的脑袋里,装着别人的零件。”
“真不敢相信。”
“毛骨悚然?”
阿惠闭上眼摇摇头,短短的茶色头发摇得像小鸟羽毛。“很了不起。你将走过两个人的人生。”
“这么说我责任重大呀。”
“可是,”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看透什么,“什么感觉?有什么和原来不一样吗?”
“没有呀,什么都没变。”
“哦……”她一脸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大家都好吗,新光堂的大叔他们?”
新光堂是阿惠供职的画具店。我和那里的小胡子大叔已经认识四年了。
“大家都很担心,可是也有些兴奋。”
“兴奋?我遭了那么大的罪还兴奋?”
“不对不对,说兴奋不合适。我是说,虽然名字没被公开,但你不是成了世界名人吗?光是想到身边有这样的人,就总觉得难以平静呢。”
“哈哈……”我能想象大家的心理。假如我和大叔交换立场,大概我也会有一样的心情。
“差点忘了,”阿惠拿起放在地板上的纸袋,“我想你大概会觉得无聊,就从店里带来了。顾不上买花了。”
纸袋里是大大的素描本。我欢呼起来:“不愧是阿惠,知道现在我最想要的东西。”
“出院前能画几张素描呢?”
“我想在这些纸用完之前出去,真的谢谢你。”我抚摸着素描本的白色封面对她说,似乎马上就有了灵感。
而后我跟她聊起了住院的日子,说到半夜发现自己的脑片时,她屏住了呼吸。
“不好,都这时候了!”谈话告—段落时,阿惠看了看手表,顿时睁大了眼睛,“我是上班时间出来的。”
“溜号了呀。”
“突然来了电话,一听说能见你,我二话没说就飞奔过来了。”阿惠拉着我的手站起来,将我的手贴在她胸口,“看,还在怦怦跳,像做梦一样。
“我活着呢。”我盯着她,像在发表宣言,“我还不会死,还有很多想做的事。”
“嗯。”她像放下什么珍贵的易碎品似的轻轻放下我的手,然后再次看着我,“你好像比以前靠得住了。”
“哦?”没想到她这么说,我不好意思地笑笑,“事实上最近心情很好,有重生的感觉。”
“我进屋第一眼看见你就是这种感觉,原来不是错觉呀。”她满脸开心,“我明无再来。”
“等着你。”我说。
她走出房间后,我不觉哼起了小曲。
9
准许探视的第三天,同事葛西三郎来了。葛西一进病房就嚷嚷开了:“什么呀,不是好好的嘛。还住着宾馆似的房问,真是白为你担心了!”他是跟我同一拨进工厂的,性格活泼,这点和我正相反。我说给大家添了麻烦很抱歉,他的腔掉和往常一样:“你根本不用在意,这种机会可难得有哦,休息个够就是了。这次休假是带薪吧?这么小气的厂子,这次还真让我没想到。”
“厂里情况怎样?有点变化没有?”
听我这么问,葛西沉下脸挠挠下巴:“老样子,什么都没变。”
“嗯……也是,这么短的时间,什么都不会变。”
“酒井他们在背地里动不动就说,要马上炒了工厂的鱿鱼、走人时要揍厂长一顿什么的。可酒井这家伙在我们看来没干什么大事,也没什么清楚的想法,只是装模作样掩饰自己混混日子罢了。”
“可不,还是老样子。”我叹气。
从去年开始,我们对厂长及其他上司越来越不信任,此前大家都闷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和上司关系恶化的导火线,是厂里生产的某种产业机械集中出了问题。我们机械师马不停蹄地奔赴客户那儿处理,结果发现,是机器附带的电源有问题,必须全部召回。具体产品缺陷并没公开,我们也被指示对客户要严守秘密。
我们连日来熬夜作战,问题看似解决了,但还有些地方总弄不明白。我们的疑惑有增无减。
出问题的电源是从某公司购入的,我们怀疑上头可能有人和那家公司扯不清。这并非只是简单的猜想,以前有过好几次类似情况,还有几次明显是和竞争对手串通一气,并且每次受命擦屁股的都是我们这些一线工人。
反抗是理所当然的,明显的是接二连三有人辞职,年轻人居多。还有些人暂时没辞职但在等待机会——葛西等人大概属于这一类。剩下的人整齐地分为两类:一种人无意辞职,但也没干劲;另一种人不管发生什么,都忍耐着默默工作。后者中的多数人是从厂里借钱买的房子。
我虽没借钱,但无疑属于后一种。我有时随大溜生上司的气,却没有勇气表明态度。这也是因为自己从职业学校开始受人帮助,从没想过其他道路,所以大家叫我“老实蛋”。
“我说阿纯,你赚老板的印象分可以,可别做间谍呀。”休息时大说上司坏话的老员工注意到我也在场时经常这么说,大概是因为我不跟他们一起说坏话,只是默默听着的缘故。
有人问过我:“你就没有一点牢骚?你究竟在想什么,觉得这样下去行吗?”
我并非没有牢骚,也不是觉得这样挺好,只是一想到自己究竟能做什么,就觉得无力回天,于是日复一日、得过且过。
“可这样是不行的。”
听我唐突地来了这么一句,葛西一愣:“啊?”
“说厂里的事呢,总这样下去还是不行。”
“你小子说什么哪,人家正说电影呢,怎么一下子又回到前面的话题了?”葛西苦笑,看似吃了一惊,随即又恢复了认真的表情,“说得就是,这样不行,越来越离谱。”
“咱们不能做点什么吗?”
“越级上告?可工厂这么大,都不知道往哪儿告,并且告状得作好被炒的准备。”
“斩断万恶的根源固然重要,但我们首先该做的是改变自己,应该争取正当权利。如果因为上头胡作非为,自己就不好好工作,就和他们成了一丘之貉。”
“话是没错,可总提不起劲。”
我摇头:“这种事不能辩解。”
“嗯,也是,辩解不好。”
“先团结一致做该做的,然后找合适的机会题我们的要求。”
“像工会之类的吗?可咱们的工会是窝囊废。”
“他们要是照我说的办,就不会被老板驯服了。”
“没错!”葛西笑过之后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我说,你小子真的是阿纯?”
“别说胡话,不是我是谁?”
“简直像在和别人说话,真难相信从你小子嘴里能说出这种话。”
“住院后有时间仔细考虑各种事了。回顾过去的自己真是惭愧,不知为什么会那么满足于现状。”
“传说中的重新发现自我吗?看来我也得住住院。”葛西看看表站起来,“我走了。”
“要团结!”我冲他握拳。
他在门口回头看看,耸耸肩:“回去跟大伙儿说你小子现在的样子,大概没人会相信。”
我冲他挤挤眼睛。
当天晚上来了警察。我打开阿惠送的素描本,想着她的笑脸开始落笔时,橘小姐来通知了此事。
“如果你不愿意,今天可以先让他回去——如果你还没整理好心情的话……”
她的关心让我高兴,但没等她说完,我就开始摇头:“的确是不想回忆的事情,但我想自己对此作个了结。请他进来吧。”
她用一种观察患者精神状态的眼神看着我,理解了似的点点头,消失在门外。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请进。”
随着一声略带沙哑的“打扰了”,门开了。进来的男人三十五六岁光景,健壮得像职业棒球手,脸色略黑,轮廓粗犷,他迅速环顾了一下病房,像看什么家具似的把视线停在我身上。
“我是搜查一科的仓田。”他递过名片。
我接过来,一眼先看到名片一角用圆珠笔写的小字,记着今天的日期,大概是出于万一名片被坏人盗用,能查出去向的考虑。警察的工作就是怀疑。
“你看上去很好,脸色也不错。”他人来熟地说。
“托大家的福。”我把椅子让给他,自己坐到床上。他客气了一句便坐下了。
“还以为你躺在床上呢,原来不是。”他看了一眼窗边的铁桌,上面摊着素描本。
“我不是因为内脏有病或腿骨折之类才住院的。”
“可不。”他点点头,一脸神秘,“但真是一场大难呀。”
“像做了一场梦。”我说,“当然,是噩梦。”
“负责这儿的女士——橘小姐,是吧?她告诉我,关于那件事,你基本记不起来了。”
“听说案犯死了,详情并不清楚,前几天他们才允许我看看报纸。”
“真是遭了不少罪。”他瞥了一眼我的额头。绷带取掉了,伤痕还没消失。
“警察当然知道我做了什么手术,对吧?”
听我这么问,他表情复杂。“只有跟调查有关的人知道,上头还禁止我们外传。”
我不得不苦笑,大概极少有人能对如此有趣的话题闭口不谈。
“嗯,听说你的记忆没问题,你还记得那件事吗?”
“我完整地记得遭枪击前的事。”
“那就够了。能尽量详细说说吗?”他跷着腿,取出纸笔。
我把在医院醒来之后没回想过几次的那个场景,尽可能准确地说给他听,尤其谨慎地叙述了从小女孩想越窗而逃到案犯发觉开枪的过程。
听完,他脸上混杂着满足和吃惊的表情。
“和其他人的证词大体一致,不,应该说你的叙述最明确。真不简单,头部中弹,做了那么大的手术。”
“谢谢。”
“该道谢的是我。这下我可以完成报告了。听说你可能恢复意识,我一直空着这一段呢。”
他边说边把笔记本放进西服内袋。
“我能问点问题吗?”
“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地产中介公司?”
警官两手交叉,看着天花板,鼓起嘴唇。
“那人叫京极瞬介,”他用手指在空中比画着这四个字,“走向犯罪的经过说来话长,简单说就是报仇。”
“报仇,向谁?”
“一个是他父亲,男一个是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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