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元附掌而笑道:“妙!妙!再再加上你兄弟的合纵连横才智,岂不正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本来是指婚姻佳偶的配合,李中元取材借用,不但深具异曲同工之妙,尤富耐
人寻味的遐想。
朱锦如与莺莺姑娘眼波传信,相视含笑。
李恺大感振奋地道:“大哥,你可真有此意?”
李中元胆大无忌地凝目望着金峨妃子先锦如与莺莺两人,嘻嘻笑道:“老弟,你问我做
什么,你该问问你两位姐姐,是不是愿结同心!”
语意双关,得意忘形之下,似是现出了原形。
朱锦如暗笑一声,骂道:“小子,现在口头上让你吃点甜头,到时候你就知道我金蛾妃
子的厉害了。”
金蛾妃子心里的念头越毒,脸上的笑纹便堆得越厚,笑得如同百花盛开般,道:“只要
你公子一句话,我们就干。”
李中元笑道:“好,干就干吧!”
朱锦如道:“好,我们就此一言为定,携手合作,刨出一番事业来,不过,蛇无头不行,
我们应该选定一个为首之人才是。”说着,目光一转,向李恺打了一个眼讯。
李恺接口响应道:“小弟看李大哥出身乾坤一绝门下,名门之后,四方景慕,请他为首,
最是理想。”
李中元摇手道:“这个不行……”
一语未了,金蛾妃子朱锦如,已带领莺莺和李恺口称:“大哥,请受小妹等参拜之礼。”
李中元推辞不得,只好谢了他们的拥戴,随后笑向金峨妃子道:“大姐,我们两个人,
叙庚好不好?”
金娥妃子笑道:“不用了,反正你是我们龙头大哥就是。”
李中元笑道:“我这龙头大哥第一件事,就被你大姐驳回了,以后还当什么龙头大哥!”
金峨妃子莫可奈何地道:“大哥真要问,小妹只好实说了,小妹今年已是痴长二十六岁,
而且是正月生的。”
李中元道:“小弟二十五岁,大姐正比小弟大了一岁。大姐,你还是大家的大姐,小弟
称呼上却不敢僭越了。”
金蛾妃子固然是拼命地捧李中元,给他高帽子戴,但内心之中,不无委屈惆怅之感,李
中元这一招回敬,正弥补了金峨妃子所失,“这怎么可以,你是大哥,我是大姐,岂不没大
没小了么!”
李中元笑道:“有什么不可以,这是我们彼此私人称呼。将来事业有了基础之后,我们
再照职称吧。”
金蛾好子笑道:“兄弟你既然这样说,愚姐就生受你的了。”
李中元双拳一抱道:“理当如此,大姐请受小弟一礼。”
李中元礼过后,接着伸手怀中取出一只颜色深黄色的苦瓜,双手送给金娥妃子朱锦如道:
“大姐.这是一只寒晶苦瓜,请大姐笑纳把玩。”
寒晶苦瓜在江湖上非常有名,因为它身具于神解毒奇效,所以它不仅是名贵的,而且也
非常实用,因此被武林人物列为保命护身的十大随身奇宝之一。
金蛾妃子见了此宝,心中也是激动非常,接了那寒晶苦瓜笑哈哈地道:“谢谢,大姐就
厚起脸皮收下了。”
李中元一转头,又从怀中取出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玫瑰花,笑着送给莺莺道:“妹子,
你本来人比花娇,再佩上这朵九彩金花,那就更是锦上添花了。”
莺莺接过那朵九彩金花,脸上止不住失望之色,金蛾妃子朱锦如见了笑道:“二妹,别
不开眼,叫你李大哥笑话了,你知不知道这朵九彩金花的来历和它名贵之处?”
莺莺心中一动,但一时转不过脸来,淡淡地道:“几两臭金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金蛾妃子朱锦如笑了笑道:“几两臭盒子,你递过来,愚姐叫你见识见识这几两臭金子
价值。”
莺莺将九彩金花送到金蛾妃子朱锦如手中,轻轻一旋,只见那朵含苞未放的花朵忽然一
分而开,里面现出一颗鲜红欲滴,光芒四射的九角花心,那颗小小的花心一现,大家只觉眼
花撩乱,被照得不敢正视。
这时,再蠢的人,看得出那颗花心不是等闲之物了。
莺莺脸上花容一绽而开,这时金蛾妃子朱锦如忽然又轻轻向九彩金花花朵上一拍,只见
金光暴射,花瓣疾飞四射而出,“当!当!当!……”打在二丈多高的屋架之上,没梁而入。
“好大的劲!”
金蛾妃子清笑一声,长身而起,手掌搭在梁柱之上,内力一吐一收,吸出金花花瓣,落
回座上,笑向莺莺道:“二妹,你开了眼吧!这朵九彩金花我们先不说他那花心的珍贵,就
这九片穿金洞石,兼破护身罡气的花瓣,便价值连城,非普通黄金可比。”
莺莺惊喜地道:“大姐,这花心又是什么宝石呢?”
金娥妃子“噗哧”一笑道:“宝石!天下哪有这样名贵的宝石?那是一粒蟾精内丹,对
你,更有着无穷的妙用哩!”
什么妙用,金蛾妃子没有说出来,显然是当着李中元的面说不出口,莺莺也心领神会,
不再追问,这才笑哈哈的谢了李中元……蓦地,外面传来一声暴喝道:“什么人?”
接着,又是一声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你还想逃得了么?”
再接着,便是一声长笑,起自不远之处,但却由近而远,消失于夜空之中。
分明来人轻轻易易的逃脱了。
金蛾妃子对外面的呼喝,原没当做一回事,仅是有着绝对的信心,不管他是什么人,跑
不了。这时不由脸色一变,挥手道:“三弟,出去看看。”
李恺飞身而出,片刻间,便回身复命道:“有外人侵入,四姥竟然没有拦住他,被他兔
脱了。”
金蛾妃子补充一句道:“四姥部出手了?”
李恺点头道:“是。”
金蛾妃子朱锦如忽然皱起双眉,沉思起来……长安城中有这等高手,四姥联手,竟然拦
不住他?李中元脸上忽然出现惊震之色,大叫一声,道:“不好,这人莫非是为了小弟而来,
小弟要回去看看了。”身形一起,飞射而去。
李中元并不完全是做作,确实有点担心。匆匆离开了金蛾妃子,回到自己府第之内,一
问之下,没有发生什么事故,放心的回到白己书房,做了一番夜课,正要安寝的时候,外面
响起一阵轻微叩门之声。
李中元打开房门,一见原来是师兄周吉人,请进师兄,不由得问道:“师兄,有事吧?”
周吉人含笑道:“你刚才到李恺大姐哪里去了是不是?””是的。”
周吉人又问道:“你们谈得很好,要携手合作大展宏图了,是不是?”
李中元望着周吉人一点头道:“师兄,刚才是不是你?”
周吉人不置可否一叹道:“师弟,你难道不知道李恺大姐,就是心如蛇蝎的金蛾妃子朱
锦如?”
李中元道:“小弟知道。”
周吉人惑然地说道:“你既然知道她真正身份,为什么还要和她谈什么携手合作呢?”
李中元对这位师兄一向有着无比的尊敬,但自昨晚看见郭夫人与他暗中相会之后,心里
就很是不舒服,虽然尊敬之心未减,心中却无形之中有了某种顾虑。这时见他一进来就谈金
蛾妃子的事,心里便不免胡思乱想。而有所保留的一笑,道:“小弟觉得他们各有所长。正
是我目前极好的帮手,只要大家能把话说开,化敌为友,岂不更好。”
周吉人双眉一皱,忧心忡忡的一叹道:“师弟,愚兄想劝你两句话,金蛾妃子朱锦如一
生诡计多端,旁人见了她,敬而远之,唯恐不及,你又何必与虎谋皮,自投罗网哩!听我的,
赶快回头吧。”
李中元微微一笑道:“师兄,多谢你的好意,小弟再见风转舵吧。”
这种微笑,这种语气,显然没有多大诚意,周吉人看在眼里,心里感到一阵难过,但他
知道,不能再说什么了,于是讪讪一笑道:“这样愚兄就放心了。”
站起身来,望了望外面天色,有了告辞的意思,李中元忽然叫了一声,道:“师
兄。……”
叫声出口,心意一转,又打消了原意。
周吉人微微一皱眉头,说道:“什么事?”
李中元本来想用言语点醒他与郭夫人的事,说到口边,又苦于无法措词,这时,只好搪
塞着说道:“小弟与金蛾妃子打交道的事,目前最好请你不要让郭夫人知道。”
周吉人摇头一叹道:“愚兄知道,不过你自己要特别小心。”
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李中元望着他的背影,无由的兴起一种既可悯,又可叹的悲凉之感。
“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忽然飘传过来,李中元心神猛然一震,默不哼声地飘身穿窗
而去。
窗外有一架长春藤,靠着长春藤阴影之下,幽幽的站着简又青。
李中元面色一窘,讪讪地道:“原来是简姑娘。”
简又青淡然一笑道:“你想不到吧……其实,我也没想到周吉人原来是你师兄。”
李中元一时也不知道怎样说才好,随口说道:“我更没想到,他原来就在威公府。”
简又青忽然大胆的凝目注视着李中元,道:“李大侠,现在你既然已经和他们化敌为友,
请问一句,我们原来的约定,还算不算数?’李中元面色一正道:“算数。”
简又青迷惑地道:“刚才你和令师兄不是说……”
李中元敛容叹了一口气道:“你以为我真会和他们合作么?”
简又青忽然秀眉一挑,冷笑一声,道:“你这人太可怕了,你对自己的师兄都不说真话,
现在的话,我能相信么?”
李中元叫了一声“苦”,啼笑皆非地道:“简姑娘,请你相信我这次好不好,我对敝师
兄,唉!我能说什么呢?”
简又青察言观色,觉得李中元似有难言之苦,暗暗叹了一声,垂下了螓首。
李中元欠身肃容道:“姑娘请书房奉茶!”
简又青倒没拒绝,随他进入书房,相对坐下,腼腆的沉默了片刻。
李中元陪着笑脸,首先发话道:“姑娘夤夜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简又青冷冷的说道:“我能够白天来么?”
李中元怔了一怔,自我解嘲地道:“啊!我又说错了。”
简又青咬了一咬樱唇,嘴角一波,想笑不笑地道:“你少在本姑娘面前油胜滑调。”话
虽这样说,她的态度却无形之间自然得多了。
李中元暗暗吁了一口气道:“李恺他们对你有进一步的举动没有?”
简又青道:“我正是要把我的情形来告诉你。”接着,便把她与金蛾妃子朱锦如交往的
情形,-一告诉了李中元。
随之秀眉微微一皱,问道:“你又怎样和他们化敌为友的呢?”
李中元一笑,把经过情形坦然说了出来。
简又青明眸凝光,神色迷惘地道:“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中元一叹,又把自己师门身世说了出来,接着道:“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要把杀害我
师父的凶手引出来。”
简又青忍不住笑了起来,满腹怀疑地道:“我看,你这是完全异想天开。”
李中元笑了笑道:“你等着看吧!”
简又青虽然怀疑李中元的做法,但对他算是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与谅解,也很同情他这片
苦心,慨叹一声,道:“但愿皇天不负苦心人,你的仇人会自己送上门来。”说着,站起身
来,向外面走去。
李中元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叫了一声,道:“简姑娘,我有一件事,要请教你?”
简又青回头转身道:“什么事?”
李中元道:“你是不是常常到威公府?”
简又青摇了摇头道:“不,有什么事吗?”
李中元道:“这样说来,你对威公府的情形,不能说真正的完全清楚了。”
简又青点头“嗯!”了一声。
李中元寓意深远地道:“我看威公府用人良莠不齐,姑娘最好多多注意令姑母的安全。”
简又青心中一凛,悚然道:“你发现了什么?”
李中元当然不好意思直说,笑了笑道:“没有什么,我只是觉得有这个必要罢了!”
简又青因李中元的话,增加了一份烦恼。
说来也是,威公府目前虽然只是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可是侯门巨户,场面也在,府中使
唤人等依然还有四五十人之多,人心难测,这四五十人之中,难保设有暗藏祸心,打着欺孤
凌寡的恶念之人。
想必李中元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说出这种话来。
但是,看他说话的情形,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似乎有着什么顾忌似的,难免其中还大
有文章不成?简又青心灵性巧,更有着相当江湖经验,细一思量之下,便决定不动声色,暗
中行事。
当下,她心中便列出了好几个监视对象,头一个便是府中总管顾八爷,第二位便是钱银
管事郭七爷,第三位便是内宅之内的覃姥姥,第四五位就是老夫人房中两个贴身大丫头美慧
和美娟,第六位便是覃姥姥的外孙庄忠和。
这六个人,平常最为老夫人所倚重和信任,要是他们存心不善,那倒真是一件不容易叫
老夫人相信的事。
简又青想了一阵威公府的环境,接着很自然的想到了那已经闯入自己心扉,而又令人不
可捉摸的李中元她一想到李中元与自己那天晚上的情景,心灵上,便产生了一种非常奇特的
感情……就那短短的刹那间,使她命运和李中元连结在一起了,她也说不出对他该恼,该恨,
还是该爱?她一时思潮如涌,不胜伤感之至,竟自暗暗流下两行清泪。
她暗自悲伤了一阵,终于压抑住了紊乱的心绪,悠悠的一叹,走出屋去一畅心怀。
花园之中,夜凉如水,静静的给予简又青心灵上无比的宁静与熨贴之感。
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郁怀竟自为之一开。
就在此时,瞥眼间,只见一道人影,在左侧方一掠而过,隐入花树暗影之中。
简又青心神一凛,暗白忖道:“莫非就给我碰上了。”
当下,身形一矮,籍着花树阴影,一路追了下去,不消片刻,已被她一边越过七八处花
树,但却什么也没追到。
四周静静的,像是自己精神错乱,看花了眼。
简又青可不是郭倩霞,她相当有经验,也自信不会看错眼,心头大奇之下,暗道:“莫
非他已经发现我追踪,隐藏起来了?”
她暗笑一声,道:“好吧,咱们就耗耗看吧!”
忖思之间,找到了一处藏身之处,正待也隐起身形之际,突觉身后风声讽然,心知有异,
急忙一跃,向前疾射出去。
谁料,她应变之势虽快,但来人竟然比她更快,简又青向前射出身子刚一着地,连头还
未来得及回转,突然腰眼穴上一麻,已被人点了穴道。
她只觉衣领被人紧紧抓着,提了起来,凌空飘出十几丈,但觉衣领一松,被人抛在一丛
矮树中。
她这时穴道被制,虽然神智尚清,可是头颈转动不得,根本无法看到那制住她那人。
人被抛入矮树之后,又是面孔朝下,依然没有机会看清那人。
但奇怪的是,那人把她抛入矮树丛后,便没有了进一步的举动,也没有向说她一句话,
便飘然走了。
简又青空自心中焦急,苦于穴道被制,无法叫出声来。
时光在她焦急恼怒之中爬行得比蜗牛还慢,像是等待了十万年,才朦胧中现出了曙光。
天色大亮了,花园中有了采花丫头的嘻笑声,可是只在远处,没有一个人走到她身边来,
她着急死了,也是无可奈何。
又不知过了好久,太阳已经晒到了她的背上,才有一阵掠翼之声横空而到,接着在她头
顶上打了一个旋转,尖声叫了起来道:“快来呀!表小姐死了!”
那是老夫人的一只能言鹦鹉。
总算被发现救回去了,老夫人亲自替她解开了穴道,郭倩霞也闻风而到。
简又青说出昨晚经过之后,老夫人皱起双眉,长声一叹道:“又青,以后你要特别小心
啊,你要真的出了事,你叫姑姑怎样办啊!”
简又青不敢说出叫老夫人更担心的话,只有唯唯诺诺的答应老夫人,心中却是更为老夫
人忧虑担心。
辞别老夫人,郭倩霞送她回到房中,表姐妹两人,向来无话不说,这时简又青坦直地告
诉郭清霞道:“表妹,我告诉你一件事,你暂时不让姑姑知道。”
郭倩霞神情紧张地道:“什么事?”
简又青道:“你注意到没有?府上只怕有着很多问题哩!”
郭倩霞眨动灵眸,念动如飞道:“表姐,你怀疑昨夜向你动手的人,是我们威公府自己
人?”
简又青道:“是的,我敢断言一定是威公府自己人。”
郭倩霞道:“不可能吧,表姐,你的能耐我是知道的,我们家里虽然有不少冲锋陷阵的
能征惯将,可是说到飞身如燕,高来高去的高手,简直没有一个可以和你相提并论,怎会是
他们呢?”
简又青道:“真人不露相,说不定他们有所隐藏哩!何况,我有相当的理由,支持我的
推断。”
“什么理由?”
“那人制住我之后,始终就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那分明是怕我听出他的口音,所以不
敢说话。”
郭倩霞点了一点头道:“这一点确有可疑。”
简又青接着又道:“他把我抛出去时,竟是轻轻的,没有让我吃苦头的意思,由此进一
步可以证明对我是熟悉的,同时手下留了情,也许他有什么顾忌,还不敢过分嚣张,怕因此
引起姑姑的注意,要是外人,我想就不会处处留心。”
郭倩霞点头同意道:“经你这样一说,那真极可能是威公府自己人了,会是什么人呢?”
简又青微微一笑道:“哪就有待我们想办法发现了。”
郭倩霞听说“我们”两字,高兴地道:“也算上我一份。”
简又青点头道:“当然少不了你。”
郭倩霞笑吟吟地道:“表姐,你说怎样办,我完全听你的就是。”
简又青沉吟了一阵道:“那人身手太高,凭武功我们都没有办法跟踪他,唯一的办法,
我们只有用守株待兔的笨法了,先找好一处藏身的地方,守在那里,等他经过的时候,先看
出他是什么人,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对付他。”
郭倩霞道:“我们两个人是同时守候呢?还是分班轮流。”
简又青道:“那一天能守到他,还说不定哩!或许一守就是十天半个月,所以,我们只
能分班轮流,一个守半夜,我想总有守到他的一天。”
话声微微一顿,接着又道:“不过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我们的目的只在认人,千万
不可惊动地,如果惊动了他,以后他可能就要下毒手了。”
郭倩霞道:“今天晚上,小妹先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怎样?”
简又青点头同意了,于是两人暗中相好地形,当天晚上就由郭倩霞上半夜。
在白天,简又青就找机会尽量与她心目中猜想的嫌疑人多接近,仔细观察他们的言行。
可是,一连四五天下来,她们的心力都白费了,什么人也没有见到。
在这几天之中,李中元又来过威公府二次,突破了世俗人眼中的礼防,正式与简又青建
立交往。
同时,李中元与金娥妃子朱锦如之间的合作,由空谈而迈向计划阶段,大家兴冲冲的干
得非常起劲。
此外,李中元的府第也修葺好了,大风帮虎头铁拐翁超的师兄高冲也和李中元的另外二
个朋友一同来到。
和高冲一同来的那二个人,年纪都不太大,约在三四十岁之间,大家只知道他们一个姓
赵一个姓阮。
他们三人一来之后,李府的一应大小事情,就转移到他们三人身上了。
简又青也正式被李中元请过去一次,铺好了彼此来往的道路。
他们虽然都是武林人物,本来无需这些过门,但是,现在是在长安,有王法的地方,简
又青又是威公府的内亲,自然要入乡随俗,面面俱到。
第六天的晚上,是简又青先守上半夜,这些天来,天天守夜,毫无收获,她们虽还没有
完全泄气,可是原来的那股子劲,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因之心里不免产生了难挨的感觉。
她是藏在一株古松之上,心情松弛之下,不觉有点精神恍惚,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一条人影忽然出现在她藏身的松树下,竟然冷笑一声,发话道:“你自己下
来吧!”
简又青被惊得一敛神看去,只见那人全身包在黑袍之内,令人有一种无比阴森的可怕的
感觉。
这人分明不是她前次所见到的那人,简又青不免打了一个冷噤,暗忖道:“怪道这几天
见不到那人了,敢情我们的一切只落到他们眼中……”
一念未了,那黑袍人不耐烦的又发出一声冷笑道:“你不不下来?”
简又青一阵惊凛过后,代之而起的是被轻视之下而激起的倔强,也冷笑一声,道:“你
是什么人?你管本姑娘下不下来!”一面心中在暗暗盘算,如何设法脱身,或惊动其他的人。
那黑袍人似是看准了她的心意,根本不给她机会,冷“哼!”了一声,道:“那你是自
讨苦吃了!”
他“了”字出口,身形随之一长,拔地而起,左手分枝拔叶,右手一探,便向简又青抓
来。
简又青出身当代奇侠一心神尼门下,虽因年岁关系,火候尚嫌不足,但在年青一辈之中,
已是有数的佼佼者了。
上次失手被擒,因为一时大意,被人暗中所乘,心中老是不愤不服。这时,见那黑袍人
轻进出手,一副目中无人的狂态,当下气得银牙一咬,娇叱一声,道:“照打!”玉手一抬,
一道凌厉无匹的指风,向那黑袍人当面点到。
简又青含怒出手,迅如电闪,眼看那一指就要点中黑袍人,只见那黑袍人微微一侧头,
就让开了她的指力,右手一伸,便向简又青足踝抓到。
简又青双脚一收,一式“老猿堕技”,从左边翻了出去,预料必可让开那黑袍人一抓之
功。
谁料,那黑袍人身怀令人难以想像的奇功绝学,简又青的身子虽然翻上去了,而他的手
臂也随之一长,陡然之间长出一尺不止,正好扣住了她足踝。
简又青但觉足踝一紧之下,便有一股暗动透体而入,顿时真气一散,全身功力尽失,毫
无抗拒之能力。
黑袍人一抖臂,把简又青送得穿树而入,落在地上。
那黑袍人可不知怜香惜玉,那一摔只摔得简又青头昏眼花,全身皆痛。
那黑袍人随身飘落地上,伸手一折解了她脚踝上穴道,却另外点了她上身穴道,闭住她
一身功力,冷冷地道:“走!到周吉人那里去。”
简又青不禁心头大奇,道:“到周吉人哪里去?”
黑袍人不再作任何解释,口中又冷喝了一声:“走!”
简又青这时心中可骂起李中元,道:“好呀,原来你们师兄弟,在合计着计算我姑
妈……”
念头忽然一转,秀目之中,射出两道怒火,望着那黑袍人,恨声问道:“你就是李中
元?”
那黑袍人冷冷的,又吐了一个“走”字!简又青气恼之下,同时产生了被欺侮的感觉,
悻悻地一顿脚道:“好,咱们今生今世是没完没了。”
气冲冲的,迈开莲步,向周吉人所住的那座独院走去。
到得周吉人所住独院之前,那黑袍人抓起她越墙而入。
进入前厅,简又青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周吉人与自己的姑妈郭老夫人,竟然一
同坐在厅堂之中。
简又青走入厅中,叫了一声:“姑妈……”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郭老夫人似乎是没料到那黑袍人会把简又青带来,脸色当时变得惨白,颤抖着声音道:
“你……为什么把她也拉来了?”
那黑袍人阴森森地笑道:“给你们多拉一个帮手,不好么?”
郭老夫人伸手拉过简又青,只听那黑袍人又道:“说服她,要她听老夫之命行事!
哼……”
忽然转身走了。
简又青定下神来,惊愕地道:“姑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郭夫人长叹一声,望着周吉人道:“吉人,你告诉她吧。”
周吉人摇着头苦笑一声,道:“简姑娘,我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我和你姑妈都已受制
于你刚才所见的黑袍人,你如果不愿见到你姑妈受到那黑袍人的伤害,你就只有听他的话替
他做事了。”
简又青说道:“你们受了他什么挟持呢?”
周吉人摇了摇头,没有作答。
简又青又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反抗呢?”
郭老夫人惨笑一声,道:“孩子,你也不想一想,要有反抗之能,我们能不反抗么?”
简又青体会得出,郭老夫人说这话的沉痛心情,长叹一声,道:“我要是不听他的话
呢?”
周吉人道:“首先遭殃的就是令姑妈,接着,你自己也讨不了好。”
简又青疑惧地说道:“他就这样可怕么?”
周吉人道:“简姑娘,请你想一想,我本是局外之人,现在我都不得不俯首贴耳,任他
支使,他要没有相当的手段,能做到这一点么?”
简又青双眼望着郭老夫人,郭老夫人一脸痛苦之色,双目之中倏的流下两行清泪,所有
的祈求,都在那两行清泪之中表达出来了。
简又青暗自一叹,忖道:“姑妈是我骨肉之亲,她的爱我,无异于亲子亲女,我自己今
生已苦,我还有什么可以自惜的,最多只不过是痛上加痛而已,何况是为了我白己的亲姑妈,
也罢……”
当下银牙一咬,叫了一声,说道:“姑妈,不管他叫我做什么事,我都答应他了。”
她也不问那黑袍人要她做什么事了,因为她已看出,他们无法告诉她,而到了时候,无
需他们说,她也会知道。
郭老夫人见简又青一口答应下来,内心之中是又痛又惭愧,一把抱住简又青,口中叫着:
“孩子,姑姑生受你了。”呜呜地恸哭起来。
简又青本是一个个性爽朗,乐天无忧的人,来到长安之后,先有天香院之失,现又陷入
另一股罪恶的洪流里,她的个性再开朗,也不免深为自己悲哀起来,回手抱住郭老夫人,无
言而叹。
周吉人看得心中侧然,轻轻起身,离厅欲悄悄退走,郭老夫人忽然抬头,叫了一声:
“吉人!”
周吉人止步回身,躬身应了一声,道:“夫人有何吩咐?”
郭老夫人拍着简又青的香肩道:“我先回去了,你们两个人好好地谈一谈吧!”然后,
凄然一笑,缓步走出了厅堂。
简又青举起衣袖,印干了脸上泪痕.道:“先生有什么话告诉又青?”
周吉人犹豫了一下,慨叹一声,说道:“姑娘也请回去休息,我们以后慢慢再谈吧!”
简又青这时已经毫无好奇之念…只觉心情沉重,下意识之中,颇有不敢接近现实,心存
逃避之念。
当然,残酷的现实,不会任她逃走,不过这时周吉人,不愿有所多谈,她自然更不愿有
所多问了。
她没有再说什么,点了一点头,便向厅外走去。
周吉人忽然想起简又青穴道被制,叫了一声,道:“姑娘,待我替你解了穴道吧!”快
步追上简又青,拍掌解开了她被制穴道。
简又青回头道了一声:“多谢!”越墙而去。
周吉人望着简又青飞逝的背影,心中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一连几天过去,李中元与简又青的婚事,在各方怂恿下,发展得比闪电还快,花好月圆
的日期,就订在月之中旬。
好在李中元有的是钱,有钱好办事,一次轰动长安的喜事,便在万家瞩目之下,如期完
成。
新人进了房,打发过闹房的亲友,烛影摇红里洞房如春,李中元关好房门,向简又青长
揖到地道:“夫人请安息了。”
简又青脸上了无春意,柳眉紧锁,抬眼望着李中元,一言不发。
李中元被她看得心情一阵紧张,道:“夫人,我……我有何不……”
简又青面色一正,道:“原来,小妹以为我们两人都是被人玩弄的人,所以才答应和你
合作,共同抗拒,但是,就现在情形看来,真正被玩弄的人,只有小妹一人,希望你公子对
小妹有所交待。”
其实简又青并不是真的愤恨李中元,反过来,简又青对李中元的印象相当好,深有得好
如此,私心至慰之感。
但是好事多磨,简又青自己有了难言之隐,在万般无奈之下,简又青有简又青的立场和
主张。
李中元并不完全了解简又青,他所知道的,只是简又青与金娥妃子的暗盘,却不知道简
又青另外又受制于那黑袍之人,闻言之下,微微一怔,道:“夫人,此话从何说起?我们这
番姻缘遇合,虽然起因于假戏真做,但小生对夫人,却是一片真情,心存敬慕,绝无戏弄之
心,来日石可烂,海可枯,小生此心可誓天日,永矢勿渝。”
简又青只听得心中感动无比,再不敢向他正目而视,慢慢垂下日光,道:“你说得虽是,
你在目前这种情形之下,我们如果随波逐流,其与苟合何异,小妹不甘受辱。”
李中元双目之中精光大盛道:“夫人之意是……”
简又青内疚噬心的一咬银牙,道:“来日方长,请暂息关爱之情,小妹感激无极。”
李中元回心着想,只觉简又青性行高洁,令人起敬,肃然点头道:“小兄何幸,得与青
妹为侣,青妹所言甚是,小兄不敏,敢不如命。”
简又青没想到李中元从善如流,这样好说话,内心歉愧之念更甚,要不是她念后果严重,
她几乎忍不住投向李中元怀中,剖心相向。
可是,这时她只有忍苦心头,流着眼泪,道:“多谢大哥!”缓缓把娇身偎入了李中元
怀中。
李中元知道这是简又青从心坎里发出来的感情,真挚而高洁,不敢稍生绮念,轻拂着简
又青头上秀发,低声说道:“青妹,你请上床安息吧!”
简又青抬起螓首,举着明朗秋水般的灵眸道:“你呢?”
李中元道:“小兄习于坐息,坐在此处就可以了。”
简又青这时脸上已是阴霾尽去,换上柔美的笑容,道:“不行,这不是三朝两日的事情,
小妹拥被高卧,于心何安,大哥,你我都非普通儿女,但得心存皎洁,何妨共床而眠,小妹
为大哥理衾整被了。”大大方方地理好了床被。
李中元为示胸怀磊落,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多谢青妹!”便自宽衣就寝。
简又青暗自一叹,和衣睡在另一头。
世人常把“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两件事,视为人生两大至乐之事,而他们的洞
房花烛夜,却成了人生最最难以忘怀的漫漫长夜。
三朝回门,威公府便算简又青的娘家,简又青未回威公府之前,心里就担心着一件事,
将会有什么使命交付下来。
小两口回到威公府拜见郭老夫人时,简又青担心的对,果然来了,在小丫头送茶时,她
收到了一张小纸条,纸条命令她回到她原来所住的房中去,听候吩咐。
简又青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藉口缅怀往事,回到了她原先所住的房中关上房门,等
待接受黑袍人的使命。
简又青被迫行事,心中却是一千万个不甘不服,未关房门之前,她就先把房子搜过一遍,
不见藏得有人,关好房门后,心中不由得暗笑一声,忖道:“我倒要看看你怎样现身出来,
与我说话……”
她心念方动,忽然房中响起那黑袍人的声音道:“简姑娘,老夫恭喜你了!”
简又青一听那声音,似是发自柜中,她跑过去打开衣柜,门里哪有什么人。
这这时,只听那黑袍人一笑道:“简姑娘,你不用枉费心机了,老大不在房中。”听这
声音,又似来自梳妆台之后。
简又青一回头,只听那黑抱老人的声音又发自头顶上道:“好好地坐回去,与老夫回
话。”
“简又青曾听师父说过,内功火候到达役气成形的至高境界之后,可以“分音化神”,
把话用各种方位,送人受者耳中,而令受者莫辨东西,简又青暗中一凛忖道:“难道那黑袍
人已经身具如此功力?”
她心惊肉跳之下,坐回椅子上,又起了一个念头,放刁的轻声说道:“有何吩咐?”
她话声说得很低,更没有使用丝毫真力,她倒要看看那黑袍人听不听得到。
黑袍人的声音冷笑了一声,道:“你给老夫安份下来,好好的听话。”
他竟然还是听到了,简又青惊凛已极地暗叹了一声,道:“老前辈神功无匹,晚辈敬服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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